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近來藍似乎放鬆不少對他的警戒。
從他會同時帶他和費利斯離開那彷如城堡的屋子到外面看來,雷伊不
曉得這該說是他信任自己,還是他相信自己逃不掉。
起初他成為藍的保鏢時,可以外出的次數少得屈指可數,原因不用說自是他完全無法信任他。
而從希臘度假回來後,突然就像是解禁了一樣,雖然出門不盡然全是玩樂,但現在他三天兩頭就有機會離開那扇擋住他去路的大門。
由這一點看來,藍或許當真鬆弛了對他的戒心。
天曉得原因是什麼,雷伊左思右想之下只有一個答案!或許是他替藍擋下子彈而立下功勞的關係吧!
命都可以毫不在乎地為他豁出去了,想想被這樣信賴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從藍允諾讓費利斯待在他視線可及的範圍後,費利斯便遷入位於藍房間相距兩棟樓的房中養病,他一天有半個鐘頭的時間可去探視她,並能隨時由輪流照顧她的女傭們口中得知她的狀況。
這樣的安排讓雷伊寬心不少,他不必再為了擔心費利斯而提心吊膽。
但其中最讓他吃驚的,莫過於外出時,藍居然同意讓費利斯隨行。
上星期到曾去過的野戰靶場遊憩時,雷伊只是試探性地提出帶費利斯一塊兒去的要求,怎料藍一口就答應,害他震驚得呆愣一下。
今天,當藍帶著一行人要到生意夥伴新開幕的度假山莊去捧場時,雷伊才開口沒講兩句話,他就頷首表示允許。
所以,截至目前為止,只要藍不是為了公事外出,他還沒回絕過他的請求。
※ ※ ※
開幕第一天邀請來的全是叱吒各界風雲的佼佼者,從政府、軍警方面到販毒、賭、集團的貴賓一個不漏,也就是說從白道到黑社會都盛大出席這場慶宴。
在這裡,就算遇見自己的頭號大敵,大夥兒彼此也都有帳待明日算的共識,因此信個私底下暗潮洶湧的慶功宴至少在表面上相當平和。
別墅、小木屋、游泳池、賽馬場、網球場、健身房、酒吧、各式異國餐廳等,只要能想到的設施這兒一應俱全,可同時容納上萬人休憩娛樂;加上後頭有山地林園,前方是白沙海灘,這裡可以預見會成為美國及加拿大觀光客的最愛。
即使參與這場盛會的人數將近千人,藍一行人仍是其中最搶眼醒目的。
湛藍得勝過加勒比海的眼瞳、奪目得令人移不開眼光的亮銀色髮絲,藍俊美的容顏和挺拔的身材輕易地吸引了在場所有女性的目光,就連對他羨嫉交加的男人都不得不承認他的確不似凡人。
而讓週遭的眼神更加專注的,除了他向來隨身帶著的幾位美女外,就是修馬赫兄妹這兩張新面孔。
不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多麼強烈,藍都沒注意過,但當他發現到不少女性注視的焦點是雷伊時,那已嘗過的不愉快感覺再度升了上來。
「迪菲爾斯先生,怎麼了嗎?」正走在他右方、為他領路到泳池區的經理感受到他沉重的氣息。
「沒事。」藍仍是一副毫無表情的撲克臉。
整個早上的行程都耗在開幕剪綵及參觀上,身為最大股東之一的藍直到此刻才好不容易有喘口氣的時間。
「請往這邊走。」度假村的經理必恭必敬地領著藍來到佔地廣大的泳池區。
在整個度假村裡只佔了一小部分的泳區就足以讓人大開眼界。
這裡的游泳池大致分為跳水、深潛、一般和兒童專用的,為不同的主顧群打造深度、大小,甚至周邊的設施也都不盡相同。
一眼望去,泳池的數量絕對不少於二十個,每個池子旁都還圍繞著數個家庭用的按摩水池。
為即將來此消費休閒的顧客著想,這裡也設有露天的吧台,提供各式各樣的飲料、酒類、甜點和簡單的餐飲。
領路的經理對藍又是鞠躬又是哈腰,阿諫奉承的態度引來他的不耐煩。
一揮手,藍毋需多言,僅是微微一睨就讓對方知難而退。
在耳根子終於獲得清靜後,藍一行人挑了個視線最佳的景點,在緊臨著吧台的泳池邊落座。
