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日子在插科打諢中似乎過得總是特別快，等到張唯聲來向顧炎和林軒告別的時候，顧炎才反應過來從張唯聲正式簽下合約到現在，這都快要大半年了。

　　"哎，張哥你這就要走了啊。"林軒眼淚汪汪地看著張唯聲，有些捨不得，"怎麼這麼快啊，還沒到五一呢。等暑假再走不成麼？"

　　張唯聲帶著些歉意地看了林軒一眼，道，"公司那邊已經是下了通知了，五一就正式開始培訓。這等到暑假還真不成啊。"

　　林軒小嘴一癟，有些不樂意。剛準備再說些什麼，卻突然感到脖子被人一勒，然後又被人撲淩起腦袋來。

　　"我說麼兒，你也不是不知道，小姑那邊可算是催了好幾回，但人家張哥都為了你推後了。這次可是最後期限了，你也不能因為這自己捨不得耽擱咱張哥的前程不是？"顧炎笑眯眯地道，"先不說，優星娛樂是咱家公司，但看著咱張哥好歹當了你兩年老師，這關係鐵的，以後見張哥的機會你還怕沒有？"

　　林軒被顧炎這一順毛，心情好了些，只是看著張唯聲的樣子，依舊有些不樂意，"那要是以後張哥紅了，成了大忙人，我們這些小人物輕易還見不著了怎麼辦？"

　　張唯聲被林軒這彆扭的小模樣逗笑了，親昵地拍了拍林軒的肩膀，帶了點打趣地道，"軒少這話說的可嚴重了，別人的面子不給，軒少的面子也要給啊。哪怕以後真的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了，只要軒少一聲令下，那我肯定也是要放下所有的事，前來給咱軒少接駕的。"

　　許是被張唯聲的許諾給哄高興了，林軒皺緊的小眉頭終於松了開來。依依不捨地又拉著張唯聲說了會兒話，直到都快正午了，才被看不過去的顧炎拉開，放張唯聲上車。

　　"哎，我說以前可沒覺著咱家麼兒是這麼黏糊一人啊。"顧炎樂呵地看著林軒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輕輕環住他的肩膀，"好了好了，麼兒別傷心了。再過兩個月就要期末考，考完了哥帶你去XG海洋公園玩成不？回頭我去給你問問張哥的訓練安排，要是七月份還在S市，到時候從XG回來，哥再帶你去S市見張哥。"

　　"真的？"林軒猛地抬起頭，眼睛放光似的看著顧炎。

　　顧炎瞅著自家小崽子這麼個招人疼的小模樣，忍不住地伸手，狠狠地在他粉嫩的小臉上掐了一把，"哥的話，你還不信？只要不出意外，咱們考完後，馬上就動身，成不？"

　　林軒嘿嘿笑著，趕緊拼命點頭。

　　但是，總有一句話叫人算不如天算。咳咳，或許也可以叫做天有不測風雲，偏偏，這意外還真就來了。

　　六月初的時候，C市已經有些熱了。林軒在路上鬧著要讓顧炎給他買冰棍，卻被顧炎以一句風淡雲輕的"養胃為重"給駁回了。林軒天生也算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貨，雖然胃疼的時候著實讓人看著可憐，但這沒事兒了，又可勁兒折騰自己的胃了。

　　這頭林軒鼓著勁兒討好顧炎，顧炎卻視若無睹，鐵了心不給小崽子買，終於給林軒鬱悶到了，一路氣鼓鼓地回了公寓。走到門前，正準備讓顧炎拿鑰匙開門，但話還沒說出來，門前停著的一輛格外顯眼的軍用吉普車立刻將兩人的視線吸引住了。

　　那款式，雖然是吉普，但卻明顯經過了特殊的改造。嘖嘖，別說，看著還真是帥到爆表，不過一眼，瞬間就吸引了顧炎和林軒的視線。

　　嘿，別說，車子對於所有雄性來說，甭管年紀多大，都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吸引力啊。

