第一卷 殺戮時代 第0047章 拋入海中
「在我的船上」,高翼俯身盯著對方那茫然的眼睛,語氣強烈的問:「你從哪裡來?姓甚麼?叫甚麼?準備往哪裡去?」
那人的瞳孔逐漸收緊,眼睛的焦距定在了高翼的臉上,張了張嘴,未等說話,又暈了過去。
「給他點水喝,抬下底艙讓他休息,派人看著他,等他醒來喂他一些稀粥。他甚麼時候恢復了力氣了,帶他來見我。」高翼吩咐完,走到船舷邊,俯身看著海上半沉半浮的小船甲板,他的水手還在上下忙碌著,探查著艙內的情形。
「艙裡都裝的甚麼貨物?」高翼隨口問。
「半艙是水,黑咕隆咚的」,水手長邁前一步,回答著他的詢問:「幾個孩兒遊過去了,摸到艙裡堆的都是些麻包,現在還不知道裡面裝的是甚麼。」
「糧食?全是穀種。」船的殘骸中一名遊出船艙的水手大聲的報告聲,為眾人解答了疑問。
「掏出來,全部扔下海去。」高翼下令說。
怪不得這船吃水那麼深,原來是穀種浸了水,便發漲發沉,浸泡了海水的穀種既不能吃,又不能發芽。高翼的領地內最不缺乏的就是糧食。
水手們聽了這話,立刻開始忙碌起來。他們毫不吝惜的從船艙內拖出一個個麻包,拋入大海。
木制的船一般不容易沉沒,如果不是艙內貨物的拖累,他們即使再殘破,即使艙內灌滿了水也會繼續漂泊,成為傳說中的幽靈船。直到船板爛盡,或者船板被波濤擊碎,或者整艘船擱淺在某個無人的沙灘,成為一堆爛木。
隨著穀種的拋出,那艘破船船體漸漸上浮。高翼盯著那些拋入水中,緩緩下沉的麻包若有所思。
「停」,高翼喝止了水手們拋擲麻包的水手:「放下繩索,給我吊幾個麻包上來。」
淌著水的麻包被吊上了夾板,重重的拋在高翼腳邊,抬麻包的水手訕笑著解釋說:「啊,這麻包死沉死沉的。」
「破開麻包。」高翼喝令。
泡漲的谷種粘成一團,濕漉漉的從刨開的麻包縫中,緩緩地、一粒一粒地從裂縫漲出頭來。高翼瞅了片刻,忽然抽出佩刀,一刀砍在麻包的裂口上。
刀毫不吃力的破入穀種裡,「叮」,高翼感覺到手中一沉,刀似乎撞上了一個硬物,發出一聲脆響。
「把麻包刨開」,高翼吩咐說:「船舷裝上滑輪,讓水手們把麻包全搬上來,把那傾舟搬空。」
水手們七手八腳,把那麻包徹底割成了兩半,掃開被海水泡得發漲的穀種,麻包裡隱藏的東西呈現出來——是幾柄斬馬劍,被麻布裹成一捆,深深埋入穀種中。
這才正確——麻包入水後沉得太快,僅僅是穀種在裡面,決不會有這種現象。
趙婉終究是女人,一見這些兵器,立刻惋惜的說:「啊呀,可惜了那些拋入海裡的麻包——你不知道,經過這百十年的戰火,中原幾乎難以找到冶鑄百金的匠師了。我聽說在趙國,原來用以鍘斷罪人左右腳的鐵刑具現在都換成木制的。這東西拿到建康能換好多錢哦!」
高翼給了趙婉一個白眼,從麻包中撿起一柄斬馬劍,用食指輕敲刃部,側耳傾聽著傳來的金屬顫音。
一般般啦,這柄劍實在一般般!金聲發鈍,沉悶而不脆。說明它的鋼火嚴重不足,確切地說,這應該是一柄比鐵條稍鋒利的鐵器,它甚至比不上三山工匠在工藝改造前所煆制的斬馬劍。看來,關於五胡亂華時,優秀工匠大都出逃朝鮮半島,再輾轉渡海到倭國的考古學推論,確實可信。
不過,反過來一想也可以理解,據說在東晉偏安江南的百餘年間,全國性大水災有41次,平均2.5年一次。水災過後就是饑荒瘟疫,偶爾還會有地震颱風戰亂兵劫……,即使有優秀工匠僥倖生活在東晉,如果每兩年給他一次這樣的生命考驗,他該是個甚麼樣的無敵幸運星,才能夠連續躲過數十次遍及全國的災難,並將自己的技藝傳承下來?