雷伊自然是亦步亦趨地跟著藍在泳池邊的海灘椅坐下,但在藍所允許的範圍內,他也沒讓費利斯離開自己的視線。
漾著亮光的澄明清水在幾位身著比基尼美女的戲玩下濺起陣陣水花,不消說,這幾名美得讓人心猿意馬的美人早就名花有主。
「藍,下來一起玩嘛!」
豐滿的金髮美女對坐在岸上、一臉懶洋洋的藍招手,幾乎蹦出泳衣的
豐胸讓度假村的工作人員看得猛吞口水。
「再說吧!」藍不經心地對她點個頭。
以為到這兒來是放鬆身心,但看他對玩樂興趣缺缺的模樣,雷伊真不曉得他到底是來浪費時間還是做什麼。
正當他岔開心思想東想西時,藍不曉得為了什麼事而對羅莎琳德大皺其眉,他於是偷移個幾步到費利斯身旁,在緊臨她的長椅上坐下。
「覺得好點了嗎?」雷伊關切地問。
費利斯康復的狀況出乎意料地良好,他不禁感謝那位醫術精湛的美女醫師;他不是很確定,但那位叫凱絲琳的美女似乎也是藍眾多情婦中的一位。
「我已經沒事了啦,哥哥。」怕好不容易才養好的身體再度受涼,費利斯身上還加了件長袖襯衫。
「是嗎?」雷伊很難說出自己並非完全樂見她康復的神速。
費利斯的身體康復當然是值得慶祝的事,但一想到再過幾天又要變成當藍高興時才讓他們兄妹見面的局勢,他不由得希望她的病情能操控自如。
「哥哥,其實藍也不全然是壞蛋一個,不是嗎?」費利斯對雷伊笑笑,愛戀依舊的眼神射向藍所在的方向。
「他哪裡好?」雷伊冷哼一聲,不想聽見妹妹稱讚那個傢伙。
「至少,他答應讓你陪到我完全痊癒為止呀。」
「呃……」雷伊一時無言以對。
「你跟他也相處好一段時間了,哥哥,難道你還不瞭解藍是個從不讓步的人嗎?這樣的他居然允許你陪著我,不是很不可思議?」費利斯一副崇拜愛慕的神情。
「哼,我幹嘛瞭解他?」又不是閒著沒事幹!
「哥哥!」費利斯嗔道。
「我知道妳喜歡那小子,但不要在我面前袒護他。」
「我沒袒護他呀,他確實是答應讓你陪我養病,所以我才能在這裡跟你聊天啊。」
「我承認這點想不通。」雷伊皺起眉頭。
「什麼?」
「起初他說什麼也不肯答應讓我陪妳,然後突然莫名其妙地就……」話還沒說完,雷伊頸後的寒毛忽地豎起。
直覺事情不對勁,敏銳的第六感瞬間警告他事態有異,他整個人跳了起來,身形整個遮蔽住費利斯。
「雷伊!」
還沒弄清楚大喊自己名字的是何人前,一道比自己更加高大的身影像是要掩護他似地閃到他跟前;隨著一聲尖銳得讓人悚立不安的聲音,迅雷不及掩耳地庇護住他而緩緩倒下。
※ ※ ※
「啊!」
「哇呀!」
「藍!快來人!」
耳邊響起一聲聲刺耳的女性尖叫,雷伊怔愣在原處,難以置信地瞪著滴落在地上及染上那頭銀髮的鮮紅血液。
「有人狙擊!」佈雷德一個箭步衝上來,鎮定地指揮著一團亂的局面:「把那傢伙捉住,生死不拘!」
「藍!藍!」羅莎琳德跪在他身旁,驚恐的綠眸裡盈滿清淚。
「迪菲爾斯先生!」
「沒吐血,看來並沒有傷到內臟。」擁有醫師執照的凱絲琳趕了上來,做著急救。
凱絲琳美艷而堅毅的俏臉雖然冷靜自持,但那只是勉強撐住的專業精神;只要看她的眼睛,就曉得她其實和圍繞一旁的女孩們一樣驚慌害怕。
「唔……」藍緩緩張開雙眼,第一次感到說話是如此困難的事:「雷……伊!雷伊呢?」他抓住正替自己止血的纖白手腕,急切地詢問。
「哥哥。」回過神來的費利斯立刻將哥哥推到藍眼前。
「雷伊!」看得出來藍連呼吸都不容易,但他還是想強迫自己坐起來。
發現哥哥還是一臉呆滯,費利斯大力地搖晃他。
「哥哥!」
雷伊驀地恢復神智,眼前凌亂的情況讓他頓悟是藍替他受難了。
他跪了下來,在四周責備、怨恨、斥罵的眼光下,將自己的手交到似乎有話要對他說的藍手中。
「你……有沒有……受傷?」緊緊握住雷伊伸來的手,藍咬緊牙關,硬是擠出這句話。
「你別說話,藍!」沒料到在這種狀況下藍還能開口,凱絲琳邊壓住傷口邊急躁地警告。
