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單耀趕在晚飯前，真的帶回來一個女人，常曉，二十五歲出頭，剛剛法國留學回來，家族發展重心原在歐洲，近年來有往中國遷移的跡象。單耀開的影視公司雖然是國內娛樂公司的龍頭老大，但還不在常家看重的範圍內，他們更看重單賦豐的關於服裝類的品牌和銷售市場，以及單家老爺子帶來的各種政治上的便利。

　　“我家小了點吧，比不得你在法國的莊園別墅。”

　　常曉扶著單耀的肩膀，換上居家拖鞋，認真道：“我家四代人都住在一起，瞧著大，其實做什麼也不方便。你這裡也不小，而且裝飾風格我也喜歡，現代與古典氣息結合的非常完美，毫無違和感。”

　　“喲，大設計師厲害呀，不但能設計服裝，室內裝修也懂不少。”對於正交往還沒有到厭惡期的情人，單耀向來不吝嗇讚美。“我家裡也是四代同堂，讓你見見我的兩個可愛兒子。”單耀沖著樓上拍手叫道：“小初，不要，快下樓。”

　　無人應答。單耀叫了好幾聲，不由訕訕。

　　不要從削皮機裡取出已整齊切成小塊的蘋果來，放到盤中，給床上一坐一趴的兩人端過去，自己卻不吃，對於這款厲害的削皮機大感好奇，這裡摸摸，那裡瞧瞧。

　　“鄉巴佬都比你見過的世面多。”單初拿起一塊蘋果先孝敬他媽媽，然後十分慷慨地對自己的弟弟說道：“光看是看不出來什麼的，你要是想摸透它的原理，就得拆開看看，我拆東西的工具齊全的很，就在我屋裡書櫃最下面的抽屜裡。”

　　不要聽的是兩眼放光，但是又慢慢黯淡下去，垂頭：“算了，拆開我又裝不上，這麼好的東西被我弄壞了就太浪費了。”

　　“這算什麼好東西。”單初又喂媽媽吃了一塊。

　　“很好了，我見過的都不能像這個一樣，切出來的塊一樣大小，而且能自己選擇形狀、大小以及加不加糖，這個機器真的很厲害。”不要的手在隱蔽螺絲處徘徊，他還記得曾經拆壞過一個店裡的自動報單機，被邢叔叔結實揍了一頓，一個月都下不來床，懦弱的老爸還因為這件事，跟邢叔叔打過架，結果兩個人都安生的在床上躺了四十天養傷。

　　單初無所謂的擺擺手：“只是個削皮機罷了，有什麼厲害不厲害的，儘管拆，拆壞了哥幫你裝好。”

　　不要立刻帶著崇拜的目光看過去：“你會裝這個？”

　　“小意思，家裡的家用機器人我都拆過。”單初很聰明的沒說是“裝”過。單耀有一家規模不小的科技公司，但是現在他們家裡沒有家用機器人，而是請的傭人。

　　“哥你真厲害。”不要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喊單初“哥”。

　　複崎一連吃了好幾塊，終於逮到閑，忙說：“我不吃了，小初真乖，自己吃吧。誒，等等，爸爸是不是在叫你們呀？”由於這屋裡是設置給病人住的，關上門，隔音效果那叫一個好。

　　單初耳尖，早聽到了，他非常淡定道：“沒有，媽媽你一定還在頭暈，出現幻聽了。不要，不許出去，待在屋裡研究你的削皮機。”

　　“可是，我也好像……”

　　“閉嘴。”單初伸出小手來沖不要彎彎：“過來吃蘋果，吃飽了才能有力氣拆東西。”

　　複崎認了新兒子，心情舒暢，連帶著氣色好了許多，中午還吃了多半碗的米飯。力氣恢復了不少，至少給兒子喂個蘋果還能做到。他兩個兒子是多麼的可愛啊，長的漂亮不說，五歲就開始兄友弟恭，將來定會互相扶持照顧，比他這個沒有兄弟姐妹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小初真是乖，明天是不是該去學校上課了？”

