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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掮客》第8章
  第八章

  韓冰說,向雲琛就是個瘋子。

  被強行留在魔教總壇作客許久後,嚴彥深深覺得,除去向雲琛詭異的看人眼光、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行事準則,忽喜忽怒的心情轉變,基本上,向雲琛這人……其實還挺熱情的。

  該怎麼說呢,至少就他在魔教中所享受到的各種待遇來看,向雲琛也不算是什麼地道的瘋子,他就是想法與一般人有些不同而已。

  知道嚴彥會許多武功後,向雲琛並不像武林盟主宗澤一樣,也要抓著他逼他比試切磋一下,對他深感興趣的向雲琛,只是好吃好喝地將他供著,天寒了送狐裘、雪大了燒地龍添火盆,禮遇備至之餘,還時常有令人「驚喜」的。

  一開始,向雲琛爲他送上的,是一打清一色俊俏妖嬈的美男。

  嚴彥搖搖頭,說他的牙口沒那麼好,請教主大人自個兒留著慢用。

  接下來,向雲琛又爲他送上一打國色天香、身段玲瓏、嬌豔如花的美人。

  嚴彥繼續搖著頭,說家花不出牆,這等攀牆大業還是留給其他英雄去做吧。

  於是向雲琛改贈他金銀珠寶。

  眼睛差點被閃瞎的嚴彥,當著向雲琛的面,面不改色地照單全收,還請人順便幫他打包好,然後對向雲琛說,他雖不能留下來長住,但他以後在缺錢或是想避開江湖紛爭時,或許會攜家帶眷地上魔教總壇小住一下。

  原本以爲這會惹毛了向雲琛,豈料向雲琛竟半點也不惱,仰天長笑了好陣子之後,隨即命人在總壇後頭興建一座小別宮,以供嚴彥日後前來小住。

  瞧,向雲琛也不是韓冰所說的什麼瘋子嘛。

  就是有點不正常而已。

  因擔心等不到他回家的雲儂會想太多,所以嚴彥即使住得再舒服,還是不得不告別向雲琛,起程離開魔教總壇。有吃有喝還有拿的他,等不及想告訴雲儂,在龍項與韓冰之後,他又交了一個不算是朋友的朋友,且還挺與衆不同的。

  只是嚴彥的好心情並沒有維持太久。

  在他離家還有幾日路程,途經一座香煙鼎盛的寺廟山腳下時,一頂官家小轎,就在大道上被幾名打劫的搶匪給攔下,跟隨在轎子兩旁的一幹丫鬟與婆子們,正抱在一塊齊聲尖叫。

  「來人哪,救命哪!」

  距離那頂官轎不過十步遠的嚴彥,視而不見地當他的路人。

  「壯士,快救救我家小姐……」眼尖的丫鬟沖出人群,直朝嚴彥聲聲呼喚。

  嚴彥很乾脆地置之不理。

  「你、你……」她氣結地跳至他的面前,指著他怒罵,「我家小姐可是柳刺史的外甥女,你怎可見死不救?」無知小輩,也不想想這是他這等無名草民能夠借機攀上富貴榮華的天大機會!

  嚴彥面無表情地舉步繞過道上的攔路虎。

  就算救了人又如何?事後又沒人會付他錢,且救人這事他向來就不幹,因雲儂曾說過,沒事別亂救人,省得救來救去救成冤。

  而他向來就是奉行家中太座懿旨的好夫君。

  眼看唯一的救命人選就要這樣走了,被派來攔人救命的小丫鬟,索性不管不顧地硬扯住嚴彥的衣袖,扭頭朝那群正準備攻擊小轎的搶匪大聲喝道。

  「快放開我家小姐,否則我家姑爺便殺了你們!」

  有沒有搞錯……這樣也行?

  莫名其妙被卷入路過事件中的嚴彥,心情惡劣地看著那幫不專業的匪徒,下一刻居然就在這丫鬟的煽動下,改揚著刀劍朝他走來。而那個死拖著他下水的丫鬟,在他們一靠上前來時,隨即拋下他躲到一旁去,臉上還盡是一副看他造化的賞賜神情。

  嚴彥一步也不想動,更不想成全了那名丫鬟的心意,他稍稍揚起一手,在刀劍即將落至他身上前,以隔空點穴的手法阻止了這些搞錯對像的匪徒,緊接著他便轉過身繼續趕他的路,並在心中盤算著,等到了下一處休息地時,他定要買匹快馬,省得他再被這類的麻煩給纏上。

