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慾望的小幼苗 ...
邵三爺那天是面子上掛不住,尷尬了,所以沒給羅強好臉色,沒像以前那麼逗貧。
竟然讓手底下一個犯人打打鬧鬧地給拱出火來,今兒真他媽邪行了。
雖然羅老二不是個一般的犯人,現下是一大隊一百多名服刑人員裡江湖排號最高、名聲最響的犯人,平時互相之間點個頭,碰碰拳、逗逗悶子,是常事兒,邵鈞心裡還是有點兒過不去。自己啥身份?好歹是咱們一大隊的管教,你們七班崽子們的“親爹”;你羅強又是個啥身份?揉什麼揉,蹭什麼蹭?你想給你“親爹”犯個賤,討個皮肉的便宜,三爺爺還要考慮考慮你盤靚不靚、身材夠不夠味兒呢,咱是誰都沾的嗎?
邵鈞這樣的人,表面上對誰都不錯,跟誰都哼哼哈哈,但是骨子裡,還是有點兒端著,有他的少爺脾氣,他不是隨隨便便任誰都能往上貼。潔癖這毛病不只是手腳上的,也是心理上的某種淺源疾病……
三監區想巴結他、討好他的犯人多了,同事裡也有,邵鈞跟誰都隔著一層,不深交,不瞎摻和,心裡特有數。
邵鈞就對羅強心裡沒數。他自以為特有譜,特別罩得住,其實他自個兒都沒意識到,他早就找不著方向了……
晚點名吹熄燈的時候,羅強站在牢號門邊,隔著門,等人。
邵鈞低著頭,倆手插兜,晃到七班門邊,他也是來找人。
羅強主動開口:“邵警官,我今天鬧著玩兒的,你沒事兒?”
邵鈞若無其事地聳肩:“我能有啥事兒?”
羅強是真心地誇兩句:“邵警官,有兩下子,練過?”
“那是!”邵鈞挺了挺胸,“你今天偷襲,我根本沒準備好。哪天到我們訓練房,咱倆正經練兩下?”
羅強很給面子,露出一口白牙:“成。”
倆人皮笑肉不笑地互相看了幾眼,幾個小時前的尷尬勁兒也就過去了。其實多大個事兒,不就是一招不慎扭打之中擦槍走火了麼,男人之間,玩兒出火了是常事。尤其在監獄這種地方,兩層高墻圈地,方圓幾平方公里之內,全是老爺們兒,就連廚房養的那隻打鳴雞,傳達室的兩條狼狗,都忒麼是公的。
每年春天的發情期,兩條公狗白天互相扯脖子狂吠,晚上睡一窩賤兮兮地亂蹭,日子熬得也不容易的。
邵鈞從警校混出來又進了監獄,也算見過些世面。他估摸著羅強也是那種人,好那一口。牢號裡類似於兩隻公狗耐不住了鑽一個被窩裡蹭這種事兒,邵鈞見多了。
羅強拿了一小盒膏藥,隔門遞給邵鈞:“那地方,疼就貼個藥,兩天就好。”
邵鈞冷哼了一聲兒,默默地掏兜,掏出一瓶滿滿的正紅花油……
羅強別看掐架時一時占了上風,把邵鈞摁樹坑裡了,那晚躺床上,也沒舒服了。
躺在被窩裡,羅強把衣服解開,拿紅花油揉了好一會兒,自己勉強扭過頭去看,肩窩和後膀子愣是青了一大塊,胳膊都抬不起來。
小樣兒的三饅頭,看著腰很軟,那一腿劈得是真硬朗,一看就是平時沒少跟沙袋較勁,挺要強的一小孩兒,羅強心想……
他家羅小三兒,也就跟這條子差不多年紀,個頭都差不多,就是身材比小條子稍微壯實些,平時人前也嘻嘻哈哈、招貓逗狗的。
羅強現在一個人蹲大牢,身邊熟悉的人不在了,肩膀上沒有人靠著他了,他彆扭,他失落,他真的不習慣。他喜歡跟三饅頭打打鬧鬧,逗個樂,享受某種說不出來的妥帖和爽快感覺。他喜歡那滋味兒。
邵鈞回去也沒消停,事實上他在羅強面前還硬挺著特牛逼,走出監道就瘸了……
那天晚上邵鈞脫褲子就脫了半天,一條腿不能彎,扎扎著,一跳一跳地跳進浴室。
他還不好意思讓同事瞧見,洗澡貼在浴室的犄角旮旯,背身兒把屁股露給別人。
羅強格擋的那一下,是一掌砸在邵鈞大腿根兒上,腹股溝那不軟不硬的地方,腫了……
邵鈞疼得■■的,在心裡罵了一溜,拿涼水撩著洗。
洗完了躲在洗手間裡鼓搗羅強給他的膏藥,麝香虎骨消腫化瘀膏什麼的,氣味濃烈熏人。
那一掌幸虧沒有砸得太正,這忒麼要是砸在蛋上,蛋就爆了,蛋黃兒都給爺砸沒了……邵鈞氣得,又對著鏡子把羅家二大爺三大爺操了一遍。
他埋著頭,叉著腿,那姿勢跟青蛙似的,小心翼翼地給自己那地方糊了一大塊虎骨膏。
然後前後照了照,很不滿意,覺著自己都不帥了。
那麼紅潤、飽滿、堅挺、嬌嫩的部位,本來人家是自成一套,有整有零,有前有後,現在旁邊糊一塊大號的白色膏藥,能好看嗎?
