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那驚懾的一晚過去數日，城堡裡平靜的一如既往。

　　洛斯在之後的夜裡起來過數次。但艾兒都只靜靜地睡著，並無異常，所以洛斯忐忑的心情也逐漸放鬆。誠如非爾諾所說，自己或許真不應該看那些書。

　　這一日，洛斯依舊去探望艾兒，卻發現她臉色蒼白地靠在床上。

　　「艾兒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洛斯關切的問。

　　「沒事，懷孕了都是這樣的。」

　　不想讓哥哥太擔心的艾兒，沒有說出最近身體確實一日不如一日，但是醫生們都看不出原因，丈夫非爾諾也安慰說孕婦體虛，讓她臥床好好休息。

　　「我扶你去曬曬太陽吧，對你的身體有好處。」洛斯見外面陽光明媚，建議道。

　　略微思索，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去了，艾兒卻道：「可是幾日前，醫生說不要讓我出門，非爾諾也交代我不要起床。」

　　「沒事，就到花園走走，你這樣整天躺在屋裡，沒病也要悶出病呢，而且你肚裡的孩子也需要出去透透氣啊！」

　　禁不住哥哥的堅持，艾兒笑道：「好吧。」

　　在洛斯的攙扶下，艾兒和他來到了花園。

　　時隔這麼久，薔薇依舊艷紅無比。

　　「啊，非爾諾果然有很好的園丁呢！」洛斯摸著花兒，向妹妹說道。

　　艾兒抿嘴笑道：「這花從我來的時候就開著呢！總感覺永遠也不會凋謝一樣。」

　　「沒有花會永遠不枯萎，這只是非爾諾在花謝之前又移種上了新花而已。」洛斯取笑著艾兒的想法。

　　「哥哥……我想家了，我想父親……為什麼父親都沒有來看我呢？他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艾兒說得突然。

　　「怎麼會呢？不是說過，等你生完孩子我們就回家嗎？父親就算生氣，等看到小外孫也會消氣的，然後給你補上一個盛大的婚宴！

　　「這裡位置偏僻且隔著一座森林，父親一定是找不到路所以才沒有來看你，連我都是靠運氣呢，你呀，就不要多想了。」洛斯點上艾兒的鼻子，寵溺的道。

　　艾兒卻搖頭，白皙的手指在光線下近乎透明，「我很怕……哥哥……我覺得我要死了……從我懷上孩子開始，每天都做惡夢，夢到我變成了惡魔，還吸人血……」

　　「你說，你夢到吸人血？」

　　洛斯的表情嚴肅起來，外面陽光充足，寒意卻襲上身體。

　　難道那不是我的夢……不然，為什麼我們的夢境如此相似……

　　「哥哥，我怕……我和非爾諾說過很多次，他總說是我懷孕了神經緊張。」

　　「……」洛斯不知道如何和艾兒講述自己那天晚上見到的，但是現在刺激艾兒絕對沒有好處。

　　「啊啊……啊……」在他手邊的艾兒突然捂著肚子呻吟，「痛！」

　　洛斯慌忙抱起她進了屋。

　　拉著艾兒的手，洛斯心疼的替她擦拭著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雖然回到房間後，艾兒沒有剛才那麼難受，但仍然一直冒著冷汗。

　　「你剛才帶她去哪了？」非爾諾在床邊，一臉凝重的問著洛斯。

　　「沒有啊，就在花園裡……」

　　還沒說完，非爾諾就蹙起了優美的眉，「你帶她出去了？你讓她在太陽底下待了多久？」

　　「就一會兒……」怎麼，艾兒不能曬太陽嗎？後面這句話，洛斯沒有問出口，因為不能見光的生物，他只能想到一種！

　　等艾兒睡著以後，洛斯走到了書房，抽出書籍大肆翻閱，直到日落西山，點上蠟燭……昏黃的光線不適合閱讀，但洛斯無法等到明天，他希望能夠證明，這一切不過是他的多疑！

　　「你在看什麼？」

　　洛斯詫然抬頭，非爾諾悄無聲息的站在門口。

　　「你走路都不出聲音的嗎？非爾諾。」

　　「是你看得太投入了。」他走到洛斯面前，洛斯連忙擋住手裡的書，卻忽視了有好幾本類似的擺在腿上。

　　「研究吸血鬼？洛斯，你不是剛做了惡夢嗎？再這麼看下去，只會胡思亂想，別看了。」

　　洛斯站起來和他對視，「為什麼不讓我看？你怕我發現什麼？我要知道我妹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不能曬太陽？她以前非常健康，別用懷孕那一套來唬弄我！」

