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婉君

　　【俏回頭，含羞走，鄰家有女，青梅一低首】

　　······

　　她永遠記得，初見趙天域的時候，是一個雪花紛飛的早晨，五歲的她被溫柔美麗的母親打扮的玉雪可愛，說是要進宮，見自己那個得寵的姑姑。

　　母親說，要請姑姑給她指一門婚事。

　　可是，她才五歲，她的婚姻，為什麼要這麼早定下？

　　「婉君，你可準備好了？」

　　母親溫柔的眉眼映在了父親特地找來給她的水銀鏡中，讓她有一陣子的恍惚，但是很快，她小臉一沉，癟著嘴，不開心道：「母親，我不要，我不要這麼早就定下親事，我要自己選我以後的夫君！就像姑姑一樣！」

　　那時候她年幼，不懂什麼事愛情，她只知道，她的命運要自己掌控，她不希望終生大事早早地被定下。

　　可是，母親只是溫柔地看著她，笑道：「婉君，我們女子，都是這般過來的，你現在不定，以後就可沒有好的了。你姑姑如今的確是聖寵不衰，可那又如何呢，寵妃，終究不是皇后啊！」

　　母親問，婉君，你是不是覺的你姑姑寵冠六宮很幸福？

　　她點了點頭，可是母親卻摸著她的頭，溫柔道：「婉君，幸福必須由心而發，那些表面上的幸福，只是別人看著艷羨罷了。」

　　那個時候，母親長長地歎了口氣，臉上滿是憂色。年幼的她眨著眼睛不懂母親為什麼是而憂愁，她只是整了整衣衫，披上小貂裘，跟著母親進了宮。

　　母親說，指婚是必須的，她無法違抗母親，但是心裡面，卻早已做好了說服姑姑讓她自己找夫君的打算。

　　更何況，在她心中，只有大哥才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子，她要嫁，就要嫁給大哥那樣的人！

　　姑姑李嫣，乃是京城第一美人，雖然說大家都認為她長大了之後會代替姑姑第一美人的位置，卻依舊改不了，姑姑是第一美人的事實。每次見到姑姑，就能見到姑姑身上那似乎與生俱來的高貴典雅的氣息，姑姑說，那是獨屬於李家姑娘的氣質。

　　「姑姑，我以後也會成為你這樣的人嗎？」

　　她童言無忌，殊不知，多年後，一語成偈。

　　「會的，婉君一定是比姑姑更美的人。」

　　姑姑的笑容，美的讓人醉心，她滿心艷羨，想著自己長大了也會這麼美心中就十分欣喜。告別了姑姑和母親，她帶著小宮娥去了紅梅苑，因為姑姑說，御花園裡的紅梅，是整個京城，紅梅開的最好看地地方。

　　當她踏入紅梅苑的時候，天空正下著雪，鵝毛般的雪花飄落，一片片的，讓園中的紅梅，越發的紅艷了。

　　「好美！」

　　她歡呼著奔入紅梅林中，因為姑姑得寵，她在皇宮裡也可以隨處走動。此番隨著白雪撲入梅林之中，就開始玩得忘乎所以了，她想，如果讓她選，我不會做那冷清孤高的白梅，而是要像這紅梅一樣，即便冰天雪地，也可以開得美艷無雙！

　　折下一枝紅梅，她想著拿回去給姑姑和母親看看，然而興高采烈的她沒有注意腳下，腳底一滑，跌在了地上，髒了衣裙，污了貂裘，手掌被紅梅枝刺破，鮮血染雪。

　　雖然很疼，但是她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大家小姐，所以她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臉，鬱悶道：

　　「真該死！」

　　責備自己不小心之後，她正準備爬起來，面前卻突然出現了一隻修長的手，虎口處和食指處都有著厚繭，和自家大哥一樣。

　　大哥說，虎口處有繭證明他習武，而食指處有繭，證明他經常執筆。

　　這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人的標誌！

　　驚訝的抬眼，一張英俊不凡的臉就那樣闖入了她的生命中，雪花紛飛，紅梅飄落，在白與紅的世界裡，一個英武的少年朝著她伸出雙手，鳳眼微瞇，溢出帶著溫柔的笑意。

　　「沒事吧？」

　　他是那麼問她的，她木木的，就那麼盯著眼前的少年看，並沒有回答。

　　「怎麼了？哎呀，你手上流血了，快起來，我帶你去包紮！」

　　說著，少年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抱著她不顧跟著她的小宮娥的著急就帶著她去了他的寢宮，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少年為她著急的臉，眸子璀璨，眉眼彎彎。

