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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錯》第33章
春風錯 33

  蘇未名突然很想知道,申無夢此刻臉上是何表情,有沒有為他露出一絲半毫的悲傷,可目光所及,只有茫茫雲霧。

  半生孤獨來去,最後同樣孤獨地葬身在這人跡罕至的山澗中,從此與曉風嵐月為伴,也不算壞。他自嘲地揚起了嘴角,忽然震驚地聽到上方一聲巨響,緊跟著碎石如雨點般砸落。

  一點青影穿雲破霧,拂開亂石,向他飛撲而來。

  相隔雖遠,他仍清清楚楚望到了男人眼裡幾分擔憂、幾分薄怒,更有幾分他看不明的複雜神情……

  他已經將話說得那麼絕,申無夢為何還要甘冒奇險來救他?!蘇未名瞬間失神,左臂一緊,已被撲近他身邊的申無夢牢牢抓住。

  將蘇未名攔腰抱住,臂彎間瞬息充實。申無夢長歎一口氣,直視蘇未名寫滿驚愕疑問的雙眼,傲然笑:「這第二件事,我辦不到。」

  「你……」

  「申無夢!!!」一聲憤怒到極點的狂吼震得群山迴響不絕。

  雲霧裡猛地垂落條極長的籐蔓,任三法一手抓著籐蔓竟也跟了下來,奮力蕩向猶在往下墜落的申蘇兩人,滿臉疤痕都扭曲著,猙獰萬分。「你們兩個想死在一塊做對同命鴛鴦?做夢!」

  他空著的那隻手從腰間抽出條佈滿尖細利刺的鐵骨鞭,用力一抖,朝申無夢臂膀掃來。「給我放手!」

  他算準了申無夢必定要騰出一隻手應敵,果然申無夢右掌疾出震開鐵骨鞭,任三法冷笑著翻腕一甩,將鐵骨鞭捲住了申無夢的右臂,底下一腳直踢蘇未名胸口,執意要將這個眼中釘踹落。

  每一步他都算得很準,然而申無夢卻比他更快一步,力扯鐵骨鞭上端,帶著蘇未名借力躍起,騰身翻到了任三法上方,避過了那一腳。

  粗長籐蔓近在眼前,蘇未名伸出雙手,用盡全力緊緊抓住了籐蔓。

  申無夢力貫右臂,纏繞在他胳膊上的鐵骨鞭立時寸寸斷裂。他回手扯住籐蔓,與蘇未名雙手輪換接力,往上爬去。

  任三法怒吼,五指如鉤,抓上了蘇未名懸在他頭頂上方的右腳。「你們休想逃走!」

  就算死,他也不容這兩人一同逃出生天。他陡地鬆開了手中的籐蔓,全身重量就靠抓著蘇未名右腳的那隻手維持,獰笑道:「跟我一起下陰曹地府吧!」

  腳上多了百來斤的份量,蘇未名雙手再也抓不緊籐蔓,整個人往下一沈,幸虧申無夢反應快,攬在蘇未名腰間的手臂全力收緊,才沒讓人從臂彎間滑脫。

  三個成年人的體重,全憑申無夢一手維繫。

  山風強勁,將三人吹得來回飄蕩。籐蔓也支撐不住三人的重量,繃到極致,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一陣窸窸窣窣的輕微異響從上方傳來,數條色彩艷麗的毒蛇竟順著籐蔓游下。

  眼看為首一條半尺來長的赤色小蛇越游越近,即將接近申無夢的手,蘇未名駭然道:「快放開我,對付那條毒蛇要緊!」

  申無夢卻不看毒蛇,反而凝望蘇未名,目中漸有笑意微瀾。「未名,你這是在關心我麼?」

  「你還磨蹭什麼!」

  蘇未名氣得聲音都變了調,咬了咬牙舉高金劍,正想冒著籐蔓被砍斷的危險去斬那條赤蛇,申無夢驀地一聲長嘯,抬足凌空踢向距離三人數丈遠的山壁。

  這一腳他傾盡全力,山壁巨響聲中劇烈震動起來,大小石塊紛紛滾落山澗。三人也被這一腳的力道反震,撞向了對面的峭壁。

  申無夢等的就是這刻,將近山壁時他放開了籐蔓,五指猶如鐵爪,緊緊插進一方岩石中穩住身形。

  幾乎同時,最下方的任三法胸口撞上塊凸出的石頭,幾根肋骨頓時斷折,慘叫著摔落,眨眼便被下方翻滾的雲霧吞沒。

  一切快如電光火石,蘇未名一時間未能從震撼中回過神來,直等耳邊響起申無夢一聲悶哼,他才遽然驚醒,一瞥申無夢,大驚。

  那條赤色小蛇不知何時竟已落到了申無夢身上,一口咬在男人肩窩裡。

  蘇未名不假思索地伸手捏住了赤蛇三寸,將小蛇遠遠拋了出去,湊上蛇咬的傷口,吸了一大口毒血隨即吐掉。連吸幾口後,傷口血色轉為殷紅,他終於鬆了口氣。

  申無夢一直目光複雜地看著蘇未名,這時緩緩道:「之前為什麼不要我救?為什麼還要替我吸毒血?我若毒發身亡,就再也不能糾纏幕遮,你也可以一雪當日的恥辱,該覺得高興,不是麼?」

