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就見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而且與昨日大不相同的是,這些人莫不是錦衣玉帶,一個個表面上看去,倒像是十足的富貴人家,只是面上的菜色出賣了他們生活的真實情況。
「這是怎麼回事?」左雁亭和龍錫面面相覷,正要扯住一個人相問,就聽身後一陣鳴鑼聲響,轉過身去,便看到行人們都退避在兩旁,一匹高頭大馬上坐著一個面目英俊的中年人,正在含笑向街邊的人揮著手。
「這是誰啊?這麼大的排場?」左雁亭皺眉。而龍錫卻緊緊盯著那人的面貌,一邊疑惑道:「真奇怪,怎麼看上去這麼的熟悉呢?」
剛想到這裡,腦中猛然靈光一閃,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連忙低下頭去,一邊在心中道:真是無妄的天災,怎麼會在這裡遇到他?他怎麼會來此處?他是否認出我來了呢?
一邊想著,就又輕輕抬眼,發現那馬上的中年人沒有絲毫異樣,這才鬆了口氣。暗道是了,街旁的人這麼多,也難說他就看見了我,便看見了,五年前匆匆一面,只怕他也早就沒有印象了,我且不必杞人憂天,只是他既然來了,那今夜的縣衙到底去不去呢?
一邊想著,那人騎著高頭大馬已經走了過去。這裡人群逐漸散去,左雁亭問龍錫那人的身份,他四處望了望,才小聲道:「那就是皇后的哥哥韓作亭,也是我懷疑是幕後主使的人。」
左雁亭吃了一大驚,險些叫出來,連忙用手摀住嘴巴,四下望望,發現沒人注意他們,這才急道:「竟然是他,那怎麼辦?龍錫,他會不會認出你來?」
「應該不會吧,我們只是五年前在御花園見過一面,也沒有交談過,他應該對我早就沒有印象了。但不管怎麼樣,現在要加緊打探這裡的男人和孩子們去了哪裡,只要打探出來,我今晚再夜入縣衙一次,取出那東西,我們便直接到我舅舅那裡,謹防夜長夢多。」
因為韓作亭的到來,打破了龍錫的計劃,唯恐他若真的還對自己有印象,那拖延下去無疑是自尋死路,因此只好忍痛將成婚的計劃拋下了。
左雁亭自然不會覺得心痛,不但不心痛,還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心想太好了,若真的不用成婚,老天爺就還算是照顧我的。
兩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逛著,就不經意間又走到了第一天來時路過的那個小茶棚,左雁亭覺得親切,便和龍錫仍進去,要了一壺普通茶水喝著。
兩人四處看著,只見到那個老太太在裡裡外外的忙碌,卻不見年輕媳婦,龍錫想起那日兩個媳婦的對話,顯然今天是這個媳婦子去看丈夫的日子。於是便想旁敲側擊一番,對那老太太道:「阿婆,你媳婦去哪兒了?這裡只留你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老太太衝他們一笑,又端來一碟子窩窩頭,呵呵笑道:「忙得了忙得了。你們是來遊玩的吧?怎麼到現在還在這附近轉悠?不知道這十里八村,數城北的鳳凰山景色最好嗎?那座彌勒廟啊,最靈驗了,你想求什麼都能求得到。」
老太太一邊說著,就又為他們續了茶水。這裡龍錫和左雁亭的眼睛都放出光來,卻不得不強自按捺著興奮,呵呵笑道:「多謝阿婆了,我們正想到處走走呢,既然這樣,不如就逛一逛。」
正是辰時左右,這小茶棚裡沒有人。因此龍錫悄悄留了二兩銀子在桌上,若不是怕人看見,他真想給這老太太留一張千兩的銀票。他敢用腦袋打賭,老太太在這時候說出這樣一番話,必定是有深意的。下面就要自己和雁亭一起去那鳳凰山的彌勒廟裡去親自查驗一下了。
從茶棚裡出來,兩人都覺神清氣爽,這兩日憋在心裡的悶氣全都煙消雲散。現在兩人只祈禱著鳳凰山那裡的線索夠多夠好,那樣他們甚至可能不必去縣衙冒險,就可以直接離開山林縣去龍錫的舅舅那裡了。
鳳凰山距離此處並不遠,經常也有些人家上山砍柴打獵。守城的官兵聽說他們要去鳳凰山遊玩,也沒露出懷疑之色,反而笑著說:「兩位公子真是好雅興,也是,成婚前是要好好親密親密。明天忙起來,大概就沒這麼逍遙自在了,到時別忘了請我們都去喝喜酒啊。」
左雁亭羞惱不已,只好狠狠瞪了龍錫一眼,嘴裡又罵了幾句,表示自己是被逼婚的,然後龍錫和那幾個士兵說笑了幾句,每人還賞了一兩銀子,接著就拽著左雁亭走了,老遠還能聽見那些士兵驚喜的笑聲。
