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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烽火錄》第164章
第三卷 荒誕時代 第3161章

  「到哪裡了?」高翼揮舞著馬鞭詢問軍隊的參軍(參謀)。

  「前方是居庸關。」

  三山這條通往代國的商路是花了四年時間修建出來的,他貼著長城外,在群山之中蜿蜒。由於沿途人跡罕至,所以這條商路一直不未外人得知。

  但這條商路屬於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簡易公路,大多數地方只是鋪上一層碎石子,墊上一層黃土。

  本來,這條路要按正常速度走,從三山到盛樂需要花三十五天時間,恰好接近從三山航行到非洲阿克森姆的一個來回時間。

  報信的士兵用了五天時間走完這段路程,可以想像他沿途是如何拼命趕路。

  但高翼不能趕路,山路崎嶇,最損壞馬匹。此時,他只有選擇突入關內。

  「留下兩個人,收攏掉隊的人,其餘人馬隨我轉向,穿過居庸關,我們進入大平原。」

  高翼說罷一甩馬鞭,催馬向前奔去。

  「大王」,那位參謀一頭大汗,緊著追逐高翼:「不能啊,大王。居庸關現由東燕的高昌控制。高昌人強馬壯,燕京雖近在咫尺,可慕容鮮卑屢攻不下。我們拐入居庸關,豈不要與高昌正面衝突?」

  高翼勒住了馬,這是他路上換騎的第三匹馬,坐慣海船的他不適應騎馬,如今他的雙腿已磨得鮮血淋漓,可他還是不願放棄。

  「高昌靠甚麼跟燕國打?沒有我們的支持,他兵雖多,怎能打過虎狼之燕?」高翼甩了甩馬鞭,借機皺著眉頭,吸了口氣,以掩飾雙腿的疼痛。

  「我記得,我們在居庸關有一個交易點,我們的商人在那裡與高昌出售兵器、戰甲……」

  那位參謀連忙補充說:「正是,東燕四境強敵環伺,他們的軍械全靠我們販售,正因為這個,我們的商路得到他的庇護。

  可大王,商隊來往倒是小事,我大軍進入居庸關,高昌怕沒有那個膽量。」

  參謀說這話,有兩層含義,一方面是高昌不敢讓高翼的軍隊友好過境,因為自古以來,所謂友好過境都是藉口,是順手牽羊的藉口。

  另一層含義是高翼過境的目的是要攻擊燕國,名義上向燕國稱臣的高昌,決不敢做出這樣大不韙的事情,觸怒慕容鮮卑。

  高翼沉思了片刻,又問:「我記得去年我們有一支軍隊在薊京附近突然出現,模擬突襲薊京的行動,我們走的是哪條路?」

  高翼其實知道這個行動,因為他就是這一行動的策劃人,但他記不住那些古代地名,又怕自己說出現代名稱,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讓參謀解釋。

  「我們是從甯河進入鮑丘河,穿過鮑丘河大沼澤,進入潞水,而後出現在薊京之北。完成突襲模擬後,在一路坐衝鋒舟順河而下,到寧河登上海船返回三山。」

  「我有個想法」,高翼晃著馬鞭沉思著說:「居庸關溝通余水,我軍之長在於深習水戰,我們進入居庸關沿余水而下,在雍奴附近轉入澡水,逆流而上進入涿縣,然後棄舟登岸,快馬趕至廉台。

  廉台戰罷,不管勝否,我們再找一條河水,順流到海。你留在這裡,通知後續人馬跟上,同時,傳訊三山,在幾條大河入海口等待接應。」

  那位參謀仍不甘心,繼續質疑:「大王仍要入居庸關?」

  高翼堅決地點點頭:「我會在漁陽停留兩天,休整隊伍,等我走後,你讓楊結帶領後隊直接入關。同時,通知高昌,就說我向他借兵三千,給不給全憑自覺。他要給你士兵,你就在此駐紮,擺出接應我後路的姿態,在此築城而守。」

