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鄰里

黎芮住的公寓，都是小型套間的，一層都有三戶人家，三戶都可以透過陽臺爬到對方家里。

黎芮鼓足了勇氣，跑到客廳里，透過米色的窗簾往外看，看著沒人跑到自家陽臺上，她安心的撫了撫胸口。隨即找了把刀，想想還是覺得萬一見到什麼臟東西，自己不敢砍就死定了，還是拿了掃把，用棍子打人遠著點，更安全。

出了陽臺，她小心的打開了玻璃臺窗，L市風沙太大，許多人家只要舍得幾千塊錢，都會在大陽臺上安窗子，把陽臺當客廳使用。

黎芮家也不例外。

她探頭探腦的小心伸出頭往樓下看看。在五樓的陽臺上，還可以清洗看到樓下是兩棟公寓樓之間的小花園圃，停著幾輛小車，在一個角落里的站著的，是....是喪屍，他腳下滿是血泊，其中倒著一個缺了一只手臂，脖子被咬斷的長發女人，那女人穿了已經看不起顏色的家居服，圍裙還掛在身上，但是衣服圍裙都已經被扯得破破爛爛，被血浸染的皺巴巴張兮兮。

她的臉被頭發遮住了，黎芮沒看到，但是，這個喪屍，她認識，那是一樓就在社區門口開著木材店的店主，那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除了這個喪屍，樓下安安靜靜，全無人影氣息。

這個社區，本來位子就生的偏僻，社區里那些昏厥的人被送到醫院后，一棟棟公寓樓，花園里都似乎失去了人氣。沒人在樓下三三兩兩的打招呼聊天，也沒人傍晚帶著孩子去花園里玩耍散步，更沒有一大早老爺爺老奶奶們放著音樂打著太極拳。就是有那些變異的喪屍，不是集中在了醫院附近，就是都在公寓室內。

樓下那喪屍，應該是由于她們住在一樓，時常都開著門，女人受到驚嚇跑出來，卻還是難逃厄運。

整棟樓里都安安靜靜的，原先的吵鬧聲都消失了，時常聽到的喇叭聲，汽車馬達聲，小孩子的玩鬧聲，都消失了。

黎芮蠕動著嘴巴，她緊緊的關上了窗戶。

人呢，人都去哪了，為什麼什麼聲音都沒有，都死光了麼。

602室。

秦恪抱著手臂縮在沙發上嚇得咯咯直抖。

他本來在做作業的，雖然學校停課了，但是一向都是三好學生的他在爸爸秦峰仲的督促下，還是日日守在房間里背書復習。準備來年六月的高考。

媽媽在前幾天發了病，送去醫院好幾天都得不到有效地治療，連照顧的人都沒有。他和爸爸無奈把媽媽又帶了回來，可是就在剛才，媽媽從床上爬起來了。

他聽到聲音，出來一看是媽媽的背影。

以為媽媽好了，他好開心。

奔著就往媽媽跑去，誰知道，他看到那樣一張臉。那不是人的臉，比最恐怖的噩夢中的鬼還恐怖。因為那張鬼臉，長得像他的媽媽。

他受傷了，爸爸很生氣很憤怒，爸爸從廚房沖出來還拿著菜刀，看見媽媽的樣子只愣了一愣神，竟然就反應過來上去就砍。

他看著滾落在地的女人腦袋，大張的紫紅色血口，長長的舌頭，尖利的奇怪形狀的牙齒，斷了的脖口處是暗紅發臭的血。

他嚇得一直尖叫，最后的印象是爸爸按住他的肩膀，一直叫他的名字，“恪恪，恪恪，不怕了不怕了，那是怪物，那不是你媽......”

秦恪縮在爸爸的懷里，心里無聲的尖叫，是媽媽，那是媽媽，想要咬他吃他的媽媽，被爸爸砍了頭的媽媽。

樓下，一陣汽車疾馳聲傳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砰砰砰的砸玻璃聲音。還有女人尖利的叫聲，“媽，救救我，我在樓下，媽......”

