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聶潛坐在包廂裡,不顧站在門口不停喘氣的經理,望著下面忙碌的搜救人員。
一直到太陽徹底落下,夜幕拉起,點起了燈繼續……
聶文也驅車趕了過來,飛艇幾乎被他開出了飛船的速度,他以為聶潛會回家,卻不想他竟一直留在這裡。
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海浪又那麼大,早就不知被衝到了哪裡,這種大海撈針的行為僅僅是浪費時間,雖然搜索範圍已經擴大了很多,但依然不會有什麼結果。
聶文說,「回去吧,結束了。」
聶潛看著自己的右手,手中空蕩蕩的。
經理熱情的望著聶文,他早就該回家休息了,可是聶潛不走,他哪裡敢先回去,聶文是他身邊的大紅人,能把聶家這位勸走就再好不過了。
聶文在聶潛腳邊蹲下,拉起他的袖子,「回去處理傷口吧,有消息我會馬上聯繫你。」
聶文目前不想提起凌越,只要聶潛回到聶家,凌越的事情總會淡忘的。
但聶潛充耳不聞,堅持坐到了天亮。聶文無奈,只好陪著他坐了一宿。
僱傭的人輪流休息,一夜裡換了一批又一批,搜尋的地方早已經不在此地,但都一無所獲。富有經驗的搜救隊隊長明白的告訴聶潛,「目前在海中找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我們將在海岸邊繼續查找,如果被海流衝到岸邊的話會發現的。」
聶潛比他更清楚希望有多渺小,是他親手捅了凌越一記,又看著他撞上崖石再摔入海中。
第二天中午過後,聶潛道,「走吧。」
聶文長出一口氣,「車已經備好了。」
路上,聶文幾次嘗試探聶潛的口風,聶潛卻一味的沉默不語。
聶文看著聶潛,深深地認為凌越離開聶潛是正確的決定,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時間,再過些日子就會恢復正常吧。
他吩咐下人將房間整理整理,聶潛卻將人罵了出來。
聶潛心頭很亂,一直在想著凌越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可以殺掉自己的。
這不是那個狠絕果斷的凌越會做的事,可是他那時候的表情分明是已有所悟,而讓聶潛心如刀割的是,沉思了一夜,他發現自己後悔了,經過一年多的時間,恨意之上,覆蓋了另一層東西,早已混雜不清。
凌越的消失,讓表象層層剝開,只剩下絕望。
躺在曾屬於兩個人的床上,聶潛慢慢的合上眼。
聶文想進去喊他吃飯,最後也只能悄然替他關上門。
接下來的一周,聶宅都籠罩在一種緊張的情緒下,聶潛的情緒一直在死水和炸藥之間徘徊,不是大發雷霆就是坐著不動陰鬱低沉。下人們都噤若寒蟬,盡量不去打擾他。
聶文卻是避無可避必須面對他,「該振作起來了。」
他能幫他暫時處理事務,卻不能替代他。
「我只是要冷靜一下。」聶潛道。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一星期了。」
「文叔叔,您看一看這樣可以嗎?」聶儀害羞的笑了笑,他昨天剛從瑞士飛過來,今天就開始嘗試著幫忙了。
「好,你先放下。」聶文客氣的道,「老爺最近如何?」
