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揭開黑紗的殭屍

　　水面漸漸恢復了平靜，除了岸上多出的幾件衣物，好似剛才根本沒人下過水一般。

　　一直藏匿於樹下，被陰暗所籠罩的千年殭屍微微動了動，可是卻沒有走出來。直到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之後……

　　溪水依然死寂死寂的，根本沒有蕩漾起一絲波瀾。

　　這時，千年殭屍動了，他緩慢的朝岸上走去，似乎有點著急，但有似怕驚擾到什麼。可在一點點的接近溪水時，他的腳步卻不由加快了。

　　水面依然平靜的可怕，千年殭屍在岸邊來回踱步了幾下，最後一鼓作氣蹲下身來，被黑紗包裹的手迅速伸到水裡，卻又像是觸電般的猛然縮了回來。他自從被莫寒扔到水底後，對水就一直心有餘悸。

　　但此刻面對著眼前這寂靜的溪水，千年殭屍又不得不在一次鼓起了勇氣，將手伸進水裡。他擔心水下的莫寒，所以他要下水！

　　可手剛剛伸進水裡的時候，千年殭屍忽然感覺不對勁，水下好像沒有水面看上去那般的平靜。心感疑惑，千年殭屍下意識的抽手。但手還沾著水面沒離開，從水中突然竄出一隻手。在千年殭屍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準確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猛地下拽！

　　撲通————

　　毫無防備之下的千年殭屍跟著一頭紮進了水裡，水花四濺。千年殭屍落水後就沒了影兒，而這時，一個光著上半身的男人從水裡慢慢浮出來，盯著那波瀾不斷的水花，唇角勾起一絲得意的笑。

　　跟蹤他，這不是自找的麼……

　　此時的莫寒心情大好，隨手拿起岸上的衣物，本來還想就著套身上，但一聞那衣服上的怪味兒。莫寒不由皺起了眉頭，抖了抖衣服，他正打算將衣服也洗洗，可這一抖，卻抖出了一個讓他料想不到的東西。

　　一個土黃色的泥陶老人從衣中掉了出來。

　　莫寒愣住了，他盯著那掉到地上骨碌骨碌滾了兩圈才停下來的小泥人，那張老臉上的笑意依舊。只是……

　　物是人非！

　　眼神微微黯淡，莫寒緊抿著唇，手下意識伸過去。可在拿起那冰涼涼的泥老頭時，他突然意識到，就這麼一瞬間，他和他的距離已經被拉伸成了永遠無法踰越的鴻溝。

　　心裡頓時湧起陣陣苦澀，莫寒有些自嘲，自己從離開那個男人之後似乎變得多愁善感了很多啊。真是……手扶上額頭，莫寒努力拋開那些煩擾的思緒，將泥人放置到一邊，然後拿起衣服浸入水裡。

　　正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絲動靜，莫寒還沒來得及回身，卻被突然從水裡冒出來的千年殭屍給抱住了。

　　「放手。」莫寒的臉色一沉，他剛才想心事居然還忘了有這個傢伙。

　　也不知這次的千年殭屍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居然沒有放手，反而還抱緊了莫寒。腦袋擱著對方的頸窩處，低聲喃喃自語，「不要，難過……」

　　莫寒一震，這個傢伙到底……眼底的眸光連連閃爍，莫寒曲肘猛然向後發力。

　　見主人動了真格，千年殭屍倒也乖乖鬆開了手，迅速後退一步，避開了莫寒的襲擊。站定在水裡，千年殭屍固執的望著莫寒，那被隱藏在黑紗下的眼眸讓人看不清是什麼神色。

　　莫寒的嘴角一扯，眼神陰沉，他忽然發現這千年殭屍似乎也有趣的緊啊，「你怎麼知道我難過？！」隨意的拿起水裡濕透的衣物披在身上，莫寒狀似無意的問。

　　千年殭屍不疑有他，定定的凝視著莫寒，然後抬手，朝對方的胸口伸了過去。

　　幾乎是下意識的，莫寒一個側身要避開，可千年殭屍的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拽住了他。接著那隻手覆在了莫寒的左胸口上，「你這，痛。」說著，又縮回了手比劃一下自己的心臟位置，「我這，會……難受！」

