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難言（下）

　　廣州是一個歷史名城，有著悠久的對外交往史。自康熙二十四年開放海禁，到興平元年大力發展海外貿易以來，一直都是全國知名的通商港口之一，也是傳教士，西方商人在這時除京城外聚居最多之地。

　　也因此，在廣州經常都能看到各色各樣的髮色和眼珠，奇裝異服地亦並不在少數，大街小巷都蕩然著一股異國風，連著那風月之地也進駐了不少異國美人，別具一格的風情讓無數巨富之商千金一擲的都要博美人一笑。

　　而在這裡，最大的青樓名為銷金窩，無愧這個名字，一踏進去就是滿眼的紙醉金迷。

　　在銷金窩最大的風月軒裡，佈置奢華的房間裡，中央巨大的紅木八仙桌圍坐著的男人無一例外的都左擁右抱著衣著暴／露的艷麗女子，男人的調笑和女人的嬌嗲演繹出曖昧又淫／靡的氣氛。

　　胤哦站在窗邊，隔著粉紅的紗帳凝視著主位上笑得恣意浪蕩的男子，俊朗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幽深得彷如無月的夜，一片墨黑。

　　那溫香軟玉滿懷的男子自然就是胤□了。

　　今日因為有一艘相熟的英格蘭商船停泊，商隊老闆與胤□相熟，打聽到他沒有外出便投了拜帖，既是談生意也說是為他介紹一位瑞士商人。

　　風月場所從來都是談生意的好地方，而很少有人知道銷金窩的幕後老闆就是胤□。

　　看著那人肆無忌憚的吃著懷中女子唇上的胭脂，胤哦終於是受不了似的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轉身推開了窗戶，半個身子探出外，聞著夜晚清新的空氣，輕輕的舒了口氣。

　　怎麼就冷眼旁觀了一會就受不了了？是因為壓抑得太久不想再壓抑下去，還是因為知道了哥哥們的感情所以心中異動？胤哦啊胤哦，你怎麼像是把自己逼入了一個死局？

　　「十爺，怎麼不去玩玩？」優美悅耳的男中音在耳邊響起，字正腔圓的漢話，如果只聽聲音你不會猜到說話的是一個洋人。

　　興平元年兩人南下，第一站就是廣州，胤□一眼就看準這裡的商機，和胤哦隱了身份辦起了洋行，並逐漸聯合各行商業領頭，成立了一個行會團體，稱為廣州十三行，而眾人都一同推舉了胤□為行商首領，因為人精似的商人們都隱隱的感覺得到這兩位從京城而來的年輕人來頭不小，所以都尊敬的稱一聲九爺，十爺。

　　胤哦微微偏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能稱得上絕美的容顏，燦爛如陽光般的金髮，雪白而無瑕疵的肌膚，一雙藍綠異瞳彷彿能攝人魂魄，完美的五官讓從小見慣無數美人的胤□和胤哦都在初見的一瞬間感到驚艷，然而更出眾的是他的氣勢，那種從血裡火裡、陰謀詭計、刀光劍影中凝練出來的肅殺氣勢，與舉手投足間的極致優雅形成強烈反差，然而兩種極端糅合在一起，卻使這個人像黑夜裡的一道強光，帶給人無比的震撼。

　　這就是今晚那群英格蘭人帶來的瑞士商人，法蘭克．道森，二十五歲，八年前買船從伯爾尼出發，往來於英法、葡萄牙、荷蘭、印度之間做生意，興平七年夏至福建，主要販賣象牙、寶石、香料，此次到廣州主要是拓展生意，而首要的當然是要拜訪地頭蛇。

　　「你的漢話很標準。」雖然現在心情不怎麼樣，但是面對將來可能的合作夥伴，胤哦還是應了一句。

　　「漢語非常博大精深，是門極為迷人語言，必須下苦工才能學會。我以前商船上有夥計懂漢話，我跟著學過兩個月，到了貴地，又同在登岸地方結識一位北京朋友學了半年，才差強人意。」法蘭克微笑著讚美道。

