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醒

　　古樸的氣息迎面而來，葉縵推開大門，一陣泛著淡淡泥土香的空氣彌漫而出。

　　阿布三兩下從花盆裏蹭蹭跑了出來，一腳狠狠紮根入泥土裏，又猛一紮子抽氣大片的土壤朝葉縵甩來。

　　葉縵向後一仰，躲過飛旋而至的泥土，大聲求饒道：「別鬧了……」話音未落，啪的一聲一團暗紅色的泥土在她額頭開了花，緩緩的滑落，在她白皙的臉上劃下一大道暗紅色的污痕。

　　「沙沙……」阿布見狀立刻發出尖細的聲音，仿佛奸笑一般的沙沙聲配合著它搖擺得花枝亂顫的模樣，可想而知，它對葉縵的怨念已經到達了何種程度。

　　葉縵狠狠的一把抹去臉上的泥土，兇狠的瞪視了左搖右晃做幸災樂禍狀的阿布，好吧，這年頭連棵植物都他全家得不好惹！這坑爹的隨身空間啊。

　　葉縵跑到潭水邊，仔細的清洗著臉上的污漬。阿布蹭蹭跑過來尖刺上卷著一塊毛巾，遞給葉縵。見葉縵接過了毛巾，連忙擺擺手，傲嬌高高仰起頭狀的□，那意思分明就是‘阿布氣量大，不跟你計較了’。

　　葉縵登時被氣樂了。

　　去尼瑪的計較！她葉縵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啊，RP差到連棵仙人掌都能欺負她！偏偏事後這棵仙人掌還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兒！可是她還不能和阿布計較。連植物都不跟你計較了，你還計較，你不是掉價到連植物都不如了麼！這樣你還能跟一棵植物計較麼？能麼？

　　阿布才不管葉縵此時悲憤的心情，噗通一聲跳進了潭水裏，濺起水花四溢。葉縵的衣服瞬間濕了一大片。

　　「阿布！」葉縵怒喊一聲，甩甩濕漉漉的衣服，阿布聽到了也全然當做沒有聽到，根系在潭水裏不住的抽水，而後提起根系猛然朝葉縵灑來！

　　它丫的，去它鬼的不計較！這株仙人掌簡直就是典型的氣量狹小，那心眼跟它身上的尖刺一樣——又細又窄，簡直沒邊了。連她這個明面上的主人都敢欺負，恨呐！

　　葉縵恨恨的咒駡著，連跑幾十米遠，才堪堪避過了迎面噴射而來的噴泉。她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卷水給喪屍澆水的阿布，轉身進了竹樓內去換衣服。

　　換了衣服出來，阿布在滿田裏撒丫子飛奔，柔韌性十足的發達根系時不時卷起土壤，看樣子照阿布隔三差五的這般一鬧，這土地翻土的工作是免了。

　　田埂裏，昨天中午才種下去的蘋果核在短短的一天之內不僅發了芽，還長出了葉縵小腿肚高的幼苗。幾步之遙外，一隻頂著顆乳白色果子的喪屍正酣然入睡。果子散發著瑩瑩如玉的光芒，宛如珠玉一般耀眼奪目。看著就像個完美的藝術品。

　　其實葉縵很好奇，喪屍頭頂結出的會是什麼樣的果子？她甚至異想天開的懷疑果子會有什麼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伐骨洗髓啦，比如會讓人獲得特殊能力等等，當然也只是想想，她還不至於到那麼不切實際的地步。不過，好奇心倒是真的。

　　在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下，葉縵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觸碰向乳白色的果子。幾乎是在她碰上果子表皮的刹那，一絲沁人的涼意從指尖一直涼到心底。葉縵反射性的一縮手，與此同時，果子像是突然的顫抖了下似的，驀地從喪屍頭頂滾落而下，轟然落在地面上，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汁液瞬間沒入土壤中，消失不見了。