  蘇未名幾乎無力招架男人一連串的發問,扭頭,故作平靜地道:「我不想欠你人情才替你把毒血吸出來,再說你要是真的給毒蛇咬死了,我體力未復,一個人怎麼爬得上去?」

  僅止於此麼?申無夢的眼神因蘇未名話裡的漠然而轉暗,還想再問,蘇未名卻回頭瞪著他,「白姑娘呢?你怎麼能將她一個人留在上邊?那些毒物要是爬了過去……」

  想到蠆盆裡那些森森白骨,他忍不住為白雁捏了兩手冷汗,更覺申無夢是有意為之,口氣不知不覺間變得重了。

  申無夢目睹蘇未名滿臉的關切,妒火頓將心底那絲縷模糊不清的期待驅逐得無影無蹤,脫口怒道:「你心裡就只想著那醜丫頭!」語畢便覺得自己太可笑,陷入沉默,突又冷然一笑。

  他本不該來的。明知蘇未名被劫甚或被殺,對他而言是好事,從此無人再來阻礙他接近幕遮,可在得知蘇未名落入白泉觀宿敵手中後,他完全無法靜下心來,只知道用最快的速度趕來嶺南營救。

  一路披星戴月,風餐露宿,又破天荒地遭人鞭笞凌辱,他也毫無怨言,亦不求蘇未名會對他心生感激,只望蘇未名不再像連城江上那樣對他生分疏遠。結果到頭來,蘇未名竟為了那醜丫頭對他冷顏相向。

  所謂自作多情,大概說的就是他這種傻瓜。

  他定定地對蘇未名看了好一陣,直到蘇未名躲避似地轉過了臉,他才面無表情地道:「你不用著急,我包管還你個毫髮無傷的白姑娘。」

  蘇未名自然聽出了男人平靜背後蘊藏的怒意,也覺得自己剛才語氣太重,微起歉疚,想賠罪。申無夢卻不再看他,只叫蘇未名雙手抱緊他脖子。

  用腰帶將自己和蘇未名綁結實後,申無夢不再耽擱,手足並用開始往上攀爬。

  山壁陡峭,申無夢又背著一人無法行動自如,頗費了番周折才踏上峰頂平地。

  白泉觀已完全被大火吞噬,濃煙衝霄,晴空一片昏黑。

  蘇未名一眼就看到白雁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周圍並沒有任何毒物,他大感意外,回頭一望石樑,發現石樑中間竟已斷開。兩端相隔丈許,毒物都聚在對面斷裂的石樑上,面對缺口,幾條大蛇不停吐著信子,躑躇不前。

  他怔了怔,旋即恍然大悟。先前他墜落之際聽到的那聲巨響,原來是申無夢將白雁送到平地後震斷了石樑,好阻止毒物繼續前行,他卻錯怪了申無夢,不禁愧然,低聲道:「剛才是我言重了,對不住。」

  申無夢只顧慢慢解開綁住兩人的腰帶,不理他。

  蘇未名腳剛沾地,便一個踉蹌坐倒在地。

  「怎麼了?」申無夢微驚。

  蘇未名皺著眉抱起右腳,這才看到右腳鞋襪已被紫黑色的血水染紅,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申無夢蹲下身替蘇未名脫掉了鞋襪,看清他被任三法抓到的傷勢,兩人都不約而同倒抽口涼氣。腳踝處五個小孔深可見骨,還在往外冒著血水。申無夢急忙點了蘇未名小腿上幾處穴道止住毒血蔓延,捏住他腳踝運力,逼出大灘血,仍色呈紫黑。