　　"哥，咱家來客人了？"林軒圍著車轉了一圈，一邊驚豔著車的外型，一邊戳著顧炎的肩膀小聲問。

　　顧炎眯著眼想了想，心中模糊有了個底兒，但沒證實前也不好說，只能拉過林軒的胳膊，笑眯眯地道，"咱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唄。"

　　林軒視線黏在車上還不願意挪開，聽了顧炎的話，只能呆愣愣地"哦"了一聲，然後不情願地跟著顧炎身後，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屋子。

　　顧炎走在前面，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發上，優哉遊哉地看著報紙的軍裝男人。不動聲色地將人打量了一圈，證實了心中的想法。然後眯著眼睛笑開，像是極高興地朝著男人走了過去，"爸，你怎麼來了？"

　　爸？這個稱呼可是結結實實地把林軒給驚住了，不住回頭看門外車子的頭硬生生僵住，心底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著奔騰而過。誰能告訴他，他到底是做了什麼孽，為毛每次見顧炎家長的時候，他都是這麼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啊啊啊！

　　低頭快速地掃視了一眼自己因為和顧炎打鬧，而變得有些灰頭土臉的樣子，默默迎風淚流滿面。他的第一印象，他的完美形象，都毀了啊都毀了有木有！

　　顧炎輕輕一瞥林軒，立即明白了自家小崽子在糾結什麼。在心裡壞笑了一聲，然後趕緊拉著林軒坐到顧大校身邊，道，"諾，這就是你的小兒子，麼兒。爸，怎麼樣，這個活的要比照片上的好看多了吧。"

　　顧大校放下報紙，笑呵呵地拍了拍林軒的頭，"這就是小軒？長的也太好了。乍一看，我還以為是哪家的漂亮丫頭呢。嘖嘖，也是可惜了。要真是個丫頭，那我這做爸的，可是要立馬給我家小炎訂下來了。"

　　林軒聽了顧大校帶著些戲謔的話，一張小臉頓時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來了，一時間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去讓自己鑽一鑽。

　　林小軒的臉皮子薄，顧炎童鞋可不一樣，那臉皮厚的都能賽過城牆了，單手將林軒往懷裡一帶，笑眯眯地將下巴擱到他的肩膀上，親昵地和林軒臉貼著臉，道，"爸，我也可惜著呢。嘖嘖，經過麼兒這麼張臉，以後弄不好還真就看不上別人了。哎，我說麼兒，要是哥以後找不找媳婦兒，你可得負全責。要不，到時候咱倆就湊合湊合，一起過得了唄。"

　　"……你丫給小爺滾蛋！"林軒小童鞋低著頭，在顧炎耳邊小聲咬牙切齒，一個肘子拐向顧炎肚子，疼的顧炎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顧大校看著兩人的互動，看得在一邊不住地樂。

　　顧炎的樣貌精緻俊美，八分肖似自己那個早逝的媽。只是整體的面部輪廓卻像顧大校，讓他的精緻裡面平添幾分颯爽硬朗，相得益彰，倒是更顯好看。而有了顧炎這麼個好看的兒子，顧大校自然也不差。

　　這麼一樂，一張端正的臉笑開來，劍眉星目的，帶著一種軍人專有的英氣，倒也算是美大叔一名。

　　顧炎在一旁不著痕跡活躍著氣氛，偶爾瞥見顧大校的樣子也忍不住地暗暗思量，這顧家整個家族，倒也是個盛產美人的地兒啊。嘖嘖，個頂個的都有個好殼子啊！

　　中秋快樂喲

　　三十八章

　　顧大校雖然是軍人身份，但倒是半點軍人的鐵血嚴肅也無。雖然面部硬朗，但卻是個爽快幽默的人。林軒一開始還有些拘束，但有著顧炎在一邊幫襯，再加上顧大校溫和的態度，不過一頓飯的功夫，立刻又恢復了本性，活蹦亂跳了起來。