　　「你又想知道什麼？」對於洛斯的質問，他只反問了一句。

　　「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非爾諾嗤笑出來。

　　這樣輕蔑的笑容，讓洛斯的心頭一緊。

　　「即使你不問，今天我也會告訴你真相，因為你愚蠢的帶著我還沒有成熟的孩子曬太陽……我要你的血來醫治他……」非爾諾一邊說，一邊將手掐上了洛斯的頸項。

　　洛斯和艾兒是血親，他的血液是最好的藥。

　　冰涼的觸感讓洛斯倒吸一口涼氣，卻發現雖然非爾諾語氣中透著森冷，但是他放在自己脖上的手，卻溫柔的似沒有力道。

　　洛斯望向非爾諾的眸子，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迷離。

　　非爾諾的眼睛是紫色的……原本是藍色的眼珠，居然變成了紫色……然後，洛斯便不省人事了。

　　「主人……要放干他的血嗎？一定可以做出最美味的佳釀！」

　　非爾諾掃了他一眼，愛法立刻驚慌的道歉，「對不起，主人。」

　　「去拿東西來。」

　　「是！」

　　非爾諾看著睡在自己床上的洛斯，仲手解開他的衣扣，將洛斯的頭往一邊側去。繃得筆直的頸項，立刻顯現出一道青色的陰影，幾乎可以聽到血液流動的聲音。

　　低頭貼近，非爾諾只覺得口乾舌燥。微啟雙唇，尖銳的犬牙已經顯了出來。

　　「主人，東西取來了！」愛法遞上透明的弧形玻璃盞，打斷了非爾諾的動作。

　　回神的非爾諾不悅的擰起眉。

　　不是因為愛法的不識相，而是為自己竟輕易受到食物的引誘。這麼快就進入取食狀態，這還是第一次，洛斯的血統比他妹妹的還要好。可惜洛斯不是女子，不然一定會讓他成為生下自己子嗣的器皿！

　　……算了，這樣調劑一下口腹之慾也好。

　　拿過玻璃器具放在床邊，非爾諾左手執起洛斯的手，右手圓潤如海貝的指甲瞬間暴長，鋒利的尖端猶如針尖。輕輕一劃，洛斯的手腕上，頓時浮現一道細線般淡色條紋，下一秒，紅色的液體順著傷口流下，空氣裡瀰漫著血液的獨特味道。

　　站在一旁的愛法嚥口水的聲音，讓非爾諾瞥了他一眼。

　　不一會兒，比酒杯略大的器皿就裝滿了紅色。非爾諾將它遞回愛法手裡，愛法立刻蓋上蓋子。

　　「拿去給夫人喝。」

　　非爾諾沒有立刻給洛斯止血，而是將嘴咬上了淌血的手腕。

　　不需要用力，甘甜的液體就會主動湧進口腔裡，臟腑裡都是這美味。

　　非爾諾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這麼純粹的美食了，人類血統裡養出極品的機率並不高。