  見他只消一擡手便解決了那幫匪徒,丫鬟睜亮了一雙眼,一改先前對他輕屑的態度,快步行上前死死地拖住眼中武林高手的臂膀不放。

  「等等,大俠你不許走——」

  「放手。」嚴彥輕易就掙開她。

  「慢著,我家小姐有話想對你說。」她還是不死心,極力攔擋在他的面前,爭取時間讓早已步出宮轎的自家小姐走過來。

  「多謝壯士……」獲救的千金小姐,走至他面前擺款著柳腰朝他盈盈一拜,「奴家姓楚,不知壯士的大名是?」

  嚴彥甩頭就走,「不告訴你。」

  「……」

  「慢點,我家小姐還有話要說!」盡忠職守的丫鬟,這回直接撲上前抱住他的雙腳絆住他。

  「若非壯士相救,奴家恐性命已危,此恩此德奴家無以爲報,奴家……」美人說著說著,面上便飛上兩朵紅雲,嬌羞無限地以繡帕掩著秀顔,「奴家願以身相許。」

  嚴彥不客氣地端盆冷水潑她,「不需要。」

  「壯士你……」她一怔,一雙美目不知所措地眨呀眨。

  「我已成親。」他把話撂了就走。

  「奴家、奴家不介意二女共侍一夫……」見他又要走,楚千金慌張地追在他身後再道。

  他惡狠狠地轉身瞪她一眼,「我很介意。」開什麼玩笑啊?

  「爲……爲何?」她瑟縮地咬著唇,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太礙事。」他才新婚而已,爲什麼他非得讓家中再添一個妨礙他與雲儂相親相愛的人不可?家裡已經夠多不識相的房客了。

  「慢著,壯士……壯士你等等我呀!」美人委屈的珠淚還盈在眼眶中,但嚴彥早已轉過身大步走人了。

  莫名其妙被攔路主僕二人組弄得心情糟的嚴彥,在天黑時分,終於走抵下一座小鎮了,在他剛來到鎮上唯一一間客棧,一腳踏進裡頭時,一張眼熟的老面孔,剛巧就與他撞個正著。

  嚴彥錯愕地看著一身狼狽樣的龍項。

  「你怎在這?」他不是去送玉玦給宗澤嗎?怎麼拐了個人彎跑到這兒來了?

  「路上不小心被老仇家給堵上,所以就耽擱了。」龍項邊說邊往樓上的小廳走,「你呢?你怎麼也還沒回莊?」

  「我是因爲——」

  「壯士!」十分耳熟的叫喚聲,自客棧底下的大廳再次傳來。

  龍項懶洋洋地問:「叫誰啊?」這客棧裡十個旅人中就有九個都是所謂的壯士。

  嚴彥本就缺乏表情的臉龐,此刻看上去更像是沒半點溫度。

  「不會是……叫你吧?」客棧中沒人承認,而嚴彥的模樣看上去又有些古怪,龍項不禁滿心意外地問。

  「壯士,我家小姐請您下樓一敘!」讓嚴彥很想掐死她的小丫鬟,宛如噩夢般地就站在樓梯下頭大聲叫道。

  下一刻,楚千金捏著繡帕,依舊滿臉嫣然,並含羞帶怯地朝嚴彥輕喚。

  龍項呆呆地張大了嘴,「嚴小子,你這是何時招來的桃花債?」若是給雲儂知道了,看他不被扒下一層皮來。

  「我是被迫救她。」嚴彥冷冰冰地聲明。

  「然後她堅持以身相許?」

  久候多時,卻怎麼也不見樓上的心上人移動腳步,楚千金張大了一張瑩亮的水眸,不信他就這麼狠心。

  「壯士,奴家……」

  奴個頭。

  已經受夠的嚴彥,不多囉嗦,直接對她來個隔空點穴消滅噪音,省得她繼續以肉麻來殘害他的雙耳,接著,他對那位呆站在原地的丫鬟努努下巴示意。

  「帶著她滾。」

  望著嚴彥眼中嫌棄目光,遭點中啞穴的楚千金,眼眶中的珠淚再也忍不住地汩汩墜下,在客棧裡的人們紛紛看向她時,她以衣袖掩著臉一路哭跑出去。

  「小姐!」

  龍項涼涼地道:「哇,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吧?」

  說時遲,那時快,客棧外頭果然傳來了陣陣泣訴。

  「嗚嗚,舅老爺……」貼身丫鬟直接向趕來的靠山告狀,「小姐她、她……」

  在龍項和嚴彥還面面相覷,不知來者究竟是誰時,外頭馬上又傳來一中年男子的暴怒大喝。

  「豈有此理!」

  不過多久,客棧外頭傳來整齊劃一的重重步伐聲,他倆疑惑地來到窗邊往外一看,就見不知哪來的大批官兵,已高舉著火把,密密麻麻地包圍住客棧前後左右,而方才的那位 丫鬟,則囂張地擡首望著他們,大有「任你功夫再高也插翅難飛」的意味。