　　不過，顧大校倒是喜歡林軒這種鬧騰勁兒，在一邊和顧炎看著林軒耍寶，林軒的一舉一動都給他樂得不行。

　　晚上的時候，顧炎早早地就給林軒哄睡了，等見他真的睡實了，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披了外套出了臥室。

　　"張嬸，我爸呢？"將門關好，顧炎看著正在客廳忙活的張嬸，出聲問道。

　　"大校在書房等炎少爺呢。"張嬸指了指書房的方向。

　　顧炎點了點頭，走過去敲了敲書房的門。

　　"小炎麼，進來吧。"

　　等到門內顧大校的聲音傳出來後，顧炎才輕輕推開了門，走到顧大校面前，叫了一聲，"爸爸。"

　　書房裡，顧大校正毫無形象地趴在書桌上翻著顧炎和林軒這兩年來照的照片，恰巧看得起勁，突然抬頭看到顧炎有些僵硬的笑，輕咳了一聲，偷偷將身子坐直了，然後笑得正直地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來，小炎過來坐吧。"

　　顧炎也瞬間收斂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搖了搖頭，笑嘻嘻地道，"不用了，爸爸，我又不是小孩子。這麼坐好丟人的。"

　　顧大校愣了一下，隨即深深地看了顧炎一眼，歎了一口氣，笑容微微有些黯淡，"倒也是，小炎都已經這麼大了。"

　　顧炎被顧大校突然轉變的態度弄得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問，"爸爸，人總是要長大的啊。再說，我也想要快些長大，長大就能為你們分擔很多事情，爸爸也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顧炎揣摩著自己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會說的話，不緊不慢地說完，剛準備在內心裡為自己的說辭喝彩，但沒想到自己的話音剛落，就突然對上了顧大校幾乎要發出光來的眼睛。

　　"小炎！"

　　"是……是的，爸爸。"顧炎被顧大校過分熱切的眼神唬了一跳，正狐疑著是不是自己哪裡說錯了話，但沒想到顧大校卻一把站了起來，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這麼說來，沒有露出破綻？顧炎微微松了一口氣。

　　"小炎，你是說，你不想爸爸這麼累，你願意為爸爸做一些事，對吧對吧？"顧大校半彎著身子，與顧炎視線齊平。

　　"呃，是這個意思沒錯。"顧炎小心翼翼地措辭，腦中快速思考著這個殼子的老爸到底是什麼意思，語氣留了些餘地，道，"但是……"

　　但是激動的顧大校卻不讓顧炎把話說完，反而大笑地攬住顧炎的肩膀，嘿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嘖嘖，我一開始還怕小炎你不同意，不好意思跟你開口來著。沒想到小炎已經這麼懂事了，省了我一番功夫。那就這樣吧，小炎，你準備準備，明天就跟我走。"

　　"走？"顧炎一愣，隨即終於反應過來，掙脫開了顧大校的桎梏，問，"我同意什麼了？爸，什麼'走'？你要帶我去哪裡？"

　　被顧炎這麼一問，顧大校也有些不明白了，"小炎你不是答應跟我去部隊麼？"

　　顧炎皺起眉頭，"我什麼時候答應去部隊了？"

　　顧大校看著顧炎的樣子，傻愣愣地站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理解出了剛才自己的寶貝兒子那些話，不過是跟自己客氣一下而已。明白了這個，顧大校立即蔫了，伸手拉著顧炎的胳膊，坐到一邊的沙發上，然後帶著些討好的笑，期期艾艾地道，"那個，小炎啊，其實是這麼一回事，就是啊，那個……"

　　顧炎簡單地調整了一下心情，聽著顧大校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彆彆扭扭地跟自己絮絮叨叨地抱怨，過了一個來鐘頭，才終於在顧大校的一堆廢話裡整理出了自己要的資訊。