「爺爺的身體還是老樣子,聽說凌越死了,他心情不錯。」聶儀推了推眼鏡,青澀的身體抽高了許多,已經有一百八十公分,水嫩的秀氣臉龐也成熟了起來,眉目都有了聶家人的影子,但更多的遺傳了母親的美貌,估計是長不出聶家的那份剛毅。
為了擋住那太過女氣的纖細線條,聶儀為自己配了一副無度數的眼鏡。
「父親今天有好一點嗎?」聶儀問。
聶文搖頭,歎息道,「看他這個樣子,都不知道逼死凌越是做對了還是錯了。」
「文叔叔!」聶儀聲音輕柔,內容卻截然相反,「這當然是對的,做事不能留後患,怎麼能是錯呢?」
聶文看了一眼聶儀,這孩子跟著老爺以後,看起來還是軟綿綿的,卻變得綿裡藏針起來了。
心中輕笑一聲,聶文道,「這次回來是準備長留嗎?」
聶儀摸了摸下巴,很靦腆的道,「應該是吧,爺爺說我要跟著父親和您學習學習,理論比不過實踐,所以大概短期內不會離開,除非爺爺找我。」
聶儀是聶家的獨孫,聶文自然不會對他疑心,於是認真的道,「你父親現在狀態不好,先跟著他的秘書接觸一下家裡的生意,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知道,昨天那些文件您看完了,再指點我吧。」聶儀道。
聶文點頭。
「我去看看父親。」
聶文遲疑的道,「他脾氣不好,你……」
「這有什麼關係,我這個做兒子的總不會和父親計較。」聶儀道。
「那你去吧。」
聶儀推開門,看著他那個無所不能的父親靠著窗子抽煙,房間裡一股煙味。
見聶潛也沒有什麼反應,聶儀啟動房間的循環系統,走進去在小沙發上坐下。
房間還維持著凌越死之前的擺設,而這個房間本就為了欺騙凌越所佈置,看上去,這是一間很溫馨的居室。
聶儀小聲喊了一聲父親,沒有得到聶潛的回應,他就沒有再出聲,順手打開了茶几旁的櫃子,看見裡面有一本類似相冊的東西,就順便抽出來放在膝蓋上翻起來。
眉毛不自覺的抽了一下,他真不習慣看到父親和一個人這般親密,雖然那是假的。
意興闌珊的翻了幾頁,聶儀準備將它放回原處,突然,一個白色的信封從中滑了下來。聶儀暗自「咦」了一聲,小心的用指尖捏起,正要放入口袋,一抬頭,聶潛正望著自己,手掌立刻改變方向。
「拿來。」聶潛聲音嘶啞的道,他抽了太多的煙,嗓音聽起來粗糙不已。
接過聶儀遞上來的信封,聶潛道,「出去。」
聶儀有點不甘心的看著聶潛,但聶潛已經把注意都集中到了那信封上,只好悻悻的走了出去。
白色的信封,沒有署名,乾乾淨淨。口也沒封,聶潛直接取出裡面薄薄的一張紙。
字跡很潦草,下筆很重,足見寫信人的心煩意亂。
聶潛:
不知道你會不會看見這封信,只是想寫點什麼,也許你根本不會看見它,隨便吧,昨天之前我還在為自己為什麼要追根究柢後悔,今天卻得知你只是作戲,只是想要我死……你和聶文的話,我都聽見了,不願相信你會這麼說,這幾個月原來都是假的,那麼為什麼要找我,是要報復嗎?
幾個月的感情依然是感情,恨你過後,我恨自己,如果不那麼輕易信任你,也不會有現在的痛!
接著是一串亂七八糟的字跡,又被劃掉。
你以為我要做什麼,只是一把切水果的刀子而已,我的心裡很難受!如果可能,我希望自己只是林躍,但你卻只記得凌越,透過我,你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如果人一定要為自己犯下的錯贖罪,那麼每一個人都是如此,多少年後,你會後悔自己的選擇嗎?
