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平靜（一）

凌晨五點。

在陽臺上，黎芮不知不覺竟然睡了過去，天微微亮時，公雞“哦哦哦——”的尖利打鳴聲吵醒了她。

一直窩在被子里，等待著公雞安靜下來的黎芮把腦袋都縮進被子里，但是顯然公雞很不識相，撐不住幾分鐘，黎芮從被子里爬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想到買雞呢，我買幾只鴨不就完了，這些雞竟然還會打鳴，這才幾點啊......”黎芮碎碎念著站了起來，陽臺上雖然關了窗，總還有一絲絲寒氣侵入，她一出被窩就冷得發抖。

“這誰家里養了雞了？”于洪穿著厚厚的睡衣，從客廳里出來到陽臺上開了窗戶，“小芮啊，是你家養了雞啊？”

黎芮尷尬，呵呵一笑，“買了幾只雞鴨養在房間里呢。”她也開了對著于洪家的窗戶。

于洪滿臉佩服，“聰明啊，你這孩子平時看著乖乖的，關鍵時刻不得了啊，這雞鴨養著好啊，冰箱沒電我家上層的雞肉豬肉都要全煮了，不然沒兩天就壞了，不像你，養著活雞活鴨什麼時候宰了吃都行啊。”

黎芮被這麼一誇，小臉一紅，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英明很聰明。

“不過，唉，小芮啊，阿姨可以跟你商量個事麼？”于洪口氣一轉，嘆道。

黎芮知道正題來了，嚴肅了小臉，“什麼事啊，阿姨您說。”

“好孩子，阿姨從小看著你長大，以前你媽還在的時候，我們兩家人就跟一家人似的，阿姨知道你是個心好的，阿姨家里，你也知道，三口子吃飯，不能跟你一個人比啊，你別怪阿姨提的冒昧，阿姨想跟你換點東西。”于洪在陽臺上，臉上帶了一絲絲懇求的神色。

黎芮媽媽沒過世時，跟于洪也是好朋友，兩家人時不時的串門子，打牌，出去玩的。后來父母雙雙去世，黎芮又是個宅女，且住校的多，就跟這些個叔叔阿姨遠了。但是從小兒的交情，還是在的，她輕聲道，“阿姨要換什麼，您說吧。”

“你知道阿姨傻啊，你李忠叔叔和慕陽都愛吃肉，我就別的沒多準備，倒買了一冷櫃的肉，現在沒電了，昨晚一晚上的功夫這肉全化開了，我怕沒兩天就要壞，阿姨把這些肉跟你換些雞鴨好不好？”于洪希翼的看著黎芮。

黎芮松了口氣，她點點頭答應，“好的，阿姨，不過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太多肉，就跟你換兩只母雞好不好，我養的母雞還能下蛋。”

“好好好，太謝謝你了，小芮。”于洪開心的直道，她昨晚上停電開始就輾轉反側睡不著，一大早就思考著把家里的肉，跟鄰居換點米面蔬菜什麼的，這對那些個鄰居沒有大的利益損害，但是她心里卻也打著鼓不知道平日里關系都還好的鄰居，這關鍵時候肯不肯幫忙了。

現在能跟黎芮能換來兩只母雞，更是開心的不行。若是以往，她是絕對不允許任何小動物進入她家里的，更別提母雞這種臟兮兮的家禽了。如今她卻是開心的不得了了，心里打算著把這些母雞給養在哪里好。

黎芮答應了，想著怎麼抓母雞啊。里面那只大公雞十分兇猛，上次在她床上耀武揚威的就是這只，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安全的從這只公雞手下搶到兩只母雞。

于洪怕黎芮反悔了，趕緊的回到廚房用籃子裝了五六斤的速凍豬肉和雞肉過來，從陽臺遞給黎芮。

黎芮接過了。

于洪還一連迭聲直道謝，“小芮啊真的要謝謝你啦。”

