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十騙習慣X問答X相見
痛。
這是佔據洛繹所有感官的一個形容詞。那連綿不絕的痛楚像是從頭頂開始澆灌下來,細膩而連綿地滲入全身,然後沉澱到那難以啟齒的部位,抽搐似地發漲發痛。
洛繹睜開了眼,四周依舊是一片曖昧難辨的晦暗,但是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洛繹卻看得清清楚楚——太近了,風鎖雲緊緊地挨著他,兩人臉對著臉貼得極近,仿佛只要洛繹一個不經意間的側臉,就可以吻上風鎖雲秀氣的鼻尖。
風鎖雲正在沉睡,神情安詳,眼角的紅蝶靜靜棲息,唇角微微陷下去似乎是在微笑,根本看不出來之前的癲狂與瘋魔。洛繹看了一眼風鎖雲,熟睡的風鎖雲少了幾分懾人的豔麗,更像是洛繹記憶中的那名由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固執地擋在他身前,保護洛繹的同時也把洛繹鎖在自己的世界中。
洛繹很快就轉移了視線,生怕自己的目光驚動了風鎖雲。他開始努力向外邊挪動,那裡傳來的劇痛讓某騙子臉色猛地一白,然後馬上變黑——滑膩的液體從裡邊流出來的異樣感讓洛繹的內心中瞬間出現百萬匹草泥馬以千倍速率咆哮而過,這怎一個「坑爹」了得……
叮!因被爆菊一百次,恭喜玩家【洛繹】獲得「百人斬」稱號……你妹!
某騙子恍惚地想,他該慶倖攻略並沒有開通什麼稱號系統或是成就系統嗎?否則頂著「第一次被推倒」(第一次XXOO即可獲得的稱號)、「病嬌養成達人」(黑化三個人以上即可獲得的成就)、「被蛇喜愛的」(白詡翊表示很滿意)、「千年殺靶子」(……你懂的)等等的稱號,那種人生已經不能僅僅用菊禁蛋痛來形容了。
洛繹的思維已經各種神展開,他不得不借助這種腦補來轉移注意力,儘量忽視身體在挪動途中發出的各種悲鳴。他覺得他必須離開這裡,這種場景似曾相識得讓某騙子都開始感到蛋痛了:被X,攤牌,跑路——無論之於夏奸商,又或者是某只蟲子,還有一枚白蛇精,這好像已經演變成一種……習慣?
……多麼可悲而可怕的習慣啊。
洛繹無法想像如果風鎖雲清醒後應該如何面對他,那種場面太過驚悚:場景一,風鎖雲忘了一切,看作案現場與被害者得出結論後,不爽,秒殺之;場景二,風鎖雲有記憶,省卻推理階段,看到冒牌貨非常不爽,秒殺之;場景三,風鎖雲有記憶,甚至認出了他——
【洛繹洛繹,高興嗎?風鎖雲為了你,發了瘋——】
洛繹疼得齜牙咧嘴的臉上劃過一絲顯得有些扭曲的笑。
——因見到罪魁禍首,省卻不爽步驟,直接進入狂化狀態,肢解之。
……怎麼看他的下場貌似一個比一個淒慘。洛繹已經開始祈禱,跪求人來帶哥走順面處理掩蓋犯罪現場啊——他大約是最沒志氣的受害者了……
然後,某騙子的祈禱第一次靈驗了。
石門無聲無息地劃開,因為太過安靜,所以直到外面的光在洛繹前方形成光路時,洛繹後知後覺地發現石門開了。
是亡夫人?還是單要離?
洛繹仰起頭,眯起眼看向光路的始端,當他終於看清那個身影後,洛繹的提起的心一瞬間放鬆下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疲憊籠罩而來。洛繹強撐著抬頭,對著那黑白分明的面具啞聲道:「快把我帶離這裡,到……」
——到風鎖雲無法發覺的地方,然後掩蓋這一切。
洛繹以為自己把話說完了,可事實上他在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失去了意識。
天界道蹲下了身子,沉默地開始執行。
***
癢。
細細碎碎的酥癢在左腕蔓延,斷掉的右手如壞死般毫無知覺,洛繹只覺得呼吸間盡是草的清香,暖洋洋的風吹得好舒服,實在是很適合睡覺啊——如果沒有那處搔癢就好了。
洛繹的眼皮子動了動,最後掙扎地掀起來,茫然的視線中映入一雙眼,水色的眼珠像是極好看的玻璃珠子。那雙眼的主人此時正坐在洛繹身邊,一隻手順著洛繹左腕的黑環細細地撫摸著,見洛繹睜眼後,便露出一個很是單純的笑容。
某騙子僵硬了。
為啥葉株會在這裡!他不是不能離開神木嗎!?不對——洛繹仰頭看著那枝葉彌漫天際的大樹,整個人斯巴達了:不是葉株離開神木,根本就是他被天界道送到神木來了……好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確實是風鎖雲不可能來的地方,但是這種才出虎穴又入狼洞的奇怪聯想是怎麼回事,他不想面對葉株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葉株是比風鎖雲更可怕的天然黑不解釋!
