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十一章:暗夜
“怎麼?”那公子一副很驚訝的樣子,問道:“你們竟然認識嗎?”
夫人緊緊的咬著牙,強迫自己不哼出聲來,可是那傷口委實太過嚴重,才這麼一會她的臉色就已經是蒼白若雪,斗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頭滾落,打在她華麗的長袍上,順著那些蠶絲的金線緩緩的流下來,滴在鋪著厚厚毯子的地上。
曉禾微微的笑著,看著萬夫人女婢們一個個緊張的表情,心裡暗暗好笑,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才不到三天的時間,老天竟然兩次給了她同樣的機會去揭穿她的身份,看她今日的這份田地,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曉禾冰冷的眼光掃過萬夫人的眼睛,然後淺淺的笑道:“那是當然了,我是夫人以前的舊僕,前天在這曠野上失散了,不想今天在這裡重聚,還真是有緣分啊!”
曉禾臉上的笑容淡淡的,可是看著萬夫人和她僕人如此難看的臉色,年輕公子恍然嗅出了空氣中的火藥氣味,含笑道:“既然姑娘和這位夫人是老相識,在下就不打擾二位敘舊了。
這位姑娘說她精通醫理,夫人的傷就全丈姑娘了。” 曉禾朝他緩緩躬身行了一禮,“就不送公子了。” 那位公子退了出去,萬夫人轉過頭來,淡淡的看著曉禾,聲音平淡,無波無讕,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的說道:“現在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若是洩露了我的身份,宋賊來了,你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曉禾冷笑一聲,冷冷的看著她:“夫人言重了,曉禾不是那種卑鄙無恥之人,損人利己的事情自問也做不出來,夫人終日拜佛念經,定是善良寬厚,自然不是那種另曉禾痛恨的狼心狗肺的敗類。”
萬夫人輕輕的笑了一下,搖頭道:“你也不必說這些話來氣我,我承認我之前那般對你的確是我不對,不過顯然無論是我還是李四都低估了你,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紀竟然就有如此的心機和本事,今日你我都落到這般田地,能不能活過今日還不好說,又何必爭來爭去。”
曉禾緩緩的坐在毯子上,心裡暗暗嘆道看來自己還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一看到她,自己的憤怒和委屈就完全沒有辦法抑制的洶湧而出,說些完全沒有意義的話。看來要像他們一般做到喜怒不行於色還是得需要一段時間的。
曉禾在心裡暗暗告戒自己再也不能如此莽撞,免得將來後悔莫及。隨即笑笑:“我能不能活過今晚我不知道,可是夫人你,是一定活不過今晚的。”
萬夫人聞言一愣,沉聲道:“你什麼意思?”
曉禾看著她仍在不斷滴血的腿,輕笑了一聲,隨手擺弄著垂在兩邊的頭髮,嘴角輕輕的撇了一下,“受了這麼重的傷,還這麼有底氣啊!”
萬夫人的臉色越發的陰沉,春蘭在旁邊突然大叫了一聲,剛剛抱紮起來的傷口只這麼一會又再次被鮮血染紅,春蘭連忙用手狠狠的按住傷口,聲音幾乎帶了哭腔,“夫人,怎麼辦啊!”
萬夫人臉上淡淡的,微微的閉著眼睛,神情淡然,彷若一點也不把生死放在心頭一般,只是鬢角的汗水流的越發的急。曉禾看著仍在強自忍著的萬夫人,心裡暗暗的嘆了口氣,看來自己終究不是像她們一般是慣於耍陰謀詭計的人。
萬夫人屢次害自己,可是見她今日這般模樣,卻又開始不忍心了起來。不由得搖了搖頭,算了,就當是回報給李智雲的一份人情吧。這樣讓她當著自己的眼前死去,自己終究是不忍心的。便站起來去旁邊的一個盛滿清水的盆裡洗了洗手,剛要走過去,突然聽到萬夫人冷冷的說道“你當真會醫術嗎?”
曉禾剛剛邁起的步子募然一愣,忍不住答道:“是又怎樣?”