「我沒事的。」雷伊也在同時回答。
有藍的保護,他根本是毫髮未傷。
「那……就好。」藍滿意地點點頭,放鬆的心情讓他瞬間昏厥過去。
「藍!」雷伊不由得驚叫。
「他只是暈過去而已。」凱絲琳對雷伊說道。看到急救人員趕到身旁,她也鬆了口氣。
混亂之中,佈雷德原本下令要將修馬赫兄妹帶到一旁限制行動,但無奈昏迷中藍緊扣住雷伊的手腕,所以在根本無法將這兩人分開的情況下,他也只有讓雷伊跟著昏厥的藍上車。
站在一旁、狠狠瞪著雷伊的羅莎琳德,則在他上車之前撂下一句在場所有人士的心聲:「如果……如果藍有個萬一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和那賤人的!」
※ ※ ※
藍的傷勢不算重,而他堅定的意志力也對復元大有助益。
從頭到尾,雷伊的手都被他緊緊抓住,因此被迫寸步不離地陪在他身邊。
他得慶幸他的傷不至危及性命,否則就如羅莎琳德的狠話,他和費利斯都別想在世上苟延殘喘。
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凝視著藍略微蒼白的臉色,他的思緒飛到昨天中午那場造成眼前局面的突襲。
那原不是朝著藍,而是朝著費利斯的攻擊。
他很肯定。
如果他在那一瞬間沒察覺的話,現在躺在床上的就是費利斯……不,這還是運氣好的狀況下;若是運氣差一點,她很可能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為什麼會有人要攻擊費利斯?
為什麼……藍竟然會挺身護住他?
這個從來不把他人看在眼裡的男人、這個向來視他人性命為螻蟻的男人,竟在那千鈞一髮時奮不顧身地跳出來保護他……
原本欲將藍的行動想成是一時的意外,想說他只是恰巧在那個時刻站到他面前的;但藍即使中彈,卻還顧及他的事實,讓他馬上將這個想法拋開。
到底是為什麼?這個壓根兒不把自己當一回事、一直只懂得以費利斯的生命要挾他的男人,居然會在自己危險的時候衝出來掩護他?
有太多大多的疑惑塞滿胸口,雷伊腦袋亂得不知從何思考起。
「唔……」
床上傳來的聲音讓雷伊猛地抬頭。
藍正慢慢地甦醒過來。
「藍!」
「藍!」
「你醒了?藍?」
陪在藍身邊的當然不可能只有雷伊,羅莎琳德、凱絲琳,和好幾個他叫不出名字的絕色美女,在聽見藍要清醒的呻吟聲時紛紛圍了上來。
藍抓住雷伊的那隻手仍毫不放鬆地箝制住他,舉起另一隻手壓了下雙眼。
緩緩張開眼睛,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幾乎佔滿房間的情婦們。
「搞什麼呀?」
「藍,你記得你被槍打到嗎?」羅莎琳德緊張地問。
「我可沒失憶症。」藍冷冷地答道。
「看樣子似乎是沒問題了。」觀察他一會兒,凱絲琳做出這個結論。
「只不過是小傷而已。」藍冷哼一聲,一副不把受傷當一回事的模樣:「倒是你們,全部都擠在這裡做什麼?」
「我擔心你呀!」數個女高音異口同聲的回答。
「又不是什麼大事。」他一臉責怪她們小題大做的表情:「好了,我沒事。妳們看也看到了,現在可以出去了吧?」
「藍……」
「藍。」
「同樣的話要我說幾次?」籃板起臉孔。
雖說還是很擔心他,但待在這裡擺明了是自討沒趣,一個個面露惹人憐愛神情的美女在他冰冷的瞪視下離開房間。
「你……可以放開我了嗎?」雷伊想將手抽出。
藍忙不迭地使勁握住他。
「你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嗎?」
「我可沒要你救。」雷伊微微蹙眉。
「是喲,你還真是到處自尋死路呢!」除了臉色白皙點之外,藍令人看不出他是剛從昏迷中醒來的人:「忘記我說過你要是死了,費利斯也活不成的話了嗎?」
又是這種威脅的口吻!