　　「吼——」

　　還沒等葉縵反應過來，耳邊驟然響起一聲興奮的嘶吼聲，喪屍怵然睜開了眼，一隻青灰色的手臂破土而出，它微微一使力，土壤猛然外翻，整個身體輕而易舉的從土壤裏脫困而出。

　　喪屍眨了眨猩紅的眸子，有些反應遲鈍的聳了聳身子，抖露一身的泥土。緊接著它向左邁了一步，像是忽然呆怔了下似的，目光緩緩的落到了葉縵的身上，頓時一亮，仰頭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猛地朝葉縵飛撲而來！

　　糟糕……

　　同一時間，葉縵猛然一驚，整個人如石雕般呆怔在原地。

　　她欲哭無淚的看著逼近的喪屍，腦子裏一片空白，幾乎是下意識的逃避般的迅速閉上了眼，不忍看到自己橫屍當場的慘狀。

　　巨大的力道重重襲來，慣性之下，毫無防備的葉縵頓時被猛然壓倒在地，一股攜帶著泥土的清香的氣息頓時侵入鼻息間。身上的喪屍一雙粗糙的爪子死死的扣住葉縵的纖細的肩頭，尖銳的堪比金屬的指甲一下子刺穿了她的衣服，堪堪與她肌膚相觸，只要喪屍稍稍用點力，就能輕而易舉的刺穿她的肩膀。

　　此時，葉縵心裏無比的痛恨起自己好奇心來，好奇心殺死貓，古人誠不欺我也。讓你手賤，讓你去碰果子，現在報應來了吧？

　　咕嚕咕嚕的聲音興奮的從喪屍喉嚨裏吐出在她的耳邊迴響，葉縵渾身僵硬，竟是半分也動彈不得。

　　靜。

　　詭異的寂靜。

　　身體已經僵硬的麻木了。

　　尖銳的爪子沒有如預期中的般毫不留情的抓破她的身體，若不是身上還壓著的重量在提醒著她喪屍的存在，葉縵幾乎以為剛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

　　一陣微風迎面拂過，細碎的葉片兒隨風翻飛舞動，不遠處阿布嬉笑的沙沙聲作響，聲音裏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意味。

　　猛然察覺到不對勁的葉縵驀地睜開眼，下一刻她驚駭的張大了口，渾身一怔，差點當場驚跳起來！

　　幾乎是在葉縵睜眼的瞬間，就對上了喪屍放大了的臉以及那雙可怖的紅得仿佛正在滴血的眼眸！

　　喪屍青灰色的腦袋緊緊的貼著她的額頭，眨巴著一雙猩紅色的眸子，見葉縵睜眼，立刻興奮的咕嚕一聲，伸出一條長長的鮮紅色的舌頭，而後猛然嗞溜一聲，舌尖詭異的卷成團狀，怵然快速地……劃過葉縵的臉！

　　濕濕的，滑膩膩的觸覺讓葉縵猛地一怔，她呆滯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青灰色的臉，身體僵硬如冰，整個人機械化的瞪大了眼。然而下一刻她猛然回過神來，幾乎是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般‘啊’的一聲尖叫，手忙腳亂的用力一把推開壓在她身上的喪屍，尖銳的嗓音破空而來，幾欲震破人的耳膜。

　　媽呀，這聲音簡直太可怕了！阿布啪的捂住頭，根系七手八腳的在田裏撥出一個大坑，瞬間把自己卷成團埋了進去，身體還在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喪屍猝不及防之下被葉縵大力一推跌落在泥地上，它呆呆的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看著慌不擇路四處逃竄的葉縵，紅色的眼眸裏突然流露出一抹委屈的神色來。

　　*****

　　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餘芝擔憂的看著一臉虛弱表情腳步輕浮的葉縵。

　　「縵縵，你這是怎麼了？做惡夢了嗎？」

　　女兒從喪屍堆裏歷盡千辛萬苦逃出來，肯定是留有心裏陰影了，她這個做媽的先前怎麼就沒想到呢。都是她的錯，如果當初沒讓縵縵報讀A市的大學，要不然她又怎麼會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情？這麼一想，眼睛頓時就紅了。韓原歎了口氣，一把摟住妻子，心知她又想多了。