　　莫寒驚了，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這算什麼，難道自己心裡的想法這傢伙全都知道？腦海中電花火石般閃過這個想法，莫寒的表情沒有多變，眼底卻浮現了一絲殺意。

　　他絕對不會容忍自己的身邊存在一個能無時無刻知道自己想法的傢伙，這種隱私被曝光的感覺很糟糕。

　　所以莫寒並沒有多做猶豫，殺念一起，幾乎是第一時間，索魂便被他召喚了出來。

　　千年殭屍的身子微微一顫，黑紗下的眸子定定的望著眼前這個對他起殺心的男人，似乎帶了點不可置信，又有些難過。

　　而莫寒可不會對這傢伙有絲毫的同情心，一不做二不休，索魂由下而上直接朝還站立在對面的千年殭屍劃了過去。

　　千年殭屍沒有躲開，或者說他是故意不躲開，任由那鋒利的鐮刃劃上自己的面紗。

　　『索魂』的鐮刃相當之鋒利，即便是千年殭屍那幾乎刀槍不入的黑紗，在鐮刃之下，也不禁爆開一連串的火花，瞬間撕開了一大口子。

　　既然已經打算撕破臉面，莫寒也根本不會手下留情，他早就知道千年殭屍不好對付，所以剛才那一下也根本沒指望能攻擊到對方，原本還準備了接下來一連的殊死搏鬥。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傢伙居然呆站著任由那『索魂』落在身上！

　　愣神之下，莫寒的第一反應是，這傢伙難道腦子進水了？！

　　被割斷的黑紗落在了水面上，淡淡的血漬開始暈開來。莫寒的瞳孔驟然一縮，手上舉著的索魂，居然沒有了下一步的攻擊。

　　千年殭屍只感覺臉頰上一下輕微的疼痛，而他那張深邃的立體五官上，只見一道殷紅從細細的劃痕滲出。

　　莫寒沉默了，手上的索魂漸漸化為流光消散在空中。

　　不知怎的，千年殭屍下意識抬頭看了莫寒一眼，可見對方那微縮的瞳孔中倒影著一張醜陋至極的臉時，他猛然瑟縮了一下，急忙抬手擋住了左半邊的臉。

　　「不要，看……」在莫寒的注視下，千年殭屍再也不復鎮定，語氣有些慌張。

　　莫寒沒有聽對方的話，眼睛依然緊緊盯著千年殭屍的左半邊臉，在對方手掌的掩蓋下，那若隱若現，密密麻麻的黑色圈畫符文一直從眉骨上延伸到了脖子下面。

　　「不要看……」千年殭屍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焦急的巡視著四周，腳下開始一步步的後退。

　　伸手，幾乎是下意識的拉住想要逃離的千年殭屍，莫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動作，但此刻的他卻無法將眼睛從那張詭異的臉上移開。

　　近乎出神的望著千年殭屍的臉上，莫寒的眼神開始迷茫了，他有些不明白。

　　為什麼，為什麼對方半邊臉上的符文讓他感到如此的熟悉，好似在哪裡看到過，但莫寒確信他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文字。可看著那些圈圈畫畫，莫寒的手指微一抽筋，他怎麼覺得……這些文字更像是他自己親手畫上去的！

　　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了一下，眼看著面前掙紮著不停閃躲開他目光的千年殭屍，莫寒這才如夢初醒似地，猛然鬆開了抓住對方的手。