……我謝謝你了,天界道。
洛繹內心在默默掩面著,葉株按著黑環,向洛繹問出了每次都會提到的問題:
「洛繹,你什麼時候才會把它給我?」他略帶期盼地看著洛繹:「向我提出第三個要求吧,無論是什麼,只要是洛繹想要的、想做的、所希望的,我都可以為你達成。」
「……暫時沒有要麻煩你的事,謝了。」
「我能夠馬上治好那個人類。」
「……這個我可以解決,謝了。」
葉株露出一種近乎委屈的表情,他沒有糾纏下去,鬆開了按著黑環的手。洛繹剛鬆了一口氣,卻感到葉株的手順著他的左手臂一直向上,直到撫上他的鎖骨,慢慢婆娑著。
葉株的聲音突然挨得極近:「唔,洛繹,好多痕跡啊。」婆娑著鎖骨的手指向下劃去,在洛繹赤裸的胸口上四處劃動:「這裡、這裡、全部都是……」
洛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才發現自己自己只披著一件白袍,雖說沒有門戶大開,但該露的、不該露的基本都見光了,尤其是胸口那肆掠的紫青痕跡,更是快閃瞎了某騙子的鈦合金狗眼。
一瞬間,之前的記憶全部回來了。洛繹心驚膽戰地拍開那只作怪的手,砰的一下坐起,然後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不痛……他全身上下似乎被清理過了,這兒、那兒的傷口全部都上了藥般清清爽爽,洛繹已經開始強迫自己不去想,究竟是誰幫忙處理這一切來著……
葉株收回被洛繹甩開的手,某騙子已經開始垂頭假裝整理衣服不敢再去看葉株的臉。葉株的視線停留在洛繹的耳際,那裡有一塊永遠不會被主人發現的痕跡,紅紅的,小小的,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吮吸出來的所有權印記。
「洛繹。」葉株開始喚著洛繹的名字,聲音中帶著許些好奇:「交配很舒服嗎?」
「……」洛繹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將性器官插入……(省略)……,這種行為很舒服嗎?」葉株看著那個頭越來越低,幾乎快埋入胸口的人,鍥而不捨地叫著洛繹的名字,像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的執拗小孩:「洛繹?」
「……這個得你自己感受。」洛繹吸氣再吸氣,才把到口的「大人的事小孩子別亂問」硬生生掰過去。
「我不知道。」葉株搖搖頭,宛若透明的眼珠中一片凝紫:「在來到這裡之前,我未成年;來到這個時空後,我已經沒有物件了。」
這可是活生生的幾千年的處男啊!洛繹被這個事實擊中了,一瞬間,他感到毫無由來的同情。
「怎麼會沒有物件呢?你看這裡……」萌妹子多少啊~
「我不可能和這裡的人類交配。」葉株微微抬起下巴:「我不會和這個時空的任何生靈交流……還有交配。」葉株的聲音很平淡,平淡得聽不出其中的殘酷:「在遇見你之前,我已經有幾千年沒說過話了。」
「洛繹,你是不同的。」葉株依偎著洛繹,他的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望向遙遠不知名的所在:「我不屬於這個時空,你也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所以我可以和你交流,而不會被『它們』發現……」
葉株突然安靜下來,洛繹的思緒停留在葉株話語中的「它們「,他剛想向葉株發問,卻見到葉株那炫亮無比的眼睛,某騙子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葉株用頭挨著洛繹肩膀,眯著眼睛在笑,像是發現了什麼惡作劇般的小孩兒。
「洛繹,我們來交配吧。」
「……」
洛繹沉默地起身,轉身就走。
誰家的倒楣孩子啊!快領回去!趕緊的!