　　因著耳邊不時傳來的女人的嬌笑聲，胤哦為了轉移注意力便和法蘭克天南海北說著有趣的話題。因著康熙退居太上皇后迷上了翻譯海外書籍，身為人子的王爺貝勒絕對是要拜讀過的，再加上這麼些年走南闖北和無數洋商、傳教士打過交道，胤哦的見識不俗，眼界也足夠寬闊，法蘭克無論說什麼他都能接上話題，並且見精識微，雖然話不多，但幾乎句句一針見血，讓向來自視甚高的法蘭克暗自心驚，心裡也對面前俊朗的男子心生好感。

　　也不知道說了多久，兩人都感覺有些口乾，法蘭克向不遠處的侍者招招手，取了兩杯葡萄酒，遞了一杯給胤哦。

　　銷金窩無愧是廣州最大的青樓，為了迎合洋人的喜好，胤□很大手筆的購置了洋酒和玻璃杯，表明只要你出得起錢，銷金窩能滿足你一切的要求。

　　「其實我不喜歡你們的酒。」對於洋人的品酒胤哦自然是學過的，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高腳杯，看著猩紅如血的液體，他淡淡的道。

　　「哦？為什麼？你不覺得它在口中融化消散的滋味簡直是上帝的傑作嗎？」法蘭克嚥下了一小口酒，陶醉的瞇著眼道。

　　胤哦舉起手中的杯子，剛好在杯身上倒影出胤□的身影，隱約可見其放蕩的樣子，心中一陣氣血翻滾，昂首把手中的酒全都倒入嘴中。

　　喝得太猛讓他咳嗽了起來，臉頰浮上了一抹艷紅，明亮的黑瞳漾出一層晶瑩的水霧，透著一股媚麗的誘惑，法蘭克緩緩勾了勾嘴角，眼底劃過一抹掠奪之色。

　　「你這樣用漢話是不是叫牛嚼牡丹？」法蘭克不著痕跡的靠了過去，伸手拿走他手中已經空了的杯子，手指有意無意的輕輕擦了一下他的手背。

　　胤哦並沒有察覺，平順了呼吸，右手拇指擦了擦嘴角，拭去殘留的酒跡，線條優美的薄唇一下子變得紅潤嬌艷起來，這樣不自知的勾引讓法蘭克的眼神暗了暗，又再靠近了幾分。

　　「我總覺得你們洋人的葡萄酒像血一樣，喝起來感覺怪怪的。」胤哦有些厭惡的看著右手拇指上的紅色，皺眉道。

　　「可是男人都有著嗜血的天性。」刻意壓低了聲線，傳入人的耳朵就像惡魔的引誘，「還有征服欲，獨佔欲，如果不找別的東西慰藉，兀自壓抑，最後只會帶來毀滅。」

　　胤哦怔了怔，有點被他的話觸動到，會帶來毀滅麼……

　　法蘭克看著他陷入沉思，笑意更深，繼續壓低聲音道：「你的狀態很不好，就像被拉得緊繃的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斷掉，從而引發你自己都想像不到的結果。」

　　胤哦立刻扭頭，發現兩人距離有些太近，連忙往旁邊挪了挪，眼神凌厲的看著他，冷聲道：「不要自作聰明。」

　　法蘭克毫不在意他的態度，笑了笑，胤哦覺得那雙異瞳彷彿把自己看穿了一般，令他非常不爽，轉身便要離開。

　　「現在轉身的話，你的面具不一定能夠完美的戴下去。」法蘭克含笑道，又喝了口酒，染紅的薄唇有著詭譎的美麗。

　　「九爺，你好壞哦……啊……」

　　女子妖媚的呻吟適時傳入耳中，胤哦的臉色一變，準備抬起的步子又重新放回原地。

　　「你需要緩解。」法蘭克重新靠了過去，語氣帶著些憐惜和誘哄。

　　「……連你這個剛認識的外人都看穿了……真是糟糕透了……」胤哦交握著雙手，因著身後的淫、聲、浪、語亂了心神，沒有阻止他的靠近。

　　「不，你掩飾得很好，是你先亂了所以我才看出來的。」法蘭克小心翼翼的把手臂和他的貼上，發現他正混亂著，唇角的弧度更大，輕聲道，「你需要緩解、發洩，不然的話，真的會出現很糟糕的事情。」

　　胤哦眼裡出現了一些迷茫，他知道自己心中的猛獸最近叫囂得越發厲害，彷彿隨時都會逃出牢籠，吞噬那個人，法蘭克的話無疑抓到了重點，有時候面對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讓人更容易放下心防。