黎芮微微害羞的笑了笑，搖搖頭，“阿姨，一點小事，我剛好很想吃肉了，殺雞更麻煩呢。”

“那阿姨就這里等著你拿雞啊。”于洪就站在了陽臺上，兩家人的陽臺很近，一米不到左右的距離，十分好爬。以前誰家里忘了帶鑰匙，那都是跑到鄰居家里說一聲借個陽臺，就爬到自己家去。

當然那是二樓三樓的人做的最多，四樓五樓大家心里總有點惴惴的。

黎芮端著一籃子的肉，苦惱家里有什麼工具可以進去抓雞啊。

她要赤手空拳的，雖然穿了冬天的厚衣服，也要被那公雞給猛啄幾口不可。

清晨大家都還在睡夢中的時候，于洪一直站在陽臺上等著，她心里知道黎芮不是那種拿了自己給她的肉就溜的人，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怎麼也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但是，沒有拿到兩只大母雞前，她也無法安心的跑到房間里再穩穩睡一覺。

就這樣一直等了將近半小時，等到她心里越來越慌的時候，黎芮出來了。

她看到黎芮狼狽極了，頭發亂七八糟，她身上天藍的保暖的羊毛衫上沾滿了雞毛和一些不明物體，似乎是雞屎，兩只手各抓了一只大母雞，那兩只大母雞還十分精神的撲棱著，差點就從黎芮手里掙脫了出去。

黎芮尷尬的笑了一笑，臉上都臟兮兮的，竟然粘了一點白加黃的雞屎。

于洪偷偷的松了口氣，隨即暗笑自己把人想太壞了，揚著笑臉道，“小芮啊，這雞不好抓是吧，你那樣抓不對，要抓著雞的兩只翅膀，它就沒法子了。”隨即嗔道，“瞧你的臉，還被弄得臟兮兮的。”

黎芮小心翼翼的把其中一只大母雞遞了過去，也許是在半空中，大母雞竟然都有感覺，安靜了點不再拼命掙脫，于洪老練的接了過去。第二只就容易了，于洪接過后，臉上帶了溫暖的笑意，“小芮啊，阿姨今天做個辣子雞丁和回鍋肉，等會你出來，阿姨給你也準備點。”

黎芮聽了，半是不好意思，但是也真的很想吃家常菜，她自己常年就吃些白飯拌著臘肉水蒸蛋之類的，除非在學校還能吃到點菜，回來后卻是再也沒吃過什麼好吃的，就羞澀的點點頭，“謝謝阿姨，那我再給你那幾個雞蛋，你多炒個雞蛋給叔叔慕陽加菜了。”

“好好，真是好孩子。”于洪樂的直點頭，“那阿姨先進去了，現在還早，你再好好休息休息。”

“嗯。”黎芮跟于洪道了別，也進了房間，全身上下都是雞屎的臭味，熏得她欲哭無淚。

再舍不得水，她也得取出一些洗洗臉了，家里能用來盛水的各種桶，盆都裝了水，黎芮找出一個大大的碗來裝了水洗臉，洗完后她忍著凍打著哆嗦，廢物利用地找出毛巾，放在那一點點水里弄濕了，拿來擦大腿腳丫子，完了換上一套新衣服才感覺自己又清爽了。

第十二章 平靜 （二）

小區里，在溫暖陽光的照射下，世界一片明亮。

這公寓已經太老了，設計的也不好，除了陽臺采光好，房間內白日里都需要開燈才明亮。

黎芮回房間開了爸媽的房間，抱了床被子就窩著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覺。

她睜開眼，還以為已經傍晚了，拉開百葉窗一看才發現日頭正大，找出手機看了看才十一點多。

沒有網絡並且快沒電的筆記本，有電但是只有通話功能，現在卻通不了話的手機，黎芮可以一直在家里宅上十天半個月，但那也是靠了無數的小說，動漫，電影，論壇和游戲才能舒舒服服的在家里閉關的，失去了電，她宅女的宅性馬上揮發了。