　　他剛才是怎麼了……看著自己的手，莫寒的腦海中微微一刺痛。

　　而對面的千年殭屍本來還在焦急著後退，但由於被拉著，所以倒也沒什麼。可現在莫寒一鬆手，他的身子不由向後一仰，腳下一滑，整個人撲通一聲砸進了水裡。

　　被巨大的聲音驚醒，莫寒暫時拋開那個冒出來的古怪想法，朝著千年殭屍落水點看過去。卻見一向沉穩的千年殭屍慘白著臉色，兩手在水裡拚命撲騰著。

　　微帶亞麻色的短髮被水浸濕，貼著光潔的臉頰。水珠打在那張深邃英挺的五官上，襯得那半張臉上的黑色符文更顯妖異。

　　脖子下的黑紗早已被劃開了豁口，此刻被水這麼一蕩，立時張開了。黑色的符文順著頸脖蜿蜒而下，一直延伸到了腰腹，直至被黑紗遮掩。

　　莫寒的眼神微微閃動，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千年殭屍那胡亂揮舞的手。有些事情，他真的要該仔細問問，這千年殭屍到底是什麼來歷，莫名的，他忽然對此很感興趣了。

　　此刻的千年殭屍猶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將身子往莫寒的身上靠去，這才稍稍穩住了腳步。可當身子穩住了，他這才驚覺自己居然正緊緊靠著莫寒，微微一愣，然後他下意識的開始掙扎，「不要，不要看……」

　　焦急的聲音裡充滿了無限的恐慌，千年殭屍的一隻手拚命擋著臉，另一隻手急忙去推莫寒。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讓主人看到他那醜陋的一面。一直以來，他都知道主人便不喜歡他，也許看到他的臉會更加的厭惡他，這絕對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看著千年殭屍驚慌又害怕的模樣，莫寒不禁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個強的幾乎跟鐵人有得一拼的傢伙會如此在意自己的樣貌。還是，這傢伙只是在意他的眼光……

　　下意識的，莫寒伸手反拉住對方，將其扯入自己的懷中。這讓原本還掙紮著想退開的千年殭屍微微一怔，慢慢停下了掙扎。

　　「沒事的。」也不知道為何會心軟，莫寒微垂下眼簾，伸手拍著千年殭屍的後背，如同哄一個孩子般。

　　緊繃的身子在莫寒的安撫下漸漸放鬆，千年殭屍倚著莫寒，琥珀的眸子有些濕潤，「你……不怕？！」小心翼翼的問著，那兩隻手似乎也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莫寒不由頓了一下，這個傢伙，居然真的是在為他考慮。或者說，一直是這樣……只是他總是忽略而已。

　　「……不怕。」

　　聞言，千年殭屍不由一喜，激動之下兩手抬了抬，差點想抱住莫寒的腰肢，可在快要碰上時，又不禁瑟縮了一下。

　　「你……是不是，討厭，我？！」連著多次被『甩』，千年殭屍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但老是被自己認定的主人嫌棄，甚至是被拋棄，這讓他弱小的心靈還是稍稍有點受傷。

　　莫寒被卡了一下，他不知道這時候要不要說實話，不過斟酌了一下，他還是選擇說假話，「不討厭。」

　　琥珀色的眸子驟然一亮，千年殭屍環手緊緊抱住莫寒的腰肢，那張蒼白的臉上甚至都浮現了一絲微紅。他此刻的心情帶了點興奮，又莫名的有些緊張。

　　反觀被抱住的莫寒，眼角微微一跳，這傢伙看似天真沒心機的，原來是深諳得寸進尺之道啊！

　　「你剛才怎麼知道我難受？」

　　忍著想把身上的傢伙丟出去的衝動，莫寒耐著性子慢悠悠的問。

　　「我可以，感覺……你的，情緒波動！」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緒愉悅的關係，最後四個字居然是連著說出來的。

　　只是莫寒關心的可不是這個，他的神色一鬆，好在對方不是知道自己的想法，不過轉念一想，「你為什麼能感覺得到我的情緒波動？！」

　　「你是……主人！」

　　好吧，這句話問了等於白問。莫寒翻了翻眼皮，換了個問題，「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這廝的智力一直在漲，保不定已經想起了什麼。

　　「……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