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荒誕時代 第3157章
殷浩北伐,先鋒官就是在苻洪前投降東晉的姚襄。
殷浩何人也,大名士。字深源。
他少年時廣負盛名,年輕時一直稱疾不做官,當時的名流人士卻嗟歎:「深源不出,奈蒼生何㈠?這意思是說,俺們中華民族,就等著他來拯救了。
這是何等的苦盼啊。
他的先鋒官姚襄也赫赫有名,其「少有高名,雄武冠世,好學博遁,雅善談論,英濟之稱著於南夏」。部將認為他「神明器宇,孫策之儔,而雄武過之。」由此姚襄得名叫孫策
姚襄率領的羌族部落在與氐族爭奪關中時敗於苻洪,不得己投奔了晉朝。但這樣一個少年英雄擺在大名士殷浩眼前,殷浩認為搶了他的風頭,「頻遣刺客殺襄,」結果「刺客皆推誠告實,襄待之若舊。」
刺殺未遂,殷浩又派親信魏憬「率五千餘人襲襄,襄乃斬憬而並其眾,浩愈惡之。」姚襄派部將權翼質問殷浩,殷浩卻敢做不敢為,顧左右而言他,等權翼走後「浩遣謝萬討襄,襄逆擊破之。浩甚怒。」
殷浩花了三年時間籌備北伐,他主要進行的工作就是:刺殺自己的先鋒官。
可三年過去了,他卻連這件事都沒辦成這是一個多麼荒誕的時代,俺們中華民族,就等這樣的大名士來拯救了。
本來,殷浩可以繼續籌畫刺殺自己的先鋒官,晉朝有足夠的酎心等他完成刺殺本國大將的任務,但燕國無法等待。在幕容雋的嚴厲催促下,晉朝君臣不得不催促殷浩行動了。
更加荒誕的是:儘管殷浩和姚襄關係惡劣,但以殷浩的智商,這次北伐他也只好派姚襄當自己的先鋒官。因為在他手下,沒有智商超過姚襄的人,甚至連智商超過他本人的幕僚,他也不容許活著。
不過,殷浩雖然愚蠢,但從不過高估計自己的勇敢。他在命令先鋒官姚襄出擊的時候,忽然想到在遙遠的遼東,晉朝還有一個跋扈的屬國,據說這個屬國很能防守,連戰無不勝的燕國都在他們手下吃了大虧。
於是,殷浩行文遼東,大大咧咧地命令遼東漢國出兵偕戰。當然,這些助戰士兵要歸他統領,主要任務幫他防守中軍大帳。
高翼在思索。
依靠冉閔來改變我們民族的治亂輪回可能嗎?
絕無可能!
冉閔雖然心地善良,並且對於民族、祖國充滿認同感,雖然晉人不願放過他,但他終生沒向晉人發過一矢,他暴烈的反抗令我們民族重獲尊嚴
細說起來,他有無數的優點,但他仍是傳統文化薰陶下的中國人。
在他骨子裡面,仍有濃厚的農奴主帝王思想,他不肯容忍生死夥伴李農的存在,怎會容忍高翼呢?怎會容忍其他優秀人士呢?我們的民族要依靠這樣的人崛起嗎?
從骨子裡說,冉閔與殷浩沒啥兩樣,差別只是50步與100步這麼微小。
這就是傳統。這就是歷史的局限性。
高翼轉過身去,面對馬努爾,語氣輕柔地問:「你剛才說?燕國晉國用命令的口氣命令我們攻擊盟友,這是對我國尊嚴的挑戰」」
「不錯」,馬努爾回答。
「不可」,金道麟突然明白了高翼的意思,他厲聲阻止:「無論我們怎麼搞小動作,燕國的南侵計畫也籌備了兩年,不,三年。這可是數十萬久經訓練的大軍啊!
現如今,我漢國準備的怎麼樣新得遼東,人心未附;遼北不平,四處軍力吃緊。當初燕國予我遼東,未嘗不是存有此心。
此地地廣人稀,徵兵不易。我漢國現在的全副精力都被遼東吸引。目前,我們罄盡國力編練的三萬精兵,遼北拿走一萬;昌黎、錦西、賓徒、徒河四縣聯防,還要占去一萬。
現在,舉國之兵,我們能動用的只有一萬人,可本國不能不留軍隊吧殿下,你算算,我們能動用多少人?