萬夫人緩緩的坐起身來,睜開眼睛緊緊的盯著曉禾道:“你若是救了我,我就放了鮑燭。”
曉禾微微一愣,心道這個名字怎麼如此熟悉,皺眉想了一會,可是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萬夫人見她的樣子,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都這個時候了,你又何苦裝蒜,不會還要騙我你得了失心症,連自己的親哥哥也不認識了吧!”
曉禾猛然一愣,突然記起了自己在哪裡聽過了這個名字。就是那個在廊下被人打的極慘的男人,難道他竟是蘇曉禾的親哥哥嗎?難怪自己能騙過萬夫人她們這般精如蛇蠍的女人了。原來自己陰差陽錯的上演了一幕六親不認的假戲,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認了,也難怪萬夫人會相信自己這個拙劣的謊言。可是……
“夫人欺負我得了病是嗎?我姓蘇他姓鮑,怎麼是曉禾的親哥哥?”
曉禾突然想到了事情的漏洞,忍不住的出口詢問。萬夫人奇怪的看著她,許久才緩緩的開口道:“我不管你是真瘋還是假病,總之她現在在我手上,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也別想活命。”
曉禾慢慢的皺起了眉頭,心想這個時候萬夫人定是認為自己並沒有什麼失心症,又需要自己去救她,完全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來騙自己。那麼這個哥哥定是存在的了。
曉禾不由得長噓了一口氣,幾步走到萬夫人的面前,看著她腿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對著旁邊的春蘭吩咐道:“出去準備大量的清水,乾淨的食鹽,列酒,” 春蘭愣了一會,曉禾不耐的又重複了一遍她才猶豫的走了出去。
曉禾暗暗的考慮了一下,多數患病動物唾液中帶有病毒,由患病動物咬傷或傷口被含有狂犬病病毒的唾液直接污染是狂犬病的主要傳播方式。被狼咬傷者其發病率可比被犬咬傷者高一倍以上,這是因為野生動物唾液腺中含病毒量比犬高,且含毒時間更為持久。
人被患病動物咬傷後並不全部發病,在狂犬病疫苗使用以前的年代,也就是現在這個只懂用草藥的年代,被狂犬咬傷後的發病率約為30%~35%左右,而到了後來曉禾生活的現代,被狂犬咬傷後如能得到及時的疫苗接種,其發病率可降至0。2%~0。3%左右。
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適用的草藥又不充足,也只能盡天事知人命了。
曉禾伸出剛剛晾乾的雙手,放在萬夫人的傷口上,用力的擠出傷口的血。萬夫人再也忍不住,大聲的慘叫了起來,一把抓住了曉禾的雙手,喘著粗氣,聲音低沉,“你若是敢害我,我……我定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曉禾冷冷的看著她,一言不發。旁邊的秋菊突然跑了上來,一把扶住萬夫人的肩膀,“夫人,這個小丫頭的話也不能相信,她什麼時候又懂得了什麼醫術了,她在府中住了這麼多年,到哪裡去學的這個。分明是想害夫人的性命,夫人可別上當。”
“滾開!”
萬夫人一把推開秋菊,“若不是你,我也不至於落到今日這般田地,等回京我在收拾你。”
萬夫人回過頭來看著曉禾,見她還是那副冷冷的樣子,也不由得想著秋菊的話,手上用力,並不放開曉禾的雙手。曉禾的臉色漸漸的緩和了下來,看著萬夫人越發蒼白的臉,搖頭道:“夫人雖然恨我入骨,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事呢?夫人不妨好好想想,曉禾可有害過夫人嗎?”
萬夫人沒料到她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不過轉念一想,手上的力氣就漸漸的鬆懈了下來。曉禾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氣,聲音輕輕的,“曉禾一直只是想好好的活著,難道這也錯了嗎?”
萬夫人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聲音幽幽的,“誰又不是只想好好活著呢?” 曉禾一愣,臉上神情恍惚,這個年代,人人所做之事其實也不過是自保罷了,這本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這些今日看起來風光無限的人物,又怎知他日不上他人的刀下亡魂呢?