  「龍項你這烏鴉嘴!」

  ◎ ◎ ◎

  轉眼已是隆冬了,嚴彥所買的這座山莊,就像顆被隱藏在雪地裡的珍珠,即使再如何細看,也甚難在染了霜雪的漫漫山林間找出它來,它遺世獨立在江湖之外,不受外頭丁點貪婪的人心打擾。

  可這兒雖好,天上有萬千飛絮,人間卻有滿腹相思。

  「你別心急,嚴彥或許只是路上耽擱了,他能佔上排行榜前三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韓冰在雲儂又在院裡站了一早後,難得地站在她的身邊安慰。

  她低垂著頭,「都幾日了,他能耽擱什麼?」

  韓冰很不習慣這樣的雲儂,想起這些日子來她眼底的落寞,他心中的歉意不禁又再高漲了些。

  「不如這樣吧,我下山去看看,說不定他就在路上了。」好歹嚴彥是爲了他才留在魔教總壇的。

  雲儂沒說什麼,而韓冰也不等她答應,便踩著一院厚厚的積雪走了。不知又在院中站了多久後,難得歇停的雪花又再次自天際落了下來,不過一會兒就掩去了韓冰的足跡。

  她彎身掏起一把新雪,看它在她掌心的溫度下緩緩融化,無力抵抗,就像她的心。

  在這漫長的等待日子裡,她多了很多空閑的時間,以往總是腦中塞滿了東西的她,很難得的,什麼繁雜瑣事與江湖恩仇都沒多想,她只想著一個還遲遲不回家的人。

  或許就是日裡夜裡想他想太多了,她才明白,感情就像是沙漏裡的細沙,也是經過長年累月的累積而來的。

  而愛情也是,早在她還不明白時,它就已如細沙般堆積住她的心頭上,因此會愛上嚴彥,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就因爲它太過理所當然,所以她才一直都沒有深刻地察覺到而已。

  以往嚴彥出門做買賣時,她從不曾像這回一樣如此掛念著他,也不會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的安危,這些天夜裡,每每一想到他可能在魔教遭遇到什麼不測,她就覺得像是有人在她喉際架了把刀,一寸寸地陷進她的皮膚裡,還不肯讓她張口喊痛。

  長久以來,她自認一直都是她縱著他、慣著他,可獨坐在這座山莊裡,想著又再次外出拿命拼搏的嚴彥時,她發現,他也在嬌慣著她、呵疼著她,他從沒捨得讓她沾上外頭的半點風雨。

  如果他回來了,她一定要逼他再多練幾本秘籍;如果他能安然無恙,那麼她就讓他繼續他的媳婦夢想,往後再也不阻止他犯傻了;如果他能再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到時,她就老實的告訴他,她也喜歡他很久很久很久了……

  她假設了那麼多的加果,可她也明白,這時的如果,是最難言最寂寞的痛。

  若是沒有了他,那麼無論是什麼如果,也都只能是如果了。

  已然積蓄到頂點,再也無法負荷的淚,終於漫出了眼眶,悄然落至地上,雲儂蹲下了身子,將臉埋在掌心中,無聲地慟哭。

  「小儂?」

  披星戴月趕回來的嚴彥,一沖進大廳前的院落裡,就見雲儂在雪地中縮成一團還渾身隱隱顫抖著,他趕忙奔過去,蹲在她面前挪開她覆面的雙手,心疼地看她那張已被淚水染濕的小臉。

  「怎麼哭了?」顧不得雪地冷,嚴彥連忙坐在地上,把她拉進懷裡輕輕拍撫著。

  雲錯愕地看著方才還在心上念著的人,半晌,潰堤的思念,令她再也無法掩藏。

  「……你怎麼才回來?」她難以自己地撲進他的懷中放聲大哭。

  很多年沒見她這般大哭的嚴彥,登時慌了手腳。

  「別哭……」他口拙地說著,又是安撫又是拭淚,「別哭,小儂不哭了……」

  「我就哭!」

  嚴彥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哄了好半天也不見她收收淚,他只好把她抱過來親親她,直親到她不哭爲止。