黎芮急忙跑出去到陽臺往下看，她看到趙媛兒開著寶馬車停在樓下，車頂的頂門開了，車外面那具前身是木材店老板的喪屍不停的用手抓著玻璃門，想要撓開敲開。遠遠的，還有幾句喪屍聽到聲音，跟著慢吞吞的走了過來。

趙媛兒一直抬著頭，大聲的求救。

她本來在醫院照顧她爸爸，已經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今天決定早點回家歇一歇，結果啟動了車子剛剛開車去。她就從倒車鏡里看到了人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所有的，醫院的躺著的人都站了起來，那些已經稱不上人了，都仿佛化身惡鬼，撲到了在場的家屬，醫生，護士等活人身上，生吞活剝了他們。就算是在車內，關著車門，她都能聽到那恐怖的，被淹沒的人群中傳來的驚嚇的尖叫聲，臨死的痛呼聲，還有嚇破膽的嗚鳴聲。

她渾身顫抖，手都拿不穩方向盤，東倒西歪的開著車，全速跑向社區方向。

這里的市中心，最繁華的路段，反應過來的人們都開著車四處逃竄。趙婉兒的車堵在了車流中間。

一路上，路邊出現了許多的奔走疾呼的人，他們的身后，慢吞吞的跟著變異的喪屍。那些接近醫院，市中心的辦公樓，大廈中涌出了無數的人，邊逃變求救。更想要攔住馬路上的車，上車逃得一命。

有的人好心停在路邊開了車門讓人上來，結果那人的車再也開不動了，幾十人幾百人的涌了過去想要擠進那小小的車子。

路上看不見人頭的人跑上來拍窗子，求救，哭喊，還有媽媽把孩兒抱著遞到車窗前的，哭著求著指著那些懵懂的傻乎乎的看著趙媛兒的孩子，哭的簡直要留出血淚，挖出心肝。

跑得慢的人，被喪屍追上了，懼怕恐慌的連反抗都不知道了就活生生被咬死，沒有被嚇死痛死的人，甚至一下子死不掉，眼看著自己的身上的肉被無數的喪屍包圍著一口一口咬下來。

趙媛兒無視所有人，不管前面擋在車頭的人，就是往前開車。

但是當她回到了社區，就在自己家大樓下面，看到了喪屍。

她絕望的，滿頭大汗的打電話，沒有人接。

她打開車子的天窗，喊著救命。

喪屍只知道死死的用尖利的指甲滑抓著窗戶，用僵硬的手拍著。

但是后視鏡里，趙媛兒看到她大喊聲和之前車子的馬達聲，已經引來了社區另外幾棟樓下面的喪屍。

流著淚，她繼續大喊，“媽，救救我，還有其他人麼，求你們出來救救我吧，求你們了......”

趙媛兒抬頭一看，她看到五樓的陽臺上，站著一個人，眼尖的她認出是隔壁的黎芮。

平日里的她，從來都懶得理會沒爹沒媽的孤女黎芮，見面都是抬著頭挺著胸擦身而過，頂多在她媽媽王珍信在場的時候，跟黎芮矜持的打個招呼。

這時候，她仿佛見了親人似的，“黎芮，你快來救救我，我快不行了，求求你了，快來救救我......”淚流滿面，聲音含悲

第八章 趙媛兒逃生

黎芮看著不停跟她招手，躲在車里的趙媛兒。

這時候，很多人被她的聲音驚動了，紛紛出來到陽臺探頭看樓下小花圃。這片小高樓都是七層高的樓房，沒有電梯，樓梯間陰暗。但是大家伙的陽臺都很大，很多陽臺都被改造成了廚房，甚至改造成小房間的都有。

