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十三騙大婚X洞房X終結
天慶六十五年十二月廿一,宜結婚,忌會友三生三世:魔君愛煞小桃花。
今天一大早洛繹就極不人道地被叫起,然後各種被打扮各種被包裝。洛繹昏昏沉沉地任他人折騰,幾乎要站著睡著了。然而一直有種非常突兀的不和諧感繚繞在洛繹腦中,提醒著他有什麼不對勁,讓洛繹即使處於半瞌睡狀態時都感到許些不安。
洛繹艱難地撐起黏在一起的眼皮子,迷蒙著眼打量著四周:周圍的人很盡職地像裝飾聖誕樹一樣往洛繹身上套衣飾,他們的表情很認真,動作一絲不苟,連聲音都被壓得極低。那一件又一件套上來的單衣讓某騙子數著數著就直接被催眠睡著了,等到所有人都收拾好東西並退下後,洛繹又靠著床邊眯了好會一會兒才猛地驚醒,此時已經接近巳時了。
洛繹對著空蕩蕩的屋子發了一陣呆,直到腹部傳來一陣空鳴聲。洛繹才想起他卯時就被叫了起來,直到現在還未食用一物。洛繹剛準備起身,卻險些被身上的重量弄得摔個跟頭。
——這尼瑪是去結婚還是參加摔跤比賽啊?
繁複的釵鈿禮衣層層壓疊著,最外邊還套上了寬大的廣袖上衣。洛繹很想低頭細數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件衣服,但是他頭頂的重量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開玩笑,只要他稍稍前傾一點,他就可以在古代印下第二個臉印了。洛繹突然對他的結婚物件產生了深刻的同情:男方都這麼繁複了,女方……妹子你要堅持住啊!
那種微妙的不和諧感又將洛繹神展開的思維扯了回來,洛繹此時清醒了,他開始認真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對呢?
「叩叩。」窗戶上傳來輕輕的敲擊聲,雪白的窗紙上倒影出一人模糊的剪影。洛繹走過去推開窗,然後一陣錯愕。
那人撐在窗框上,認認真真地注視著洛繹。
「洛【繹,你】這樣很好看。」
好久沒聽到這種奇異的說話方式了,洛繹看著葉株霎時間有些忡愣,然後下意識地掃視四周,卻沒看到意想中的白衣公子。洛繹有些遲疑地問:「……你一個人?」
「是啊,我是來和洛繹說一聲的。」葉株對著洛繹眨了眨眼:「我將蟲子打發走了。」
洛繹終於反應過來,剛剛一直存在的不和諧感是怎麼來的。剛剛他被那麼多人伺候著更衣打扮,叢居然沒發飆——那個披著人類外表的類人者根本不在。
「我將『巢』的位置告訴他了。人類太脆弱了,那地方不適合帶著你一起去。所以在取到『巢』之前,蟲子是暫時不會回來的。」
「巢?」
「一種對夜蟲族很有用的小東西。」葉株看著洛繹,若有所指地道:「用於產卵。」
洛繹突然覺得毛骨悚然——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吧?洛繹開始慶倖,不管是不是那種挑戰下限的猜想。今夜之後,他就離開這裏了,和這個時空的一切再無交集。
「洛繹,你好像並不擔心。」葉株眼睛純淨得像纖塵不染的水,同時冷漠得像極寒之地的冰:「為什麼呢——你會離開嗎?」
洛繹與葉株對視,嘴角劃出燦爛的弧度:「我與你還有一場交易呢。」
聽起來像是在說因為有交易存在,所以他不會離開,但洛繹恰恰沒有給出不會離開的明確保證。他一直是這樣,總是利用語言來誘導他人來去誤解,然後置身度外。
「如果風鎖雲已活到他想死之時。」葉株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洛繹,他慢慢向洛繹靠近,近得兩人似乎一呼吸就可以觸碰到對方:「洛繹,你真的會把穿越給我嗎?」
洛繹笑起來的弧度絲毫未變:「當然。」
「那麼洛繹——」
似乎有風拂過,葉株的聲音輕得近乎呢喃。
「祝你喜結連理。」
等洛繹回過神來時,葉株已經消失不見了,洛繹甚至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麼突然會「好心」地將蟲子弄走。洛繹有種說不出的心悸,像是有什麼即將要發生,而他有種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的預感。
小院外遙遙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洛繹一眼看去,發現是嚴老爺帶著一眾小廝過來了。在關上窗戶的時候,洛繹突然憶起,剛剛那位總是一臉純粹笑容的來訪者,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笑過。