　　將近一百年前，曾經也有一個難得的祭品，只是吃了一個月後，一時大意讓那人自盡了。

　　這一次，一定要好生養著。

　　就像一個吃了許久清粥小菜的人，突然嘗到了山珍海味一般，等非爾諾心裡的飢渴稍微緩解一些，洛斯已經面色灰白了。

　　非爾諾暗叫不好，一時放縱，吃的過分了！

　　肚裡的孩子每日都還需他的血養著，一天都少不了，以後還是克制些為好。等孩子出生，再盡情享用吧！

　　白如冰玉的手指剛從洛斯的傷口上撫過，他的手腕就恢復如初。若不是洛斯氣息薄弱，面無血色，只會懷疑方纔的割腕取血只是幻覺。

　　另一邊，愛法端著玻璃盞，不停的克制著氾濫的食慾。

　　艾兒自從傷了胎氣後，再醒來就已經喪失了本性，肚裡的孩子彷彿佔據了母體般，讓艾兒一直喃喃喊餓。

　　看著飲了血液、滿足入睡的夫人，愛法心裡驚歎，這孩子的求生本能很強大，不愧是非爾諾家族的血脈。

　　愛法盯著玻璃皿，裡面依稀還殘留著點點紅色。終於，愛法採出舌頭，舔了兩滴進入嘴裡。

　　他偷嘗了血液，心裡卻是害怕極了，明知這是不被允許的，卻還是禁不住誘惑……

　　等回了非爾諾那裡，一迎上非爾諾的眼，愛法就戰慄的跪了下來，「主人……我一時鬼迷心竅……下次不敢了，你原諒我……」

　　非爾諾低低一笑，面不改色的抬腿踢過去，看似沒有用多大力氣，愛法卻被踹得撞上了十幾米後的牆，又被堅硬的牆面彈了回來，摔在地上，不敢多言。

　　「你跟了我這麼久，這次的食物也確實誘人……我就原諒你一次，下次再偷吃，你就回去休息吧！」

　　愛法聽到後，渾身抖如落葉，「再也不敢了，主人！」

　　休息，就等於要他陷入永久的睡眠……

　　等洛斯從昏迷中醒來，他只覺得四肢無力得連挪動都是奢侈。

　　他勉力辨識著自己的所在，房間雖然很熟悉，卻是他來過無數次的，非爾諾的房間！

　　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連舌頭部僵硬了，神志也是混沌的，洛斯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半晌，才想起之前的事情。

　　「啊，洛斯少爺你醒了！」

　　洛斯往聲音的來源一看，非爾諾的少年管家從門外走進來，手上端著食物。以前洛斯以為愛法只是個貼身侍者，當聽非爾諾說他是管家的時候，很是吃了一驚。

　　「我餵你吃些東西吧。」

　　洛斯急著開口又說不出話的樣子，讓愛法輕笑了幾聲。

　　「還是先喝些水比較好。」說著就扶起洛斯，讓他靠在床頭，又拿了水杯送到他嘴邊。

　　嚥下幾口水後，洛斯勉強開了口，聲音細若蚊吟，「艾兒呢？」

　　愛法不是一般人，聽覺敏銳，立刻答道：「夫人好得很呢，洛斯少爺的血很有用。」

　　聽到艾兒喝了自己的血，洛斯一時間有些彆扭，但終歸是自己的妹妹，洛斯一心恨著把妹妹變成怪物的非爾諾。

　　洛斯憤忿的瞪著愛法，戒備的如同看著一頭野獸。

　　愛法視若無睹的拿起湯匙道：「來，吃些東西吧，雖然你只昏了一天，可是失血過多，身體虛著呢！要多補補。」

　　「滾開！」洛斯凝起全身力氣，打翻了愛法遞過來的盤子，食物撒了滿地。

　　未待愛法作聲，另一個聲音便說話了。

　　「愛法，你出去。」非爾諾站在門口遠遠的望著他們。

　　等愛法離開房間後，他才進來，走到洛斯身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浪費食物可不是個好習慣，而且這是可是為了你，精心準備的食物。」

