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大嫂吃癟
來者何人,在場的人心中都有數。乃是深受夫君風流之苦的周氏並女兒融月。
覃氏被婆婆當頭棒喝,嚇了一跳,低眉順眼之際不免看向南風,她也是一臉驚訝,莫非真是巧合。
媳婦在自個面前擠眉弄眼更添了周氏的怒火,幸而還有一絲理智,將未嫁的閨女融月遣了去,免的聽到不該聽的。融月本想看戲,此時也是一臉遺憾,躲在娘背後悄悄看了一眼,只得悻悻而去。
天底下的正妻都對妾室外室深痛惡覺,以此為話題,立馬能熟稔起來。尤其是多年身受春娘之類眼色的周氏,面子薄,心裡怨,此刻聽見大媳婦如何猖狂,便將一腔怒火潑了上去。
若說世上的事巧,也不是這般巧法,南風之前就和融月打過招呼,請她帶婆婆出院子散步。周氏坐在屋中央的太師椅上,要南風關了門窗,不知道還以為商量什麼軍國大事。
「那東西是何來歷,老三家的,你來說。」她看都不看釵頭鳳一眼,目光炯炯盯著底下站著的兩個媳婦。
南風毫不猶豫,憤慨將這釵的來歷和覃氏的做法說了出來,不增不減。
周氏一聽,好傢伙,居然送禮送到家裡來了,怒火中燒,正欲說話,卻聽覃氏不陰不陽道:「婆婆聽媳婦一言,梁四姑娘乃是一番美意,覺非惡意。再者梁姑娘家世淵源,人品做派當是清水鎮第一,這樣的美人兒,就是同多說句話也沾光。委實是弟妹見識少,大驚小怪。」
她說這話,完全沒把周氏這個正經婆婆放在眼裡,想來糊弄她。當初覃氏嫁過來,連生兩兒,王氏多年只得一女。她便有些猖狂,想著長子長媳,二老百年之後,大部分都是自己家的,公中錢財看的格外重些,且多花一分,心肝肉疼。周氏這些年都與肖金柱慪氣了,萬事不理,悶坐家中,樂的當個甩手掌櫃,家中諸事都交給大兒媳,越發助長了她的氣焰。春娘上門罵娘,婆婆都任由去,覃氏的膽子越發大了,認為婆婆清高,也會站在自己一邊。
周氏只是不想管事,並不是不會管事,哪裡聽不懂言外之意。不由心中震怒,臉上也是寒霜一片,道:「覃氏,你給我跪下,念你生了兩個孫兒,勞累家事,我不與計較。居然敢忤逆,這等不賢不孝的婦人何來玷污肖家門楣,今個就要老大不要寫休書,我就休了你。」
覃氏大失驚色,休妻之事可大可小,因為不孝休回去,只怕不做姑子也要上吊,還要連累娘家兄弟嫁娶。「撲通」一聲跪到婆婆膝下,哭道:「娘您消消氣,媳婦不會說話,惹您生氣了,打也好罵也好,可憐我兩個孩子,不能沒了娘。」
做出這幅鬼樣子,南風卻不打算求情,旁的事,還好說,這等事萬萬不能姑息,只陪著跪著,要周氏不要發火。
「我且問你,梁四姑娘是清水鎮河道總瓢把子的幼妹」莫看周氏不喜與人八卦,對外頭的事不含糊,當下便問道:「梁四姑娘的哥哥是老大的上頭,我知道你們都要看他臉色做事,我老婆子不怕。梁姑娘不過是姨娘生的東西,閨名喚作小星,是應了這名。她姨娘是梁老太爺的心頭愛,便是正妻也扒在一邊。四姑娘上頭有個親哥哥,最喜花天酒地,她麼,在地方上素有賢名,樣貌好,性情好,最愛做那散財童子,每月初一十五必要上廟求香。」周氏娓娓道來,語氣裡儘是不屑。
覃氏也不敢再訴委屈,只得低著頭跪著伺候,低低回道:「夫君在梁老大手裡混飯吃,他在河道多年,和梁家有幾分交情。您也說了,四姑娘人品樣貌沒得說,十里八鄉哪裡不願娶她呢。」
南風見周氏臉上似笑非笑,暗道覃氏都是撿好聽的說,便道:「媳婦聽夫君說梁四姑娘長年累月是藥吊著,也是吊日子罷了。」
「十里八鄉都想娶她,怕是有點見識的都不敢娶個牌位回家吧,這位太歲沒伺候好,總瓢把子一家肯答應。」周是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大兒媳,涕淚交流,釵環鬢亂,哪裡有半分往常的剛強的樣子,歎只歎自個平日不管事,把她的性子養叼了,怕是讓兩個孫子都受了影響。她又看著低眉順眼的小兒媳,心中一歎,道:「四姑娘眼高於頂,清和堂的大夫多年為她搭脈,都未見有何傳聞,怎的老三成了親,她就生了這腔心思。」
覃氏低了頭,道:「許梁三少看好三叔,只是礙於禮數,並曾說話。又知自家小妹命數不長,若做正妻,只怕誤了三叔,便想著同弟妹一道,往後就算過身,也有地埋首。」
大周未嫁之女故去,是不得葬身在自家墳墓,恐招致禍端,一般都是選同是故去的未娶男子做冥婚,以安逝者。覃氏話裡話外的意思,倒不是爭活人屋,而是爭死人地了。