  「你瞧瞧,我真沒事……」他在她還吸著鼻子時,拉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擱,「不然你摸摸,我就連根頭髮也沒少。」

  雲儂凝睇著他,在她長長的眼睫上,還懸著一滴清淚。

  「真沒事,我好好的回來了。」他歎口氣,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淚。

  她喃喃抱怨,「爲什麼這麼慢才回來?」

  嚴彥面色一僵,「路上,碰到點小事……」

  「什麼小事?」她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狀。

  「呃……不是什麼重要的小事。」家和萬事興比較重要。

  很可惜,龍項就是老天特意派來拖他後腿的。

  「嚴小子,你這算哪門子的兄弟?居然讓爲兄的去替你收拾桃花債!」龍項氣呼呼地走進院中時,劈頭的一句話,就讓嚴彥想隱瞞的事當下現出原形。

  也跟著追進來的韓冰,雖想掩上龍項的大嘴,但動作還是太慢了些。

  「他說什麼?」雲儂微微眯起杏眸,一改先前哭泣的柔弱模樣,眼底霎時充滿了危險的光芒。

  嚴彥拼命朝她搖首,「不是不是,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招惹了別的女人?」好啊,她在家中擔心他的生死,爲他哭爲他急,他在外頭居然還有空拈花惹草?

  他急急澄清,「我的心裡只有你而已!」

  雲儂才不聽信他的片面之詞,一把推開他後站了起來,直接問向參與了過程的另一人。

  「龍項,你說。」

  「呃,我急著要上茅廁,好急好急……」龍項也知道他不意捅了馬蜂窩,爲避風暴,一點大俠風範都不顧了。

  她又再問:「韓冰?」

  「聽龍項說,嚴彥在回來的路上救了一名女子。」剛退至院外的韓冰,看了躲在牆邊沒走的龍項一眼,選擇實話實說。

  「然後?」

  「那女人堅持要以身相許。」

  「我堅持大恩不言謝!」嚴彥忙跳出來捍衛清白。

  韓冰繼續轉述,「聽說那女人的舅舅是個來頭頗大的官……」

  「接著說。」

  「在她被嚴彥拒絕後,那女人哭哭啼啼的要她舅舅爲她作主,於是她的舅舅便派來上百名的官兵,包圍了嚴彥他們所待的客棧,他們花了不少時間這才突圍。」原來救個人真的會很冤,幸好他從來都不行俠仗義。

  「害得我們差點就吃不完兜著走……」龍項偷偷自牆邊探出頭來跟著補述。

  她有些好奇,「那你們是怎麼脫身的?」

  「什麼我們?」龍項氣急敗壞地指著嚴彥的鼻尖,「那小子在快突圍時大義滅親的丟下了我,讓我當墊背去替他擋那朵官桃花!」

  還有這一招啊?

  「……擋下了嗎?」雲儂沉吟了一會兒,挺好奇後續發展的。

  「還用說,改追著我跑啊!」被追得身心受創的龍項,一手掩著胸口控訴,「這年頭女人都是這麼容易變心的嗎?」就算他生得比嚴彥好看些,也不必追得那麼如狼似虎吧?

  生怕她還是不相信,嚴彥心急地瞧著神色依舊冷然的她。

  「小儂,我真的是無辜的……」

  她緩緩將目光挪至他的臉龐上,不說也不動,只是一個勁地盯著他瞧。

  「小儂?」

  雲儂脫下繡花鞋就在他的胸坎上抽,「我讓你救人!我讓你隨手亂救人!看你下回還敢不敢亂救來歷不明的女人!」

  默然任她打著的嚴彥,先是不敢置信地瞧著她的舉動,然後,一抹克制不住的笑意在他的臉龐上不斷地擴大,愉悅無止境地在他的胸臆裡膨脹,他開心地感受著雲儂打人的勁道,笑得就像個傻瓜似的。

  「你還笑?」打到沒力氣的雲儂火大地問。

  這教他怎能不開心呢?

  即使他們都已成了親,他卻始終都不能確定,她是否愛他,如今他的一顆心,總算是踏實了。

  「小儂……」她終於懂得吃味了,這不就證明她也是愛著他嗎?

  「這回你親再多也不管用!」雲儂心火茂盛地別開臉,不讓樂過頭的嚴彥又往她的臉上親。

  韓冰伸手推了推牆邊早就看呆的龍項。

  「走了。」人家夫妻處理家務事,他還杆在這當假山嗎?