鳳凰山不小,如今正是夏日時分,漫山遍野都是翠綠樹木和五顏六色的野花,景色倒還優美。只是龍錫和左雁亭如何有心思賞景,兩人快速的在山道上前行,一邊四處張望,尋找那彌勒廟的蹤跡。
走了老半天,四處轉了個遍,最後一直上到了另一座山的山頂,才發現在山背面有一所房子,只不過那不是廟,就是一個普通的獵戶人家而已。
事到如今,也只能向這獵戶打聽了。龍錫敲響了街門,不一會兒,有個婦人走出來,見是兩個陌生的俊美公子,不由得有些驚訝,遲疑問道:「兩位公子……找誰?」
「大嫂,請問你知道彌勒廟要怎麼走嗎?」龍錫見婦人沒有開門的意思,只好隔著街門相問。
「彌勒廟?」不成想婦人猛然變了臉色,又上下看了他們幾眼,忽然冷冷問道:「你們是外地來的嗎?打算去彌勒廟進香吧?」
「正是,還望大嫂行個方便。」龍錫抱拳行禮,左雁亭在一旁看了,露出一絲讚賞笑容。他喜歡這樣的龍錫,對待平民百姓竟也有這份耐心,且沒有絲毫的架子。
「不知道兩位是從哪裡來的?」那婦人卻猶豫著不答話,半天忽然又問了一句出來。
龍錫看她神色,想起在山頂上遙望時看到的運河,忽然心中一動,含笑道:「大嫂,我與表哥是從京城而來。」
「啊,京城?」婦人眼睛猛的亮了,又低頭想了下,忽然道:「兩位公子既是遠路而來,如此誠心,自不應當拂逆,只是我也不知那彌勒廟如何走,但我家先生知曉,請兩位進來與他一敘吧。」
這番話漏洞很多,但龍錫和左雁亭卻是喜出望外,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關鍵的人物,就不知這個先生是何人,還是說,這裡是那幕後人設下的一處陷阱。不管怎麼說,小心為上。
因此龍錫緊拉著左雁亭的手,慢慢跟著婦人的腳步進到屋裡,穿過大廳和外屋,便進到了屋裡,只見炕上半坐著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相貌清瞿目光平靜,見他們進來也不驚奇,只是抬頭看了幾眼。
忽然間,那先生的面色就變了,他看著龍錫,目中猛然泛出淚光,一隻手顫抖著抬起來,身子也抖得厲害。婦人忙上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先生……」
龍錫只說出了兩個字,便見那男子猛的翻身下了炕,一頭就跪倒在地,大叫道:「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九王爺,草民……草民擔不起你這個稱呼……嗚嗚嗚,大人……大人啊,你的冤屈終於可以昭雪了,真相終於可以大白於天下了啊……」
這男子的話一出口,龍錫和左雁亭的臉色也變了。龍錫上前一步扶起那男子,沉聲道:「不錯,我就是龍錫,當朝的九王爺。你是誰?運河裡的河燈是不是你放的?」
男子抹著眼淚,顫巍巍的站起,一邊又欣喜笑道:「我……我沒辜負大人對我的信任,我果然……我果然算準了,這是老天在幫我,是天網恢恢……」
左雁亭都要急死了,眼看這位先生還在發著感慨,便拍了拍他的肩安撫道:「先生心情,我們可以理解,然而時間有限,我和九王爺因為河燈來到此處,才發現這裡凶險異常,如今我們大概也在人的監視之中,若身份暴露,後果不堪設想,萬望先生盡快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也好方便我們行事。」
那先生連連點頭稱是。婦人早上了茶來,他喝了一杯,情緒方鎮定下來,對龍錫道:「王爺,草民姓王名士,乃是石清流大人身邊的掛名師爺。自從我和我家大人上任以來,發現這裡妖孽橫行,那金玉兩曠礦藏驚人,每年出產的眾多金玉,上交朝廷的竟然只佔三分之一,其餘大部都被賣到別國,牟取重利流入幾位官員的腰包。」
他喘了一口氣,又繼續道:「我家大人非常憤怒,就要上報朝廷,可沒想到那位韓大人手眼通天,我們的人還沒等走出山林縣,就被他的人截住了。大人無奈,只好密會五城兵馬司,可沒想到,就連他們,也早已和韓作亭串通一氣,表面安撫了我家大人,說會出兵。然而出兵是出兵了,卻是圍住了我們的縣衙。」
龍錫與左雁亭對望了一眼,暗道果然如此,幸虧沒有貿然行動,不然現在自己只怕也要陷入險境。