  蘇未名苦笑道:「那姓任的毒功看來挺邪門的,恐怕放光了血也不管用,你就別白費力氣了,先離開這再說罷。」

  申無夢望了望對面的石樑,見數條大蛇盤曲晃動,似乎想發力彈起,飛過石樑。這鬼地方,多逗留一刻確實多一份凶險。他於是飛掠到不遠處的馬廄裡,挑了兩匹健馬,套起架馬車。

  將蘇未名扶進車廂後,他拎起兀自昏迷的白雁,雖然滿心不願讓這醜丫頭和蘇未名同處,卻也無可奈何,把白雁也丟進了車廂內,躍上座駕,揮鞭。

  駿馬嘶風,揚蹄疾馳絕塵。

  滾滾煙塵遮住了半墜的紅日,青山間鳥雀亂飛,爭相投林歸巢。

  馬車已駛出數十里地,申無夢一勒韁繩,將馬車停在條小溪溝邊,讓駿馬自去飲水啃草。

  溪中有魚群悠然擺尾游動,他一掌拍落,水花四濺,好幾尾魚被震出了溪水落到岸邊,跳個不停,轉眼就被申無夢抓起開膛破肚,生了個火堆,用樹枝串起魚兒架上火堆烤著。

  蘇未名餓了兩天,聞到香味哪還坐得住,扶著還在昏睡的白雁慢慢挪下馬車,見那幾尾烤魚居然十分肥大,直叫可惜。「你怎麼不早點叫我?這魚拿來做湯可比烤得美味多了。」

  申無夢瞪著蘇未名仍在緩慢滴血的赤裸右腳,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傷成這樣,小傢伙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毫不在乎自身的傷勢。他無奈地放下烤魚,過去扶蘇未名在火堆旁坐定,彈指解開了白雁的昏睡穴,才道:「你行動不便,就別再走來走去,免得加重傷勢。」

  「呵,填飽肚子最要緊。至於這傷,我看也不會變得更嚴重了。」蘇未名笑得雲淡風輕。他說的是實話,右腳傷處至今止不住血,還腫了起來,但他依舊毫無痛感。

  這條腿,多半是廢了,說不定再過幾天,毒血就會由傷口擴散到全身,奪走他的性命。一念及此,他反而有點高興。這種死法,可比七傷丸毒發舒坦得多了。

  「你還笑?」申無夢是真拿他沒辦法,目光落到蘇未名明顯腫脹發黑的腳踝上,憂慮更深。再不及時施救,蘇未名的右腳恐怕就保不住了。

  這時白雁已悠悠醒來,呆坐著,愣愣地一言不發。蘇未名拿了條烤魚遞給她,她也不接。

  蘇未名輕歎,剝下片魚肉正想往自己嘴裡送,忽被申無夢握住了胳膊。他愕然。

  「毒傷最忌腥膻,這魚你別吃了,我去附近替你摘些果子來。」申無夢說著正打算起身,卻被蘇未名含笑阻止。

  「不用了,這傷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我還是趁著現在多吃幾口,免得到時想吃也吃不了。」不等男人反駁,蘇未名已大吃起來。

  申無夢對他的倔脾氣也只能搖頭。

  兩人正吃著烤魚,邊上的白雁突然「哇」的一聲痛哭出聲。

  終於清醒了?蘇未名驚喜地挪到她身邊。

  白雁涕淚齊流,神情已不再似先前那樣麻木,見蘇未名靠近,她撲倒在蘇未名胸前,嗚咽道:「大伯……大伯死了……」

  胸口衣裳很快就被熱淚打濕,蘇未名惻然,唯有輕拍白雁劇烈抖動的雙肩,柔聲安慰道:「惡有惡報,那惡人已經死了,也算慰了你大伯在天之靈,白姑娘,別哭了……」

  白雁卻根本止不住奔流的淚水,直哭到嗓子沙啞,終是逐漸平靜下來。發現蘇未名的衣襟被她的眼淚弄得一塌糊塗,她紅著眼圈哽咽道:「對、對不住,蘇公子。」

  「哭出來就好,來,先吃點東西吧。」蘇未名轉身去取剩餘的烤魚,回眸間,申無夢正面色不善地望著他和白雁。

  蘇未名心下瞭然,申無夢一定又是在喝莫名其妙的乾醋了。他苦笑著提醒道:「都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慕遮,你生什麼氣?這麼凶神惡煞的,小心嚇壞了白姑娘。」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慕遮!」

  帶了幾分惱意的低吼脫口而出,觸及蘇未名詫異的眼神,申無夢意識到自己太過失態,深吸一口氣,轉過了頭不再開口。聽著蘇未名和白雁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他從車架上解開兩匹駿馬,冷然問白雁:「馬車太慢,你會不會騎馬?」

  白雁有些害怕地點了下頭。「以前跟著大伯外出採藥,學過騎馬。」

  「那就好,動身吧。」申無夢將其中一匹的韁繩丟給她,長臂一攬,已摟著蘇未名一起躍上了另一匹坐騎。

  小傢伙的腳傷不容拖延,得盡快找大夫拔毒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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