***
朱雀城在這一天沸騰起來了。喜慶的嗩呐嗚喇喇吹得極響,五十米長的送親隊伍浩浩湯湯地走過大道,無數人湧上街頭去見證著這場盛大的婚禮。劈啪作響的鞭炮燃了一路,鮮紅的細屑鋪天蓋地。
【你不去嗎?】聽著下方傳來的喧鬧聲,葉株將小冊子擺在夏勁草的面前。整個房間安靜空曠,與下面的熱鬧像是兩個世界般地對比。
「我去做什麼,去搶親嗎?雖然我確實很想讓新郎變成我的新娘。」夏勁草輕笑著,桃花眼中微微有些迷離:「這是他想要的,所以我不會阻止。」
但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大方。白衣公子眼神暗了暗:既然不忍心毀掉最在意的那個人,就把另一位主角破壞掉罷——當然,不會讓那個人知道。
夏勁草瞥向葉株:「你早晨出去了?」
葉株微微斂著眼眸,隱去了一切情感,唯有筆尖在紙上慢慢勾勒:
【我去道別。】
看到被八人扛起的花轎,不少民眾開始歡呼雀躍。那片張揚熱鬧的氛圍即使隔了很遠都能感受到。在昏暗的房間中,有人微微低下了頭,一條銀蛇順著那人的手臂蜿蜒向上,在那人的注視下,很是親昵地用頭碰了碰那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指尖。
「呵……」
銀蛇很順從地張開嘴,讓它的主人若有若無地摩挲著它的尖牙,那能放出致命毒液的小牙在那人的把玩下顯得尤其小巧與無害。白詡翊微微眯起了他的眼,一邊是與銀蛇如出一轍的獸眸,一邊是沒有絲毫光澤的義眼,同樣地讓人心懼。
「既然無法忍耐,那便去做罷……」
到處都是人山人海,尤其是嚴家的大門周圍,更是裏三層外三層圍了一圈。紅衣男子站在遠處的陰影中,遙遙地注視著這場熱鬧。
自從他醒來後,卻發現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空缺,那種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一塊心頭肉的感覺讓他惶恐。他想了很久,將記憶從頭梳理了一邊,卻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只有許些記憶因為太過久遠而模糊了罷?他還是那個被父母賣到青樓、然後被季佩絕接手、忍隱了十年最後殺死對方從而成為輪回教主的風鎖雲。
但是那種內心空蕩蕩無所依憑的感覺卻日益鮮明,甚至難受得讓他想要哭泣發洩——他是不是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他問過很多人,亡夫人、蕭風炙、單要離……所有人都說,他在那次正道的強襲中受了重傷,從而造成了記憶的錯亂。他想要相信,卻在一日見到那迎風搖曳的曼陀沙華時被扼住了呼吸,心慟得無法自己。
——曼珠沙華所代表的是,無情無義。
既然他想不起來,那他就從頭找起。他回到風家最初所在的南秦國,當初因站錯陣營,風家被新一任的秦王直接驅趕出南秦,所以他才會被走投無路的父母賣到東魏青荊的樓中樓,所以他才會……?
腦中有什麼一晃而過,快得他根本抓不住,但那重重跳動的心臟說明他似乎找對了方向。於是他留在了易笑樓,這是輪回教修羅道的一個隱藏據點。然而他的運氣像是用光了,接下來根本沒有發現任何提示和線索——他甚至去看過風家原來的住址,那裏早已被新的主人所取代。他在易曉樓待了數日,一無所獲的他正打算離開南秦前往東魏,卻在那一刻聞到了茶香。
那種隱隱的、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和安心感,簡直快讓魂魄顫抖。他甚至不顧一切地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然後遇見了……葉株。那個自稱葉株的人在最後交給他一張紙,上面只有一句話:
【我知道你在找什麼。明天有一場婚禮,你不妨去看看?】
「來了來了!」不知是誰興奮地高喊,暫態間引發起一片譁然。
高昂的嗩呐聲已經近在咫尺,遠遠地已經能看到鞭炮那炫亮的爆破光點,觸目的紅色是送親隊伍那喜氣奪目的大紅衣裳。此時嚴家的大門敞開,護衛們分散排成兩隊,一人當先走了出來。
紅衣男子的瞳孔猛地緊縮,一瞬間,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見了,喜慶熱鬧的場景不見了,整個世界只有那唯一的一人。
【曼珠沙華,你很像它。】
【……我不會消失。】
【反正我是個騙子,不是麼?】
鬥轉星移,物是人非。
你在做什麼?