  龍項還沒過癮,「再偷看一下,不然我太虧本了……」

  被塊牛皮糖粘上的雲儂,禁不起嚴彥的軟磨硬泡,沒過多久就被他給親親摟摟得火氣都消了大半。

  「說,那女人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她不甘心地拍著他的胸口問。

  嚴彥楞楞地搖頭,「不知道。」

  可惡,明明生得又不怎麼樣,爲什麼還會有人想要搶?

  她一把拉過他的手臂,「走!」

  「上哪?」

  「生孩子。」照這情況看來,光是套住人是不夠的,還得牢牢拴住才行。

  「咦?」他驚喜莫名地停下了腳步。

  她兇巴巴地問:「你不願意?」

  「沒有沒有,我絕對配合!」嚴彥眉開眼笑地攔腰抱起她,興匆匆地用上了輕功就往他們的主院奔去。

  在他們走後,空無一人的院落間,寂音寥寥,外頭還附帶了兩名木然的房客。

  「……這都什麼鍋什麼蓋呀?」龍項的嘴角微微抽搐。

  「……都什麼節骨眼,他們還有心情進行造人大計?」韓冰只覺得自己浪費了半天的時間,白白安慰她了。

  全然不理會他們會如何作想的某對夫妻,這一回,顯然是比上回新婚之夜的壯舉節制了許多,只關在房裡一日後,便再次開啓了房門,而就在這一日,完成任務的陶七也返回山莊了。

  再次重聚在大廳內的四名殺手,聽完了雲儂頒佈的下一步計劃後,包話嚴彥在內,每個人都意外地看著決心要買兇的雲儂。

  「真要這麼做?」嚴彥不捨地握著她的小手,沒想到她竟也把他的私仇放在了心上這麼多年。

  「嗯。」

  「你打算怎麼付我們酬勞?」韓冰顯然比其他人鎮定多了,因他還有閑情拿喬,「別忘了,我們的身價可是很高貴的。」這回總輪到她有求於他們了吧?

  雲儂也不介意他的跩樣,任由他去擺譜,半晌,她神情平淡地拿出三本珍藏的秘籍放在桌上。

  「來吧,大家都認一認。」

  嚴彥看了一眼,「咦,這幾本我沒練過?」有漏網之魚?

  其他三位殺手,往走至桌邊看清了上頭所擺之物爲何後,登時廳裡便炸開了鍋。

  「你哪來的我家傳家劍譜!」龍項死死抓住早在十幾年前就聽說毀於祝融的秘籍。

  「……這不是幾年前被我爹當掉換酒錢的鞭譜嗎?」陶七的腦袋昏了昏,沒想到當年害他哭掉兩缸淚的寶貝還能回到他身邊。

  韓冰語氣森寒地問:「我祖上失傳多年的刀譜怎麼會在你手上?」

  「買的。」雲儂若無其事地說著。

  買……買的?

  她當上菜市買菜嗎?這些玩意兒哪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

  嚴彥早就習以爲常了,「她常買。」

  「買來做啥?」某三人狠狠瞪著這對詭異的夫妻。

  「給我練。」嚴彥素來就是聽話照辦,「她說技多不壓身。」

  既然她常買,而他又常練,那麼他的武功……

  「說,你習過幾套刀法劍法?」早見識過他實力的韓冰,終於有機會打探一下了。

  他很老實,「沒數過。」

  「那你這些年來怎會只是殺手榜上的探花而已?」龍項還以爲他就只是個做生意不愛帶工具的第三名。

  嚴彥理所當然地道:「小儂說人怕出名豬怕肥,要低調。」

  長年來高居殺手榜上的三名,此刻臉上分別寫著「我想踹人」和「我想掐他」。

  「只要事情辦成了,這三本秘籍就歸你們。」將他們釣足了癮後,雲儂笑意盈然地問:「如何,三位高貴的大俠?」

  龍項死也不放秘籍,「我做!」

  「我的寶貝……」陶七還在痛哭流涕。

  「……奸商。」韓冰淡淡爲她下了結語。

  ◎ ◎ ◎

  江湖上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在這凜例的冬日,令江湖上興起一陣尋寶熱的昆侖玉盤,就像顆被扔進湖裡的小石子,正在江湖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據慕城派弟子私底下透露,當今殺手榜四大殺手,之所以會先後巧合地得到四塊玉玦,皆因那些玉玦是由慕城派與朝廷命官寧琅刺吏合作的結果,他們會讓四大殺手先後得到玉玦的原因,就是想嫁禍於他們,再藉由尋寶者之手,好進一步鏟除這四人。

