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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錯》第34章
春風錯 34

  落日煙華,淡淡濛濛的暮色籠罩下,靈華鎮與往日一樣,迎來又一個安謐的黃昏,然而這份寧靜很快便被錯落漸近的馬蹄聲敲碎。

  兩騎打著響鼻疲態畢露,停在小鎮最大的一家客棧門前。

  「三位客官,住店吶!」

  迎客的青年夥計熱絡地迎上前,看到一個相貌醜陋的瘦小少女獨乘一騎,另一匹馬上反而擠著兩個大男人,還一個賽一個俊美動人,尤其是執韁的男子,漂亮得出奇,三人身上的衣服卻又髒又破,像是逃難來的。他張大了嘴竟忘了說話,被男子冷眼一瞥,他才激靈靈打個寒顫,不敢阻攔,結結巴巴地賠笑道:「兩位爺,這位姑娘,裡面請!」

  申無夢下了馬,將韁繩丟給那夥計,小心地扶蘇未名翻下馬鞍,攙著他慢慢行走。

  兩人所中的迷藥早在數天前就已完全解開,蘇未名腳上的傷口卻更嚴重,整條右腿都開始變得麻木無知覺。申無夢自是心焦,日夜趕路,今天總算趕到人煙聚集之地。雖然身上的銀兩都遺落在白泉觀,他也管不了許多,逕自往客棧裡走。

  三人剛進客棧,掌櫃的已皺了眉頭,剛想開口趕人,一枚色澤瑩潤的翡翠玉麒麟被蘇未名擺上了櫃檯。

  「這塊玉,夠我們在你這裡吃住上幾天了吧?」

  那掌櫃也是見慣世面識貨的,拿起玉麒麟略一端詳,就知是難得的寶物,頓時滿臉堆歡地彎下了腰。「夠,夠!三位想要住上一年半載都行。」

  蘇未名含笑道:「那倒不必,不過還有勞掌櫃的替我們買幾身替換衣服來。」

  「一定一定。」掌櫃的忙叫過個機靈的小夥計去跑腿,又慇勤地親自帶路,將三人領進客棧最大的一進清淨小院裡。

  申無夢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住霸王店,等掌櫃的走後,才低聲問蘇未名:「那玉麒麟不是和慕遮成一對的麼,為什麼要給那掌櫃的?就算身無分文,我也有辦法住下來。」

  蘇未名當然知道申無夢所謂的辦法是什麼,換做以往,他也不捨得將玉麒麟隨便送人,但既然命不久矣,早把一切看淡,更不想申無夢為了幾個銅板自降身份,去跟市井之徒較真,他笑歎著搖頭道:「那些都不過是身外之物,給就給了,沒什麼可惜的,總好過你跟店家鬧出麻煩。」

  他言者無心,自己也沒覺察到話中的關心意味,申無夢卻聽了出來,凝望蘇未名,最終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小夥計很快就給三人送來了幾身嶄新衣物。申無夢梳洗乾淨後,來不及用飯,便去找掌櫃,要他火速尋鎮上最好的大夫來。

  掌櫃滿口答應,不多時,就親自領著個鬚眉皆白的老叟來到申蘇二人的房內。

  老叟卷高蘇未名右腿褲腳,看清他右腳踝上那五個發黑溢血的小孔,連聲稱奇。「這是什麼毒獸咬的還是抓的?我曾老漢可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傷口。」

  申無夢也沒指望這小鎮上的大夫能看出什麼門道,只追問那老叟有沒有良藥解毒。

  老叟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你看這位公子的腿腳腫得跟冬瓜似的,這黑氣都快到膝蓋了,哪還有救?要是趕緊把右腿給截了,或許還能搶回一條命。不然再過幾天,毒氣行到了心房,神仙也救不回了。」