這可是三國大戰啊,加我們一個,那就是四國大戰了,派幾千人的軍隊去,哼,不夠丟人的。」
「擴軍?如何?」法相王祥試探說:「我們的員警都受過訓練,加上歷年受訓練的民壯,我們連多餘的兵器都不用準備,直接把他們拉上去,絕對比晉軍精銳。」
「不行」,沒等金道麟說話,黃朝宗高翼異口同聲地拒絕。
高翼揮了揮手,示意黃朝宗解釋。
「我們現在的總人口是51萬,其中青壯只有19萬,剩下的男丁都是老人孩子。目前我們擁有水軍三萬人,陸軍3萬5千人,員警一萬人。這些都是青壯勞力。此外,我們工廠、作坊也佔用了大量壯勞力,而孩子都被強制入學,口裡耕作的只剩下老人與婦女。
我們缺勞力,極端缺勞力。現在,國境內五萬築路人員,都是南方雇(拐)來的,佔用管理人手731人你瞧,我現在計算人手都精確到個位了,每一個人我都恨不得劈兩半用,擴軍,絕無可能。」
「我國財政狀況如何?」高翼繼續追問。
「財政,很好,好得不得了」,黃朝宗繼續說:「遼東恢復五縣制度,我們現在有昌黎、扶黎、賓徒、徒河(今錦州)、房縣、險瀆五縣,五縣合計縣官縣吏51人。加上上京城,撫順、瀋陽,總計領取薪水的官吏112人。
遼北舊設立鐵嶺、法庫兩縣、今年準備恢復東夷校尉部(遼源),其左右各設兩衛,為:遁遼衛、四平衛。遼北新設,除軍人員警外,每縣官吏或兩人,或三五人。駐軍費用由軍費承擔,官府逐項雜費極其充足。
至於軍費這塊水軍這塊不用愁,老水手照樣可以駛船,所以佔用青壯勞力不多。水師戰船兼護航、運輸任務,他們掙的錢不僅可以養活自己,連陸軍一塊養活了還綽綽有餘。
此外,石見國輸入的銀錠,肅慎國輸入的金沙,讓我們有充足的錢購買天竺的鐵礦,獅子國的糧草、波斯的戰馬與鎧甲,而我們輸出的都是朝廷的貨物昌南的瓷器,嶺南的新茶,蜀郡的蜀錦,等等。」
說到這兒,黃朝宗嘖嘖稱奇:「運輸王所言掌握管道就能掌握財富,這話太對了,我們只消掌握了貨物流通管道,天下財富均彙集於三山,錢,我從不為錢發愁。可我們的勞力實在太少。
目前,我們的水師戰船有300餘艘,其中大型戰船30餘艘,每船士兵百余人,中型戰船一百零九艘,每船士兵50人,小型快帆船兩百二十七艘,每船士兵20人。
小船載貨20噸,航行於揚州、青州於三山間,邊巡邏邊載貨。這種短途運輸勝在快捷,朝發夕之,一日往返,但獲利微薄。
盈利大得還是遠航船,但我們只能擠出10艘大船,30艘中型船用於遠航。中型船隻能航行到獅子國。每季20船次的載貨量,對我三山來說遠遠不夠。
我三山現在不僅要供應本國的糧食,還要供應魏國和燕國部分糧草,由於我三山種糧不多,農夫多喜歡牧馬、種棉、種果木,所以,我國自產的糧食僅夠遼東五縣溫飽,遼北、莊河以東全靠外來糧草支撐。
我們太缺糧了,我們的海船七成運力要用於運糧。我問過顧阿山,他的船塢裡停著十一艘造好的巨舟,但都沒有下水,因為船主雇不到足夠的水手。
我問過趙玉,他的玻璃房生產的玻璃,連我遼東建官舍、學舍都不能滿足。他的庫房裡原料堆積如山,可雇不到足夠的人手開工。
我問文群、文久(宇文久),他的織造房裡,棉包堆的撐破房頂,機器都要生銹了,可他雇不到足夠的女工織造。
有些地方有人手,但那些活兒他們幹不了,駕船出航需要訓練,開機紡織需要訓練,燒爐鍛造也需要技巧。
此外,我漢國現在的許多農活,也需要一些特殊的技巧。比如人用牛耕作,我們用馬耕作;南人視馬如虎,他們不遁馬性,即使不膽怯的人,也常常在耕作中被馬踢傷
我們現在唯獨不缺築路人手,這活兒不需要技術,有把子力氣就行,工錢又高,吃的又飽,現在我們的築路隊裡,鮮卑人、契丹人、庫莫奚人、扶餘人啥人都有,可他們確實無用,除了築路,連幹農活兒都需要經過訓練。
我們種的土豆、稻穀、辣椒等等,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要讓他們掌握這種作物的習性,至少需要兩年時間,一年學習,一年溫習。
主公啊,擴軍,我們從哪裡下手,邊境人手不能動,他們需要穩定。務農活兒的不能動,他們帶了不少徒弟,我三山今後的興旺全靠他們,那些徒弟還需要一年才能出師。
作坊?工廠?現在那些廠子裡有一半機器在開動己經不錯了。百姓小富則安,掙點錢就想買兩畝地,蓋套房子,混吃等死。熟練的工人不斷流失,新工人上趕的培訓都來不及。
主公要徵兵,那些商賈們還不吵翻了天?