　　洛斯從鼻子裡冷哼一聲。

　　「你不吃，就沒有足夠的血去養孩子。到那時候，艾兒就會死。」

　　只是一句，就擊中了洛斯的弱點。洛斯的胸膛劇烈起伏，氣憤的情緒讓他的味道散發了出來，非爾諾將手指按在鼻端，硬是壓抑住想要深嗅的衝動。

　　「她是你妻子，你不能害她。」洛斯用細啞的聲音說道。

　　「她也是我孩子的母親，我當然不會傷害她。但是你死了，她也活不了。」

　　「……我吃。」沉默之後，洛斯屈服了。

　　「等孩子生下來，你會放了艾兒嗎？」洛斯花了很久，才吃完重新被送來的那些食物，而非爾諾也一直在旁邊看著他。

　　「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就放她自由。」非爾諾開口道，只要她能活著。

　　「你發誓？」洛斯咬牙。

　　「你是要我向上帝發誓嗎？如果這樣你可以安心，我無所謂。」

　　不止非爾諾，連洛斯都覺得要求一個吸血鬼起誓很可笑。

　　洛斯猶豫了一會又問：「……你要如何處置我？」

　　非爾諾放低聲音緩緩道：「我不會殺你。」我會吃了你，絕不會讓你被死亡奪去。

　　想著那從口舌滋潤到內臟的甘甜，非爾諾的眼睛變成了紫羅蘭般的誘惑之色。

　　為了妹妹，洛斯溫順的像只寵物，讓他吃就吃，讓他睡就睡，可是臉色卻不見好轉，因為縱使身強體壯，也抵不過每日失血。

　　而這一拖，就是一個月。

　　生產的那天，艾兒像是恢復了神智，不停的喚著洛斯的名字。洛斯握住妹妹的手，耳裡全是她撕心裂肺的喊叫。

　　生孩子原來這麼痛嗎？

　　「你們去請個醫生吧！」洛斯焦急的哀求。

　　非爾諾卻同聽了笑話般，揚起嘴角說道：「人類的醫生能幫什麼忙？看著吧……」

　　非爾諾割開手指，用自己的血在艾兒的肚子上，畫出洛斯從未見過的繁複符號。當最後一筆完成，艾兒圓滾滾的肚皮競泛起淡淡的光芒。

　　洛斯一楞，沒有來得及多想，又被妹妹的呼痛聲吸住了全部注意力，希望靠著緊握的雙手給她一點力量。之後的過程裡，他們給艾兒的只有洛斯的血，事先準備的好幾碗血……間隔的餵給她。

　　掙扎了一天一夜，孩子總算生下來了，如同非爾諾估計的一樣，在孩子生下的瞬間，艾兒就死了。孩子被愛法抱著，洛斯擁著妹妹依然溫熱的屍體悲泣起來。

　　如同做夢般的日子，失蹤、尋找、婚姻、生子……

　　洛斯抬起頭來，抹掉眼淚，「我要帶艾兒回家。」

　　非爾諾一直靜靜的在一旁看著，他不在乎這生離死別的情景，他眼裡只剩下以後的食物，「她可以回家，不過，你不能走。」

　　洛斯瞪著眼睛。

　　非爾諾伸出奶油般白皙的手指，對著洛斯眼前一點，洛斯頓時無力的趴在了床邊。

　　「愛法，派人將夫人的遺體送回去。」

　　「是！」

　　洛斯感到呼吸不暢，從昏迷中醒過來。

　　非爾諾壓在他身上，他的重量讓他逐漸清醒。

　　「你做什麼……」洛斯迷迷瞪瞪的問。

　　「做什麼？」非爾諾一改優雅的神態，笑得邪惡，「當然是進食了！」

　　說罷，他低頭便一口咬住洛斯的頸項。這情形駭得洛斯先是僵硬，然後拚命的推拒著非爾諾的頭顱。

　　這顯然引起了非爾諾的不滿，他抬起頭，嘴角還帶著血，藍眸轉為深刻的紫。

　　被他一瞪，洛斯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肢體軟垂了下去，再也沒有反抗的能力。

　　「你……對我做了什么……」洛斯連聲音都軟的像貓叫。

　　非爾諾舔去唇角那抹血，紅色的舌頭像軟體動物般靈活，「我不喜歡聒噪的食物。」

　　然後，洛斯連語言也被剝奪了。非爾諾再度伏到他身上，尖銳的牙齒沒入唇中。

　　「好甜的味道！」像是在沙漠中飢渴了許久的人突然發現了綠洲，非爾諾的眼眸裡流轉著渴望的光芒，似有無限風情，褪去清冷後的臉龐只剩下妖異的蠱惑。

　　洛斯明知道不應該，還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你把艾兒怎麼樣了？」

　　「如你所願，送她回家了。」

　　洛斯想到父親見到艾兒屍體的情景，眼眶不禁發熱。

　　「你想殺我滅口嗎？」洛斯低聲道。

　　「滅口？」非爾諾驚訝的睜大了紫眸，然後誇張的笑了起來，「就算你說了出去，你以為那些人類可以找到這裡嗎？就算找到這裡，又能拿我怎樣？」

　　洛斯抿緊了唇，非爾諾這樣的說法好像把他當白癡一般！心緒百轉千回，最後只道：「你究竟要把我怎麼樣？」

　　非爾諾不屑的撇了撇嘴。

　　洛斯還沒來得及呼喊，非爾諾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上了洛斯，並且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洛斯本能的屏氣，就像被野獸含住了喉嚨一樣，不敢妄動。