頁末的署名是︰林躍。
聶潛摩挲著信紙,緩緩的折起來,過了一會兒又打開,反覆幾次。
我已經後悔了……那些日子,終究是沒有了。
偽裝背後,他何嘗不是在享受著親密無間的時光。
太過剛強的性格讓他沒有辦法退讓,最後只好兩敗俱傷。
聶儀離開別墅,來到自己曾居住過的旁邊那一棟,聶文正吩咐傭人重新整理,作為聶儀的長期居所。
不過聶儀知道自己不會在這裡住太久,他打算離開聶家主宅,另覓其他住所。
一年半後——
聶潛在那一天過後的第二個月振作起來,像一台重新被開啟的機器。
聶儀跟在他身邊,儼然一副繼承人的模樣,加上聶潛也有放權給他鍛煉的意思,聶儀目前在聶氏的地位舉足輕重,幾乎趕上了兢兢業業服務多年的超級副手聶文。
對其他人來說,聶儀簡直是憑空殺了出來,處事手段與聶潛不同,但溫柔一刀也一樣讓人不好受。
對齊家來說,日子越發嚴峻了,何老爺子的身體每況愈下,一旦他倒下,不止齊家,連他身後的偌大家業也岌岌可危,在家人的壓力下,齊希這兩年也成熟不少,開始認真做事,但依然改不了風流好玩的性格。
對齊希來說,他當然是希望永遠別再見到聶家的小兔子,特意的避開下,開始的前半年他們的確沒有什麼交集,就算是工作上的事,只要涉及聶家,齊希就想盡辦法讓其他人去接觸,自己盡量避開聶儀,這一番苦心也的確起了作用,齊希還沒有正面遇見過聶儀。
齊希在聲色場所一向很享受別人的熱情注視,有時也會從中選擇鮮嫩可口的獵物來個一夜情或者N夜情,捕捉到聶儀的目光,齊希的眼睛在他精緻的臉上粘住,那微微上揚的眼角怎麼看怎麼銷魂。
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原因,奶油般的皮膚色澤也很吸人目光,眼神不捨的從臉上移動到微微露出的鎖骨上停了數秒,然後開始審視他的腰身和臀部,他在心裡吹了個口哨。
齊希推開身上的美女,不理美女的抱怨,走到坐在對面桌獨自喝酒的聶儀身邊,搭訕道,「嗨,不如一起喝一杯,一個人多無聊。」
聶儀瞅著他笑了笑,「好久不見,齊希。」
以為對方是專門打聽了他,特意來釣凱子的,齊希曖昧的回道,「我們見過?你這麼出色的人我沒道理不記得。」
事實上做完忘了對方長什麼樣是經常的。
聶儀笑得比他還曖昧,「我是聶儀。」
聶儀玩味的看著齊希落荒而逃,想要推一下眼鏡,卻想起來眼鏡在下班時候被自己摔了,備用的還在家中。
「回來了。」聶潛頭也不抬,簡單的打了招呼。
「嗯!」聶儀扔下鑰匙,走到聶潛身邊為自己倒了杯蘇打水,這一年因工作上經常需要私下請教或商議,不僅沒搬出聶家,反而住更近了,在三樓收拾一間房住了進去。
聶潛喝酒像喝水一樣,聶儀知道不喝他就睡不著,整個聶家都知道,所以深夜看見他在樓下倒酒也司空見慣。
一般聶潛都窩在房裡喝,醉了就倒著睡下,看來樓上的酒應該是空了。
凌越這個人成了聶家的禁忌,誰也不會提及。
聶儀還記得那個人,那是一段屈辱的記憶,那時候他只會哭,那麼淫亂的肉體接觸,幾乎把他嚇壞了,比起身體發育後次數稀少的自瀆,凌越帶給他的衝擊瞬間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但對現在的聶儀來說,那些事情已經算不上驚世駭俗了,當年他只是被保護得太好,經歷得太少了。
同一時間,B市的城郊——
衛林打著哈欠按下電子鎖,看著超市的門一點點合上。伸伸懶腰走到超市後面的小房間裡,洗了把臉,走到床邊掏出床底下的小罐子,數了數里面的零錢,「糟糕,這個月又超支了……唉,什麼時候才能攢夠啊。」
帶著深深的悲摧之心,衛林睡著了。
因為工作很累,明天還要早起開店,煩惱到失眠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是無緣的。
早上七點準時起床,刷牙洗臉,在路邊買了稀飯包子當早飯,七點四十進入超市開門,五十分以後另外兩名員工陸續到達。
沒錯,這只是家小型的私人超市,送貨的不算,連同老闆,一共也僅有六名員工。