　　原來，真的有和哥哥一樣的人。

　　然後，少年抱著他進了他的寢宮，她才知道，他是太子，他叫，趙天域。

　　父親說，太子天域，德賢兼備，有勇有謀。

　　只是，皇后的娘家沒有勢力，所以太子他，還不如其他幾位皇子受寵。

　　然而這些，與她和干。

　　姑姑最終沒有指婚，因為她求姑姑說過，她要自己找未來的另一半。

　　說這話的時候，她腦海中浮現的，是梅林中邂逅的少年。

　　從那以後，她叫他天域哥哥，他叫她小婉君，她可以隨意出入東宮，而他，也時常來李家看她。他們的認識和發展順理成章，而與此同時，太子和李家交好的消息傳了出去，大哥也和天域哥哥成了好兄弟。

　　「天域，你放心，我李鈺麟是你的兄弟，就一定會助你。雖然我爹一直保持中立，可是我不會啊，過幾天，我帶你去見一見我二弟，他可比我們都聰明，能給你出主意。」

　　那一年，她八歲，躲在假山後本想嚇一嚇大哥和天域哥哥，卻不料聽到這樣一段對話。

　　二弟？

　　大哥還有一個二弟，那麼我是不是還有一個二哥？

　　她懵了，她跑去問母親，母親聽到這事卻哭了，說對不起兒子。她問不出什麼，所以，她去了父親的書房，卻發現天域哥哥從書房中走了出來，臉色，似乎還有奇怪。

　　天域哥哥不高興了嗎？

　　她想，她應該讓他高興，所以她急忙奔回了自己的臥室，拿出她新繡的荷包悄悄地遞給了他，那個時候，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名為痛苦的情緒。

　　「天域哥哥，你不高興嗎？」

　　她以為，是自己的繡的不好，哪知天域哥哥只是笑了笑，收起荷包，倉皇而逃。

　　逃走之前，他說，婉君，我這一生，絕不負你！

　　那一年，她八歲，他十五。

　　得到這樣的承諾，她很高興，回到家裡就準備多繡幾個，至於她是不是還有一個二哥的事，等晚上再去問父親。

　　然而，她再也沒有機會了。

　　父親猝死，死在了書房裡。

　　當李府被白皤覆蓋，當漫天的紙錢翻飛，她哭紅的眼睛裡，再也見不到父親的身影。父親猝死，母親也跟著病倒了，原本只是一個嬌小姐的她，只能和大哥一起，扛起李家的重擔。

　　那個時候，她看到天域哥哥跪在父親的靈前，將頭都磕出血來了，她心疼的要找連月小太監給天域哥哥拿藥，卻聽人說，連月，落入護城河，去了。

　　突然之間，她覺的很悲涼，那時候，她不懂她為何悲涼。

　　一年以後，大哥和天域哥哥一起掌控了父親的勢力，而母親也終究是去了，母親去的時候，將她叫到床前，告訴她：「婉君，皇室的人不能信，所以婉君，你和你大哥要學會明哲保身。最關鍵的是，你不能嫁給趙天域，絕對不能！」

　　母親的臨終遺言如同一根利刺，將她傷的體無完膚，她不懂為何母親不成全她，而從那以後，一向孝順的大哥也禁止她和天域哥哥接觸。

　　她想，大哥不喜歡她了，大哥不疼她了，她知道她還有個二哥，所以她問所有的人二哥去了哪裡，可是李府的下人卻說，二公子因生下來眉心一點硃砂過於妖艷，養在府裡怕是會給家裡帶來厄運，給朝廷帶來厄運，所以，二公子被送走了。