在這種頻率的災難中,也許耶穌基督、釋迦牟尼、亞裡斯多德、莎士比亞本人來了,也活不下去。也惟有聚集全國財富養活的寡頭們,才能站在粼粼屍骨上微笑,並暢談所謂的仁義道德,以德治國……
這麼說來,那位昏迷在底艙的倖存者應該是位商人,用高翼理解的語言說,就是一位元軍火走私商,船上的人應該是他的夥計,兩名女性一大一小,按邏輯推斷,應該是其妻女。那麼,這位元走私商的目標客戶是誰?朝鮮半島與倭國的商業基本上被高翼所壟斷,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海盜。
高翼沒再說甚麼,他退後一步讓出道路,任水手們上前將這些倖存者抬下甲板,送入了底艙。
剩下的幾天,高翼帶領著船隊沿著海岸線反復掃蕩,以雷霆手段解決了盤踞在近海小島上的小股盜匪,順便也讓沿海的盜匪熟悉了三山海軍的火鳥海軍旗。
黃海北部由於朝鮮半島與遼東半島環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海灣。因為這些岸島的阻攔,在黃海北部灣,海浪沒有形成疊加效用。所以即使在風暴季節,北部灣的浪潮也沒有黃海南部海域平時的浪潮巨大。周圍沒有大塊島岸的黃海南部與東海北部,行船異常顛簸。侍衛高羚第一次乘船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但這次南下,他嘔吐的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不過,他卻不是唯一,許多在海上行駛了兩年有餘的三山水手,都或多或少地出現了類似現象。最終迫使高翼不得不延長了水手們適應的時間。
第十日,按原先的計畫船隊應該抵達了長江口,但現實確是高翼還在鹽瀆(今鹽城)附近漂泊,船上的水手們體力已恢復得差不多,已開始了正常的訓練。
甲板上不時傳來弓弦的嘣嘣,艙室內,高翼揉搓著趙婉那一對白嫩的乳房,不時逗弄著上面褐色的小櫻桃,令乳房的主人是不是地發出一聲淫靡的呻吟聲。
趙婉剛二十出頭,在十四歲時她被胡人劫掠,家中的男性全被屠殺,而後,因為她出身於幽州世家,識文斷字,被胡人貴族買了過去作內宅管家丫環,在這期間她學會了管賬,並為那胡人生了一男一女——當然,這兩個孩子雖有胡人血統,仍免不了奴隸的命運。
慕容恪為了與高翼交換寶弓,下令國內遍搜漢人女奴。由於識字的女奴不多,令慕容恪感覺到很沒面子,趙婉原先的主人為了討好慕容恪,便將趙婉賣了出去。趙婉經歷了胡人的無情以及與親生骨肉的生離死別,對胡人充滿恨意。到了三山后,也許是為了努力表現以便讓高翼幫忙贖回自己的孩子,也許是為了用工作麻醉自己忘記痛苦,她忙碌的沒白天沒黑夜。最終,接過了高翼大部分瑣碎事務,成了高翼的主要臂膀。
去年冬天,三山人馬大隊出巡開始伐木,兩人之間說不上誰主動誰被動——也許是因為同處一張雪犁,狹小的空間令他倆旅行途中免不了挨挨擦擦,因而產生了親密感,最終兩人睡在了一張床上。
對於高翼來說,他以前出入商場,免不了與客戶沾花惹草,來這個世界幾年時間,為了生存,神經繃得太緊,而文昭與高卉年紀太小,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讓他不願對兩名幼女下手。於是,趙婉的投懷送抱讓他獲得了短暫的放鬆,隨後,他無所顧忌地享受起領主的權力起來。
另一方面,對於趙婉來說,她與高翼這層關係讓她在三山鞏固了地位。而高翼這男人顯然與這時代那些把女人當作衣服、當奴隸的普通人完全不一樣,他對於自己的女人那種發自內心的愛戀與維護,令趙婉身不由己地沉迷於其中。
臨出行前,她更是得到了高翼贖回自己親骨肉的承諾,親眼看著使者派出,這讓徹底拋棄了過去,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情愛中。不過,出生奴隸的她對自己的身分拿捏得十分到位,人前,她保持著恭敬的態度,唯唯諾諾。尤其是對高翼名義上的兩位夫人,不敢有半點逾越。每次留宿高翼那兒後,出門時總是低眉順眼,貼著牆根毫不張揚地悄悄回房。