　　「媽，我沒事。」葉縵趕緊的表明自己什麼事情也沒有。普通的喪屍她殺的多了去了，有什麼可怕的，她受不了的是空間裏那只變異體，有事沒事嚇她，從遇到它到現在，她葉縵就一直在驚嚇中度過，沒過過一天的暗生日子，這坑爹的隨身空間！

　　「媽，你別太擔心了，喪屍這種東西有什麼可怕的，一槍子爆頭就死了。我跟著部隊出去搜集物資的時候，常常能打死一大片。」韓芻撥了一筷子飯道，「縵縵，能逃出來說明她厲害。」說著，轉過頭夾了只雞腿到葉縵碗裏道，「縵縵，媽就愛瞎操心，你別在意啊，吃飯。」一旁的嫂子朱琳看著餘芝明顯的擔驚受怕的樣子，狠狠掐了他一把腰間肉，「你少說幾句，媽都給你嚇到了。」

　　韓芻早在喪屍病毒全面爆發的時候就加入了政府組織的搜集物資的部隊，天天往來於幾個鄰近的城鎮之間去搜集食物、調料等一些生活必需的用品。至於那些大城市，因為人口密集，喪屍數以百萬計，再加上現在對於物資的需求並沒有那麼急迫，像他們這種小部隊一般是不會去的。安全完全可以保證。

　　韓芻樂呵呵的扯出一抹笑，也不說話了，一個勁兒的往嘴裏撥飯。

　　「縵縵，這幾天在家好好休息，別出去了。」韓原看著葉縵緩緩地說道，「最近市內有些不太平。」

　　「爸，我知道了。」如今這個世道還有哪里是太平的呢？

　　葉縵笑了笑，捧起晚飯。

　　眾人不在說話，飯桌上一片溫馨的氣氛。

　　接下去的幾天，葉縵徹底的過上了宅女的日子。

　　由於T病毒爆發，很多重產糧食的城市被捨棄荒廢，糧食價格一下子猛然增長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家裏的後花園已經被開闢成了菜園子，裏面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蔬菜。

　　葉縵平時除了做點家務活以外，時不時的就到菜園子裏捉蟲除草，阿布則時常趁人不注意跟在葉縵的身後，撒丫子跑的歡快。看得出來，它很喜歡照顧植物，乾脆猛一紮子紮根在菜園子，學著葉縵捉點蟲，時不時翻翻土，或者從空間裏抽點潭水出來澆灌植物。只是阿布從來不除草，它也不准葉縵去除草，每次看到葉縵偷偷拔草都會發老大一通脾氣。

　　不得的不說，空間裏的水雖然對人沒什麼用處，但對植物的作用卻是顯而易見，自從澆灌了空間水以後，那些蔬菜在短短一夜之間拔高了近十公分，枝葉碧綠碧綠的，一周後竟然結出了青澀的蔬果，迎風招展，長勢喜人。

　　餘芝驚詫的看著明顯快要成熟的果蔬，直誇葉縵在種植方面有天分，而後委婉的提出除草的問題。因為田裏的草都長的快有人小腿肚高了。對此，葉縵也只能裝不知道。她倒是想除草來著，可是鑒於小心眼的阿布，只能望而生畏罷了。而韓原也在餐桌上大力的誇讚葉縵，甚至樂呵呵的說，以後家裏的果蔬就歸葉縵負責了。

　　平靜的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轉眼已是金秋十月。

　　雖然已經入秋，但氣溫卻越發的異常起來，白天依舊高達四五十度，晚上則一下子降到了十度左右。這種詭異的天氣讓後院裏一些嬌氣的蔬菜受了災。好在葉縵反應的快，再加上阿布的幫助，早早的搭建起了簡易的大棚以及植物防寒措施，才堪堪保住了大部分的蔬菜。

　　氣候的變化在本就已經是嚴峻的情勢上雪上加霜，A市的新建的糧食基地在這異常的天氣裏嚴重受災。糧食供應越發緊張，待到這批糧食成熟，最多也只能使A市百分之六十多的市民堪堪填飽肚子。A市本來就不是市民糧食生產重要城市，這下一來，預計今年冬季將會有近百分之十的市民死于饑餓。

　　韓原通過特殊的手段很快瞭解了冬天糧食緊缺的消息，當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表情一臉的凝重。