但是中間和左邊的陽臺是同個朝向的，右邊的公寓卻是廚房朝著小花圃。

一層樓三戶，七層樓共二十一戶人家。

樓上的黎芮看不見，但五樓和五樓以下的十五戶人家，她看到了起碼八戶都跑到陽臺來了。

連對面那棟樓里的許多人，都在臥室里透過窗簾往下看。

黎芮右手邊的人家不是陽臺，是廚房，廚房的窗戶被推了開來，黎芮看到王珍信憔悴的一張松垮垮的黃臉，眼袋明顯，黑眼圈十分嚴重，眼睛里更是透著一絲絲心力交瘁和恐慌。

她從廚房窗戶探下去一看，首先看到了自己家的車子，然后看到車頂頭窗子開了，女兒趙媛兒正站在椅子上，爬出來求救，外面赫然是三四個喪屍。

趙媛兒有氣無力，驚恐的不停的喊著，哭著。

所有人，都在家里臥室里，陽臺上沉默了。大家都不好受，都是鄰居，說不得有些跟趙媛兒家里十幾年的交情。有些人是看著趙媛兒長大的，從可愛的小姑娘，到清秀的少女，考上了最好的大學，畢業找到了讓她父母極為驕傲的工作，有一個有權有勢的男朋友。真正的天之驕女，現在危在旦夕。

但是誰人願意冒著生意危險跑下去跟那些非人的怪物做斗爭去救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呢。

“天啊......”王珍信驚呼，她不敢相信女兒正處于這麼危險的狀態中。

“媽，媽，快來救救我，媽......”趙媛兒看到自己媽媽王珍信探出頭來，馬上哭嚷著。

“媛兒啊......”王珍信一聲喊，馬上眼淚撲簌簌掉下來，“我怎麼辦啊，我怎麼救你啊。”

“媽，你讓大家下來打死了這些怪物，媽，快點啊......”趙媛兒眼看著自己車子被喪屍包圍著，雖然喪屍不懂得爬上車子，她可以開著天窗喊，但是坐在車子里的她，清清楚楚的看見窗口恐怖的臉孔，一雙雙沒有黑眼珠子的白眼球，巨大暴突，嘴巴十分恐怖的大張著，里面的牙齒完全已是非人類所能擁有的。那爪子撓玻璃，敲玻璃的聲音，刺激的她腦子發脹。

一些喪屍提著沉重的手，不停的敲著玻璃，趙媛兒心驚膽戰不知道什麼時候玻璃真的被敲碎。

廚房里的王珍信看看左邊的黎芮，看看最旁邊的李忠一家三口，看看下面探出的腦子，憤怒的紅了眼睛。最后，她對準了最近的黎芮和李忠，李忠妻子和兒子咬牙切齒開了口，“你們，你們就看著我家媛兒死麼，你們都不下去幫下忙麼，你們還是人麼，我家媛兒都快死了，你們看到沒有啊，你們趕緊的下去幫忙啊。”

黎芮離得最近，接收的怒火最多，她見到王珍信兇狠的面孔，聽著她大吼的聲音，心里直發顫。雖然她覺得自己沒錯，普通的能幫上忙肯定幫忙，但是這種生死攸關，就算是幫忙，猶豫的總有的，更何況大部分人都不願意為了救人配上自己的一條命。但是見到王珍信如此凄厲的表情，如此憤怒的指責，她仍然覺得不好受。

李忠妻子于洪往日里跟王珍信關系最好，今天她也憤怒了，“她是你女兒，你若願意為了救你女兒賠上一條命，你盡可以現在就下去沖上去，我們跟你女兒是什麼關系，不過就是鄰居，我們如果願意去救，那是我們好心，我們不願意，那也是人之常情。人都怕死，你不怕死麼。”

王珍信確實怕死，她愛她女兒，視若掌上明珠，但是她更怕死，所以她也恨自己沒勇氣，她就更加恨這些不肯幫忙的人。她遠遠的就看見了女兒開車回來，她也聽到電話聲了，但是她更看到樓下的喪屍，那些怪物。所以她面無表情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著女兒的哭喊，哭叫，求救，她祈禱著誰沖出去把女兒救了，她謝那人一生一世。但是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人主動的出去幫忙，大家都不出去，就聽著她的女兒在那里哭喊漸漸氣弱。她害怕了，她怕失去女兒，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跑到廚房。

王珍信望著于洪，兩眼赤紅，牙齒緊咬，“你......”