  豈料殺手榜上的四人殺手非但不肯入局,反而將四塊可組成昆侖玉盤的玉玦,分別贈給了當今武林盟主與魔教教主。

  在衆多尋寶人還來不及打消疑慮之前,武林盟主宗澤已廣向江湖發言,此玉玦是僞,昆侖玉盤的傳說亦是捏造,身爲武林盟主他無法坐視江湖因個謊言而持續動蕩不安,他已發出盟主令,要各大門派約束旗下弟子,勿再增添武林動亂。

  緊接著,魔教教主向雲琛也派衆教徒在江湖上放話,那兩塊假玉玦,正被他拿來墊飯桌桌腳呢,日後誰要再因那兩塊破玉而找四大殺手的麻煩,那就別介意教主大人他有時會想請人來魔教總壇喝喝茶。

  滿腦子皆是尋寶熱的衆門派,在這兩人先後放話後,門下弟子們的動作總算是消停了些,可在冷靜過後,他們又不約而同聽到了另一個最新傳言。

  聽說那四塊假玉玦,就是慕城派與寧琅刺史聯手搞出來的鬼,他們主要的目的,分別是趁各大門派與四人殺手兩敗俱傷,好讓慕城派成爲中原第一大門派,以開啓慕城派的全新時代。

  而寧琅刺史則是早就有心要爲朝廷清除武林中人,好爲他的仕途功績再記上一筆,因此他不惜以廣大江湖中人的性命作爲代價,準備在慕城派挑起江湖紛亂之後,接手起兵趁亂消滅各大門派。

  冬日的流言,流傳得遠比天際落下的白雪還要快,不過幾日,已充斥著全江湖的各處角落,無論慕城派掌門慕清池再如何澄清,可屯駐在慕城山山腳下的官兵,卻恰是活生生的鐵證,既搬不走也請不去,直接坐實了這項流言。

  或許是因爲心虛,又可能是想先發制人,不待各大門派前往慕城山興師,各大門派在短短數日內,先後遭到慕城派旗下弟子偷襲,且事件還愈演愈烈,到頭來,竟是無一門派幸免,成功引發了衆怒的慕城派,在這之後竟還未知收手,無視於武林盟主的盟主令,依舊在江湖上四處興風作浪。

  就在慕城派逼得武林盟主宗澤不得不打算出手時,慕城派又做出了驚人之舉。

  寧琅刺史的人頭,在雪停的某日,就高掛在慕城派的山門上。

  有人說是慕清池與寧琅因利益分配不均而起了爭執;有人說是寧琅不願再支持慕城派,所以慕清池便殺了他;更有人說慕清池不滿寧琅所給的那筆錢,比他們原先商議好的還要低,所以慕清池一氣之下便殺了他……

  各式各樣的傳言,自慕城山山腳下快速地住江湖上流竄,在寧琅死了後,朝廷已召回那支屯駐在慕城山山腳下的軍隊,準備回京接受調查。已然成爲武林公敵與朝廷目標的慕城派,在各大門派都把矛頭指向慕城山並準備興師之時,則悄悄地關閉了山門。

  然而江湖中人和慕城派所不知的是,遠站往事件外頭的小小掮客雲儂,在這一場騷亂中,到底派那四名殺手做了些什麼。

  這陣子來,龍項一直都埋伏在幾個大門派的附近,易了容換上了慕城派的服裝,爲免被人認出他的身手,生平頭一回棄劍改握刀的他,笨拙地用刀東挑挑這家門派,西撩撩那家門派,在騷擾完這些門派後,他又趕著換地點住下幾個指定的門派飛奔去,不到雲儂叫他停手,他還不能隨便歇歇喘口氣。

  嚴彥的任務就簡單多了,用慕城派的獨門劍法,去殺那幾個自始至終都站在慕城派這邊的武林重要人士,尤其還是那幾個領頭要尋寶藏的,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嫁禍給慕城派。

