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背叛者

白森林是孤兒，但他從未覺得自己孤獨過。在他還沒有記憶能力的時候，父母就因為族內的事情犧牲了，正因為這樣，他在苗寨之中是被當做英雄的後代對待的，後來被發現了在巫蠱上的天分，就更加受到關注，族人們看他的眼神是帶著敬仰愛慕，而白森林也愛著那個美麗而純真的地方。

不同於道家佛家的旺盛，收徒的時候也不拘一格，巫蠱一道向來十分排外，他們的寨子又算得上是荒僻，即使是大戰爭也沒有影響到多少，比起因為那十年而斷層了的其他幾家玄術，巫蠱的傳承還算完整。

也正因為苗族的排外性，外人對巫蠱一道的印象總是殘忍的，惡毒的，事實上並不是如此，大部分的蠱蟲培育還是可以採用溫和的方式，苗族人需要的並不僅僅是殺人的凶器，而白森林最得意的作品就是從小陪著他長大的白蛇白露，那是他五歲的時候遇到的靈物，那時候的白蛇已經有成人手腕般粗細，在那次相遇之後，白森林就將他視為此生的本命蠱對待。

當年萬九澤意外的幫忙，給予的丹藥讓白蛇衝破了最後一道檻，成功的煉製成了王蠱，白森林覺得自己是十分幸運的，如果沒有那次相遇的話，到了最後他無法控制住白蛇的時候，說不定只能採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即使最後煉製成功，白露也不會如現在充滿靈氣，反倒是可能成為惡蠱。

而在白森林的記憶中，像他這樣幸運的族人在絕少數，隨著經濟的狂流，即使是他們那樣的寨子也漸漸開放起來，願意學習巫蠱一道的年輕人越來越來，到了他這一輩也就剩下那麼幾個，除了他之外，那幾位顯然沒有什麼天分，只能學一些自保的手段罷了。

白森林並不願苗族的東西遺失在曆史的長河之中，在煉化白蛇之後，他們兩個的生命便聯繫在了一起，會比一般人長很多，而他會找到一個真心喜歡巫蠱術的人，教會自己所會的一切，將這些傳下去。

這樣的人如果不是意外，是絕對不會離開他生長並熱愛的地方，來到外面浮華的世界，白森林會出來，卻是因為在白蛇成功化蠱的那一天，他年老的師傅道出了隱藏了多年的秘密，一個屬於苗族人的責任。

所有的秘密都有幾分狗血，而那個可憐可悲也可恨的男人，顯然就是這個的代名詞。那個男人也是孤兒，不同於自己的幼年，作為叔嫂通姦而生下的孩子，從小就是不被祝福的，他的親生父母因為殘忍的殺害丈夫和哥哥，被族內選擇了浸豬籠處決，就是在當初萬九澤看見的那個地方，那個美得不像是人間的河中。

男人在族人們的唾棄中長大，這樣不潔的人是無法接觸族人眼中神聖的巫蠱，但他天生就像是有太分似的，一天天躲在暗處看著大巫師的教導，嘲笑著那些怎麼都學不會的孩子，自己上山下河抓到毒物，用最惡毒的方法製造最有利的蠱蟲。

而終有一天，一切都被發現了，私學巫蠱術，還是最惡毒的黑巫，甚至殺害了不少族人作為試驗品，族人不能忍受的憤怒在那一天爆發，以大巫師為首的長老團將他抓拿，送他去見那對沒有廉恥的男女。

如果男人在那個時候死了，也許就沒有之後的事情，那時候的男人雖然有些本事，但畢竟還是年幼，大巫師足以制住他，可惜即使是被拋棄的罪惡之子，還是會有人給予最純真的感情，那個大巫師最喜歡的弟子，他親生的女兒，男人從小的唯一的夥伴，以生命作為代價，將這個男人送出了寨子。

作者記錄的刑警聽得有些不耐煩了，敲了下桌子冷聲問道：「說故事呢，接下去是不是這個男人為了報複社會，然後到處殺人報仇？那要殺也是殺你們寨子裡的人，怎麼弄到上京來了？」

白森林也不介意對面人的態度，繼續說道：「他對救了自己的女人有著真感情，在離開的時候答應過絕對不會再回去，而大巫師因為那次的事件一直傷心不已，從那以後纏綿病榻，直到我成功出師才說到了這件事情，大巫師當初就懷疑他在煉製禁蠱，這些年到處收集消息終於確定，所以希望我能阻止。」