　　「要……怎麼做？」

　　獵物要進網了。法蘭克心裡升起一股興奮之感，那雙妖瞳陰暗得厲害，佈滿邪肆，他再次往前湊，一字一句極慢極慢的道：「首先……離開這個地方……你不想繼續呆在這裡的，對嗎？」

　　「嗯。」胤哦點了點頭，他的確不想再呆在這個令他覺得壓抑的地方。

　　「跟我走……去一個可以放鬆的地方……」法蘭克抬手環上了胤哦的肩，發現他並沒有反抗，不禁更加的興奮，也更加的大膽，薄唇湊近他的耳邊誘哄般低語，鼻間清爽的味道讓他滿意的瞇起了眼，剛想更加放肆的吻上看起來十分細緻白滑的頸邊肌膚，一道極大的外力狠狠的把他扯開，猝不及防的法蘭克，後腰重重的撞上了一旁的黃花梨矮桌，痛得他忍不住脫口而出了一個Ｓ開頭的英語單詞。

　　「九……九哥？怎麼了？」突然被扯進一個熟悉的懷裡，胤哦如夢初醒望著臉色鐵青的胤禟，疑惑的問道。

　　胤禟上挑的鳳眸含著冷冽的殺意射向了法蘭克，他只覺得後頸的汗毛倒豎，立刻穩住心神，若無其事的站好，對著胤禟微笑道：「九爺不是正玩得開心麼？」

　　胤禟微微瞇了瞇眼睛，隨即斂下難看的神色，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半個身子依在胤哦的身上，懶洋洋道：「這不是看見道森先生和我家十弟聊得開心，過來湊個熱鬧。你們放著香軟的美人兒不管而跑到這裡來，也太不解風情了。平白傷了美人兒的心。還是說道森先生看不上東方的佳人？」

　　「九爺言重了，只是十爺見識匪淺，聊著聊著就忘記了時間而已。」法蘭克看向了胤哦，「與十爺交談，實在是讓人依依不捨。」

　　胤禟眼底的寒意又有上升的趨勢，唇角的弧度卻是不變，「道森先生漢話不錯，但是這成語運用還是欠缺火候，還是再深造深造為好。」說完不再看他，扭頭對著胤哦道，「你不是一向都不喜歡這些地方，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胤哦聞言頓了頓，點了點頭，掃了一眼法蘭克，後者剛回他一個溫和的微笑，他就覺得手腕一痛，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胤□拉著走了。

　　法蘭克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裡有些惋惜，相比起溫軟的女人他更加喜歡男子的精壯，來這裡之前，船隊的老闆就已經和他說過這十三行兩位巨頭的情況，九爺風流狡詐，十爺沉穩溫厚，而外貌都是無一例外的相當出色。

　　若說初見兩人，九爺讓他驚艷，十爺就是讓他覺得眼前一亮，那個青年，在這片紙醉金迷的渾濁裡，乾淨如泉，很容易引起男人招惹的慾望。特別是當他看見他那般寂寥落寞的神色時，更是忍不住的去碰觸。

　　本以為打著開解之名能夠春風一度，卻想不到……憶起那雙含著殺意的鳳眸，法蘭克無聲一笑，看起來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只是那流水還意識不到罷了。他伸手摸了摸還隱隱作痛的後腰，真是無妄之災吶。

　　這個暗虧，可不能就這樣隨便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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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禟板著臉把胤哦拉上了馬車，冷冷的對車伕說了一句：「回府。」後，才轉過來帶著些咬牙切齒的怒氣對著他低吼道：「你是笨蛋嗎？對陌生人沒有一點防備之心！」

　　胤哦被吼得一愣，眼裡全是不解，「九哥，你在說什麼？」

　　看見他這樣，胤禟氣得又想破口大罵，只是話到嘴邊，兀然記起胤哦對於這方面的事情遲鈍得厲害，所以他才看不出那個法蘭克眼裡的侵略之色。

　　「那個法蘭克．道森你不要和他有過多的交集，這人年紀輕輕的卻是個狠角色，危險邪乎得厲害，你小心些為好。」深吸了口氣，胤禟冷靜下來道。

　　胤哦有些奇怪，他並沒有感覺到那人有惡意，但是既然他這樣說了，他便乖乖的點了點頭。其實對於別人的感情胤哦的確很少會感覺得到，因為他的眼裡心裡都只是裝著胤禟一個而已。