  韓冰選的是去找那位膽敢打殺手界主意的寧琅,老早就想砍寧琅人頭的他,一把人頭掛在慕城派的山門上後他就早早回去莊裡窩在暖炕上避寒去了。

  比較苦命的陶七,則充分發揮了長舌的本能,不但得忙著散佈流言,還得忙著挑唆各入門派去向慕城派尋仇,偏偏雲儂的流言總是一波接一波,還時常飛鴿傳信要他連夜更新流言。

  在慕城派關起山門謝客的這一夜,嚴彥與不放心他的龍項來到了慕城山的山頂。

  再次踏上這座已然陌生的山頭後,許多往事掠過了嚴彥的心頭,但它們並不是很清晰,只像是個陳舊的印子,不抹去上頭的風雪與飛霜,恐還無法認出來。

  原本該是門派弟子熙熙攘攘的山頂,在這夜沉默得有如新寡的寡婦。一路走至裡頭,路上也沒見著什麼弟子,聽龍項說,明日十大門派就要齊登慕城山來攻打慕城派了,因此人心惶惶的整座師門裡,早在黃昏前,各院的弟子就已私下逃走大半,入了夜後,脫了弟子服趁夜摸黑下山的弟子更是一波接一波,即使掌門慕清池下了嚴令,但衆弟子仍是選擇了大難來時各自飛。

  行至門派大堂前,推開沉重的殿門後,走進裡頭的嚴彥站在倍大的廳堂上,舉目所見,繁華散去盡寂寥,空蕩蕩的大殿上,早已不見往昔風光,門派弟子與無數賓客亦不見蹤跡,只有數十盞火炬無語地燃燒著自身,見證著一大門派的春秋起落。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我慕城派!」身爲掌門師弟的慕清松,萬沒想到竟有外人在這時刻正大光明地闖進來。

  困囿於顔面,更不想放棄師門基業的掌門慕清池,也自殿後走出來,與同樣無法拋開師門下山的師弟一起怒視著嚴彥。

  「來者何人,還不報上你的名來!」

  嚴彥拍去身上的雪花,「不告訴你。」

  「什麼?」

  「你不知我是誰吧?」嚴彥先是瞧了瞧眼生的慕清池,再看向當年賣了他的那位師叔慕清松,「而你,忘了我是誰嗎?」

  他倆張大了眼再三地瞧著嚴彥,卻怎麼也記不起眼前這名陌生客是誰,更不知他爲何會夜深來到此地。

  「嚴小子,我幫你準備了好多工具,等會兒你看哪個順眼就用哪個……」一上山就不知跑哪去的龍項,興匆匆地自大殿的另一邊跑出來,懷裡還抱著一堆隨手撿來的東西,準備再讓嚴彥一展他的抓周大法。

  嚴彥扳扳頸項,謝絕了他的好意。

  「不必麻煩了,今兒個我想來點正式的。」在殺弟之仇面前,好歹他也得正經點。

  「意思是你平常都很隨便?」

  「差不多。」

  「……行,由你高興。」龍項翻了個白眼,扔了滿懷的東西就在殿上找了張舒適的座椅坐下。

  借著殿上的叢叢火光,認出殺手界的名人後,慕清松與慕清池兩人皆是一怔。

  「龍項?」

  龍項擺擺手,「別誤會,我只是來參觀貴派風水的。」

  「原來你這小子也是殺手界的?怎麼,想來找我慕城派算帳嗎?」慕清池轉過頭,咬牙切齒地瞪向外表甚是不招人注目的嚴彥。

  嚴彥沒有回答他,因他已將軟劍出鞘,揚劍一起勢,便是慕城派最基本的劍法。

  「你怎會本派劍法?」慕清池驚險地避過一劍,也跟著抽劍反擊。

  不小心站在劍圈範圍裡的慕清松,在嚴彥突然轉身更改了目標時,還沒來得及運劍抵擋,已被速度遠比他快上數倍的嚴彥削去了一隻耳朵,他痛極地掩著鮮血淋漓的左耳躍出劍圈外,朝嚴彥大聲怒吼。

  「你這無恥之徒,竟偷師本派劍法!」

  「老頭,你以爲慕城派的劍法很值錢嗎?」龍項坐沒坐相地癱在椅裡,語氣輕佻地說著,「他家的秘籍多得都可以開間書肆了,他還需要特地去偷學你家的?」

  豈料嚴彥卻忙中偷空回答他。

  「也不是沒學過。」不情不願翻過一本就是。

  龍項皺著眉,「你學它幹嘛?」

  「小儂說可以打發時間。」看看慕城派劍法的缺點在哪也好。

  居然說是打發時間?