　　“嗯。”蹺課好幾天的單初一口應承下來，但是還不忘撒嬌：“媽媽，我不喜歡上學怎麼辦？老師還在教認字，可是我已經全學會了呀，那些比我大的同學居然還有考不及格的。而且我還會背古詩，媽媽你想聽哪首，我背給你。”

　　複崎心裡想著，單初都上了小學二年級，不要卻連個幼稚園都沒上過。晚上，不知道能不能跟單耀談談這件事，憑他的能力，迅速解決不要的戶口問題，讓不要能去上學，應該只是動動嘴皮的事吧。

　　就在複崎想單耀的時候，門推開，露出一身冷氣的單耀來。冷氣只對著複崎，開口時立刻收的乾淨：“你們這兩個小混球，趕緊出來吃飯。”

　　單初小腿蹬蹬被子，頭也不抬：“晚飯林叔會給我們送進來的。”

　　不要見爸爸把視線轉到自己身上，很乖的說：“我得照顧老爸吃飯，爸爸你忙了一天，不用管我們了，快去吃飯吧。”

　　“管這個……先吃飯再回來好不好？”單耀本要吐出惡語，但瞧著兩個孩子巴巴圍著複崎打轉，為了不影響自己在孩子們心中的高大形象，決定暫時咽下這口惡氣。敢跟他搶兒子，好，有本事跟我拼。

　　單耀“唰”的彎下眉眼，語氣柔的跟春風似的：“乖，好幾天都沒陪爸爸吃飯了，今晚陪爸爸一次好麼？”

　　“NO。”一根手指晃晃，單初狠狠咬了一口蘋果。

　　“爸爸。”不要哀怨的叫，好像單耀多麼殘忍的逼他似的。

　　單耀“嘿嘿”一笑，複崎頓感不好，沒等開口，就見單耀突然猛衝過來，先一手揪起機靈的不要，再過去將呆住的單初夾在胳膊下。沖著複崎得意一笑，不顧孩子們掙扎，驕傲的大踏步走了。

　　複崎哭笑不得，這麼大的人了，脾氣居然還是一點沒變。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還不知道穩重兩個字怎麼寫。

　　他吃力的將灑落在床上的蘋果塊撿起來，滑著躺下，孩子們鬧了他一個下午，他乏的很，但是又捨不得睡去，此時精神困乏，再也忍不住睡過去。

　　兩個小孩被丟入客廳沙發，單耀一手摁著一個小腦袋，說道：“給你們介紹，這是常阿姨，在咱們家住幾天，快叫人。”

　　不要喊道：“常阿姨好。”單初則是瞪了不要一眼，撅著嘴不說話。

　　常曉早做了準備，從包裡拿出兩塊孩子巴掌大小的棒棒糖，笑眯眯蹲下遞過來：“瞧阿姨給你們帶了什麼禮物，這是莫伊糖果公司珍藏版棒棒糖哦，一個上面有許多口味，喏，給你們。”

　　單初冷冷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常曉的笑容頓時掛不住了。單耀點了點單初的腦袋，卻是也不見多惱，只跟常曉解釋說：“這孩子平時就這樣，喜歡咬文嚼字，但是性子很好的，接觸多了你就知道他可愛的緊。”轉頭又對不要說：“不要，快接下，謝謝阿姨。”

　　“我不要，不能亂說收陌生人的糖果，會被騙去賣掉的。”不要做出惶恐狀。

　　“呵呵。”單耀拿過糖，知道給單初肯定會被當場摔在地上，便塞到不要懷裡，揉揉不要的腦袋：“快去換身衣服洗洗手，準備吃飯。”之後陰測測威脅單初：“不吃飯下個月的零花錢就沒有了哦。”

　　單初被不要拉著回屋，憤然道：“居然以為我會為了錢出賣媽媽，哼，就是死，我也不會背叛媽媽的。不要，把糖果扔了，兩個糖就想打發我們，把本大少爺當叫花子啊。”

　　“哎，扔了就占不了她便宜啦。憑什麼她到咱們家白吃白住，都不交房租的。”這麼大的糖果，還很漂亮，而且是爸爸塞過來的，不要真的捨不得扔，他都沒吃過幾顆糖。

　　“對，就叫她偷雞不成蝕把米。你收著吧。”