　　「九哥，擦擦吧。」看著他唇邊頰上刺目的胭脂，胤哦壓下心底的妒忌，掏出手帕遞了過去，然後就不再看他，托腮倚在窗邊怔怔的出神。

　　幾縷月色從窗外照了進來，灑在胤哦的臉上，柔和了俊秀的眉眼，胤禟不經意的一眼望去，竟失了神，好半響才反應過來。

　　然後想到法蘭克凝視這人的眼神，胤禟覺得肝火又有上升的趨勢，胤哦你個笨蛋，難道沒有看出來那個男人不懷好意？不是討厭陌生人的隨意親近麼？怎麼還和人勾肩搭背的，差點就被吃上豆腐了！！

　　連胤禟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看著胤哦和一個陌生男人如此親密，而且那男人眼裡還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掠奪，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把法蘭克給殺了！

　　那時的心情，帶著超越兄弟之情的獨佔欲，濃烈得可怕，可惜當事人並沒有認真去探究，也讓禁忌的感情繼續沉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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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禟覺得，他真的應該讓那個叫法蘭克的傢伙永遠消失在這個世上！

　　自那晚以後的第二天，法蘭克正正經經的投了拜帖，說與胤哦一見如故，便設了飯局邀其前往，胤哦一開始是記著胤禟的話婉拒了，但是幾天後法蘭克送了兩個妖嬈嫵媚的金髮碧眼的貌美女郎來，直言是給九爺胤禟，而那風流慣的人下意識的就收下了，讓胤哦鬧心不已，索性應了法蘭克的約，眼不見為淨。

　　這下輪到胤禟膈應了，想發作，但是胤哦和法蘭克是君子般的交往，他即使貴為兄長也沒有蠻橫阻撓的資格，況且法蘭克當真心懷不軌，也未必強得了胤哦去。他這樣告訴自己，刻意忽略了心底的不舒服感。

　　這日，胤禟在書房看賬本，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周至進來稟告事情，他隨口問了一句胤哦的去向，得到答覆說又和法蘭克出去了，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就真和那個洋鬼子那麼投緣了？」胤禟冷笑道，平常那人總是在這裡陪自己的，一抬頭就能看見，現在居然……真是氣死人了！

　　「爺，莫不是十爺看上了那個洋鬼子了吧？」周至是胤禟身邊的老人了，所以說話也不太有顧忌，脫口道，但是見著胤禟立刻黑下來的臉色，心裡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看上那個死洋鬼子了？怎麼可能！！怎麼……不可能了？雖然很討厭那個傢伙，但是不得不說那張皮相的確是罕見的出色。但是老十一向是潔身自好的，除了家中妻妾就沒碰過別人，給他送嬌姬美婢從來都是拒絕的……等等，話說老十一直拒絕的都是女人，難道他其實好男風？不對啊，好男風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憑著他倆的感情沒必要遮掩吧？

　　「十爺不是隨便的人。」胤禟喃喃道，像是在說服自己。

　　周至是慣常會察言觀色的，見胤□這樣，遲疑了片刻道：「十爺應是重情之人，比較看重感覺多過慾望，或者想先培養感情再下手吧。」

　　胤禟一想到胤哦可能對法蘭克動心了，心裡就非常不是滋味，冷著臉道：「要真看上直接下手得了，談什麼感情，難道還真要和一個男子傾心相愛？難道還能帶回去給阿瑪額娘哥哥們看？」即使真的，那個法蘭克算什麼東西，怎麼能得他的十弟一片真心實意！

　　「九爺息怒。」周至連忙道，心裡卻覺得爺這表情語氣忒像吃醋了，「或許十爺是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您是知道的，十爺出了名的清心寡慾，可能有些顧忌。」

　　胤禟想了想，覺得有幾分道理，突然計上心頭，對周至招了招手，讓他附耳過來，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說了幾句。

　　周至聽罷，遲疑道：「爺，這樣做，十爺若是生氣了……」

　　「生氣了有爺頂著，爺又不是沒幹過這事，去吧，辦得仔細些。」胤□笑著道，眉眼都透著一片愉悅。

　　「是。」周至領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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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哦從來沒有生過胤□的氣，即使他有時候的舉動會讓他很傷心，他都不願意對那人冷下臉。