　　「呵呵……」非爾諾笑著，聾音震盪著傳到洛斯的耳中。

　　「為了我的子嗣，我已經餓了許久了……」呢喃的說道，非爾諾梢稍移動了一下，從側面舔吮著洛斯的頸項。

　　洛斯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曾經自己是那麼仰慕他，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艾兒的死，又是那麼真切。

　　輕微的刺痛，洛斯可以感覺到有尖銳的東西突破皮膚，進入了身體，然後是咕嚕咕嚕的汲取聲。雖然看不見，但洛斯明白，血液正從自己的身體裡流失。

　　洛斯的身上開始發冷，不知道是恐懼還是失血造成的。很快，洛斯就軟軟的昏厥在羽絨大床上。

　　看著洛斯無力的躺在自己身下，非爾諾由衷的笑了。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比找到了適合孕育自己孩子的容器時還要亢奮！

　　對食物的喜悅，對於一個貪戀美食的吸血鬼來說，是致命的。

　　非爾諾家族不屑骯髒的血液，在吸血鬼中他們是少有的挑食。平日裡的血液只是用來果腹的，但是像洛斯這樣的人，卻是難得的拿來享受的。

　　首先，要養好他，就像人類為了防止牲畜們逃走一般，也需要為他鑄造一個籠子。

　　然後，要防止他自殺，就像上一個一樣，不能再大意的讓他死去了。

　　還要拿最好的食物餵養他，養好了他的身體，才能供自己取食！

　　拿定了主意的非爾諾，漾著讓愛法驚訝的笑容，抱著洛斯回到了他的房間。然後，從懷裡拿出了一個雕著古紋的精巧手鐲，將它套在了洛斯的手腕上。手鐲立刻縮小，緊扣著他的皮膚。看來，是取不掉了。

　　「愛法，把他的身體調理好。」只是吸了那麼一點，他就昏過去了，實在太沒用了，這樣自己根本無法盡興。

　　「是的，主人！」

　　洛斯最近總是暈倒，然而與剛轉醒就看見非爾諾相比，他寧願繼續沉睡。

　　過了片刻，洛斯悄然睜眼，非爾諾仍像剛才一樣坐在窗邊看書，就像往常一樣。只不過平時是坐在書房，現在是坐在自己的房間。

　　以前看來很正常的事情，在現在看來卻怪異極了。書上記載的，吸血鬼不是害怕陽光的嗎？為何他卻可以在光線下一臉享受的閱讀呢？包括他的隨從愛法，也是在白日裡行動自如。

　　「書上寫的並沒有錯。吸血鬼的確是不喜陽光，照射到光線也確實會造成損傷，弱一點的甚至會消亡。

　　「但是，書裡的人所遇到的，以及他們消滅的，只是低級的吸血鬼。他們的血統很弱，除了吸食人血，其它的方面已經很接近人類了……高級的吸血鬼他們又怎麼可能會被他們發現呢？」非爾諾看穿了他的疑問，開口說道。