高翼留宿自己侍女或者女官的行為,在這時代是極為平常的行為。文昭與高卉不僅不加干涉,反而大大松了口氣——這恰好證明高翼是個正常人。另一方面,趙婉的低賤身份不僅對她們構不成威脅,相反,她家奴的地位正表明高翼不喜歡沾花惹草——因為這時代,沒有哪個貴族肯娶一個家奴回家。對她們來說,家奴只是一種消耗品。
船艙外的弓弦聲忽然停頓,甲板上莫名其妙的一片靜寂,高翼正打算騰身而上,與趙婉再進行一場肉搏,這突如其來的異常,讓他停下了動作,披衣而起。
艙室過道裡傳來一陣咚咚的腳步聲,高羚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大王,我們第一次救上來的那名男子……就是你說的那位軍火商,突然沖出了底艙,他奪過了一把劍,正在船頭揮舞。高統領讓我來請示:要死?要活?」
甲板上的弓兵正在練習射術,那軍火商此時沖上甲板真不是時候,只要高翼稍稍點頭,他立刻會萬箭穿心。
「等我,我去看看」,高翼說著,衝床上的趙婉打了個手勢,穿好了衣服,拎起劍走出艙室。
甲板上,那名軍火商雙手持劍,迎風劈斬著空氣,不時還擺出劍技的招式,驅趕著圍上來的水手。高高的船臺上,五名弓手搭上了劍,冷冷的看著他在舞蹈。高雄的手尚舉在半空,見高翼出現,他用眼色詢問著他的打算,只等高翼點頭,他這只手便會揮下……
「別過來,別過來,告訴你們,我師公是射虎斬蛟的周處周子隱,剛才我手下留情,你們再靠近我就不客氣了」,那名軍火商面紅耳赤地喊叫著,幾日的靜養,他的體力似乎已完全恢復。現在也能氣勢洶洶拿這劍,指向當初給他送飯的人。不過,那柄奪自水手們的短劍拿在穿著寬長袍袖的手中,怎麼看怎麼滑稽。
「周處?射虎斬蛟。除三害的周處?」高翼插嘴問。甲板上的水手看到他來,紛紛為他讓開了道路。
「也就是那個墓葬中,身系跨時代鋁制皮帶扣的周處」,高翼心中默默的又補上了兩句。
周處原來他的字叫子隱,他想隱藏甚麼?
「不錯,我師公曾經射虎斬蛟……」
高翼截斷了他的話,說:「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在這一刻,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偉大的周處靈魂附體……」
「不許侮辱我師公」,那商人青筋畢露的迎頭向高翼撲來,船上的水手面露幸災樂禍的微笑。
鐺的一聲,高翼的劍重重劈在對方的劍上,強大的衝力令對方踉蹌而退。
隨手從身邊接過一張圓盾,高翼一手持劍,一手執盾,傲然說:「來,讓我看看,射虎斬蛟的周子隱都給他的徒弟留下了甚麼?」
那商人喘息片刻,再度撲上來。鐺鐺鐺,鐵器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那人數次被高翼逼退,猶奮戰不休。
古代的劍技實際上是一種雙手大劍的格鬥技巧。由於雙手持劍,所以遇到對方進攻時,只好利用步法的轉換和身體的騰挪,來避開對方的攻擊。這種打鬥方式需要很大的空間才能施展開,而船甲板顯然不是合適的地方。那商人只好採取了直來直去的方式,戰鬥迅速拖入高翼預想的比拼力量的過程。
高翼自道麟那裡學會劍技後,曾經反復推敲,準備把這種格鬥術引入到軍中,不料卻發現了這種格鬥術的弊病。它施展開來需要的空間太大,顯然不是一種軍中格鬥術。這樣的人站在佇列中,只會讓軍隊變成一團混亂,甚至士兵們發生自我撞擊,造成非戰鬥減員。顯然這也是後世這種劍技被淘汰的原因。
為了增加士兵們的防禦能力,高翼引進了盾牌,雙手大劍變成了長不足一米的單手短刀。這樣遇到攻擊可以以盾擋格,並乘對方的武器被盾牌牽制時,短刀奇兵突出,搏殺對方。這種格鬥方式簡化了大劍的招式,同時可以讓人站立不動也有功有守。
高翼的這種格鬥方式顯然極為適應甲板上的空間,那商人數次攻上,均被高翼輕易擊退,最終,力竭的商人被高翼打翻在地,短刀壓上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