　　然而今晚，當他回到房間，看著床上四肢都被束縛住的法蘭克時，終於有了恨不得把那人掐死的衝動。

　　本被束縛住而掙扎著的法蘭克，口塞布條不斷發出嗚嗚聲，但是在看見胤哦的那一刻，停了動作，隨即彎了眉眼，放鬆下來，大字型的躺在床上，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胤哦收緊了雙拳，突然用力擊向一旁堅硬的雕花，眼裡滿是陰狠暴戾，一言不發的取走法蘭克口中的布條，幫他解開四肢上纏得死緊的綢緞。

　　法蘭克坐了起來，翹起了嘴角，搓揉著手腕上的勒痕，含笑道：「我還以為自己是得罪了什麼人，沒想到居然是十爺的房間，我是不是該讚一句，九爺待你還真好，什麼事情都幫你想了。」他是心思通透的人，看見胤哦的那一刻，眼神一轉就把事情猜出了個大概了。

　　胤哦閉了閉眼，死命遏制心中翻滾的怒氣和悲涼，他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的愚蠢，其實那晚在銷金窩，胤禟把他扯進懷裡時的神色他是看出了其中蘊含的獨佔欲，所以思來想去幾天，恰逢法蘭克也是有所求，他便將計就計的營造出了一幅與他甚為投緣的假象。

　　他想著，如果那個人嫉妒生氣了，他便能順水推舟，即使沒有達到他所希望的，也沒什麼大礙。

　　可惜他錯估了結局，也低估了自己的心情。

　　「他可能，真的只把你當兄弟吧。」法蘭克不知死活的道。

　　胤哦睜開眼冷冷的看著他，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力度之大讓法蘭克以為他想勒死自己。

　　「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要是敢說出去一句，我就讓你即使死在大街上也沒有人敢多管閒事的看你一眼。」他語氣中的警告讓人不寒而慄。

　　法蘭克這才明白，這個人根本不是溫和柔軟的綿羊，而是殘忍狠絕的惡狼！

　　「那麼我陪著十爺這些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十爺不會那麼小氣讓我做白工吧？」即使呼吸有些不順，法蘭克依舊微笑道。

　　胤哦冷哼一聲放開了他，「你說的那個叫咖啡的植物我可以幫你打通關係引進國內，但前提是你必須做出一份詳細的報告交上來，若真的適宜，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

　　當今皇上登基後大力發展海外貿易，但是在植物引進這一領域管制得十分嚴格，勒令所有西方植物必須經司農寺種植研究並且由政府試驗種值方能在民間推行，而且廣州十三行成為西方植物種子的唯一入口。

　　法蘭克來了一年多，漢話說得不錯，對於文化也瞭解得不少，他發現這裡的茶文化博大精深，但是在西方盛行的咖啡文化卻沒有一點蹤跡。這人有冒險精神，銳意進取而使他成為了一名成功的商人，他永遠都堅信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幸運兒，如此廣袤的東方市場，如果由他打開，那該是多大的利潤！

　　「那麼便多謝十爺了。」法蘭克也不矯情，坦然道。

　　「離開這裡。」胤哦沒再看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法蘭克低聲笑了笑，估計某人麻煩大了，不過與他何干？

　　與此同時，胤禟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神思恍惚的接受著兩個異國女郎火辣的伺候。

　　溫熱滑膩的嬌柔女體一左一右的如蛇般貼在他的身上，極盡挑逗誘惑伺候之能事，若是平常，胤禟會很享受的來場暢快淋漓的歡愛，但是今晚他卻是顯得意興闌珊，沒有一絲感覺。

　　也不知道現在胤哦和那個法蘭克怎麼了……是如往常一樣把人趕出去還是……想到胤哦和另一個男人在床上糾纏的情景，胤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以前也嘗試過送女人去胤哦的房間裡，但是他從來沒有過現在這麼不舒服的感覺，到底是怎麼了？因為那個是男人？還是說覺得自己把胤哦帶壞了？

　　就在他還沒理清頭緒之時，門外卻吵鬧了起來。

　　「十爺，您不能進去。」是他的貼身小廝寇成的聲音。

　　胤哦？胤禟疑惑的從床上坐起來，這時候門已經被人用力的踹開，急促的腳步聲，青色的帳幔刺啦一聲被扯到了地上，然後他就看見一向溫和的胤哦黑著臉，像門神一般的站在了床邊，冷冷的看著他。