水軍倒是可以動用一部分,我們一般的船隻在附近海域巡邏警戒,可培養一位水兵容易嗎?十年培養一名水手啊,培養一名船長需要十五年。
征戰沙場難免有損傷,每一名水兵陣亡,我們都需要再花十年的時間。
主公,水師是我漢國的財富之源,不能讓他們登陸作戰。請主公一定諒解。擴軍之說絕不可行。」
高翼用中指敲打著桌子,若有所思地說:「國家的實力在於軍隊,軍隊的實力在於正面碰撞,兩軍相逢勇者勝,只有正面交鋒的勝敗才能衡量兩國的軍力。
我與燕國屢次交手,我守燕攻,我們最後都不是採用正面手段擊敗了燕軍。所以燕國君臣總以為我國守城有餘,攻擊不足。
幕容鮮卑何人也?以漢人為食物,夜晚淫辱白日煮食,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兇殘的野獸嗎?我們要生活在這等禽獸陰影下嗎?冉閔何人也?挑起大旗,驅趕胡人出中原,揚我漢威。生為漢人,我們每個人都受他的恩惠。
現在是甚麼時候,燕國舉傾國之力與冉閔交戰,冉閔雖得我糧草軍械相助,但他所控制之地不過一鄴城,既無迴旋餘地,也無戰爭潛力。在這個時候,身為漢人,怎能不伸一援手
這話金道麟不愛聽,他插話說:「晉繼漢統,是朝廷正朔,晉以大軍伐魏帝,是大義;幕容鮮卑吃人,那也是受朝廷表彰的,不管他吃的誰,那都是正義的。我等即尊天子,又出兵援助偽帝這,說不過去吧?」
高翼冷冷的一笑:「那麼,我就把那些偽裝全部拋開,直說了吧,燕若得魏地,他會歸還朝廷嗎?他若佔據冀州、幽州、並州三地,你認為他會怎麼對待我們?」
金道麟默然,黃朝宗試探的問:「那也就是說,我們沒有理由,也要找個理由開打?」
金道麟尚未反應過來,馬努爾一拍肥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不錯,幫助強大者那是自殺,扶植弱小者讓他有能力跟強者相持,而我們就有時間發展。
遼東各縣己整理了兩年,再有一年時間,我們的道路完全修繕完畢,路可溝通南北,貨可自由流通,民可安心種地。
這樣說吧,我們每過一年就強壯三分,到今年底,有七萬新國民加入我們的行列,他們全是青壯勞力,而且己為我國納滿三年稅,我們不需要額外關注,他們那就是我們最堅定的公民。
再有一年,那五萬築路工人就接受完改造。還有庫莫奚,庫莫奚五部族中,己經有三個部落要求依附我國。在我們的打擊下,契丹八部中,也有兩個部落表示願意歸順。
從明年開始,我們將逐步接納契丹人、庫莫奚人,接收多少全憑我們自己決定。我們每一年都強壯許多,所以,我們必須阻止燕國吞併魏國。
睿智的陛下,我認為我們不需要尋找理由,戰爭不需要理由。我們邊境的城堡己經修建完畢,防禦鏈完全沒有問題。
現在,把燕軍引出城市,在野戰中消滅他們,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力量,讓他們知道陛下的怒火我們忍他們很久了,我們不需要藉口。」
法相王祥用律師的口吻插話:「燕國強索糧草,在和談期間興兵攻我,劣跡累累,我們己不堪忍受。只要做出不堪忍受的樣子,必定會觸怒燕國,讓他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