王士繼續道:「他們圍了縣衙,硬要說我家大人貪污受賄,將我家大人抓了起來。沒過兩天又放了,說是一場誤會。草民只因先前上山採藥時傷了腳,所以在這獵戶家將養了兩日,待回去才知道這件事。幸虧草民留了個心眼,從後園角門偷偷溜進縣衙,然後我就發現那裡所有的人都是陌生面孔,我家大人和他的家人早已不知所蹤,我立刻逃了出來,也不敢回城,就在這獵戶家躲藏起來。」
「草民知道今年是太后的七十大壽,就想著皇上定會派心腹臣子或者哪位王爺去江南採辦壽禮。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日子,提前讓大元,就是這家的獵戶,他今天去打獵了。我讓他在城中暗中收集喊冤的河燈。然後在四天前的那個晚上,將它們放到了河裡,我本沒想到會被王爺親眼看見,只想著這件事傳開去,或許會有人在歇腳時聽說,傳到了下江南的欽差耳裡,上達天聽,這就是好結果了。」
龍錫面色凝重的微微點頭。左雁亭卻疑惑道:「縣城裡的人怎麼可能萬眾一心?難道你就不怕有人告密?一旦這事情洩露出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王士歎氣道:「非常事便要用非常的手段,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不得不賭一次運氣,再者,我家大人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瞭解民情,他時常和我說話商量事情的時候,無意間就會提起,所以我對那些品性不好的人都有所瞭解,河燈都是挑信得過的人家收集的,基本上不會出岔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王爺,你……你不知道山林縣是怎樣一個人間地獄。那裡所有的男人全被征去採礦,說是銀子都發給了家裡,其實發的錢連溫飽都不夠。為了怕百姓們有二心,他們把所有孩子都集中在一起,美其名曰上官學,其實就是囚禁在一處當做變相的人質。」
「啪」的一聲,無辜的桌子在龍錫的魔掌下分成了四塊。可憐的女主人心疼的差點兒叫出來,默默低頭流淚心想:不應該的,早知道王爺定力這樣不濟,我不應該讓他坐在桌子前的,這是我們家唯一的一張桌子啊。
「這還是大寧朝的國土,他們竟然就敢肆意妄為到了這個地步,該殺,著實該殺。」
龍錫氣得身子都顫抖了,然後他看向王士,沉聲道:「那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石大人現在何處?又有沒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你所說的這一切?我要白紙黑字的證據,不然韓作亭既然手眼通天,只怕朝廷派人來的時候,他也可以瞞天過海。」
那師爺黯然道:「石大人被關押在何處,草民實在不知。但是若說證據,就在縣衙後園假山旁的那棵大榕樹下,埋著一個木盒,裡面放著石大人搜集來的證據,大人防的就是這一天。只可惜還沒等把證據集齊,事情就變生肘腋。只是雖然不齊,怕也足可引起皇上重視了,屆時不須別的,只要命人帶石大人回京述職,便可真相大白。」
龍錫點點頭,決然道:「既然如此,我便再潛回去,看看能否取出那些證據。他們現在還沒有察覺到我和雁亭的身份,利於取證,到時候任他如何狡辯,也沒有用了。」
王士道:「草民不怕死,如若可能,草民願隨王爺回京……」
一語未完,龍錫就搖頭道:「不行,不能帶你回京,我們現在仍處於險地,一旦你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稟告父皇,還石大人一個公道,還山林縣一個朗朗乾坤。」
王士跪下磕頭,龍錫又安撫了他一番,便和左雁亭告辭出來。路上兩人皆沉默不語。左雁亭知道龍錫是被氣壞了,他身為皇家子弟,怎麼可能容忍韓作亭這種人在自己的國土上如此罔顧法紀,猶豫了一下,便悄悄伸出手,握住了龍錫的手。
龍錫身子一震,猛然停了腳步,抬頭看向左雁亭,卻見他有些害羞的別過頭去,輕聲道:「你……你別多想,我只是……只是安慰安慰你,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也別氣了,氣……氣傷了身子,不值得,何況你還擔負著重任呢。」