　　"所以，爸爸你的意思是，你參加了國家的高級軍艦的研究設計，所以為了防止國家機密洩露，現在不允許你退伍轉業？"顧炎看著顧大校，慢悠悠地道，"但是經過你的爭取，上面給了你一個機會。上面說，只要你的兒子，也就是我代替爸爸你在部隊服役三年，同時讓顧家在B市住上三年，接受國家監視。這樣三年後，爸爸就能正式退伍？"

　　顧大校被顧炎笑眯眯的視線看的老臉通紅，無奈攤手道，"爸爸這也是沒辦法了啊，要是強行退伍，保不齊哪一天就被扣上個'洩露國家機密'的大帽子，這個名聲你爸我是真擔當不起。"

　　"所以你就不要兒子了？"顧炎斜了顧大校一眼。

　　"怎麼會，怎麼會呢！"顧大校馬上做狗腿狀，道，"上面已經保證了，只要三年，三年就能將我掌握的那些東西轉換個乾淨。只要等三年，到時候也就不存在我知道什麼國家機密了。而且，小炎，其實服役什麼的，對你其實也是有好處的啊。"

　　"怎麼？"顧炎挑一下眉，似乎來了些興趣。

　　顧大校看見顧炎的表情，估摸著這事有門，趕緊倒豆子一樣地把自己掌握的資訊都抖露了出來，"小炎你不是想以後從商麼？從商需要什麼，不就是人脈麼！你進了部隊，裡面可是能結交到不少的政要後代，把握好了，那以後不都是門路了麼！再者說，就算是普通軍人，指不定以後就發達了呢，憑著戰友這麼一層關係，多少也會幫襯著你一些不是？"

　　顧炎看著顧大校像是電視裡的推銷員一樣的表情，噗嗤一聲樂了，"爸爸，你這表情可真逗！"

　　顧大校聳肩，"小炎你別笑，你爸我這是話糙理不糙不是？好，咱先不說人脈問題，就說說做生意吧，部隊裡面，每年的軍需支出費用那可是一筆大數字。你想自己創業？可以。只要你有本事拉下這條線，無論單件兒的利潤多薄，但整個軍隊下來，絕對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小炎，我這可不是糊弄你，你現在年紀也不大，不過是去軍隊服役三年而已，無論怎麼看，對你絕對都是件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你就真不答應？"

　　雖然顧大校的話有誇大之處，但也大部分都是有道理的。如果能拉上軍隊這條線，對於自己以後的發展助力絕對不可估量。自己現在這殼子不過十一歲，即便三年後也才十四。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答應去軍隊服役三年似乎真的對自己沒有任何壞處，但顧炎唯一擔心的只有一點，如果自己去軍隊了，麼兒怎麼辦？帶著他一起去？顧炎皺緊了眉，且不說自家小崽子同不同意，單單是他自己這一關，是絕對過不去的。

　　軍隊裡的生活那麼苦，他怎麼捨得讓一直捧在手心裡的林軒去那裡？自己無所謂，是因為他心智早已成熟，知道怎麼做才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再者，上輩子已經吃了那麼多的苦，也不在乎這輩子再多承受一些了。

　　但是麼兒不能。麼兒的這輩子，有他護著，他就應該順風順水地生活在陽光下，快快活活地過這一生。

　　雖說要保護小崽子，但反觀現在，顧炎知道自己還是太稚嫩，羽翼未豐，經不起一點風浪。便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小崽子，他也似乎更應該答應顧大校的要求。只是……

　　"爸爸，我答應你和你去部隊。"顧炎笑眯眯地道，"但是給我一天時間。後天，後天早上我跟你走。"

　　顧大校苦著臉，剛想要抱怨，但看著顧炎的笑，突然卻開不了口了。半天，只能點了點頭，歎著氣道，"小炎，爸爸對不起你。"

　　顧炎搖搖頭，面上依舊是笑著的，只是轉過了頭去看窗外繁星，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