我好像在找人……?
你在找誰?
……不知道。
既然都不知道了,那為什麼還要找他?
我……我很想和他說話,很想摸摸他,很想將他抱在懷中,很想——殺死他?
那個人是?
他的嘴唇動了動,終於找到了那個名字的發音:
洛……繹……
明媚的天似乎迅速變暗,四周的陰影擠壓過來將他吞噬,茫然的、痛苦的、雜亂的、快樂的、幸福的、絕望的情感充斥了他整個腦袋。紅色,四處都是紅色,滿天滿地都被漆上了一層猩紅。鞭炮是紅色的,花轎是紅色的,衣服是紅色的,新娘新郎——也是血色的。他看著他身著釵鈿禮衣頭頂帶花翎,他看著他面帶笑容地走向花轎,他看著他溫柔地將鳳冠霞帔的新娘扶起,他看著他與新娘一同踏入成婚的殿堂。
想起來了,那鮮血淋漓刻在他心頭的名字。想起來了,他的世界中唯二能夠存在的人。怎麼會遺忘呢?這樣一個絕情的人。怎麼會遺忘呢?這樣一個讓他愛到骨子裏也恨透骨徹的——騙子。
——洛繹,我再一次殺掉你,好不好?
——好。
沒有人注意,遠方的陰影中,一名紅衣的絕色男子按著頭轉身離去,像是一步步走向深淵的魔。
***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司儀頓了頓,最後高喊:
「送入洞房——」
等到新娘子被喜婆引走後,洛繹立刻被洶湧而來的敬酒人士淹沒了。或許是想在這位新晉的駙馬爺面前混個臉熱,或許是因為嫉恨想要洛繹出醜,來敬酒的人那簡直是絡繹不絕。嚴老爺一直在主座上紅光滿面地哈哈笑,完全無視了自家兒子可憐的求助目光。洛繹的臉上一直堆著快要僵化的笑容,心中卻稍稍松了一口氣。
這場婚禮十分順利——應該說是順利的不可思議,無論哪只BOSS都沒有出來血腥風雨,於是上次的攤牌真的很有效咩?
洛繹笑著,神色間卻灰敗起來。
「來來來!洛公子,喝酒喝酒!」
「連接資料庫,player,血液中的酒精濃度超過008%時會導致酒精中毒。」攻略毫無自覺地賣萌:「我表示默哀。」
……太虐了!
【你果然在這裏。】
夏勁草默默摩挲著手中的茶杯,他微微抬起頭,看向來到他對面一臉笑容的葉株:「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葉株沒有回復,他放下手中的紙筆,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滿雲萊茶,很是享受般地嗅著它的芳香娃娃親,我的霸道老公。夏勁草注視著葉株和他手中的雲萊,突地道:「那天的紅衣男子,你認識?」
那名豔麗得宛如不屬於這個世間的妖孽的紅衣男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近乎血腥的不祥。夏勁草直覺他會帶來毀滅,無論是對於他人,還是之於自身。
聽到夏勁草的問話,葉株放下了茶杯,他的笑容既天真又殘忍。在白衣公子的注視下,葉株拿起了筆。
【你想知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等到洛繹被解放回房間時,他已經醉得快要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扶著柱子喘息了好一會兒,才使看到的物體沒有出現□術。
現在已經接近亥時,洛繹的對面就是新房。郡主的洞房當然沒有人敢去鬧,所以新房外的整條走廊都是空蕩蕩的,唯有一排排的紅燈籠在暗夜中散發著猩紅的光。直到現在,洛繹還有種不真實感,他交過六十九任女友,卻沒有和一個走到了最後。而眼下在古代,他竟然第一次要和一個妹子有了最正統的關係?