  白雁關心蘇未名的傷勢,也在房內候著,她跟著白無常長大,雖不曾正經學醫,也粗通醫理,心知這曾大夫說得不錯,心中慌急,眼圈便隱隱發了紅。

  申無夢一聽竟是這種餿主意,臉色頓沈。

  蘇未名怕他遷怒那老叟,忙叫掌櫃的帶曾大夫出去。見人走遠了,他才故作輕鬆地笑道:「剛才那個多半是庸醫,明天再找別的大夫看看罷。呵,先不說這些,我餓了。」

  「蘇公子,我這就去拿飯菜來。」白雁悄然抹了淚,強忍哽咽走出了小院。

  申無夢根本沒心情用飯,歎道:「我再去鎮上打聽一下還有沒有好大夫。」

  「申……」蘇未名想叫男人別再浪費精神,申無夢衣袂輕飄,已然快步踏出廂房。他透過大開的房門,怔怔望著申無夢漸遠的頎長背影,心頭一片茫然。

  「……蘇公子?……」

  耳畔傳來白雁一聲遲疑的呼喚,蘇未名終於回了神,見白雁已掌起燈燭,桌上擺了好幾樣精緻菜餚。

  房門外明月悄升,在青石板上鋪了層霜雪般薄薄的銀光,乾淨又清寂。

  他發了陣呆,轉頭對白雁笑了笑:「我想喝酒。」

  白雁一直在癡癡看著他,聞言含淚點頭道:「我去給蘇公子拿。」

  靈華鎮並不大,申無夢向路人打聽到幾個大夫的住處,逐一找上門去。

  那幾個大夫聽聞曾大夫先前已經給病人看過,也束手無策,個個搖頭,不願隨申無夢迴客棧。「曾大夫的醫術在這鎮上是出了名的好,既然他老人家都說治不了,旁人更幫不上忙,這位公子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申無夢一圈走下去,處處碰壁,火氣越來越大,但明白那幾人說得也是實情,發作不得。眼看天色已晚,他只得黯然返回客棧。

  踏進庭院的那瞬,他意外地看到蘇未名正坐在院中的青石圓桌邊自斟自飲。

  天心月色脈脈如水,拂在蘇未名頭髮衣裳上,宛如披上層柔和輕盈的漢白玉暈,越發襯得光暈中的人丰神俊雅。夜風起,蘇未名的髮絲和衣袂亦隨之飄飛,仙風道骨,出塵離世。

  他驀然錯覺蘇未名下一刻便會消失在月暈裡,一陣心悸,情不自禁踏上兩步。

  蘇未名也看到了他,舉杯含笑相邀:「回來了,就一起過來喝杯酒吧。」

  申無夢緩步走近,見蘇未名手邊還擺著副碗筷,他心頭莫名地一熱,坐下低聲道:「你是在等我?」

  「不然還有誰?」蘇未名已醉意醺然,笑吟吟地提壺替申無夢斟著酒。見申無夢嘴唇一動,他搶先道:「你是不是又想說我的腳負了傷,不能喝酒?呵,今朝有酒今朝醉,我才不管那麼多。」

  也不待男人皺眉發話,他已舉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又招呼申無夢道:「快吃啊,不然菜都涼了。」

  面對蘇未名難得的慇勤親近,申無夢完全無力抵抗,與蘇未名對月酌飲起來。

  酒過三巡,蘇未名更是醉眼惺忪,俊顏酡紅,一手托了下巴,歪頭望著申無夢,倏忽發笑。

  「你看什麼?……」申無夢竟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胸口深處,卻彷彿有人拿了根最柔軟的羽毛在來回撩撥──多年前,少年也跟今天的未名一樣喝醉了酒,濡濕的唇,迷濛的眼,叫他怎麼也移不開目光……

  恍惚間,他聽到蘇未名喃喃低笑,芳烈的酒氣直往他心頭鑽……

  「今後我也沒有什麼機會再看你了,就趁著現在,好好地多看你幾眼罷。」

  申無夢最後一線理智就在蘇未名道不盡的淡淡悵惘裡土崩瓦解,再也克制不住衝動,伸手撫上了蘇未名的臉。

  沒有閃避,更沒有發怒,蘇未名只是凝眸望著他,似乎想將他的影子刻進眼瞳中。

  梅林中的少年,也曾睜著水汽氤氳的漂亮雙眼,朝他凝望……申無夢閉起了眼簾,傾身,找到自己渴望已久的唇瓣,淺啄,深吻。

  久違的氣息,滾燙的熱度,一直燒進他心底。只有自己才明瞭,每天對著最愛之人的容顏,卻得極力壓抑,是何等煎熬……

  「……唔嗯……」全身,都被申無夢的體息包圍著,蘇未名抓住男人的肩膀,在唇舌纏綿間低喘。想推拒,又不捨。

  男人衣領下露出的幾道暗紅鞭傷在他眼前晃動不已,逼得他心酸地合上雙眼。

  這樣的疤痕,申無夢身上多不勝數。

  從未曾想到過,這世上會有人肯捨命護著他,甘願為他受辱。那一刻,孤寂失意多年的心已無可救藥地淪陷,只是自己始終不願承認。只因他深知,申無夢心中念念不忘的,根本不是他。然而即便如此,他此時仍貪戀著對方給予的一點溫柔,什麼也不去想,放任自己深深沉溺……