那刑警聽得雲裡霧裡，如果不是上頭又吩咐的話八成要發火了，這會兒沒耐性的說道：「你只要好好說那天在我們到之前看到的，聽到的就好，這些神話故事我們沒興趣。」

白森林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頭，開口說道：「你怎麼還不明白，我如果到得及時的話，那個男人就不會得逞，我看到的絕對不比你們多，那個死者根本不是被力氣剖開了肚子，而是有蠱蟲從裡面吃光了他的五臟六腑，結蠱之後剖腹而出。」

血腥的描述讓對面的人臉色黑了下來，他總不能寫上這些東西給上面人看吧，外頭的萬九澤死纏爛打的跟著萬愛國，最後還是讓他聽到了那個故事，萬愛國也是覺得這次的時間有些荒謬，見自家表弟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覺得他說的是真話？」

萬九澤點了點頭，順帶有些埋怨的說道：「方才你要是讓我看看屍體的話，說不定我能發現什麼，不過蠱蟲十分神秘，控蠱殺人的話，本人根本不需要在現場，白森林會在肯定是想從那個男人身上找到那個男人的線索。」

裡頭的刑警好不容易錄完了口供，拿著記事本走了出來，眉頭狠狠的糾結在一起，看著自家隊長實在有些無言以對，但還是說道：「那個男人跟我講了一個神話故事，巫蠱？你們都相信嗎？不過他說，那個嫌疑人可能是當初被逐出寨子的人，漢名叫做白劍。」

萬愛國皺了皺眉頭，距離當初那麼多年，算算看那個男人離開的時候，正是十分動亂的年代，別說是少數名族，就是大城市內想要改名換姓都很容易，只是那人要是還活著的話，年紀也該已經不小了。

在場的人跟他的想法都很類似，算算那個男人的年紀，真的還有本事犯罪嗎，還是那麼血腥的方式，要知道被殺的人都是四十歲的壯年男人，旁邊的萬九澤見他們這幅模樣，忍不住插嘴說道：「愛國哥哥，我建議你們向國家特殊部門發出請求，這件事不是普通警察可以解決的，如果不注意的話，你們的安全也會受到威脅。」

萬愛國卻冷著臉說道：「先讓人去排查全國所有叫白劍的人，看看有沒有線索，那個白森林扣押二十四小時後再釋放，問問他有沒有具體一些的線索。注意個人安全，如果發現嫌疑犯一定不要獨自行動。」

「是。」各位警察得了命令便散開了，萬愛國才把萬九澤拉到了一邊，無奈的說道，「你怎麼知道國家特殊部門，誰告訴你的？」

萬九澤挑了挑眉說道：「你不知道我是做哪行的，司嘉甯在裡頭兼職著呢，前兩年還邀請過我，不過我覺得太麻煩，還要聽人家的話就拒絕了，後來他們就沒有再出現過。」

萬愛國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因為齊婷的緣故，他估計還不知道國家還有一個所謂的特殊部門，專門處理這些超出常人想像範圍的事情，裡頭有所謂的異能者，也有相師，也有大師，但多多少少都是有點真本事的，當初李家出事先出手的就是他們，可惜一時沒有解決，很是被人懷疑了一番能力，之後才會想要邀請萬九澤，只可惜司嘉甯熟知這位的品行，在他那一層就給擋下來了，萬九澤跟他們倒是沒有直接的接觸。

聽著萬九澤的話，萬愛國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拉著他坐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才說道：「其實這次的殺人事件已經是第五起，因為死狀太過於恐怖，政府封殺了相關的消息，現在的定性還是普通的變態連環殺手。」

在警察局混了幾年，萬愛國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了，嘆了口氣說道：「並不是我說要轉交案子就能轉交的，中州什麼都沒有，就是條條例例非常多，如果定性為非常態案子，需要經過局長的同意，並且特別處理組同意才能轉接，如果不到最後，上頭是不會同意的。」

萬九澤鼓了鼓臉頰，有些無奈的說道：「真是麻煩，等死一個高官他們就知道厲害了，不過我看那個白劍聰明的很，一定會挑那些不經意的地方下手，也不知道他在煉製什麼禁術，需要用人命作為祭品的，估計都很厲害。」