邵鈞對著鏡子瞟了幾眼,不由自主地,就想起當時倆人摞在一塊兒,他有生理反應。
羅強那堅硬粗壯尺寸異於常人的傢伙事兒,硬生生極富存在感地頂著他大腿根兒,頂得他都有點兒疼,暴力的壓迫和蹂躪感讓他一下子就勃起了,一點兒沒含糊。
現在再回想起來,邵鈞覺著正常的,他對羅強沒別的,他純粹就是憋的,需要瀉火。
能不憋嗎?男人那地方太敏感,你三爺爺生龍活虎,正值旺盛的青春,你忒麼拿個沒有溫度的木頭搓板搓我,咱家小三爺它也會硬啊!更何況壓在身上的是個大活人,還尼瑪死沉死沉地壓著我,亂揉搓……
邵鈞知道自己有毛病,他一直都知道,他對男人有反應。
他從小到大,都是跟哥們兒玩,除了一兩個有幸坐過他自行車後座的青梅竹馬女同學,他就沒有特別親密的女朋友。
當然,楚?沈博文那幫人,也整天跟哥們兒混,可是那感覺不一樣,那幫人在一塊兒聊女人,講葷話,討論和女人有關的各種淫蕩話題,結伴逛夜店,泡妞兒。邵鈞連妞兒都懶得泡,就沒那種強烈亢奮的慾望。每回這幫人在夜店裡坐成一圈,每人點一個妞兒抱著聊,妞兒坐邵鈞大腿上甩奶,屁股晃蕩得跟個泵似的,他都硬不起來。妞兒說這人有病,不舉;他覺得是妞兒太傻逼,不耐看。
他喜歡看球,看漫畫,打遊戲,整宿整宿地不睡覺,後來又練跆拳道,玩兒槍,進了警校。他喜歡男孩子玩兒的東西,在警校裡那把79式微衝就是他的妞兒,後來發覺,自己可能是喜歡男人的。
可惜了,他那倆發小,直得簡直不能再直了,妞兒都換了好幾代;從小穿開襠褲的年紀就認識了,撅小屁股拉出來的撅子都是直的。
沈大少長得不夠帥,楚二少人挺俊但是身板不夠厚,怎麼看都覺得差了點兒意思……邵鈞小時候其實沒少看。
半大男孩,青春發育期十七八歲,都特別猛,每天晚上睡覺恨不得都要溜一趟。邵鈞在家的小房間裡,四面墻貼滿了他喜歡的球星海報。那個年代的球星裡邊兒,他最崇拜巴蒂斯圖塔、坎通納,覺得那些人才是純爺們的范兒。那時候夜裡脹得憋不住,他對著墻上怒吼狂奔的巴蒂想像著、喘著粗氣,就能快速地射出來……
巴蒂那張海報掛了好多年,考上大學以後被他裝進行李,在他警校宿舍的床鋪邊兒上,又掛了整整四年,畢業時候那張畫都褪色了,五官模糊,都沒捨得扔掉。
邵鈞的四年大學青春,飽滿激盪的一腔熱血,都在夜深人靜時候交待給了那張海報……
邵鈞也沒有交往得特別深的男朋友。要說一點兒都沒有過,那是撒謊,可是沒有特喜歡的,沒一個能維持超過四個月,膩歪了,也就散了。
那些朋友在他心目中,還沒有那張用了很多年的海報感情更深厚。
當然,他感情最深厚的是他媽媽,他媽走了,他就再沒有跟誰情深意厚過。
那個深秋,清河監獄是溫暖的,牢號裡通了暖氣,窗玻璃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白霧。
大夥都開始添被褥,加衣服。像羅強這種,腿上受過傷,有刀口,特別怕陰冷,囚服裡都加了毛衣、絨褲。
同牢有兩個獄友,家裡農村的,生活比較困難,沒人給送這送那,穿的是羅強給的毛衣絨褲。
刺蝟現在每天刮臉,不用自己那個嗡嗡嗚嗚瘸驢轉磨似的小破剃須刀,都蹭他強哥的高級3D旋轉剃須刀和進口按摩剃須膏。
胡岩以前自己有一套東西,現在也開始用羅強的,潤膚霜、須後水什麼的。他是想把自己弄得跟羅強聞起來一個味兒。他就喜歡羅老二身上那個味兒。聞不著真人,他每天躺被窩裡聞自己。