  「……幕遮……幕遮……」近在耳旁的兩聲呢喃,很輕,卻像兩道悶雷,震醒了蘇未名。

  渾身的熱血剎那間冷卻,他愣了一瞬,隨即推開申無夢,苦笑。老天爺真是吝嗇,連這片刻的溫柔假象也不肯施捨給他,急著將一切撕碎。

  「我不是幕遮。」他歎著氣,提壺斟酒,一杯接一杯地痛飲。酒水入喉,苦澀辛辣。

  申無夢也已從情慾中清醒,暗恨自己明知未名厭惡他的碰觸,怎麼就管不住內心的妄念去吻未名,更在迷亂中喊出幕遮的名字。明明自己很清楚擁吻的人是未名,偏又想到了梅林裡那旖旎一刻。

  蘇未名兀自喝個不停,眉宇間儘是無處藏匿的自嘲和酸楚。申無夢看在眼裡,下意識地歉然伸出手,想摸下蘇未名被風吹得凌亂的鬢髮以示安慰。蘇未名卻扭頭,避開了他的手。

  心房,前所未有地微微抽痛起來,申無夢盯著自己落空的手,竟發了呆,見蘇未名抱了酒壺站起身,拖著右腿緩慢往臥房走,他忙將蘇未名拉回桌邊坐下,低聲道:「未名,先前是我糊塗了,你別生氣。」

  蘇未名歪頭打量著男人眼中的愧疚之色,忍不住笑。申無夢肯定是在懊悔自己剛才的一時衝動,覺得對不起幕遮了吧。

  「我有什麼可生氣的?哈哈……」他喝光了壺裡最後一口酒,指著自己的臉笑嘻嘻地道:「要氣,也是氣我自己這張臉,為什麼要和幕遮長得一模一樣,不然,你也不會認錯人。」

  他也就不會深陷進申無夢編織的溫柔之中,明知永無結果,依然自甘墮落,難以自拔……

  他大笑,月色照上他眼角,幾點水光,冷冷地閃。

  申無夢萬分想替蘇未名拭去眼角那抹淚光,卻怕更惹蘇未名反感,只得忍著沒伸手,澀然道:「你還在恨我?我本以為,你已經不再像當初那樣討厭我了。」

  「呵,我有說恨你嗎?申無夢,你就是喜歡自作聰明,其實、其實是個大笨蛋!哈哈……」才會連他和弟弟也分不清楚,以致一錯再錯。

  酒力徹底發作,蘇未名搖著醉酒昏沈的腦袋,手撐石桌試圖起身,才站起,腿腳發軟便往前倒。幸虧申無夢眼明手快,及時將他攙住。

  原本還想繼續追問的,但見蘇未名已酩酊大醉,申無夢唯有輕歎,柔聲道:「未名,我扶你回房休息去。」

  蘇未名猛搖頭,「我自己、自己會走,不用你來扶。」伸手想推開申無夢,下一刻便不勝酒力倒在了男人懷裡,嘴裡猶自含糊不清地咕噥道:「別再、再靠近我……」

  申無夢就怔怔地聽著懷中人越來越輕的自言自語,直至蘇未名發出輕微鼻息,他才摟著人緩慢坐回石凳上,緩慢摩挲起蘇未名暈紅的俊美面容。

  指尖下的肌膚,溫暖而真實,令他一直微酸脹痛的胸口一下子變得充盈,彷彿找回了心頭那一片失落已久的缺失。

  月如霜,牆角夏蟲呢喃輕唱,光陰隨著他和蘇未名交錯起伏的呼吸聲一寸寸流淌。隱隱約約的不安和害怕,如同黑暗角落裡悄然冒出的青苔,在他心中投落斑駁陰影。

  他不該再放縱自己繼續親近蘇未名,真的,不應該。

  一次次的猶豫不決,一次次的憐惜不捨,只會讓自己和蘇家兄弟日後陷入更尷尬的境地。

  該放手了……況且此刻在他懷中安靜沉睡的人,也不願與他接近,不是麼?為何他卻總是割捨不下蘇未名?

  「……嗯……」冷風起,蘇未名無意識地縮了縮肩膀,往申無夢胸前挪近了點,汲取起男人的體溫。

  申無夢用雙手輕柔地環抱住蘇未名。片刻後,確定蘇未名已安然墜入夢鄉,他終是抬頭,冷淡地輕聲命令道:「出來。」

  一條纖瘦的影子輕手輕腳走近青石桌,是白雁,手裡還提了條薄毯子,怯生生地道:「我見起風了,怕蘇公子凍著,給他拿條毯子蓋。」

  「給我罷。」申無夢從白雁手裡拿過薄毯,替蘇未名披上。見月輪已升至天中,便抱了蘇未名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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