和另外四名員工不同,衛林幾乎每一天都在超市裡忙碌,一個月只休息兩天,雖然老闆表示這樣不妥,衛林卻堅持這麼做,反正他在這裡無親無故,休息了也沒有地方去,何況他還欠了老闆醫療費和救命之恩。
這裡包吃住,每個月的工資除了留下少量的現金買必需品,其餘都拿來還債。
算下來,還差兩個月就可以還清了。衛林捧著記帳本算來算去。
合上帳本,衛林揉了揉眼睛,走出小房間——
「衛叔,可樂的存貨不多了,但是送貨的小李說天熱,這幾天忙,要後天才能送來。」
穿著棉T的胖胖大叔摸摸肚子,「我來催催。混蛋小子,我這裡的貨不是貨了!」
衛林笑了笑,「要不我先去搬一箱回來,不然人來買了沒有貨多不好。天熱,小李也是真忙。」
衛叔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反正他也要送貨,我去催催。」
本來賣些散客,庫存是夠的,沒想到昨天有個客人一下從超市拿走了好幾箱。
看著午休時間還沒過去,衛叔問他,「小林啊,這一年辛苦你了,昨天的工資我就收下了,下個月開始你就拿著不用給我了。」
衛林不解的望著他,「衛叔……」
「說起來你幫我不少忙,本來工資就不高,放假、過年給你加班費也沒要,我都給你記著,兩兩相抵,你的錢也就還清了。你還這麼年輕,總要留些錢傍身,沒事也出去玩玩,交個朋友啥的,以後假期也讓其他人一樣來,不要年紀輕輕就老是窩在房裡。」
對著不停說教的衛叔,衛林低頭嗯了一聲,趕緊跑到前面去幫忙。
聶潛坐在沙發裡,聽著聶儀的計畫表,「B市?」
「是的,A市、H市、D市等幾個主要縣市的開發計畫已近乎飽和,B市臨海,又和A市在一條海岸線上,我們要擴展海上業務,如果能連成一線最好,最重要的是B市是最主要的海港之一。」
「看樣子你是勢在必得了。」
「只是覺得既然要做不如做大。」聶儀輕柔的道。
聶潛沒有反對,「那麼這份計畫還不夠,要動用那麼大的流動資金來運作,你要拿出更詳細的計畫,給你半個月,拿出一份切實可行的企劃書。」
「可以。」聶儀一口應下。
聶潛等聶儀出去,把聶文喊了進來,將那份計畫扔給他,「坐下來看看這個。」
聶文仔細的看了一遍後,「雖然可行,但是前期投入太大。」
聶文說著看向聶潛,「您打算放手讓他做。」
「他能成長到這個地步,我很欣慰。」聶潛道。
聶文覺得有點不對勁,問,「您的意思是……?」
聶潛深深吸一口氣,「以後有你在他身邊輔佐,我很放心。」
聶文的雙眼不可置信的瞪大。
「最多五年,聶家是屬於他的……」聶潛平靜的道。
「那您呢?您還這麼年輕,哪裡有這麼早就讓位的道理。」在聶文看來,聶儀還是太稚嫩了,怎麼比得上聶潛。
聶潛嘲諷的笑了笑,「你應該看出來了,我已經沒有那股衝勁了,聶家在我手裡已經沒有多少前途了。」
聽到正值壯年的聶潛這麼說,聶文咬著唇,表情比聶潛還要悲哀和痛苦。
在聶儀遞交計畫書之後,聶儀和聶文一起前往B市考察,聶潛要聽聽聶文的意見。
在最靠近港口的星級酒店訂好房間,兩人乘著車一同前往。
B市的碼頭吞吐量十分巨大,載運著大型貨櫃的貨輪應接不暇的駛入駛離,機械手臂不停的重複著拆卸安裝的過程。
下午四點抵達酒店,休息了一晚後,兩人於次日一早驅車到了碼頭,聶文看得很仔細,他必須將他所看到、所觀察到的,盡數告知聶潛。
因為一切還只是腹案,所以這是一次低調的調查,聶文用相機在沿途拍了許多照片,從港口開始,一直延伸到周圍交通、周邊居民,到企業……
聶文拿著剛列印出來的照片,準備整理一下就放入公事包裡。
「一起用晚餐吧,文叔。」聶儀敲門而入,邀請他。
聶文想也不想的道:「不必了,我在房裡吃就行了。」
一邊說一邊啟動了在床上放著的筆電。巴掌大的筆電開始延展開來,慢慢組合成十四寸的長方形。
此時,門鈴響起。
在等待筆電組合、開機的過程,聶文隨意的翻了翻那一疊照片,忽然,他覺得自己眼花了。拿起那張照片,那是一家路邊的超市,一名穿著超市制服的男人正從超市走出來,大約是陽光太過刺眼,他瞇起眼睛,抬手擋在了眼前。
聶文捧起其他的照片,但只有這一張照到那人而已。
他翻來翻去的盯著這張照片,奈何距離太遠,照片中的人的姿勢又擋去了小半個臉,聶文根本不敢確定相片中的人是不是那人。