　　胤哦看著床上赤、裸著的人，身上還掛著兩個同樣赤、裸的異國妖姬，腦海裡的一根弦似乎蹦的一下子斷了，滿心的嫉妒像要噴湧而出，眼含寒冰的看向那兩名被他突然冒出而嚇住的女人，「滾出去！」

　　即使聽不懂漢話，但是胤哦的表情卻很好的表達出了這個意思，兩人怯怯的看向胤禟，後者抬手做了個手勢，兩人連忙下了床，胡亂披上衣服快速退了出去。

　　胤禟看著明顯很生氣的胤哦，心裡沒由來的就很是愉悅，毫不在意自身的光、裸，下床自顧自的倒了杯茶，邊喝邊問道：「怎麼這麼晚還突然過來了？」

　　昏黃的燭光，令白皙的身體染上曖昧的光輝，線條優美的脊背，柔韌有力的腰，挺翹的窄臀，修長矯健的腿，漂亮得像是藝術品，讓人有膜拜的欲望，也想把他收藏起來。

　　胤哦偏過頭，眼裡有些暗沉，啞聲道：「為什麼那麼做？你答應過我不再往我房裡胡亂塞人的。」

　　胤禟頓了頓，他的確是答應過，在第一次南下，有位知府送了兩個婢女過來，他分了一個給胤哦，第二天那人卻很認真的和他說不需要，自此他再也沒有自作主張過，這次……他是怎麼了？

　　「我答應過不塞女人。」胤禟下意識反駁道，放下手中的杯子，轉身走到胤哦身邊一手搭住他的肩，輕佻的調笑道，「難得見你與一個外人那般投緣，我以為你是看上那張臉了，怎麼？我猜錯了？」

　　胤哦扭頭狠狠的瞪著他，「你問過我沒有？為什麼你要這樣自以為是？九哥，你這次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這次有多傷我！

　　胤禟被罵得一愣，隨即臉色也不好了，他可從來沒有對他發過脾氣，現在為了一個外人這樣？至於嗎？

　　「好，我自以為是！如果不是你和那個法蘭克那麼親近我會誤會？你最近越來越奇怪，你說你到底在想什麼？你不要那個法蘭克，那麼你告訴我你要什麼？」胤禟不甘示弱的吼道。

　　胤哦看著他，突然低聲笑了起來，說不出的落寞難過，「我要什麼……我要的你不可能會給我的……」

　　「你說！」胤禟何曾見他這樣過，急忙說道。

　　胤哦抬手輕輕撫上他的眼角，那般的溫柔，清亮的黑瞳裡是不再掩飾的濃烈愛意，胤禟愣在了當場，下一刻，他就被他一把扯到了床上，身體剛陷在柔軟的被褥裡，唇就被人堵住。

　　帶著壓抑良久的渴望，胤哦在他口中肆意的逗弄，一邊單手攥住他的雙腕，一手在滑膩的身體上摩挲著。

　　討厭他的身上有別人的味道，非常討厭！

　　我要你！我要的從來就只有你！

　　「……唔……胤……胤哦……住手……」嚇了一跳的胤□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就掙扎，無奈武力值差距太大，只是作無用功。

　　胤哦聞言，頓了頓，咬了一口他的薄唇，在他吃痛輕呼的時候，他才緩緩離開，凝視著他輕聲道：「現在知道我要什麼了？可是你看，你給不了我的，對不對？」

　　胤禟看著那雙帶著希冀的眼睛，吶吶的說不出話來，然後他看著他眼裡的光芒慢慢變得死寂，心裡也是一陣疼痛。

　　他放開扼住他的手，從他身上起來，拉過一旁的薄被把他牢牢包裹了起來，留戀的摸了摸他的臉，溫柔道：「好好休息吧，把今晚的忘了。明天開始我還是你的十弟，一切都沒有變。你喜歡遊戲人間玩樂至上怎麼都可以，只是，不要再把我推給別人了。」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胸膛，「這裡會痛的。」

　　胤禟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落寞的離開，腦海一片混亂。

　　我愛上你……很久很久了……

　　不久前在來時馬車上胤哦說的話猛然在腦中響起，原來當時他說的是真的！那樣的語氣居然是真情流露，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說著那樣的話，又是怎樣在隨後能若無其事的說是開玩笑呢？