黎芮覺得于阿姨的話沒有錯，有善心人，也有冷眼旁邊的人。

她探著頭，大聲喊，“媛兒，你開車撞死這些喪屍啊。”她在被王珍信指責前，就想喊著讓趙媛兒用車子撞開這些喪屍，但是被王珍信一通指責，打了岔。

車子里的趙媛兒，聽到了黎芮的聲音，回過神來，眼淚還在流，還在哽咽，但是她已經動手哆哆嗦嗦的啟動了車子。

說得容易，做起來談何容易。就算是死了的人，變異了的人，那也是有肉有骨頭能動的曾經的人。當她狠下心開著車撞過去的時候，那車子撞倒人肉的感覺，讓她心里不停的產生惡心想吐的欲望。她幾乎是閉著眼睛亂開亂撞。

黎芮看到一點點，就趕緊的縮回去閉上了眼睛。

太惡心了，趙媛兒仿佛瘋了，她把四具喪屍撞得四肢支離破碎，滿地血肉，白的紅的，肚子里流出來的那些個腸子，滿一地的血紅。

等到所有的喪屍都被撞的翻到在地，其中兩具被撞的快成了染著暗紅血跡的肉泥，所有看著的人都驚住了。

黎芮自己不敢細看，但是陽臺上細看的人很多，馬上，安靜的滲人的空氣里，傳來了不停的嘔吐聲。

嘔吐聲之余，還有孩子的哭聲。

“別看別看，誰讓你出來的，快回房間去。”這是二樓離得那場景最近的一戶三口之家，孩子的爸爸十分生氣女兒什麼時候偷偷跑出來，看到了這一幕。

“媽，我害怕，媽......”還在讀小學的小女孩程雨涵，嚇得直發抖，哭著抱住媽媽的大腿。

她的媽媽，也正在一邊惡心嘔吐，但見到女兒這幅驚嚇過度的模樣，馬上堅強的止住了翻滾的反胃沖動，抱住女兒安慰，“維維乖啊，乖，我們進屋去，不怕啊，爸爸媽媽會保護你的，別怕。”她邊哄著，邊拉著女兒進了屋子。

她丈夫把陽臺上的窗戶關的緊緊的，也進了屋。

黎芮還沒有進屋子，她鼓起勇氣，探頭看了看。車子毫無動靜，趙媛兒沒有下車。

過了好一會，車門才開了，一雙腿先探了出來，趙媛兒低著頭出了車子。

鎮定的取了隨身包鎖上車門，趙媛兒踏著高跟鞋一步一步往公寓大門走來。

她完全不管漂亮的米白色靴子踩在了血泊碎肉中，隨意的跨過一具喪屍。

變異突生，一具下半身已經被撞的快于上半身分截的喪屍，一雙手竟然抓住了趙媛兒的小腿，尖利的指甲深深的掐入趙媛兒的肉中。

還在外面看著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黎芮也為趙媛兒提了一顆心，砰砰直跳。

但是，讓大家更震驚的是，趙媛兒鎮定的用力抽回小腿，然后用靴子的后跟狠狠的踩喪屍的手。

那喪屍，也就最后一點的力氣了，被趙媛兒重力踩了幾下，不動了。

趙媛兒丟開了喪屍，就在小花圃中，抬起頭，掃視了一遍還在陽臺上的人，美麗的眼睛毫無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