　　送去哪裡，沒有人知道。

　　那個時候，她很無助，所以她絕食抗議，最終，大哥還是心疼她，看著她一天天瘦下去，大哥抱著她有氣無力的身體，哭的聲音嘶啞。

　　「婉君，二弟已經受了太多的苦難，我幫不了他，所以我不想，再看你受苦了！婉君，不管你歡誰，不管你想要什麼，大哥總是會給你的，如今只有我們兄妹相依為命，大哥答應你，不管你做什麼，大哥都支持你！」

　　「婉君，我相信這世間還有真情，所以，去吧，我也相信，趙天域會是我永遠的好兄弟！」

　　以前不懂，後來她才明白，那個時候的大哥，那個聰慧睿智的大哥，只是因為她，選擇了相信一個他本就不信的人。

　　於是，十歲那年，趙天域鎮壓苗人歸來之後，她煮了一碗長壽麵給他，然後告訴他，天域，我李婉君，願意在你下半輩子的每個生辰，做一碗長壽麵給你。

　　天域展顏一笑，將她抱進懷裡。

　　從那時候起，她叫他天域，他喚她婉君。

　　······

　　【我曾風華絕代，我曾舉世無雙，然而最終，我只願洗盡鉛華，為你洗手作羹湯】

　　······

　　接受了父親的勢力之後，那個沒有什麼勢力的太子，終於鹹魚大翻身了。因為她的原因，也因為相信天域，大哥不顧李家素來保持中立的祖訓，不顧外祖的勸阻，毅然決然的跟著天域，成了太子黨，那個時候，面對外祖的憤怒，大哥是怎麼說的來著。

　　大哥說，外祖，不要說什麼狡兔死走狗烹，我相信天域，不會忘恩負義！

　　大哥說，婉君，我們李家全心全意地對待天域，想必，他也會全心全意地對你，到時候，你將成為皇后，榮寵一生！

　　大哥說的很興奮，可是那個時候，她卻不確定了，因為姑姑病了，宮裡來人說，姑姑，是被太后下了毒，慢性的毒藥，要被折磨一年，等到容貌變了，形如枯槁，才會以最悲慘的姿態死去。

　　她聽說那件事的時候，衝進宮裡見到了姑姑，姑姑躺在床上，先皇抱著她滿目的疼惜，她看到姑姑在笑，可是笑容裡，卻沒有絲毫的暖意。

　　姑姑說，婉君，你陪著我吧，陪著我走完我最後一段路。

　　於是，她在宮裡住了下來，她不想姑姑死，可是害死姑姑的人，卻是天域的母親，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求先皇為姑姑主持公道。

　　最終，她還是求到了先皇的面前，她想，以先皇對姑姑的疼愛，一定會為姑姑主持公道。

　　可是姑姑聽說了這事兒之後，卻只是看著她，哀傷的笑了。

　　「婉君，沒用的，姑姑我一生也只能是個寵妃，就算先皇再怎麼愛我，因為李家的實力，因為這大周的江山，姑姑也只能是個寵妃！婉君，你要記住，如果趙天域不能納你為後，不能除了你六宮無妃，那麼你就另外找個人嫁了吧。女人的心，總是太小，可是一個皇上的心，卻那麼的大。」

　　「婉君，你知道嗎？如果可以重來，我絕不會，和皇室的人扯上關係，絕對不會！」

　　最終，姑姑死在了她面前，死的時候依舊美麗的讓人忘了呼吸，她站在姑姑的身邊，看著先皇痛苦，看著先皇為了姑姑親自收拾儀容，看著先皇為了姑姑殉情，可是，她最終，沒有看到先皇為姑姑報仇，甚至，連姑姑的死因，都隱瞞了。

　　先皇駕崩，舉國縞素，然而那個罪魁禍首，卻站在後宮最高的位置上，將她抓了過去，用銀針在她身上紮著看不見的洞，用竹籤子挑她的指甲，最終要不是那個瘋女人害怕李家的實力，恐怕她早已死去。

　　那個瘋女人，是天域的親娘啊！

　　她沒有把這事告訴天域，她只是默默地離開，和大哥一起去了邊關，不管是鎮壓韃靼，苗人，她都跟著哥哥，身先士卒。她的身上沾滿了敵人的鮮血，她的名聲，在軍隊中漸漸打響，在她以為自己終於要忘掉天域，終於能重新開始的時候，天域卻找到了她。