一時間對萬夫人的恨意一下子就淡了下來,輕聲道:“被狼咬傷後,傷口會與可能含有病毒,這是因為狼的唾液腺中含病毒量,若不及早治療,將來得了狂犬病可就回天乏術了。兩年前我曾跌傷了腳,大夫都說我以後定是殘廢,後來還是被我自己治好。想必夫人也是知道的。況且這裡也沒有大夫,夫人不妨死馬當作活馬醫,讓我試試。”
萬夫人慢慢的鬆開了手,雖然並不明白她所說的什麼病毒狂犬病的,可是見她語氣誠懇,而她以前又的確治好過自己的腿傷。就躺在塌上,不再說什麼。曉禾拿過一條錦帕,讓她咬在嘴裡,萬夫人緊緊的咬住,一聲不吭。曉禾就低下頭,先用力的擠出傷口的血,再用大量的鹽水沖洗,這個地方自然不可能有碘酒,只有用白酒代替,用來消毒,直弄了半個多時辰,而萬夫人這個時候早已昏了過去。
而後又囑咐下人不要抱紮傷口,應盡可能。就一言不發的走出了帳篷。剛一出帳篷,就見那名公子正在遠處高地上站著,便緩緩的走了過去。只到他的身邊,也不說話,就坐了下去。那公子見了她,笑了笑道:“怎麼,夫人好了嗎?”
曉禾苦笑了一下:“那麼大的傷口,能不死就算撿條命了,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公子笑了一下,緩緩的搖了搖頭,“哪有這樣說自己主人的,你這樣的下人,打死我也不敢要。”
曉禾也不由得笑了一下:“你是寶貝兒嗎?誰要做你的下人?”
剛一說完,兩人忍不住的一起笑了起來。此時重雲散盡,明月當空,荒原上百草搖曳,冷風呼嘯,大地裡一片茫茫,沒有邊際,兩人縱目北往,均覺天地之廣,心神舒展。年輕公子也坐了下來,曉禾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大學的時候經常在半夜里和班上的朋友一起在空曠的操場上喝酒談天,那種熟悉的感覺讓她心情舒暢的很,忍不住用肩頭撞了他一下,看著遠處的草原,伸過手去:“哎!有酒嗎?”
年輕公子一愣,轉過頭來奇怪的看著面容稚嫩的曉禾,隨意笑了笑,絲毫不以為意,從腰間解下一個酒壺,放在曉禾小小素白的手上。“山西汾陽老窖,烈的很,小心辣斷你的喉嚨。”
曉禾忍不住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別看不起人。”
仰頭就是一口,誰知剛一入口,一股辛辣的味道就直衝喉嚨,不由得一口酒噴了出來,大聲的咳嗽了起來。心裡暗叫著這東西怎麼跟啤酒差那麼多啊!那公子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來,曉禾辣的眼淚都出來了,在那邊拼命的咳嗽,那公子一邊笑著一邊幫她拍著後背順氣,笑道:“怎麼樣?還要不要?”
曉禾憤怒的一把搶了過來,賭氣道:“誰說不要,酒逢知己千杯少,剛剛我是大意了,咱們一會再來過。”
話雖說的滿滿的,可是心裡卻發誓再也不碰著玩意了。就把那酒壺遞給他“給,你先來。” 那公子長笑了一聲,一把接過酒壺,絲毫也不避諱,仰頭就是一口。曉禾看著他心裡樂呵呵的,感覺像是又回到了自己當年上學時一樣。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問道:“哎,你叫什麼啊。”
那公子一愣,放下酒壺,隨口答道:“我姓紹。”
“你們古代人就是麻煩,問個名字總是就報個姓,以為自己很寶貝嗎?”
“我們古代人?”那公子不由得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曉禾差點想抽自己一個嘴巴,怎麼總是這樣,喝一點酒就找不著東南西北。連忙含糊了一下,正想著該怎麼解釋,突然聽到一聲淒厲的狼叫。就問道:“也沒什麼意思。哎?這些畜生好像叫了好久了。”
那公子也沒多想,隨口應道:“是啊!八成是在悼念同伴。” 曉禾哼哼的兩聲,底下頭去,遠處突然又傳來了兩聲狼叫,心想這野狼自己還沒見過呢,以前在動物園裡看見的都訓練的跟小狗差不多。原來叫起來這麼凶悍,不由得想起以前看過的關於狼的動畫片什麼的。
突然全身一震,一把搶下那姓紹的公子的酒壺,沉聲道,“糟了!那狼是在召集同伴,天亮前必來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