  那位參謀稍加思索,立刻明白了高翼的意思,欣慰地說:「我們要與燕國正式翻臉,定要防止高昌斷我上路,借高昌的兵在此築城,可以防止高昌起疑心,同時也給了高昌理由推託鮮卑人的逼迫。大王此舉一舉兩得,甚善!」

  漢長城都是夯土而成,五胡入華時,居庸關是胡人的主攻方向,這一段城牆大都殘破,所以漢軍根本不愁找不見道路繞過居庸關。

  此外,中原現在一片亂局,各地豪強築堡自守,自保還來不及,誰都不願輕易惹事。

  高翼帶領這股士兵,人數最少,但各個訓練有數,甲仗嚴整,只要他不惹人,沒人敢惹他,所以漢軍從不為千里大穿越而犯愁。但高翼現在開始安排後路,這說明他對戰局有些信心不足了。

  漢軍士兵稍一停留,立刻找了一處長城缺口,縱馬穿越而去。戰馬一旦到了平原,賓士速度立刻加快,不一會兒,高翼帶著人已在餘水邊上飲馬。

  不用高翼吩咐,休息過後的士兵立刻開始伐木造舟,高翼站在餘水邊感慨萬分:「我現在知道胡人為甚麼要打破頭進入中原,群山中賓士了幾天,除了山還是山,到了這大平原上,心境豁然開朗。我相信,每個穿越長城的胡人都有這種心情。」

  在高翼感慨萬千的時候,三山士兵已熟練的紮起了木框架。伐木做舟,這是三山士兵的基本訓練任務。他們每個人都幹過無數回。

  三山士兵的乾糧袋是用鯨魚皮製作,防水隔潮,這種乾糧袋做成腸形。平時裝滿了乾糧,兩頭一紮盤在脖子上。遇到渡河涉水時,倒空乾糧袋,兩頭一紮吹足了氣則成了一個簡易浮筒。

  有了浮筒增加浮力,木伐根本不需要太粗的木頭,甚至不需要伐木,幾根長槍編出一個框架,底下編出一個糧袋,上面坐上一個班的士兵根本沒問題。

  三山的涉河搶灘也是經過無數次演練的,完全不用操心。起先登陸的是第一營士兵,他們登陸後立即在尉官、士官的帶領下,控制河灘制高點,建立了灘塗陣地,而後漢軍士兵一個營一個營的成建制完渡。

  幾個大型木舟製作完畢後,放入了水裡,戰馬等大型軍械開始運送。就在這會兒功夫,後續的掉隊士兵逐漸趕來,他們的戰馬已經倒斃,只好背著馬鞍前進。

  高翼等了一會兒,等到後續人員逐漸稀落,他起身渡河。

  兩腿的皮膚已經磨爛,停了這片刻,精神稍一鬆弛下來,出得汗蟄的兩腿生疼,為了保持形象,高翼駐了杆槍,努力保持身體的筆直。

  「到了多少人?」高翼詢問行軍長史。

  「黑人營掉隊一人,其他營掉隊者,多者一個排,少則數十人。目前,全軍出戰兩千五百人,實到兩千零一人。」

  「缺了整整一個營」,高翼隨即下令:「除黑人營外,把各營打散,每營滿編。編制完後,立即順河而下。我要求今夜趕至漁陽。」

  三山的衝鋒舟在順河漂流時,類似四川木排的做法,五付木排用繩子穿在一起,士兵們彼此照應著,沿著余水順流漂下。

  當夜,為了照清河道,三山士兵們在木排上點亮了行軍燈。身有航海習慣的漢軍,照明工具齊全,他們舉的行軍燈類似後世的馬燈,只不過燈油不是煤油,而是液體鯨蠟。

  夜色裡,漢軍士兵的長隊點著燈火趕路,星星點點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河岸。沿途經過的州縣,不知究竟,於是,民間紛紛傳聞,這是龍王出巡,各種神怪故事編得五花八門。