抓了一把米撒進她小小的現在被雞鴨占據的房間，她穿了衣服，從空間拿了個蘋果也不洗就直接啃著晃蕩著出了陽臺。

陽臺上正熱鬧著，大家伙都開了窗戶探出腦袋來閑聊著。

除了六樓七樓一樓沒有任何動靜，五樓的李忠，李慕陽，四樓吳漣漣，三樓小夫婦葉惠州和王欣欣，屠麗鳳，二樓的郭爺爺郭奶奶，和一家三口的程禮，魯琴，他們的小女兒程雨涵。

昨日哭的凄厲害怕的程雨涵，今天竟然不哭不鬧，安安靜靜聽著大人講話，對著她樓下那些碎屍殘腿濃血看都不看。

除了王珍信和趙媛兒，這一棟樓活著的人大概都到齊了。這時候，正是吳漣漣跟大家借水。

“郭爺爺，奶奶，你們借點水給我吧，我家里沒水了。”吳漣漣探出腦袋來，對著二樓的郭爺爺和奶奶道。

“你都沒有蓄點水備用啊，這你孩子怎麼這麼迷糊。”郭奶奶責備道，但是長相慈祥，人也十分和藹的她，轉眼就擔憂她了，開口道，“奶奶分點水給你沒事呀，不過怎麼給你呀，這門，奶奶是不敢開了出去的。”

“這還不簡單，吳漣漣你弄點繩子，系在水桶上遞下去，讓郭奶奶舀了水倒進去不就行了。”李慕陽正雙手搭在陽臺上，無聊的聽一群女人唧唧咕咕說著這病毒太嚇人，逃過這一劫一起約了去燒香拜佛，感謝佛祖保佑，這會兒說到水了，他才插得上一句話。

“對啊，奶奶，你等著，我去找水桶和繩子。”吳漣漣欣喜的趕緊跑進去準備工具。

三樓旁聽的屠麗鳳抱著自己的兩只狐貍狗，無語的聽著幾人的話，“郭奶奶，你家的水你們倆老自己夠用麼，你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來救我們麼，現在就把水給別人，到時候不夠用了可是會要人命的。”

她旁邊的公寓是小夫妻葉惠州和王欣欣家，王欣欣聞言笑了笑，“你愛管閑事，郭奶奶舍不得看著那小姑娘沒水喝。”

屠麗鳳撫摸著自己的兩只愛狗，耷著眼，“以后就知道后悔了，現在還不知道這事有多嚴重呢，這回我看懸得很。”

王欣欣掃視了屠麗鳳懷里的兩只狗，“哦，你知道有多嚴峻啊，可我看你不是還養了兩只愛狗麼，這倆只狗吃吃喝喝的也要不少食物吧，麗鳳姐是不是該顧好了自己再去說別人呢。”

屠麗鳳也不火大，“我兩只愛狗就跟我家人一樣，我有一口吃的喝的都不會忘了分點給它們，人家那是什麼關系，樓上樓下的關系。”

王欣欣溫溫柔柔的回道，“是嘛，我知道，對有些人來說，狗比人還重要，畢竟不結婚嘛，狗狗就跟兒子女兒似的，要陪著過日子養老的，不然孤孤單單的，這日子怎麼過呀，是不是，麗鳳姐？”嘲諷的把“麗鳳姐”聲音拖的長長。

屠麗鳳回以高傲的一笑，“是啊，我就當兒子養了，誰讓我有能力有錢，我養得起；不過欣欣啊，你都叫我姐姐了，我也勸你一句，趁著還沒過三十，趕緊的生一個，高齡產婦危險啊，不過嘛，欣欣你結婚這麼多年了還沒個孩子，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去看看了？”隨即忽然一掩嘴，“哎呀，我說錯話了，打嘴打嘴。”

王欣欣肚里氣惱，轉過身去看老公葉惠州，葉惠州也聽到了，帶著眼鏡的臉上浮出一絲怒容，上前一步道，“屠麗鳳你怎麼說話的？”

屠麗鳳無所謂的繼續撫著狐貍狗，嗤笑一聲，不屑的瞥了王欣欣一眼，說不過自己她就找男人幫忙了，對著葉惠州淡淡的說道，“我是不會說話，剛不是自打嘴巴承認錯誤了，不然你還要怎麼辦呢，是不是要倆夫妻一起來欺負我呀。”

葉惠州冷冷的憋出一個字，“你......”