沒了依靠而倒在草地上的葉株也不起身,用手撐著下巴偏頭看著某騙子憤而離去的身影,只是單純地感到疑惑。
「為什麼不答應呢?」葉株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什麼恍然大悟:「唔……洛繹會吃虧的啊,那這樣好不好?」
葉株笑得很開心,那笑容不含絲毫惡意:
「洛繹,你和我交配,我就馬上讓那個人類痊癒,好不好?」
洛繹這次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不用回頭就知道葉株那一副完全不會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的表情。
眼見洛繹越走越遠,快要離開神木的範圍了,葉株撐起身子,眼睛濃郁成一片漆黑。
「洛繹,那個人類就要死了。」
洛繹停下腳步:「他不會死,我會醫好他。」
「可他確實快要死了。」葉株的眼睛純淨得像纖塵不染的水,同時冷漠得像極寒之地的冰:「殘留的複合激素激發基因維素在他的大腦聚集起一個血塊,現實的壓力讓使他的腦神經不斷受到壓迫,只要不驅除壓力,即使你用針或是用藥,那個人類最終還是會走向滅亡。」
洛繹轉過身去,葉株與洛繹對視,不緊不慢地說下去:
「那個壓力,是你。」
洛繹默認了。
「洛繹,」葉株很單純地在笑著,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惡意:「當初你被那個人類砍了頭時,有什麼感受?」
「……」
「痛嗎?難受嗎?傷心嗎?後悔嗎?」
——很痛,很難受,很傷心,很……後悔。紅衣人抱著遺物嗚咽著:洛繹,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洛繹、對不起、我懷疑你。
洛繹、對不起、我殺了你。
洛繹、對不起、我……愛你啊……
洛繹按著頭,剛剛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的畫面讓他頭暈目眩,他撐著看向葉株,半笑不笑的。
「頭都掉了,怎麼可能不痛、不難受?」
「傷心呢?」
「……或許吧。」
「後悔呢?」
「……」
會痛、會難受、會傷心、但從不後悔。
葉株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讓人再也望不進那片純淨。洛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眼神,帶著一種他看不懂的古怪意味,很久以後他才明白,那就像是一個小孩在明知是禁忌的情況下,故意去引爆一個未知的炸彈。
「為什麼不告訴他呢?」葉株問:「告訴那個人類,你就是『洛繹』,『洛繹』從來就只有一個。」
洛繹看著葉株,慢慢咧開嘴角開始笑。
「告訴他?我該怎麼告訴他。」洛繹露出燦爛的笑容:「難道我跑到風鎖雲面前對他說:嘿,夥計,我就是那個騙了你然後被你砍了頭的倒楣蛋?」洛繹的笑容越來越大:「難道要我告訴風鎖雲其實我不是一個人,是鬼?妖?魔?神仙?或者說借屍還魂——這個還比較靠譜一點。」
洛繹大笑起來:「——你覺得風鎖雲會相信嗎?相信那由始至終只有一個的『洛繹』,這種無稽之……」
「我相信。」
洛繹的笑聲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身體抽搐了一番——那是他反射性地想要轉身看向來人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他不敢回頭,他怕一回頭,就連妄想這一切都是幻聽的餘地都沒有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風鎖雲為什麼會在這裡!?
洛繹又驚又怒地看向葉株,然後震驚地發現葉株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我了個……!!!
洛繹一口氣沒喘上來,他知道自己被暗算了,雖然不知道葉株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留他去面對那顆定時炸彈……尼瑪這就是葉株的目的嗎!?無論是風鎖雲把他弄殘了或他把風鎖雲弄殘了,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各種勒索啊豈可修!
空氣中的罌粟和血腥味越發濃郁,還有那越發接近的沙沙聲,那是腳底劃過草地的聲響,宛如一道催命符種種砸在洛繹的心跳上。洛繹心中的恐慌不受控制地開始暴漲,讓他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開始瘋狂地向前逃跑,然而腿才剛剛邁開一步,就被那人從後方抱進懷中,再也無法動彈。
「我相信……洛繹……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那人從後面將他抱緊,克制的、顫抖的、帶著無盡的思慕。洛繹的肩頭一沉,那人將頭埋入他的脖頸,顫抖哽咽的話語在洛繹的耳邊模糊成一片。
「太好了……」
風鎖雲一遍一遍重複著,呢喃著,哽咽的喉頭讓他的發聲非常艱難,但他依舊一直一直在重複,聲音嘶啞而低沉,最後哽咽得吐不出聲音來。
「……太好了……」
太好了,你還活著。
太好了,你在這裡。
風鎖雲幾乎是在歇斯底里而又壓抑地哭泣了,那嘶啞沉重的聲音發洩著那人所有的痛苦和絕望,宛如決堤的洪水暴漲著卷席起所有人,讓人被那片悲愴之水壓抑透不過氣來。
太好了,我沒有失去你。
洛繹,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洛繹只覺得他所有的神經細胞末梢都因那哭聲而顫抖,原本想要吐出否認的話語的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感到萬分難過,風鎖雲身上的絕望和悲愴完完全全地傳到他身上,洛繹甚至覺得,只要他一拒絕風鎖雲,那人頃刻就會死去。
風鎖雲,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從來不是你。
【天慶四十*年,樓中樓,風鎖雲。對他好吧,你欠他的。】
【此信於天慶四十九年交給一個忠於你的人,此是一個輪回。】
輪回、輪回,從天慶四十三年到天慶六十六年,那封信究竟是一個起因,還是一個終結,就像一個圓追尋不到它的起點和終點,他和風鎖雲也是如此,他將風鎖雲從小帶大,風鎖雲因他毀了半輩子,在欠和還的途中不斷迴圈,直到最後才發現已經糾纏不清了。
洛繹閉上眼,身體微微後仰將重心向後移去,風鎖雲瞬間就感受到了,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將洛繹抱得更緊了。
「洛繹……我終於找到你了……」
「……好久不見了,風鎖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