　　而洛斯臉上更加迷惑了……

　　「哈哈……只要我想知道，是沒有什麼能瞞過我的。當然，我並不喜歡隨意探聽別人的想法，那會讓自己的疲勞加。」非爾諾雙腿交迭的側坐著，坦然悠閒的道。

　　洛斯轉開目光，透過打開的木窗看出去，外面日頭高掛，微風徐徐。

　　「除非你殺了我，不然我一定會回去！」

　　「哦？要走？既然你的血那麼優秀，那麼你家族的其它人想必也不會差，你走沒關係，我會找其它人替代。」

　　這是假話，即使是同家族血脈，也有著優劣之分，不然，他也不至於百年間也難得遇到一個。

　　「你在威脅我？」洛斯低低咆哮起來。

　　從來沒有人威脅過他，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羅卡家族繼承人！

　　「威脅？不，我只是陳述事實，對我來說，人類只是食物。」非爾諾搖搖手指，笑道。

　　「我羅卡家族是不會怕你這種怪物的，你要是敢接近父親的城堡，我保證你會被你看不起的人類燒成一堆骯髒的灰！」洛斯詛咒著。

　　「是嗎？我很期待……你變粗魯了，洛斯，是不是人類在面對恐懼的時候，總會露出些醜態呢？」

　　面對依然一派自在，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非爾諾，洛斯發現，繼續對峙下去也只會加自己的難堪，於是選擇了沉默。

　　「主人……」愛法走進來吞吞吐吐的開口。

　　非爾諾沒有說話，但微揚的眉毛表明他已經不耐煩了。

　　伺候了他多年的愛法知道再不說下去，就會受到處罰，「主人，小少爺很奇怪……」

　　「繼續！他怎麼了？」

　　「小少爺不肯進食，我挑選的都是最美味的……但是小少爺卻不肯喝一口。」

　　剛出生的吸血鬼是相當珍貴且脆弱的，女性吸血鬼的生育機能幾乎停止，即使勉強受孕，嬰兒也會在極不穩定的女體裡，貪婪的汲取母體的血液。因此大部分的女吸血鬼都不敢去嘗試，更何況，有很大機率生出來的是死胎。

　　而人類的女性可以受孕，但卻脆弱得活不過生產。人類中不乏被貪慾的吸血鬼弄大了肚子的，只是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就死於難產。

　　非爾諾起身，往嬰兒房走去，愛法默默的跟在後面。

　　「拿過來！」

　　愛法立刻端起旁邊的血液遞到了他手裡。

　　色澤很好，放在鼻間輕嗅，鮮美的氣味，伸出舌頭舔舐，味道也不錯，是純潔的處女之血。

　　「換一個！」爾諾簡單的吩咐。

　　「主人，這已經是第十份了！」愛法緊張的道。

　　「……」

　　沉默讓這間屋子瀰漫著令人壓抑的氣息。最終，愛法承受不了這無形的壓力，小心翼翼地開口：「主人，要給小少爺用我們的血嗎？」

　　「不行，他還太小了，會把他溶壞的。」非爾諾輕叱，「去把他帶來！」

　　「是！」

　　沒多久，洛斯就被纖細的愛法抱了過來。剛才還是清醒著的洛斯，此時雙眼緊閉，兩手無力的擺在胸前。

　　非爾諾一個眼神，愛法回道：「洛斯少爺無論如何也不肯合作，所以只能這樣把他帶來。」

　　「行了，把他放在孩子旁邊。」

　　尖利的指甲再次劃破了洛斯的手腕，血液滴落在晶瑩的玻璃容器中，妖冶分明。取了小半碗後，非爾諾細細的舔了遍傷口才讓它癒合。

　　旁邊的孩子臉色白得近乎透明，可以清晰的看到額頭上青色的血管，是還很羸弱的吸血鬼嬰兒。當非爾諾將那取自洛斯的血液湊到他嘴邊時，那本來酣睡的嬰兒，瞬間睜開了眼，藍紫的眸子和非爾諾如出一轍。

　　「看來，你的嘴很刁呢……挑食可不是個好習慣。」非爾諾看著被托起身子後吸著碗口不肯放的嬰兒道。

　　不過他雖然這麼說，卻也不是真的對孩子的挑剔不滿，因為他們家族總是如此。

　　非爾諾一族的血統近乎純種，但無一例外的，對食物的要求異常嚴苛。所以，長年來，大部分的族人，其實也就幾個左右，幾乎都在沉睡，因為餓肚子的感覺並不好。

　　只有遇到十分合適的對象，才會選擇讓對方生下子嗣，但幾百年來，包括這個孩子，也只有兩個族人是這樣誕生的。

　　非爾諾家族不願意擴大族群，他們執著於自身的高貴。而據說非爾諾家族最初只有一人，只是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才因為某些原因繁衍下來，或是生育的，或是直接以咬食改變體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