“我什麼，我說話的自由都沒了，不過說錯一句，都承認錯了你還要怎麼樣呢？”屠麗鳳微抬著斜著眼看葉惠州和一旁氣憤憤的王欣欣。

葉惠州忍了忍氣，不帶感情的看了看屠麗鳳，轉而對王欣欣道，“欣欣我們進去吃飯，別理那些嘴臭的八婆。”拉著王欣欣就關了窗往屋里走。

屠麗鳳涼涼的回一句，“是啊，我也不喜歡理嘴臭的八婆，趕緊的帶了八婆進去，別熏著了別人。”

黎芮聽得津津有味，雖然不懂就為了點水的事情，怎麼都能斗嘴斗成這樣。

吳漣漣早就弄好了工具出來了，也沒聽到說她的那些話，開開心心的喊，“郭奶奶，我現在放下水桶啊，你往里面舀幾勺子水。”

“誒，誒，好嘞。”郭奶奶雖然聽到了屠麗鳳的話，和郭爺爺小小聲的感慨現在的有些年輕人，真的太沒有人情味了，“漣漣啊，你把水桶放下來吧”

吳漣漣這邊正開心的借到了水，于洪家里傳出了一陣炒肉的嗆香味。李慕陽靠在陽臺上正發呆呢，想著六樓的秦恪不知道怎麼樣，這小子應該沒事吧，聞到自家屋里傳來的香味，感到腹內空空餓極了。

他轉頭一看，隔壁的黎芮正拿著個大蘋果，小嘴一口一口的咬著，吃的十分有滋有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黎芮，蘋果好吃麼？”

黎芮正吃得開心，隨口回答，“挺好的，非常脆甜。”

“哦，我看著也很好吃。”李慕陽眼睛直直的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吃。

黎芮正張大了嘴要咬，感覺不對勁，回過頭來看看李慕陽兩只眼睛盯住了她手里的蘋果，放下了蘋果，“那我去給你拿一個？”

“好啊，謝謝黎芮。”李慕陽開心的點頭。

黎芮跑回房間，從空間取出一個大蘋果，出來隔著陽臺遞給李慕陽。

倆人馬上似乎建立了革命友情般，相視一笑，你吃蘋果，我也吃蘋果的互相看看。

黎芮跟著李慕陽聊了聊學校里的事情。

很快到了中午，吃下去的蘋果也完全消化了，于洪的菜也做好了。

隔著陽臺，黎芮接過了熱騰騰的辣子雞丁和回鍋肉，感動的眼淚汪汪，口水直吞，害羞的微低了頭，“謝謝阿姨，那我進去吃了。”

“干啥子進去吃，現在沒電視沒電腦，一個人在家里吃多悶呢，我們搬了桌子在外面吃，你也別進去了，就陽臺上吃得了。”

一伙人就在陽臺上邊聊邊吃，吳漣漣聞到了香味，羨慕道，“阿姨你怎麼不給我也準備點呢，我也好想吃。”

于洪尷尬，“這不，是黎芮把菜給我，讓我一起燒的麼，剛好省點煤氣。”

“哦，這樣啊。”吳漣漣失望的道。

這一天，十分平靜的過去了，樓下沒有喪屍出現，那些可能被鎖在屋內的喪屍仍然鎖在屋里，沒能威脅到大家的安全。

到了晚上，吳漣漣已經習慣了屋內有隔壁傳來的種種聲音，抱了被子在離陽臺最近的讓她最有安全感的客廳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