「我……不生氣,只要有雁亭在我身邊,我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龍錫感動地擁住左雁亭,沉聲道:「謝謝你雁亭,感激上蒼,讓你在我身邊,真的謝謝你……」
「用不著說的這麼嚴重吧?」左雁亭勉強的笑一笑,他的心裡其實也很沉重,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有些透不過氣,自己身為普通百姓尚且如此,可知將國家和百姓裝在心中的龍錫會有多難受了。
兩人攜手回去。進入縣城中,為了不使人生疑,便在幾家店裡隨便買了些紅紙紅布等物,又訂了些喜餅,宴席就在住的客棧中張羅,也不會有人疑心。
眼看就要走到客棧時,龍錫的身子忽然停頓了一下。左雁亭因為一直牽著他的手,所以立刻有了感覺,抬頭看了他一眼,卻見龍錫低頭一笑,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悄悄道:「沒什麼,繼續走,不要向兩邊望。」
左雁亭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卻覺龍錫握著自己的手緊了一緊,他立刻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再看對方一眼,只覺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刀山火海也都不用懼怕。
一進到客棧房間,龍錫就皺著眉頭道:「不對勁,雁亭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什麼?」左雁亭面上變色,隨即放低了音量:「為……為什麼?我們的身份難道被人識破了嗎?」
「不知道,但剛才有人一直在窺探我們。你沒覺察出來嗎?我們買東西的時候,那些人的眼裡似乎充滿了希望和焦慮,但是動作卻小心翼翼,話也不敢多說一句,這表明,一定是有人警告過這裡的人,所以他們既希望我們真的是來救他們的人,又擔心我們的安全,但為了自身安全,他們不得不小心應付我們。」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左雁亭的心一下子亂了,他沒經歷過這種事,又沒有絲毫武功在身,此時方體會出百無一用是書生這句話的正確性。
龍錫卻是要鎮定多了,沉聲道:「沒什麼不可能,身處險地,本來就該把最壞的打算算在內。那韓作亭雖然只見過我一面,但我既然能想起他,未必他就想不起我,誰也沒有規定壞人就不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為了謹慎起見,我們快走。反正我有了王士的供詞,知道了鎮上男人和孩子們的下落,只要找到舅舅,先把這裡監管起來,再上報父皇,這麼大的事件,一定可以水落石出的。」
「好。」左雁亭答應一聲,立刻和龍錫開始動手收拾東西,眼看天色慢慢暗沉下來,龍錫便對左雁亭道:「在這裡等我,後院有兩匹上好的火龍駒,我去偷偷牽來。」
「快去快回。」左雁亭點頭,偷馬這種讓人唾棄的行為現在卻是勢在必行,他看著龍錫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一時間,心都提了起來,此時才發覺對方在自己身邊,自己是多麼的安心幸福。
與此同時,在客棧對面的一家茶樓上。也有一個人面沉似水,站在他旁邊的知縣如同一隻見了貓的耗子般垂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
「確定是他無疑了。你就是個豬,那麼匪夷所思的東西也能把你糊弄住。」韓作亭一臉陰鷙,如果不是這個知縣還有利用價值,他真想一個窩心腳踹死對方。
「是是是,小的就是頭豬,請大人責罰,但現在……現在我們怎麼辦?」知縣腦門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落到地上,卻不敢伸手去抹。
「還能怎麼辦?龍錫那小子是出了名的精明,這事兒要被捅出去,就連我那太子外甥也容不得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韓作亭沒有再說下去,只用手做了一個從上往下砍劈的動作。