一陣風吹過,洛繹狠狠地打了個寒戰,酒意清醒了好幾分。他不再遲疑,推開了房門。
屋內一陣暖意襲來,不知點燃了何種熏香,那是有些甜膩的香味。整個屋子也被佈置成喜慶的大紅色,洛繹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的新娘子——一襲紅衣,依舊是戴著紅蓋頭遮住了所有容顏,她端正地坐著,沈默地等待著將要與她過下半輩子的男人。
洛繹傻笑了幾聲,眼睛霧濛濛地看不太真切。他一邊向新娘子走去,一邊在想待會能不能去開下窗戶透透風,房中有點兒悶熱,香味也實在是太膩人了。
然而,一個聲音在下一刻將洛繹凍結在原地。
「已確認,攻略人物秦闋水死亡。攻略任務更新,Player只需獲得攻略物品。」攻略機械的聲音在這一刻顯得如此冰冷:「扣除30%的進度,player現有進度為50%。」
秦闋水……死了?
洛繹宛如一個沒了關鍵齒輪的木偶,他緩慢而機械地盯著對面床上的人,久久無法回神。
那他對面的這個……究竟是誰?
因醉意而迷蒙的視線從未這樣清晰過,他凝視著他的「新娘」,終於發現了不對——雖然紅蓋頭還是一樣的,但是那人身上的紅衣卻不是之前所見的鳳服霞帔,而是一件純粹的紅衣,沒有絲毫多餘的花紋,只有邊角用精緻的金線細細地紋著。空氣中的熏香越發甜膩了,那是彼岸花的死亡味道。這種濃郁成血色的紅豔,這種刺目熟悉的血色,洛繹明明知道,但他就像是在逃避現實般瞪著那片豔紅,聲音喑啞地問:「你……是誰……」
床上的人沒有說話,而是直接站了起來,來到洛繹身前。他輕輕抓住了洛繹的手,然後帶領著它上挑起自己的蓋頭。洛繹整個人如同腐朽的木頭,表情空白地看著那逐漸展露在他面前的絕世容顏——那熟悉的唇,熟悉的蝶,熟悉的眼,熟悉的發,熟悉的一切,完完整整地構建出一個熟悉的紅衣妖孽。
絕色的妖孽彎起了眼,將洛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輕輕蹭著:「洛繹,你說我是誰呢?」
風……鎖雲?
洛繹像是被燙傷般用力抽回了手,他後退了幾步,眼中儘是不可置信:「你——為什麼在這?秦闋水——」一想起那個總是怯生生的單純少女,洛繹的表情夾雜著許些痛楚和悲哀:「你殺了她?」
「——她死了?正好。」風鎖雲臉上劃出一種妖媚到極致的豔,宛如吞噬所有人的食人花:「洛繹,你可以認為是我殺了她。她染指了洛繹,我便會殺她。」
誰殺了秦闋水?
風鎖雲笑著說,你可以認為是我。
洛繹的喉結滾動一番——其實根本不用去想,最應該回答這個問題的罪魁禍首,是他。
他再不敢去看對面那覺醒的豔獸,撇開的視線卻望見了中央的小桌上,那裏有著他完成這次任務的關鍵——交杯酒。攻略任務已經死亡,他現在只能拿到攻略物品,然後離開去找葉株。現下的風鎖雲已經憶起了一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一定和葉株有關。
【那麼洛繹,祝你喜結連理。】
早上葉株的話還回蕩在耳邊,洛繹迅速沖到桌邊,然後抓起酒壺。然而,攻略卻沒有任何關於任務成功的提示。洛繹突然想起當初攻略給的攻略物品定義:交杯酒,交杯交杯,必須「以一瓠分為二瓢謂之巹,婿之與婦各執一片以醑」麼?