羅強是不在乎這些小節,誰愛拿他的東西用,他就讓人用。
這麼些年做大哥做慣了的人,確實有那種天生做大哥的范兒。他名下的飯館、夜店,都是交給手下信得過的弟兄們經營,這方面他不小氣,不含糊。
再者說,羅強即便是虎落平陽,暫時落魄坐牢,畢竟樹大根深,外邊兒有兄弟,三天兩頭有人往清河送東西,有人往他的購物卡里打錢。
犯人們每人都有這麼一張儲錢卡,每月做工掙的工錢和家裡給的零花錢,都存在卡上。自從清河監獄裡開了那家“物美超市”,這錢可有地方花了。
七班牢號幾乎每個周日都跟過年似的,羅強拿自己的卡到超市裡買吃的,買兩大兜子。他走在中間,刺蝟和順子一人拎一兜子跟隨左右,從走廊裡昂首闊步牛氣哄哄地走過。別的班崽子們看了,可眼饞了,說七班大鋪最闊氣,不摳唆,七班崽子們每個人都有好煙抽,有零食吃。
別的班都抽白沙,就他們班從上到下掃地的刷馬桶的小崽子都抽中南海!
別的班的班頭瞧見,可臉綠了。羅老二你媽的才來清河半年,你已經把清河監獄牢頭獄霸大鋪的范兒生生往上拔到一個新境界,你讓別人還怎麼混?!
有一天晚上,大夥吃完晚飯,回宿舍放好飯盆,按老規矩,排隊進小禮堂,看電視。
小禮堂就在食堂隔壁,門口並排掛著兩塊白色寫字板。
其中一個小白板是本周食堂菜譜,那上面的內容,每個人都能背下來,早飯是饅頭米粥配小鹹菜,午飯是饅頭配冬瓜丸子或者肉燒蘿蔔,晚飯是米飯配土豆牛肉、海帶白菜或者蘿蔔排骨,翻來覆去永遠就是這幾樣。
另一塊小白板,以前是寫思想匯報,喊政治口號,最近據說是隊裡某個教官出的主意,人性化管理,改成生日祝福了。
有一個人瞄了一眼小白板,“呦”了一聲,一排人陸陸續續抬頭看,然後所有人齊刷刷地回頭。
“老大,生日快樂!!!”七班誰喊了一聲。
“強哥,今兒是你過生日?!”刺蝟喳喳呼呼的。
“大哥,怎麼也沒告訴咱們,你生日?”胡岩也說。
羅強自己都詫異著,盯著寫字板看了一會才緩過味兒來,那上邊用彩色筆寫著,【生日寄語:祝福3709號羅強生日快樂,工作愉快,勞動滿分,打球三雙!】
那天晚上回到牢號,羅強瞅見自己床鋪上有一個信封。
他打開,是一張生日卡,落款是“邵警官”。
羅強只掃了一眼,都沒仔細讀,迅速四下張望一圈兒,若無其事地竄上他的上鋪,舒舒服服地枕著被子,再把卡片打開……
生日卡上的祝福語就是簡簡單單幾句話,男人之間的風格,兩句半正經的,再來半句不太正經帶點兒顏色的。
就那麼兩句話,羅強愣是看了二十分鐘,眼睛盯著卡片上的字發呆,忽然覺著這條子挺可愛,挺招人的……
直到隔壁床刺蝟搭了一句:“邵警官就是人好,心細,邵警官最愛咱們了!”
羅強斜眼掃了一眼那傢伙,心想,三饅頭愛誰?他還能愛你們幾個?
刺蝟四仰八叉躺床上,自言自語:“這個月強哥你收小卡片,下月我生日,下月就是我收小卡片了。”
羅強心裡一動,問:“他給你送過?寫的啥?”
刺蝟伸手翻了翻,從床頭一堆東西最底下找到了卡片:“喏,去年邵三爺給我的!”
羅強:“……”
刺蝟屁顛屁顛地遞過來,沒注意到他家老大那臉色,唰一下就垮下來了……
羅強咬著嘴脣看刺蝟收的那張生日卡,不吭氣兒了,眼底明顯流露出一絲失望。
別說落款一樣,就連寫的那幾句話都差不多,三饅頭你小子專門買了一本教寫祝福語的書嗎?你丫那點兒小才情都他媽從書上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