　　「笨蛋……怎麼就愛上我了？」胤□惱怒的嘀咕一聲，抓起被子蒙過頭，閉上眼卻全都是那人哀傷的眉眼和溫柔笑著的神色。

　　他是知道自己花心好色，感情什麼的他覺得既無用又束縛，見著大哥三哥，四哥八哥的膩歪勁，他有時候會羨慕，但是更多的卻覺得不自由，他知道自己是不羈的風，美色用來賞玩就好，何必談情說愛？

　　可是為什麼對他說愛的要是胤哦呢？他說過要護著，不讓人欺負傷害的胤哦……呃，雖然現在傷他最深的就是他呢！

　　胤禟突然有些自厭，翻來覆去一晚上，到天亮了都沒用想出個所以然，只能頂著個黑眼圈起床了。

　　到了花廳，看見胤哦的一瞬間他不禁僵住，生平第一次感到無措。

　　胤哦卻如常和他打著招呼，微笑的樣子讓他覺得昨晚的一切彷如南柯一夢。

　　一整天下來，他們就和從前一樣相處談笑，他看著他，心底卻有股酸澀蔓延開來。

　　到底是多長的時間才能練成這樣把感情掩埋得不露半分破綻，昨晚他真的傷害到他了吧，所以才會孤注一擲般點破一切。

　　接下來的日子，胤□就在不斷的糾結自責中度過，又慢慢的開始覺得不甘心，憑什麼爺每天都不斷揣測你到底想啥，你卻神色自若的彷彿在嘲笑爺庸人自擾？爺不幹了！！

　　胤□看著書房另一側也在看賬本的胤哦，心裡一陣氣憤，用力的放下毛筆，啪的一聲輕響，讓胤哦抬起了頭，詢問般看著他。

　　「你過來，我有事情問你。」胤禟沉聲道。

　　胤哦不明所以，但還是放下手中的賬本，乖乖走過去坐到了他的對面。

　　「我問你，那晚你說的都是不是真的？」胤禟也不拐彎，單刀直入的問道。

　　胤哦看了看他，無奈一笑，「是不是真的又有什麼關係呢？你只要記得我們只是兄弟就可以了。」

　　「怎麼沒有關係了？我……」

　　「你怎麼樣？你能回應我嗎？」胤哦冷冷的打斷了他。

　　他一怔，有些無措的看著板著臉的他。

　　胤哦深吸了口氣，站起來走到他面前，雙手一撐，將他困在身體和椅子之間，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氣勢逼人的讓胤禟有些膽怯。

　　他伸手輕托起他的下巴，逼他與自己對視，「我不想你為難，所以讓你忘記那晚發生的事情，我自己也不露出一點感情，反正我裝了那麼多年了，我有自信一直裝下去，你又何必咬著不放？你只想把我當弟弟，那我就只當弟弟還不行嗎？我又沒有擺出一副『我只要默默愛著你你不用理我』的神色讓你良心不安，那麼你還想怎麼樣呢？」

　　「我……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他都有些搞不清自己對胤哦是怎樣的感情了，「為什麼會……愛上我？」

　　「如果有愛上你的理由，那麼一定還能找出不愛你的理由。」胤哦輕輕的道，「算了，看把你糾結的，我明天回京去吧，等到你完全撩開不多想了再說吧。九哥，你要記住，無論怎麼變化，兄弟是一輩子的，多了些愛情而已，沒什麼的。完全可以不用理會的。」

　　胤禟看著他眼底的縱容，似乎一直以來這個人對自己就是沒下限的寵溺，雖然他比他年長兩個月，但是其實胤哦更像哥哥吶。

　　胤哦見他怔住的模樣，愛憐的想摸摸他的臉，但是又覺得太曖昧了，何必讓他再混亂下去呢？剛想直起身離開，前襟卻被人捉住，怔忡的時候唇上卻傳來柔軟的觸感，害他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清爽的味道，不同於女子的濃艷胭脂，胤□舔了舔唇，只是輕輕一碰卻覺得很是回味，見著胤哦呆呆的模樣，鳳眸一彎，又湊了上去，這次可是用上了高超的吻技，濕滑的舌探了進去，時重時輕，又吮又吸，胤哦回過神來的時候，只有軟了手腳輕聲喘氣的份了。