一時間,聶文心中慌亂得厲害,『他還活著?還是只是一個長得像的人而已。』
當年他們不是沒有派人來B市尋找,想到凌越受了傷,甚至還在各個醫院派人尋找受傷的落水人。
聶文知道不弄清楚這件事,他今晚別想睡了,趁著時間還早,不如去看個究竟。
和聶儀交代了一聲自己有事要用車,聶文直奔目的地。
對著照片,聶文很快就找到那家超市。猶豫了下,聶文走了進去。
首先看了看收銀台,是一名女員工。聶文接著走進去,目光一排排掃過貨架。
在走到副食區時,聶文把頭低了低,身體往後撤到貨架後,前面有一個身形消瘦、正在清點貨物的男人。
聶文暗地裡窺視著他,心裡焦慮的道——「抬起頭,抬起頭……」
沒幾秒,那個人就用手在老舊的電子記事本上寫了寫,然後抬起了臉。
這下聶文的臉色反而變得蒼白了,他立即轉身衝了出去。收銀員小姐看了他一眼,若不是門口警報器沒有響起,還以為他是偷了東西才倉皇而逃。
聶文坐在飛艇上,幾乎出了一頭的汗,拿起車座上的那張照片,放入了口袋裡。
「文叔,你去哪裡了?」
聶文正欲開門,旁邊房間的聶儀像算準了時間一樣站在門口探首問道。
聶文沒什麼心情的敷衍道,「有點事。」
這時候但凡有點眼力的人都會閉嘴離開,但是聶儀像是很遲鈍一樣,追根究柢的繼續問道,「是什麼事?怎麼不喊上我,也許能幫上忙。」
聶文開了門,跨進一步——
「已經辦好了,只是小事情。小少爺早點休息吧,明早我們就回去了。」說著,關上了門。
聶儀吃了個閉門羹,依然是溫潤柔軟的笑臉,只是回到房間,按下隨行司機的通訊器,讓他去查飛艇裡的GPS。
「昨晚睡得好嗎?」
早餐用過後,在返程的車上,聶儀指著聶文的眼睛問。
聶文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糟糕,得到答案後,他更加難以入睡。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所以他在告知聶潛與否中搖擺不定。
倘若換了以前,他定然不會有任何猶豫的切斷那人與聶潛的聯繫,但是這一年半來,雖然外人看不出聶潛的變化,身邊的人又豈會沒發現他的不同,本來只是冷漠的性格,現在像死水一般激不起半點波瀾,旁邊美女俊男來來往往,也不見他再產生興趣。
最讓聶文認為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生出了退出聶氏的念頭。
聶潛這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他和老爺的推波助瀾?也許都有吧,聶文知道聶潛有火發不出來,憋了很久了。
聶儀和聶文並排坐在後座,看著聶文那張一本正經的臉繃得死緊,輕笑了一聲。
聶文側臉望去,眼神犀利,但襯著那大大的黑眼圈,威力減少了百分之九十。
聶儀克制住笑意,「還有兩個小時才到,我坐到前面去,你在後面躺著休息休息吧。」說完吩咐司機在路邊停下。
聶文還要拒絕,聶儀道,「你現在的精神這麼差,怎麼和父親見面?」知道聶文不會先休息,定是先將聶潛布下的任務完成,聶儀提醒道。
這麼一說,聶文也就不再多言了。
聶潛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回來了。」
聶文走過去,從公事包裡取出列印出來的資料和照片,「已經整理好了。」
聶潛看著他,「很累?」
聶文下意識的皺了一下眉,「還好。」
「回去好好休息吧,這些東西我等會兒再看。」
聶文摸了摸外套的口袋,但還是離開了。
從聶潛的辦公室出來,聶儀不知從哪裡竄出來,道,「東西都交給父親了?」
聶文走神得厲害,被他弄得心中『咯噔』一下,待聶儀打開門進了聶潛的辦公室,又恍然覺得聶儀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愣了一下想著不大可能,歸咎於自己可能多心了,聶文離開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