周氏冷道:「想進我們家祖墳,可是供不起。四姑娘礙於身子,多年未定親,去年半年去了信陽舅家,年前才回來。按四姑娘來說,此去無非兩件事,要麼定親,要麼問藥。融安和月娥退親期間,正是四姑娘外出之時,若有心,怎的讓你傳個話。什麼心繫我兒,這般鬼話我可不信。你只消回去說,這尊大佛,肖家廟小,供不起。」
覃氏面上一僵,心裡卻明白,這老虔婆猜的□不離十,原來梁四去年到舅家去,正是為了定親,當地有個一大戶,欲尋一容德俱佳的娘子。梁家人打發著信陽離家遠了,姑娘又不好,也不傳不過,哪知道那家主母也厲害,居然當場請大夫給梁四把脈。這樁親事談不攏,梁四灰溜溜的回來了。覃氏之所以接了這事來試探,一則是因為夫君在人家手裡吃飯,二則是看重四姑娘的嫁妝,三則也是看不起村姑南風。這下被婆婆揭了老底,猛的一窒,只不知如何說道。
「肖家的三個媳婦,我都從未彈過手指頭,我也是做過媳婦的人,知道做媳婦的難處,把你們幾個都當著女兒看待。你們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婆子放在心裡呢。我還沒死,行事就敢如此張狂,真真了不得。」周氏原就不耐,聽的覃氏顛三倒四,語焉不詳,更是冷了心,下定決心要重樹婆婆的威嚴。
當晚肖融慶家裡燭火通明,老大擰著豬頭樣的覃氏一把跪在周氏面前,求娘原諒。
彼時南風正和融安說閒話,「娘今日一說,我才知曉,原來夫君你成冤大頭了,肖家的祖墳可不是那麼好進的。」融安哈哈大笑,欲拿話,卻聞的院子雞犬亂鳴,開窗見到大哥跪求的一幕也免不得動容。她想那婦人照實可惡,同為女人,又免不得厭惡男人的拳頭。
融安過去做了一番和事佬,回來對南風道:「別怪大哥手重,他們兩口子時常有爭執,大哥很少動手。這回娘很生氣,若是不讓娘消消氣,大嫂只怕得回娘家了,要是得休書也不一定。」
「這麼說,倒是大哥疼大嫂了,打成這個樣子只怕都出不了門。」南風站的久了,腿心又不著力,微微有些泛疼,不由得搖搖欲墜起來。融安一見,趕緊把她從窗邊抱回去,認真道:「你別擔心,我不打人。」
因南風剛破了身子,兩人倒是歇了幾日,後來又來了桃花葵水,月底是月娥成親,南風又擔心娘忙不過來,便回去三家村。
三月草長鶯飛,紙鳶高懸,月娥的嫁妝準備了十幾年,早就盡善盡美,黃氏私底下道,算是陪去了謝家一半的家當。謝長生往日把女兒疼的如珠似寶,嫁妝裡頭的首飾都是成套成雙,傢俱也是在深山老林裡買的,自個磨出來的好東西。大年初二,女兒和未來姑爺寒了謝家二老的心,做爹打算,嫁妝還是不少她的,只是日後想來家裡拿一個銅板都沒有,他不想沾薛廣集的光,也不想他來沾自己的光。
黃氏忙的腰酸背痛,少不得忍著,心道總算是把姑奶奶請出門了,南風幫著娘做了兩天,也累的不行,還是肖融安親自調了膏藥送來,給丈母娘和娘子。
到了三月二十五這天,日頭老大,曬的花草懨懨的,人也出了一身猛汗,月娥坐了花轎由著人抬著在村口轉了一圈停在薛家門口。南風和融安在謝家做了送親的姑奶奶姑爺,到了薛家送上份子錢,等開席吃飯。周氏抹不開面子沒來喝外甥女的喜酒,覃氏傷了臉不肯出門,王氏在家養胎。
新郎官薛廣集一身紅袍,在人群裡敬酒,春風得意接受眾人的道賀,這些人極會看眼色,祝詞是什麼小登科大登科。
南風看不慣那份德性,撇嘴不屑對旁邊的融安道:「你看他笑成樣子,真像只癩蛤蟆。」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會笑成蛤蟆的。」融安打趣道。
「那你當初也像個蛤蟆啊,可惜我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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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這頓又油又膩的喜宴之後,大伙紛紛告辭。黃氏熱情的讓南風兩夫妻住下,本來出嫁的女兒一般不住娘家,看著杯盆狼藉的謝家,融安和娘子商量,幫二老收拾明個再走。
也是剛好沒走,免費看了一出笑話。隔壁不好好洞房,居然打起來了,待眾人出去勸架,新郎頭上罩了個粉紅的鴛鴦肚兜,新娘手持菜刀追著滿院子跑,「薛廣集,你這個孬種,床底下居然藏著婦人的肚兜。!」
南風翻了個大大白眼,打著哈欠道:「誰說讀書人清高來著,笑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