　　那個時候，他已經是皇帝，永寧殿內，已經有了一位皇后。

　　那一天，她正好回京，卻在城外桃花山遇見了天域，彼時，她提著劍立刻轉身，下一秒，卻被天域緊緊地抱在了懷裡。

　　他說：

　　「婉君，你就真的，忍心拋棄我嗎？婉君，你不愛我了，對嗎？」

　　天域，天域，天下皆是他的領域，更何況，她這個素來放不下他的女子。

　　可是，他已經有了皇后了啊，據說，皇后也已經懷孕了。

　　姑姑說，就算她要嫁給趙天域，也只能做皇后，只能做他唯一一個女人，可是現在，沒有機會了。

　　所以，她狠狠地推開了他，卻見他拿著劍刺向了他自己，向她表衷心，最終，她還是心軟了，好不容易築起的心牆，轟然倒塌。

　　「婉君，不要上戰場了好嗎？戰場那個地方，不是你該去的，我趙天域的女人，就應該享受世間最尊貴的榮華！」

　　「婉君，就當是為了我，好嗎？」

　　然後，她點頭了，當年驚才絕絕的女戰士李婉君，那個享譽京城的第一美人李婉君，最終還是拿起了繡線，洗手作羹湯。

　　天域，我要用我的一切，換來你的真心相與。

　　······

　　【當愛已成往事，你可曾記得，當年，竹馬青梅時】

　　······

　　那時候，她和他在一起，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她和天域和好如初，如膠似漆，她興高采烈的跑到大哥面前，告訴他這個讓人興奮的消息。

　　然而，在大哥的書房裡，她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青衣，白紗，公子如玉，眉心一點硃砂。

　　大哥說，這是你二哥。

　　原來，她真的還有二哥，原來，那個被譽為不詳的二哥，如大哥一樣，也是如此的絕代風華。

　　但是，她不喜歡二哥，因為二哥說，不能和趙天域在一起。

　　不和天域在一起，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晴天霹靂。

　　「李婉君，記著我的話，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二哥走的時候，背影瀟灑，他說，她要去學習醫術，等學成後就會回來。

　　走了更好！

　　她討厭這個二哥，因為他那眼神太過於薄涼太過於淡漠，可是大哥也說，婉君，不要和趙天域在一起，好嗎？

　　她和大哥，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啊，大哥也這麼說，她該怎麼辦？

　　她很迷茫，她不知道該不該和天域繼續下去，這個時候，太后和皇后找到了她，她這才想起來，當初，她是怎麼被對待的。

　　那樣的折磨，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但是她依舊恨，對於這個殺害姑姑的兇手，她沒有辦法尊敬，她知道那是天域的母親，也知道太后恨她是因為姑姑，可是，那又如何呢，他們的仇，早已結下。

　　所以，她不能和天域在一起嗎？

　　可是，她好不甘心！

　　就在這時候，天域來了，渾身是傷的倒在她的面前，她看到那血泊中的男子，嚇得六神無主，卻從天域口中得知，他的傷，是大哥做的。

　　他說，大哥和外祖聯合起來，想要謀反，他說，如今大周朝的軍中，基本上都是李家的勢力。

　　不可能！

　　大哥曾為你擋過刀，也曾救過你的命啊！

　　「大哥一直當你是好兄弟，一直都是！」

　　「婉君，我也一直當你大哥是兄弟，可是，他太······婉君，我知道你大哥只是因為一時鬼迷心竅，所以婉君，你幫我勸勸他，如果勸不了，就讓他放棄兵權吧，我會給他封一個閒職，讓他餘生安然無憂。」

　　「婉君，一個臣子，一旦心大了，那就是萬劫不復！我不想，和你大哥為敵！」

　　其實，天域的話有很多破綻，可是那個時候，她信了，看到天域渾身鮮血，驚慌失措的她相信了趙天域的話，所以，她悄悄地將李家的情況一點點的告訴了天域，並且慢慢地讓天域的勢力滲透進來。就在她以為很快就能結束的時候，韃靼來犯，十萬鐵騎風捲殘雲般侵蝕大周的土地，大周朝能夠應戰的人只有大哥，所以，大哥披上戰袍，提著長槍上了戰場，上戰場之前，他將她帶了過去，告訴她，不能再和趙天域接觸，等這一仗打完，他就回來，把她嫁了！