「啊?刺殺……刺殺皇子?」
知縣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還不等說完,就被韓作亭一腳踢了個跟頭,聽他怒吼道:「難道你以為還能留著他嗎?留著他,我們就一個都別想活命,既然如此,索性拚個魚死網破。」
他說到這裡,又陰惻惻一笑,轉動著手中的圓球,喃喃道:「有什麼?堂堂皇子,本該出現在江南,卻非要跑到這裡來送死,到時只要把屍體扔到哪個懸崖下,不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嗎?抑或就說是在半路不知被什麼人刺殺,哼哼,那些成天嚷著復國的前朝餘孽中,不是著實有幾個高手嗎?這屎盆子,正好扣在他們頭上。」
「是是是,大人英明,小的這就去辦。」知縣忙不迭的點頭,就要溜下去。
韓作亭卻哼了一聲,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就憑你?還是找個地方涼快吧。」
然後他一揮手,身後兩個神情肅穆的黑衣人立刻上前,韓作亭道:「你們帶著我的信物去找五城兵馬司,就說發現兩個前朝餘孽,務必派遣精壯士兵和高手過來,還有,去山上把十三鷹給我調六個身手最好的,龍錫武功高強,可不易對付。」
兩個黑衣人領命而去,這裡韓作亭望著慢慢黑下來的天色,嘴角邊忽然泛起一絲冷笑,自言自語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龍錫啊龍錫,你放著好好的江南欽差不做,非要來和我作對,這可怪不得我心狠,呵呵,你若死在我手裡,想必我那姐姐可要高興一陣子。」
他想到這裡,就忍不住又笑了兩聲。正要轉身下樓,就見從客棧的後院奔出兩匹火龍駒,雖然天色暗了,但那身形,分明是龍錫和他帶進去的那個男人無疑。
韓作亭大叫一聲不好,心知龍錫也是狡猾如狐之人,定然是發現了什麼不妥。當下也來不及等五城兵馬司的人趕到了,立刻命令知縣燃放煙花,這是山林縣獨有的信號,為了剷除異己,一旦燃放煙花就要四個城門關閉,不知多少人就因為如此而死在城內。
龍錫做夢也沒想到城門競會關閉的如此迅速,他本想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藉機衝出城去。但是現在看來,這是根本不可能了,他是可以帶著左雁亭飛過城牆,但是他不能帶那兩匹馬也飛過城牆。
當下果斷棄馬,然後抱著左雁亭就跳上牆頭,須臾間便掠出去五里地。然而龍錫卻絲毫不敢懈怠,因為在他身後,始終有兩條人影緊緊跟隨。
那是韓作亭身邊被稱為「四大金剛」的侍衛,其中兩個去調人了,另兩個是韓作亭情急之下,只好派他們來跟蹤龍錫的,一路上以煙花為號,好及時告知五城兵馬司的人馬和那下山的六鷹這兩人的位置。
那兩人的輕功是不如龍錫的,然而現在龍錫身上背著左雁亭,速度就打了一些折扣。他又不敢輕易停下來,萬一這兩人的武功不弱,自己一時間收拾不下,再引來援兵,情況就會更加危險,他不能冒這個險,所以他只能逃,盡全力的逃。
左雁亭不停的回頭望著,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今夜是滿月,月光如水灑在地上,讓龍錫和自己無所遁形。
他發現龍錫的速度已經提到極限,好在那兩個人似乎也是極限,又或者他們是故意不追上來,因為怕逼龍錫殺人滅口,所以他們只是遠遠的綴著。
「既是天網恢恢,為何今夜沒有烏雲?上天可知王爺是為了百姓,為了大寧的江山嗎?」
左雁亭在龍錫的背上喃喃自語,最後他似是下定了決心般猛的抱緊了龍錫,毅然道:「把我放下來,帶著證據去找你舅舅,龍錫,我們不能都折在這裡,山林百姓的冤屈,需要有人替他們昭雪。」
「不可能。」龍錫斬釘截鐵的吐出三個字:「雁亭不必再說,為我省些力氣吧,我只告訴你一句話,我說過這一輩子都會保護你,我說到做到,即便我死了,也要讓你安全的離開。」
「不要說了……」左雁亭心頭一顫,熟悉的不祥預感再次湧上他的心頭,他摀住龍錫的嘴巴,不肯讓他再說。
這樣也為龍錫節省了力氣,於是兩人不再說話。左雁亭勉強自己鎮定下來,辨著四周圍的景色,赫然發現龍錫竟然是往鳳凰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