　　不要歪腦袋想想，大概懂了單初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坐到床上，將糖小心收好，問單初：“你以前不是攆過人麼，怎麼攆的？”

　　“笨，罵她說她嘲諷她，叫她幹這兒幹那兒，不管幹的好不好都去爸爸那裡告他一狀。爸爸不在家，不許傭人們給她做飯，打掃衛生。把她們的衣服首飾弄壞，哈哈，這招她們都會受不了去找爸爸說我壞話，她們一說，爸爸就會不喜歡她們哦。”

　　不要流汗，好傻的辦法，就仗著爸爸寵愛為王牌。“這樣下去，爸爸會討厭咱們的。”

　　“才不會，爸爸最疼我了。”單初拉過小椅子坐好，手托腮：“再說，本來就是爸爸不對啊。媽媽不在家欺負我一個人也就算了，可媽媽現在在家呢，知道爸爸領了人回來，該多傷心。小三登堂入室，媽媽作為正室地位受到了嚴重的威脅，一定會吃不下睡不好的。”

　　“所以？”

　　單初砸拳：“所以我們不但要趕走小三，還要幫助爸爸媽媽和好。”

　　“爸爸媽媽和好？”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在不要的腦子裡，想的一直是等有錢了，把老爸接出去住，不讓爸爸夠得著欺負老爸。

　　“對，就是給他們製造在一起的機會，最好能讓他們睡在一起。據我觀察，爸爸睡醒之後，都會對睡在一起的那個人溫柔的很，連飯都會端進他屋裡吃的，你知道的，爸爸有潔癖，不喜歡在床上吃東西，所以啊，爸爸一定是很喜歡跟人睡在一起，連帶著感情也會變好。”

　　不要疑惑：“為什麼爸爸喜歡跟人睡一塊？”

　　“笨，害怕唄。”打雷閃電的時候，他也喜歡跟人擠在一塊睡的。

　　不要道：“可爸爸都那麼大了。唔，算了，我們趕緊換衣服吧。”

　　“你真去陪她吃飯啊。”單初恨鐵不成鋼：“將門一鎖，咱們誓死捍衛主權。”

　　不要無奈道：“咱們不出去，老爸怎麼吃飯？你覺得，爸爸會給老爸送飯麼？”他這個只想第一步，不想第二步的哥哥喲。

　　“對哦。”單初跳下椅子，拉開衣櫃挑衣服：“咱們見機行事吧。呀，你的衣服怎麼掛我衣櫃裡去了，你的衣櫃不是買回來了麼？”

　　“先別內戰，一致對外吧。”不要打心底不願意搬出去，他很喜歡睡在單初的下鋪，儘管單初說話難聽，還總瞧不起他。

　　兩人出去，坐好。家裡有客人，林叔是不會坐過來的。單耀坐在主位，左手是常曉，右邊依次是單初和不要。四人吃了沒幾口，單初突然一個手抖，居然能把整盤的糖醋魚都抖到對面坐的常曉身上去。

　　常曉強忍著沒有發脾氣，但是臉色已經極度不好看了。她也是踩在雲端的大小姐，肯嫁過來做後媽已經很給面子了，居然還敢這般對她。

　　“我上樓去換件衣服。”

　　“去吧，要不要我陪你？”單耀體貼的問，卻沒有開口責怪單初。

　　常曉悶聲道：“不用。”

　　等人上樓，單耀才質問自己的兒子：“你夾菜需要連盤子都端起來，而且能飛到你對面去？”

　　“我最近長個，手抽筋了。”單初左手托著右手，“哎呀”“哎呀”叫個不停。

　　不要站起來，沖著單初的右手吹氣，抬頭對單耀說道：“爸爸，你能不能去給老爸送飯進去，我要照顧哥哥。”說罷，低頭繼續裝樣子：“哥哥，我給你吹吹，就不疼了。”

　　單耀瞧著他倆裝的起勁，忍俊不禁：“沒用的，長個的時候，手都能抽筋，一般吹是吹不好的。趕緊吃飯，吃完再送。誰都不許胡鬧了，聽見沒有。”