　　嫁了？

　　嫁的人，自然不是趙天域。

　　所以，她慌了，在被綁去汝城後，在韃靼大軍壓境的時候，她給大哥下了藥，從密道跑了出去。

　　她想，只要大哥敗了，回京之後就不會忙著讓她嫁人了，然而，當她回到京城的時候，卻聽到了汝城被圍，李將軍率領眾人獨守孤城的消息。

　　當時，大嫂已經有了身孕，她不敢把這事兒告訴大嫂，所以，她求到了天域的面前，求她幫忙，救救大哥。

　　天域答應了，他告訴她她要運送到汝城的糧草被人盯上了，所以讓她把糧草交給他，同時，他也答應她，立刻派人營救大哥，一刻也不耽擱。

　　所以，她安心的回去了，在京城等了一個月，終於，前方傳來的消息。

　　然而，消息的內容卻是李將軍以一人之力，擋住了韃靼十萬大軍，在最後一刻，殺入敵軍陣營，斬敵軍將領王子於馬下，殺敵千人，壯烈殉國！

　　消息傳回李家的時候，大嫂就昏迷了，她下意識地讓李斯把大嫂送到了李家莊，那個連趙天域都不知道的屬於李家的地方，而她衝到了皇宮，問天域這是為什麼。

　　那個時候，天域聽到大哥的消息，同樣淚流滿面，他說，他的援軍在路上被人攔截，糧草沒有送到，援軍，也沒有到。

　　他說，有人在從中作梗，有人要害李家的人。

　　所以，他為了保護她，將她留在了皇宮，等她再度回到李家的時候，李家的府邸已經化為灰燼，而她的外祖家文家嫡系旁系三代，也已經被屠戮殆盡。

　　是誰！是誰做的！

　　當時，她的恨意燎原，她其實明白了什麼，可是她卻下意識地壓住了，她想如果不是得知了大嫂懷孕，如果不是要養活李家莊逃過劫難的人，她早已瘋狂。

　　她知道，她必須振作，她必須堅強。

　　所以，她扛起了李家的大旗，查找著李家的仇人，她想，終有一天，她會報仇的。可是，還未等到她報仇，她卻被賜封為忠義夫人，一封懿旨，一個計謀，她迷迷糊糊地，就被嫁給了當朝宰相，那個剛死了夫人的蘇慶文。

　　如果是以前，她會反抗，可是她知道，她不能了，她反抗能有什麼用，當年她那麼不情願被母親訂婚，被大哥嫁人，最終，卻嫁了一個讓她最不滿意的人。

　　天域是皇上，她已嫁做人妻，不管是為了天域的名聲還是她忠義夫人的聲譽，她都不能，也不敢，強烈反抗。

　　大嫂最終還是去了，生下一個女嬰就撒手人寰。那一日，青龍寺新近成名的扶蘇大師派了一個和尚來，說這個小姑娘身世悲慘，必須又一個佛賜的名字才能好好的活著。和尚遞來了一個紙條，上面只寫這兩個字，青瑤！

　　青瑤！

　　既然是佛賜的名字，那就用吧。

　　於是，蘇青瑤的名字就這麼定了下來，於是，在幾年之後，她有了青希，青希出生的那一刻，她覺的生活有了盼頭。

　　她想，只要能這樣過下去，她也會幸福的，然而，事實證明，李家的事還沒完，她居然查到，當年糧草和援軍的事，有太后的影子在。

　　想到李家慘死的人，想到戰死沙場的大哥，想到自己愛而不得的狀況，她想報仇，可是那是天域的母親啊！

　　她逃避了，她不敢面對現實。在青瑤十二歲，青希七歲那一年，她從青瑤那兒聽到了詐死的計劃，青瑤那個丫頭，說是看出了她的痛苦，讓她離開這個是非圈讓她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她哪裡知道，她的幸福，只有天域才能給。