而現下,新娘已經……死了。
風鎖雲緩步來到洛繹身邊,妖嬈而甜蜜地笑著:「洛繹,想要合巹麼?」
他將酒壺從洛繹的手中提出來,然後細緻地倒滿了兩個酒杯,將其中一杯輕柔地遞給洛繹。此時,沉寂已久的攻略卻突然冒出來:「分析揮發物,經檢測,酒精內含有代號174毒素,危險等級為A+,人體吸收後即死。警告!」
洛繹抖著唇,伸出手啪地一下將眼前的酒水打翻。不僅這些,洛繹直接將酒壺與酒杯狠狠掃到地上,劈裏啪啦碎了一地。清澈致命的液體將鮮紅的地毯染成暗紅,像是血一樣。洛繹瞪著風鎖雲,眼中充滿憤怒,然後又化成深不見底的悲哀。
「風鎖雲……你忘了我多好……」
風鎖雲一直在看那被打翻的酒杯,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聽到洛繹略帶顫抖的話語,他微微抬起了頭,黑髮下的眼,一片血色。
洛繹的心重重一跳。雖然風鎖雲一雙丹鳳眼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然而他的表情卻是極為正常的,甚至非常溫柔的:「洛繹,我怎捨得忘了你。」
攻略連解說都省去了,直接拉起鮮紅的警報:「警告!player快離開——」
強烈的危機感如細針般刺入皮膚,以他的速度是絕對逃不開眼前的妖孽。洛繹張嘴剛想大叫呼救,卻被那人看穿意圖猛地欺身而上,被重重地壓在桌面狠狠堵住了唇舌。張開的雙唇正好迎合了那人的入侵,洛繹只感覺風鎖雲的舌卷了進來,一粒藥被頂入了他的喉間,然後在風鎖雲舔著他的上顎時下意識地咽下。
「嗚……」
洛繹掙扎越來越弱,呼吸間儘是罌粟般的迷幻香味,讓他越來越昏沉,只能任對方擺佈。風鎖雲的舌頭柔軟靈活得不可思議,總能磨蹭在洛繹最受不了的地方。在洛繹快要昏厥的時候,他被放開了。
洛繹猛地彎下腰,不住地咳嗽,似乎想要將下肚的藥粒咳出來。
「你給我吃了……咳……什麼?」
風鎖雲輕輕拍撫這洛繹的背,像是在逗弄最喜歡的小貓。
「一種能讓你輕鬆的藥。」風鎖雲瀉出低低沉沉的笑聲音,香醇帶著濃郁醉人的誘惑,還有莫名的曖昧喑啞:「洛繹,我可捨不得讓你疼痛啊……」
紅衣的妖孽輕柔而強勢地抱起無力的洛繹,向紅色的床鋪走去,小心翼翼地將他最重要的寶物放在了床上。他仿佛在進行最莊重的儀式般將洛繹的衣服一件件脫去,神情虔誠而專注。
「很安靜罷。這個屋子只有你我,沒有別人,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洛繹。」
最外邊的廣袖衣袍已經被脫下。
「看著我,洛繹,看著我。你只能看著我。」
第一件禮衣被剝去。
「我你會聽我的話罷?就像我小時候那麼聽你的話一樣。」
第二件單衣被拿開。
「你的一切,統統都是我的。」
最後一件褻衣已經被褪去,紅衣的妖孽垂頭俯視著一絲不,掛的洛繹,血眸中充滿了癡迷。
「我愛你,洛繹。」風鎖雲微笑著,鮮紅的液體從他的眼角落下,劃出一道血色的痕跡:「求求你,不要再拋棄我了……求求你……稍稍將目光停駐在我身上……好麼……哪怕讓我用性命去換……」
甜膩的香味越發濃郁了,洛繹無力地躺在床上,他的眼睛沒有焦距——他甚至分不清,在上面笑著說「死」的人,是誰,是誰呢?