　　“爸爸，你不去給媽媽送飯，我就不吃了。”單初威脅道。

　　不要附和：“老爸好可憐，連飯都吃不飽。我餓的沒力氣了，端飯過去也喂不了老爸，索性我們大家都別吃了，嗚嗚。”拿手掩面，裝哭。

　　“我叫林叔給送過去，順便喂他吃了，行了吧，我說你倆消停會啊。單初，才幾天，你就把弟弟給帶壞了。”單耀把不要拎起來，按回座位上。

　　單初眨巴眨巴桃花眼：“林叔身子不舒服，爸爸你去，你必須去。”

　　“他也長個手抽筋？”

　　“嗯。”單初不管不顧了，反正爸爸必須去喂媽媽吃飯，培養感情。

　　單耀不願意跟兩個小傢伙對著幹，尤其是不要，剛認下，還在博得好感努力期，他總得捨身成仁吧。“我去拿餐盤，等常阿姨下來，誰再欺負她，下個月零花錢可就真的沒有了啊。”

　　看單耀端著飯菜進到病房去，兩小孩擊掌慶祝。不要偷偷問：“咱們每個月都有零花錢的麼，有多少？”

　　“五千塊，爸爸小氣的摳門，但是爺爺和老爺爺不定時會給打錢過來，他們給的就比較多了。”單初說著話，將飯菜全倒進湯盤中，然後端起湯盤扔進垃圾桶裡。

　　五千塊，不要還沒見過這麼多的錢呢。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桌上已經被掃蕩空，飯菜被單初跑了三次趟全給扔了。“那個，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可是我們好像還沒有吃飯誒。”

　　“怕什麼，我們吃零食，一會帶你去見識哥哥的藏寶閣。啊，林叔那裡先打好招呼，讓他裝病，不許給那個女人做吃的，我們餓死她好了。”單初目露精光：“走，我們去盯著爸爸，別讓他欺負了媽媽。”

　　這邊單耀端著飯去看望孩子們心心念念怕餓著的病人，結果人家睡得正香，叫了好幾聲都不醒。放下餐盤，單耀看複崎又拿手壓著心口，面色蒼白，眉頭緊皺，便想墊著被子將他的手拿下來。

　　他俯低身子，掀起被角，卻忽然聽見複崎低聲溢出一個字來：“耀。”

　　單耀便愣住。時隔六年，這人怎麼會還在夢裡叫他的名字，是他聽錯了麼，說的也不是很清楚。

　　“手，疼，好疼。”複崎的眉頭越皺越緊，腿也慢慢蜷起，似乎正在遭受很大的痛楚。

　　手疼？單耀墊著被子拎起複崎放在胸口顫抖著的手，翻過來手心一看，那幾乎貫穿掌心的可怖疤痕，讓單耀腦海中隱藏多年的記憶立刻鮮活起來。

　　那日，被趕出家門許多天的複崎又一次找上門，並不只帶著以往的憂愁，似乎還有些興奮。秋末冬初，刮著大風，複崎穿了件又舊又薄的衣服，邋遢的不成樣子。

　　他最討厭舊人糾纏，尤其是變醜了之後，憑白來倒他的胃口。那時，他懷裡還摟著一個新的美人，呃，現在想不起來那個美人是誰，長什麼模樣也忘了。

　　不過對於複崎的那聲慘叫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他帶著怒火，踢門的力氣就有些大。本來是想造出大聲響表現自己的憤怒，嚇唬嚇唬複崎。沒想到複崎竟然伸手抓門。

　　那門是為了慶祝複崎的新專輯，幾個月前換的，金屬風格，極薄極硬。他踢完之後，腳還沒落地，便聽見複崎嘶啞的慘叫。

　　他回頭看，門上都是血，攙著複崎的林叔，好像說什麼快斷了，送醫院什麼的。

　　這就是當時留下來的傷痕麼？單耀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心底泛上來的悔意。打傷一個被他甩掉的人，一般都不會引起他情緒變動的。但是此時想起，那時候被他封殺的複崎，臉上的興奮是為著懷了他的兒子，是來告訴他這個消息，卻被他傷的如此之重。

　　算是有些對不住複崎吧。單耀憋悶的想。“起來，本大爺伺候你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