　　「縵縵，明天你跟你媽還有你嫂子趕緊去領糧食，把下星期的糧食都提前領回來。」韓原坐在沙發上，一口一口抽著煙，朦朧的霧氣裏映出他沉重的臉色，「把家裏的現金都拿出去商場買食物，你們也別顧忌什麼，儘管買些保質期長的，把現金全部都用完。」

　　「爸，你這是……」朱琳錯愕的道。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餘芝皺著眉頭問。

　　韓原長長歎氣，一把掐滅了煙頭，沈默的看著她們。

　　葉縵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A市馬上就要變天了。」果不其然，韓原無奈而凝重的聲音響起：「我從老方那裏知道點零星的消息，對於糧食緊缺的問題，政府好像要採取措施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些錢馬上就會成為一堆無用的廢紙。」

　　「什麼？！」朱琳驚聲道，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她心一陣狂亂的跳躍，「錢都已經不值錢了，那以後我們拿什麼去買糧食？難道要餓肚子麼？」

　　韓原緩緩的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餓肚子，那倒不一定。但看個人能力。如果我沒預料錯的話，紙鈔作廢之後，政府將按照個人的貢獻度給予分配食物，沒有貢獻的人那麼只能等著餓死。」

　　「現在糧食緊缺，政府沒有那麼多的閑糧也不可能會浪費糧食去養活那些沒有半點用處的人。這就是現在這個世道的現實。」

　　此言一出，滿室震驚。

　　可想而知，這條政令發佈下來A市將會引起巨大的動盪，一旦連溫飽都無法解決，那麼還談何道德、秩序、法律？沒有了法律的約束，在道德崩壞的社會體制下， A市將成為犯罪者的伊甸園。這就是處於末世的現實啊。

　　葉縵完全可以預料到這個城市以後必然會出現的層出不窮的犯罪現象，而最為可怕的是這些罪行都將成為末世中人生存的途徑與準則。只要一想到這些，她就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爸，那怎麼做才能賺取貢獻度？」朱琳心裏一哆嗦，忍不住問道。

　　「賺取貢獻度的方法自然有很多，不過……」頓了頓，韓原意味深長的看著她，「若想要每天吃飽飯，那麼除了清掃A市範圍內的喪屍，搜集必需的物資之外沒有別的途徑。」

　　「清理喪屍？」朱琳傻眼的喃喃重複了一遍，倒吸冷氣，整個一副受了驚嚇的表情，「那些怪物會吃人的啊，要是萬一一個不下心，那不是……」有命去沒命回。即使沒有僥倖逃脫了被吃的下場，可稍有差池被抓到了，也是不得了的大事啊。簡直是九死一生。

　　「不然呢？」韓原皺眉反問一句，「你想要吃飽飯，那就必須付出代價，這世界上哪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更何況是如今這種處處危機四伏的局面。」

　　說實話，韓原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兒媳婦，朱琳生得太嬌氣，遇事大驚小怪沒有主見。韓原喜歡葉縵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似的疼，不是沒有理由的，更多的時候，他都能在葉縵身上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葉縵的性格和他極為相似，身上有著一股子狠勁，堅韌不服輸，遇難越挫越勇。這點從她從害怕喪屍到克服自身的恐懼去打喪屍，而後孤身一人逃出B市就可以看出來。比起韓芻，韓原甚至覺得葉縵更像是他親生的。

　　「你們也不用想太多。」看著軟在沙發上愁眉苦臉，擔驚受怕的女人們，韓原淡淡的安慰道，「這些不過是我的猜測罷了。時間不早了，都去休息吧。」韓原從沙發上站起來，拍拍葉縵的肩膀，「縵縵跟我去書房一趟。」話落，也不管驚疑的朱琳，率先走了出去。

　　「縵縵……」餘芝皺眉擔憂的望向葉縵，「你爸有什麼事不能當真我們的面說？非要找你……」

　　「媽，我去書房。你別擔心，要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回來我再告訴你。」葉縵露出笑容。

　　「那你去吧，別讓你爸等你。」餘芝說道。

　　葉縵點頭應下，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