　　所以，她和天域商量，利用這次機會詐死，然後遠走高飛，找個機會再帶走青瑤和青希。天域答應的好好的，可是事到臨頭，卻變卦了，他餵她吃下了一種能讓人記憶混亂的藥，卻被她察覺，所以那些參了藥的茶，她沒有喝，只是看著天域，將她送進了一個小山村裡。

　　明明說好的遠走高飛，說好的，一起去過閒雲野鶴的生活。

　　事到臨頭，他變卦了，她不知道天域要做什麼，心中卻漸漸地覺的有些悲涼。然而更讓她悲涼的是，在那個小山村裡，她見到了連月。

　　是的，連月，那個陪著趙天域長大，卻在父親死後的第二天落入護城河消失的連月。

　　連月說，他不是落入護城河，是跳進去的，因為不跳進去，太子會殺人滅口。

　　他說，當年，她的父親之所以暴斃而亡，是因為太子需要她父親的勢力，給他父親下了一種毒，此毒來自南疆，中毒者一個時辰後開始發作，發作後會痛上兩個時辰，如同烈火焚心般，被折磨而死。

　　他說，太子痛恨她父親，因為她父親，不支持太子，反而打算支持另外一個人。

　　所以，太子下了殺手，殺了她的父親，同時還能得到李家的勢力，一舉兩得。

　　聽到這話，原本內心蒼涼的她，一瞬間跌坐在地上，原本心中的那一點希望和堅持，頓時天塌地陷。

　　那幾天，她在山村後的山崖上獨坐了三個日夜，到後來，利用當初她在軍中打仗時留下的親信，得知了當年大哥戰死汝城的真相。

　　原來，竟是如此！

　　原來，她為之付出一切的東西，竟是如此的不堪。

　　李婉君啊李婉君，你那個愚忠的外祖，你那個至情至信的大哥，怎麼會謀反？你那個深愛的男子，踏著你親人的屍骨，坐在了大周朝的龍椅上，而你，居然還和這樣的人，生了孩子！

　　李婉君，你這樣的人，死不足惜吧！可是，你不能死啊，你必須活著，活著看每一個人跌落地獄，活著將李家的仇恨，一一的還回去！

　　後來，她假裝失憶，忍辱負重，人前歡笑，人後，卻早已開始行動。

　　後來，她進了宮，她想，趙家的每一個人，她都不會放過！

　　夫人閣，湖水已經碧波蕩漾，水中的水蓮花依舊清雅的盛開，然而夫人閣中的李家女兒，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可是這一次，該在她的手中終結了。

　　終於，她等到了機會，太子即將謀反，而有一股未知的勢力，也將要出動了。

　　她想，是時候該結束了，就在天域的壽辰這一日，她親手做了長壽麵，親手將當初害死父親的毒藥放入了碗中，看著天域連同湯汁一起喝了下去，她的臉上，終於綻放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之後，她看見了誰，似乎是二哥吧，二哥也回來報仇了，二哥說，她是個叛徒，是個罪人，她沒有否認，她要用她的生命，來贖罪。

　　當早已準備好的匕首插入心口的時候，她覺的自己解脫了，她不是一個好女兒，不是一個好妹妹，更不是一個好母親，她這一輩子，什麼都沒有。

　　她這一輩子，為了愛情，一事無成，一無所有！

　　看著還在抽搐的趙天域，她終於，還是笑了。

　　天域，你說，你愛過我嗎？

　　不過，你不用說話，我不想知道答案，我只想知道，當年梅林中的相遇，也是你故意設計的嗎？

　　不是的，就算你之後做了那麼多錯事，我也相信，當初那一場美好的相遇，只是偶然。

　　那年，你只是俊俏少年郎，伸出一隻溫暖的手，在紅與白的相逢中，翩然而立。

　　可是，紅梅中的少年，你在什麼時候早已走遠？

　　天域，原來我愛的，永遠都是那個心疼我的少年。

　　可笑的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的心。

　　原來，我錯了。

　　大哥，婉君錯了！

　　大哥，婉君知道錯了！婉君真的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