　　「吶，你知道的，我不好男風，即使江南繁華之地多的是嬌柔絕美的小倌，雖然我也嘗過鮮，但是覺得就那麼一回事，喜歡那些像女人似的男人不如直接碰女人來得乾脆。」胤禟笑著用拇指撫過胤哦略顯紅腫的唇瓣，「我喜歡你的味道，不帶狎玩之意，這樣算是愛吧，最起碼的不是單純的兄弟之情吧？」

　　所謂狂喜，胤哦是真切的體會到了，聲音不覺有些顫抖，「你……沒有開玩笑吧？」

　　胤禟不樂意了，「我雖然嘗遍百花，但是從來不對良家女子出手，也不玩弄感情的，況且你是我弟啊！我怎麼會開這樣的玩笑啊？」

　　胤哦忍不住緊緊的摟住他，大力得彷彿要把人揉進骨子裡，「即使你是因為不忍看我難過而撒謊，也不要告訴，就這樣騙我，一直騙下去，求求你了。」

　　「傻瓜，我沒有撒謊，我可是享樂主義者，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胤禟有些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背。

　　好吧，太過花心風流果然真心什麼的讓人很難相信啊。

　　後來，兩人當然膩膩歪歪了好些日子，但是一個非常大的能影響兩人關係的問題卻迎面而來，讓他們不得不認真對待。

　　那就是——攻、受、問、題！

　　胤禟覺得，他這個風月老手又是哥哥，理所當然的應該是上位啊！

　　胤哦認為，無論是從武力值還是外貌體型，他都不會是下面那個！

　　所以一到晚上，兩人就為這個問題爭來爭去，胤□靠挑逗技巧，胤哦回以武力鎮壓，往往到最後都是衣衫不整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卻依舊是勝負不分，只好用各自的十兄弟互相為對方解決了。

　　這晚依舊是平手，整理好自身，一如多日以來的滅燈上床蓋被睡覺。

　　「你不是一直都讓著我的麼？這次幹嘛這麼堅持啊？上位者要有很好的技術下面的才會舒服不難受。」胤□戳戳摟著他的胤哦的胸膛，問出了困惑已久的問題。

　　胤哦收緊了手臂，埋首在他的頸間，良久才悶悶的道：「……你有過那麼多相好，我怕你會忍不住把我和她們比較……我會嫉妒那麼多人看見過你那個時候的樣子……」

　　胤禟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樣一個理由，頓時有些心虛，話說胤哦這些年其實還真算得上對自己守身如玉了，而且很多時候自己還硬把他拉去那些煙花之地，他看著自己那般放浪形骸，當時一定很難過吧？呃……把自己後面的第一次給他似乎比較公平也算是補償吧？

　　「……我怕疼……」胤□有些弱弱的道。

　　胤哦一愣，連忙抬起頭，無比希冀的望著他，「我……我會很小心的……你，你也可以指導我麼……」

　　胤禟立馬囧了，但是看著那雙眼睛那麼殷切期望的，又想到自己之前過分的行為，把心一橫，點了點頭。

　　爺一會壓回來不就行了？

　　但是曾經有人說過，禁慾良久的男人在床上就是徹頭徹尾的野獸啊！

　　所以九爺很丟人被做到昏睡了過去。

　　最後的最後，胤哦樂呵呵的抱著人洗了個美美的澡，又抱著人回歸到鬆軟的大床上，看著胤禟安寧的睡顏，滿足的摟著人閉上了眼。

　　墜入夢鄉之前，十爺在心底得意地想著，果然裝可憐什麼的最有效了！

作者有話要說：肥肥肥肥肥肥肥的一章啊～～～~\(≧▽≦)/~啦啦啦

我果然走上了年下這條路下不來了！！！

其實原本法蘭克那段，十爺怒氣匆匆的去到九爺房裡，是準備來個強X的，但是無奈我是親媽，又覺得十爺實在是下不了手傷害胤□，所以就木有下手了~~

兄弟什麼的最萌了……

哦，求肉？我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哎呦，我果然最喜歡溫柔腹黑攻了~~~九爺，你還是受著吧，雖然我也很哈美攻來著~~~但是花心神馬的是要有報應的，被壓被壓被壓吧~~~

咩O(∩_∩)O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