洛繹——我愛你。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毀了。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死了。
洛繹的喉間洩露出破碎的嗚咽,他閉上了眼:「不要……」
不要說愛他,不要再讓他去背負一切——他真的已經快垮了。
整個房間驀地陷入一片死寂。
紅衣妖孽垂下眼,眼角的蝶染上絲絲瘋狂,然而聲音依舊溫柔甜美得如同情人之間的蜜語:「不要了……?」
快點來阻止他啊……無論是誰,快點來阻止他……他快要發瘋了——
「我果然還是被你放棄了呢……」魔喑啞地笑著:「哪怕我將整顆心擺在你面前,你也只會不屑一顧地將它拋棄。」
他溫柔地撫上了洛繹赤裸的胸膛,在那輕輕起伏的部位不住地打轉。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塞到你體內讓你再也扔不掉好了。」
魔喃喃地道。
洛繹的瞳孔猛地放大,他直勾勾地看著那五隻插入他左胸的手指——他並不感到疼痛,但是那體內多出不屬於他的部分的詭異觸感卻清晰無比。風鎖雲注意到他許些扭曲的表情,安撫地用另一隻手摸著他的發,聲音溫柔像是在哄著小孩:「不痛,不會痛的。我怎麼會捨得讓我最愛的你感到疼痛呢?」
於是洛繹就這樣清楚而沒有絲毫痛楚地感受到,那人的手是如何在他體內收攏,撥開他的骨頭,握住了那顆不住在跳躍的器髒,然後輕柔緩慢地拔出。
空氣中甜膩的味道簡直讓人發狂,混著濃郁的血腥味簡直將屋內的所有人吞噬殆盡。發昏的、晃動的視線中,有什麼一直在跳一直在跳。紅色的妖孽癡笑著,雙手近乎虔誠地捧著一片鮮紅。
那個、那個是——
「洛繹,原來……你還是有心的啊……」
是啊……他也迷茫地地想著:原來他還是有心的啊……
「player!快點放棄任務使用穿越離開這裏!然後使用『重生』服務!」攻略的聲音從未如此急促:「這樣下去你會在5分鐘後大腦缺氧,因腦死而死亡!」
洛繹對攻略的聲音置若罔聞,他將視線從那猩紅的器髒移到上方人的臉上。那人明明在笑著,可是那表情卻比哭泣更讓人感到難受。
求求你——別再拋下我——
「player!!!」
洛繹無聲地開口,卻帶著一如既往的無謂和調侃。
放棄任務啊?哥現在只有50%的進度,再扣除50%的進度那哥就一夜之間回到解放前了。再使用穿越攻略的話就直接負進度的騙子傷不起,我可捨不得你們了……
攻略停頓了,像是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這時候穿越出現了。
「player,你想死麼……咪嗦……活著還能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來選擇吧——想要再次拋棄眼前的人嗎?
洛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上方的風鎖雲,他開始覺得有些冷,身上卻一片溫熱——那是不住湧出的血液在皮膚上劃過,它們帶走了熱量、帶走了生命力、唯獨將死亡留了下來。
「洛繹……我得到了你的心,好高興啊……」
魔癡笑著。洛繹看著這樣的他,像是被感染了般,也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他用盡全身的力量撐起身體,一邊向那人靠近,一邊對著世界坦白,笑意盎然。
「我是個騙子……我騙過了所有人……包括……我……」
攻略沈默了。
「我已經……很累了。」
穿越再沒了語言。
「對不起……我不討厭你們……我只是從來都不相信我而已……」
——我真的是你們所需要的嗎?
他按著風鎖雲的頭,想要吻上那一直在流著血淚的眼睛。
這是他的罪,而他已經……不想再逃避了。
「我放棄攻略和穿越。」
放棄了救贖與審判。
顫抖的唇最終還是沒有印在風鎖雲的眼睛上,洛繹閉上了雙眼,任憑自己向著永遠孤獨的黑暗墮落。黑環喀嚓一聲從青年的手臂上脫落,掉在地上無聲地滾落了幾圈,從裏到外染上了猩紅的液體。
「……已確定……player……死……亡。攻略系統關閉。」攻略連倒數都沒有了,直接陷入沉寂。穿越默默地接上:「穿越系統將在10秒內關閉……咪嗦……pl……洛繹,再見。」
風鎖雲沈默地看著在床上逐漸冰冷的屍體。
「洛繹。」他說:「洛繹,你終於什麼都給了我。」
風鎖雲伸出手,漫不經心地將飛濺到青年臉頰上的血一一抹去,然而這種舉動卻是失敗的,紅色的液體濺得四處都是,越抹越鮮明。其實沒有必要不是麼?床單是紅色的,衣服是紅色的,洛繹——也是紅色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心臟放在了整整齊齊疊起的禮服上,脫掉了衣服。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胸口,然後慢慢地完成了他的承諾。
以我之心,換你之駐。
風鎖雲搖搖晃晃地爬上床,把渾身是血的青年抱在懷裏。就像舊時的一樣,那時候的他還太小,伸出的手堪堪將他最珍愛的人圈了起來。
他的世界從來只有他能進入。在他最需要救贖的時候,他在那裏。
透過他的肩去看整個世界,跟隨他的腳步,怕被拋下而緊緊地拽住他的衣角。
現在,你再也無法拋棄我了,洛繹。
風鎖雲滿足地想著。
直到你死去前的最後瞬間。
你都是屬於我的。
風鎖雲抱住屍體,像是抱住了他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