  漢軍駛過河面後,那些凡夫俗子紛紛趕至河邊,擺設香案祭奠龍神,順便祈雨祈福。這種人來人往的場面,無意中竟將漢軍留下的痕跡毀滅的一乾二淨。

  清晨,薄霧籠罩,高翼舉著單筒望遠鏡觀察著雍奴縣城。雍奴縣乃是漁陽郡守,這個大縣城池還算完整。

  城牆上睡眼朦朧的士兵,對這支突然出現在城下的軍隊恐慌萬分。他們奔跑著,叫喊著,整座城市沸騰起來。

  「要攻城嗎?」,行軍長史殷切地問:「城頭上士兵不多,我們一個突襲就可以拿下漁陽。」

  雍奴城乃是漁陽郡郡治所在,按照禮制,郡縣之城牆高不過一丈九,否則就是僭越。也就是說,這個城牆最多四米高,相比於三山動輒十幾米高,二十幾米高的城牆,算是小兒科。

  尤其是這樣的城牆多數是泥土夯成,一個小手雷就能炸塌。久經訓練的三山士兵無論採用攀爬還是採用炸藥,漁陽城那矮小的城牆都不構成威脅。

  「不,我寶貴的戰力不能浪費在小小的漁陽城,亮軍旗,喊話,命令漁陽城縣令開城門,迎接我軍入城。」

  漢軍行軍長史抖擻精神,正準備上前喊話,城牆上一陣喧鬧,城門開了,幾個人一搖一晃地走出城門。

  漢軍士兵一地的愕然?

  甚麼?中原之地已敗壞到了這種程度,只要有大軍扣城,城門就會自動打開?他們不怕殺戮嗎?他們不怕搶劫嗎?他們不怕征服嗎?

  出城的為首者身穿一身官服,在離漢軍士兵一箭之地,他站住了,沖漢軍士兵拱了拱手,他一臉坦然地高聲喊道:「是漢王嗎?果然是,我在城頭看得不清,現在近看,果然是漢王。」

  中原我還有認識人?一起穿越的?

  高翼滿腹納悶,他催了催馬,上前問:「汝何人也?認得某家?」

  那人一抖衣袖,很是瀟灑地回答:「漢王殿下,認得下邳故人嗎?」

  下邳故人,記得自己南下時,曾見過一個陳登後裔,當時自己曾告訴他:下邳留得住便留。若留不住,可北上遼東,到帶方郡漢國找漢王,說下邳故人來訪。

  高翼抬頭打量眼前這人,只覺得眉眼依稀:「你?下邳野人陳嬰陳公達。」

  「正是」,陳嬰行了個大禮:「昔日陳某有眼無珠,當面不識英雄,後來聽說漢王風生水起,有心去投,卻被扣留在漁陽,如今正任雍奴縣尉……漢王,還是別說那麼多了,請先進城。」

  漁陽縣尉,那是漁陽武裝部隊的最高統領,但陳嬰最後說的話有點急,高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回頭,果斷下令:「跑步進城,立即控制四門,封閉城門。」

  陳嬰一閃身,讓開條路,讓奔跑的士兵進城,自己伸手抓住高翼的馬韁,說:「漢王跟我來……請先控制府衙再說。」

  高翼令人拉過一匹馬,讓陳嬰坐上,邊走邊問:「雍奴如今所屬何地?」

  中原現在一團亂麻,近在咫尺的兩縣卻分屬兩國,猶為頭痛的是,各種勢力犬牙交錯,郡縣城頭變化大王旗,今日屬燕明日屬魏的景象屢見不鮮。既然已經入城了,可得把它的歸屬搞清楚,免得被人背後攻擊都不知為啥。

  「晉時歸烏桓,後歸段氏鮮卑,前年石趙崩潰,段氏鮮卑一部末波子勤(段子勤)據漁陽,後被冉閔擊潰,依附燕王,去年燕王遣慕容恪擊之,俘段子勤入薊京,此地現歸燕王直轄,郡守慕容攀,為慕容鮮卑旁支」,陳嬰回答的毫不猶豫,看來他對今日之事已早有準備。