萬愛國真不樂意聽見他這樣子的定性，捏了捏發疼的眉心說道：「最近局子裡因為這件事都忙翻了，這可是你表哥接手的第一個四a級大案子，真要是破不出來的話，真是面子裡子都丟光了！回去的時候你可別漏了口風，讓家裡幾個女人知道的話肯定要擔心了。」

萬愛國翻了個白眼，家裡頭還有一個孕婦，他當然不會說這些的事情，不過目前消息控制了，人民才一無所知，等死的人越來越多，想瞞也是瞞不住的，「表哥，你真的沒有權利帶我去停屍間走走，說不定我能給你不同於法醫的線索。」

萬愛國也知道自家表弟的神奇，想到這個糾纏了他幾個月的大案子，咬了咬牙帶著人出去了，他這樣的行為算是違規，但最後真要是能破案的話，上頭也不會多說什麼，當然，這也是因為萬九澤的身份有些特殊。

停屍間帶著一股滲人的陰冷之氣，除了方才發現的那個上班族還在解剖，這裡已經放了四具屍體，萬愛國面不改色的將幾個抽屜拉開，擡頭一看他家表弟比自己第一次看見屍體的時候淡定多了，而旁邊的甯左宸更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萬愛國頓時有一種自己果然不如這個冷血變態的感覺。

萬九澤還沒說話，他身上的玄冥已經跳了出來，探著腦袋十分不耐煩的叫道：「好臭好醜，這些屍體上連靈魂碎片都沒有了，都是腐臭的味道，趕緊帶我出去。」

萬九澤不管他的叫喊，直接幾個法術過去，果然沒有發現任何的靈魂波動，這邊不過是幾具屍骸罷了：「有些不對勁，以眼睛來看，這裡最久的一個死了也不到兩個月，沒有任何的靈魂波動也就罷了，屍體散發的味道也不對勁……像是，再活著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萬愛國點了點頭，走到其中一具屍體旁邊說道：「這是距今為止發現的第一位死者，發現時間是兩個月前，普通的北漂族，死在租房中三天之後才被發現。」說完幾個人被發現的死亡時間，萬愛國繼續說道，「之前法醫解剖後，給出的報告跟死亡時間其實不太符合。」

迎著萬九澤的視線，萬愛國解釋道：「法醫確定的死亡時間比他們真實的死亡時間都要早很多，這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而在他們死後，屍體的腐化程度也不對勁，所以局裡決定暫時把屍體保存下來。」

「這位死者法醫確定的死亡時間是一個月前，但就在一週以前，他的同事還見過他上班，表現的跟平時沒什麼兩樣，甚至還請了其他人一起吃晚餐。」萬愛國揉了揉眉頭說道，「儀器是不會說謊的，我知道有很多迷惑人眼睛的辦法，但總不至於連活人和死人都分不清楚。」

萬九澤卻搖頭說道：「至少我知道的方法裡面，就可以讓死人跟活人一樣行動，只要能力不比施法者強就不會發現，不過巫蠱一道我不熟悉，還是問問白森林比較好，看來你們不方便開口，等他的扣押時間到了，我私下問問再告訴你。」

萬愛國點了點頭，萬九澤又說道：「帶我去看看那具新鮮的屍體，說不定會發現一些意想不到的。」

萬愛國嘆了口氣說道：「新鮮的可要噁心很多，算了，我帶你們過去，嚇到了可別回家告狀。」

萬九澤挑了挑眉表示不屑，等進瞭解剖室，裡頭的法醫跟萬愛國顯然很熟悉，雖然看見他帶著兩人進來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出逐客的話，只是拉下面罩說道：「跟前幾具屍體的情況一樣，屍體腐化程度超乎尋常，你看，才送過來半天的功夫，卻爛的放了跟幾天了似的。」

其實血腥的場面實在有些讓人犯噁心，連新來的實習法醫都接受不了，但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冷靜，甯左宸是見多了，瞧著身邊少年冷靜的模樣倒是有些驕傲，果然他看上的人足夠厲害！

那法醫正要把屍體蓋上白布，萬九澤忽然開口叫道：「等一下。」在所有人疑惑的眼神中，少年走上前一步，拿起旁邊的鉗子探進男人打開的腹腔，拿出來的時候，鉗子上分明帶著一點透明的白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