  「你們——」遭到羞辱的二人,登時氣炸地紛紛揚劍攻向他。

  「接著。」嚴彥卻在這時自懷中摸出一本老舊的書冊扔向他們。

  不意間被一本迎面而來的書冊打斷了招式後,伸手接下的慕清松,在嚴彥收劍不動時,忍不住好奇地看向書封,而後他驚愕地瞠大了眼。

  「這是……」

  「師祖所創的無量劍法第十二式……」慕清池也不信遭人竊走的鎮派之寶會在這時出現,「你怎會有本派秘籍?」

  「別人贈的。」

  「什麼?」

  「贈的,因爲不值一文錢。」小儂說那本劍譜是紅俏贈給她的,因爲無行無市,賣也賣不掉,所以乾脆就給她了。

  盛怒的慕清池紅著眼,「你竟敢侮辱本派……」

  「那又怎樣?」

  嚴彥淡淡說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欺至慕清松的面前,一劍挑起慕清松手中的秘籍,讓它飛向大殿上方,他再運氣往上一躍,在空中飛快地運劍,轉眼間將那本秘籍斬成無數片飄飛的紙花。

  「不要啊——」

  待那兩人心痛至極的呼喊聲在殿上響起時,嚴彥已回到地面,街上前一劍挑斷慕清松的手筋,一旁的慕清池見狀大駭,忙想自他的劍下救回師弟。

  「你……」被護在一旁的慕清松恨恨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麼?」

  「殺人。」

  「是誰派你來的?」

  「你猜。」嚴彥轉身就放下猶想刺他幾劍的慕清池,踩著其他門派的步法鬼魅似地來到慕清松的面前,一劍劃破他的喉際。

  「師弟!」

  嚴彥反手運劍,一刻也不停歇地迎上慕清池強襲而來的劍招,相較於又驚又怒的慕清池,嚴彥的劍招一式未亂,用完一種劍法馬上又換另一種,不給慕清池半點適應和分辨的時間,冰冷的劍鋒直從他的左危劃至他的右腹。

  「慢著,就算要死,也得讓老夫死個明白!」一手掩著胸腹間傷口的慕清池,騰騰後退之餘朝他大喊。

  他一笑,「就是要你死得不明不白。」

  「你——」

  反射著火炬金燦光芒的劍身,在橫劃而來時,成爲慕清池眼中最後一抹印像,他兩手掩著不斷噴出鮮血的喉際,也跟隨著師弟的腳步倒下。

  這樣就報完仇了?

  什麼報仇感的嚴彥,靜靜地站在原處,掏出巾布拭去軟劍上的血跡。

  收好軟劍後,嚴彥說不清此刻是什麼感覺。

  他曾經以爲,他會永遠恨著這兩個人,若是能再見著他們,他定要讓他們也嘗嘗小弟在刑場上所遭受的一刀之苦,讓他們爲當年的貪婪付出應有的代價。可很奇怪的是,在昆侖玉盤引發的寶藏事件之前,他已經有好多年沒再想起這兩個人,就連今夜來此,他也只是爲了雲儂所交代的任務而已。

  雖然雲儂是特意派他來此,好讓他一解心頭之恨的,可是在殺了這兩人後,他卻覺得,他不過是又做完了一筆普通的買賣而已,他並沒有大仇終於得報後的痛快感,因那道曾經在他心上劃得極深極痛的傷痕,早已在歲月裡像個水印子,淡淡地消逝在他的不知不覺中。

  再多的仇痛再多的恨意,不只抵不過歲月,也攔不住愛意的掩蓋。

  多年前要求他遺忘的雲儂,給了他很多的關懷和無止境的愛,不僅是代替了他所曾失去的那些,也充滿了他的未來。她的所作所爲,就像春雨潤物細無聲般,沉默而細膩,溫柔而又難以察覺,所以待他回過頭來時,他才發現,那些沉痛的過往,已經離得他好遠好遠了。

  原來要遺忘,也不過是轉眼間的事。

  或許總要他耐心等候的雲儂早就知道這一點,可她從不說,她只是拉著他的手一塊過日子,該開心該難過該哭該笑,一樣樣都照舊來,她沒讓他因仇恨而虛度這些年的寶貴光陰。

  龍項在他沉默地站在原地許久後,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瞧著他的側臉。

  「那個……嚴小子,你還好吧?」

  嚴彥想了想,然後摸摸肚皮。

  「肚子餓。」天氣一冷他想吃小儂煮的熱騰騰飯菜。

  「……」既然這麼淡然,那他剛才還要思考這麼久?

  「走吧,回家吃飯了。」嚴彥拍拍他的肩,轉身離開這座空曠的大殿。

  走在後頭的龍項,回首看了四下一眼,在大門外的寒風吹上他時,他抖了抖身子,決定就跟著嚴彥回家,一塊在熱烘烘的火盆錢喝幾杯雲儂燙過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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