  府衙的抵抗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當漢軍黑人營突然出現在府衙面前,慕容攀的衛隊崩潰了,他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聽任漢軍繳械。

  「我不是來旅遊的」,高翼開宗明義對慕容攀說:「太原王殺我國民,掠我商隊,我是來找他算帳的。怨有頭債有主,不想幹的旁人,我不會遷怒。

  把你的馬匹交出來,我一路走得急,騎兵的戰馬大都炮死,我需要戰馬。我還需要在這裡休整,把你的官印交出來,這幾天由陳公達署理郡務。

  我還需要在這裡採購糧草,我會照價付款的。此外,我還需要雇傭2000千輜重兵,我會按標準支付他們的軍餉,事後,來去自由。願跟我回三山的,我回帶走。」

  高翼說罷,慕容攀眼睛一亮,問:「漢王,你說會付款,付的是漢錢嗎?」

  「當然!」

  「早說麼」,慕容攀一臉的不滿。三山貨幣在整個中原地區信譽極高,在這個各國政府都無力鑄錢的時代,鑄造精美的三山「漢錢」,是絕對的硬通貨。

  「漢王要雇人,要糧草,不用找別人,也不用把我囚禁起來,我都替你辦了」,慕容攀大包大攬地說:「我有家奴數萬,不信挑不出你需要的三千人。」

  「兩千」,高翼解釋說。

  「兩千那夠,怎麼也得三千吧……先讓我看看錢」,慕容攀堅持說。

  高翼搖搖頭,心裡暗自歎息。難怪慕容氏一世而絕,人都說慕容三傑龍虎狗,其餘的連狗都不如。慕容三傑的末位慕容評就夠貪得了,這裡姓慕容的筆慕容評還貪,連即將開戰的敵國都要做生意。

  高翼沒做出反對的表示,行軍長史上前一步,解開香腸形的口袋,從裡面叮噹叮噹地到出一堆嶄新的紫金幣。

  「我們沒帶小錢,帶的全是金幣,這些夠嗎?」長史問。

  「夠夠,足夠了」,慕容攀知道漢錢的購買力,他望瞭望漢軍士兵的刀槍,老實地回答:「連馬錢算在內,還花不完……我有一個大馬場,你們不打算多買幾匹馬嗎?」

  陳嬰低聲提醒:「漢軍!」

  高翼立刻明白:「我不要你的奴隸,我要漢軍。把你訓練好的漢軍給我,你的奴隸可以編入漢軍營,頂替那些缺額……」

  慕容攀跳了起來,連呼:「我怎麼沒想到呢?」

  旋即,他又眼巴巴望著高翼:「錢能不能再添點?」

  「我唯一不缺的就是錢」,高翼點頭首肯:「我要求把他們裝備好,刀槍鎧甲弓箭齊全,還有,他們的家屬也要隨軍。」

  「沒問題」,慕容攀一口答應:「只要價錢合適,都可以賣……不過,聽阿宜說,遼漢生活極好,我能不能隨那些家屬一起……你知道,你要去打慕容恪,我賣給你這些東西……你明白的。」

  「我明白」,高翼點頭。這不就是卷款外逃嗎,這事我見多了。拿賣國的錢到遼漢來給我上稅,用燕國人民的血汗替我漢國作貢獻,愛國人士啊,愛我漢國的燕國人士,歡迎還來不及呢。

  一般人都沒這個資格,只有領導才有資格賣國。不過,要買索性買大點。

  「你若打算遷居漢國,不如把這雍奴全賣給我」,高翼喜笑顏開:「錢不夠,我回燕國再付給你,我的信譽你放心,怎麼樣?」

  「這麼多人,怎麼走?」陳嬰疑惑了。

  「順鮑丘水入海……」,高翼簡斷地回答。

  在慕容攀與高翼討價還價的時候,魏軍與燕軍終於接觸了,一場慘烈的大戰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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