雷伊不解地看著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男人,難得的沒當場反駁。
他本來就不瞭解藍,現在更是滿腹疑問。
「藍。」
「怎麼?又想掙扎了?」藍以為雷伊是想到了駁斥自己的論點,於是輕哼一聲。
但雷伊的問題明顯地要令他失望了,因為雷伊非但沒有又提及和費利斯有關的事,反而問了個出乎他意料的問題。
「你為什麼救我?」雷伊的視線移向藍包著白布的胸口:「你沒想過自己可能會因此而喪命嗎?」
「喪命?」藍淡淡地撇了撇嘴:「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藍這傢伙是怎麼回事?是太過自信得認定自己是打不死的超人嗎?「子彈要是打中肺部的話,你今天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開玩笑,就憑那種差勁的準頭,怎麼可能要了我的命?」
「這不是玩笑話!藍,你到底在想什麼,居然在那種危險的時刻跳出來?」雷伊帶點激動地逼問。
相對於他的激動,藍的表情平靜得不可思議。
「我說過你死的地方要由我來決定!」彷彿是老師提醒學生的語氣,藍再次說道:「所以,我不會允許你在那種狀況下喪失生命。」
只為了這種狗屁不通的理由?拜託,藍以為他是個沒有腦袋的呆子嗎?
「但那也不至於要你用性命替我擋子彈吧?」而且,豈有僱主為保鏢喪命的道理?
這怎麼想怎麼不合理的事,從藍口中說出來卻被他黑的說成白的。
「我不是一再強調我不會為這種小事喪命的嗎?」
「藍。」
「就算要死,我也一定會帶著你走。」
「藍……」
雖然激烈了點,但聽起來和告白幾無不同的宣言,教雷伊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感情;面對他,眼前這男人雖口口聲聲都是命令或威脅,在緊要關頭卻是毫不猶豫地為他挺身而出。
為了他撲向子彈,在受重傷後不顧自己、只是一心一意關心著他,還有這雙緊緊抓住他、彷彿害怕他離去的手。
這個一向自私自利又霸道無理的男人……
雖然很想知道這次的狙擊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當雷伊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藍那堅決自信的神情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是那麼重要。
不過,這只是暫時……暫時讓他將不解的謎團擺在一邊吧,因為他想先搞懂向來自我本位的藍,為何會在危急存亡的時刻挺身保護自己?
這個總對自己強調要「以自己的性命為重」、卻又要求他擔任他的保鏢的矛盾男人。
「過來。」
正當雷伊仍然困惑著這段時日所發生的事情時,藍溫柔得不像命令的呼喊將他叫到他身旁。
「什麼事?」先撇去心中的疑惑,雷伊順從地靠近藍。
就在雷伊還來不及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前,藍已一言不發地輕吻上他的唇。
「唔……」
人的溫度……
暖烘烘的感覺讓藍心安,他不由自主地抱緊眼前這副溫暖的身體。
似乎不只是不可或缺而已,在他注意到的時候,雷伊對他而言已超乎這世上所有事物的存在,他甚至能為他豁出自己的性命!
漸漸地,雖然還不是那麼的清晰明朗,但他似乎能看清楚自己心中那份執著的意義。
生平第一次,一向是不折不扣利己主義的藍.尼亞.捷特.迪菲爾斯,有了比自己的集團,甚或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的寶物。
想要的就緊緊抓住,慣於隨心所欲的藍,這回也不打算例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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