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還行,不算特別好奇。」他笑笑。「陛下,不如我們來聊點別的什麼吧。比如,克羅那大陸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對先前那個話題,霍克特放棄的太過簡單,這令卡俄斯不禁看了他一眼。卡俄斯能夠感覺的到,這個有趣的人類對死亡或生存並不太在乎,似乎死亡對於他而言,只是一種定數,遲早要發生的事,所以背後的理由也就不重要了。這種不在乎對卡俄斯而言,或許是個喜憂參半的消息。
也罷,自從他睜開眼後,這人類就沒讓他省過心,也不差這麼一會了。
卡俄斯用手指挑散本就系的鬆散的晨衣:「……克羅那麼,其實也不是一個新奇地方。如果你感興趣,就過來吧。」
霍克特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支菸,向他走去。
太陽還沒有出來,清晨的光線是這個時段特有的曖昧,暴露在空氣中的胸膛泛著細膩的冷色,皮膚下,結實有力的肌肉延展出漂亮的曲線。卡俄斯點一點左胸膛。
「把你的手放上來。」
霍克特點燃煙,叼在唇角,有點遲疑的把手掌放了上去。
肌膚的觸感很好,像上等的天鵝絨,似乎只要再用力一些,就會損壞一般,可皮膚底下的肌肉堅硬紮實,潛伏著無窮的力量。這兩種觸感結合起來,非常奇妙,霍克特覺得自己的手指被吸引了,他幹咳一聲,控制住這不看場合的東西。
「閉上眼睛,跟我來。」
隨著這一句,是身體或是其他什麼,有輕微失重的漂浮感,只有一瞬,那之後霍克特黑暗的視野中,一幅幅接連起的畫面拼湊出另一個世界。
漂浮在空中的歐式城堡,深陷在海底的繁華城市,寄宿在大自然力量中長有翅膀的細小精靈,還有酷愛金幣會噴火的龍——這些畫面閃過的速度很快,每一幅都很美麗,像是靜物寫生,縈繞著不可思議的美麗光芒。除了這些畫面外,還有更多人的影像,它們與景物畫面穿插而過。霍克特注視了一會,卻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幅。這幅畫面單獨羅列在外,畫面上是個少女,手握巨劍,身穿鎧甲,她有一雙生氣勃勃的眼睛和捲曲的粉紅色頭髮。
霍克特鬆開手掌。那些畫面片刻間便消散了。
他睜開眼,拿下嘴角的煙,彈掉上頭過長的菸灰,接著看向下方那雙紅眸。
「這是你的……回憶?」
「不完全是,我稍稍具象花了一些,否則你看到的將是大段進程緩慢的故事情節。」卡俄斯沒有拉上衣服,任由它敞著,他的神情中似乎有點倦意,「如何,和這兒很相似,不是麼?」
相似——空中城堡,海底城市,精靈和龍?霍克特可不這麼確定——不過好吧,除了這幾個部分外,其餘的看上去和這裡的確極為相似。
「不過那裡看上去更漂亮些。」霍克特謹慎的採取了一個中性說法。
「你是指那些光芒?別誤會,這只是自然元素的力量。那個世界在本質上與這兒並沒有太大不同。野心、貪婪、權勢,總有爭奪不完的東西。」
「那裡的人都會,我是指——魔法嗎?」「魔法」這兩個字的發音對霍克特來說,太彆扭了,他差點咬到舌頭。
「當然不。否則克羅那或許會更混亂些。他們中的大多數隻是普通人,看不到精靈也不會魔法。而異能者——我是指有魔法天賦或體能天賦的人,則組成不同的族群,有些相對獨立,按自我意志行事,有些則依附國家生存。說起來也是很無趣的事。」卡俄斯說到這裡,抬眸略看了霍克特一眼,「你在猜測什麼嗎?」
被卡俄斯看穿,霍克特有點尷尬。
「哦,沒什麼,只是正在想像陛下在那個世界中扮演的角色。」
「我麼——我只是個商人,買賣一些東西,賺一點小錢。」
商人這個答案實在出乎霍克特的意料。他試探著問:「買賣什麼?」
「魔法石罷了。你該在剛才的畫面中看到過。」
霍克特的確看到過,這種有著不同色彩、強度或強或弱的魔法石是卡斯大陸的能量來源,但主要用途不在民用。除了少部分的國家貴族們用魔法石維持日用所需,這種價格極為昂貴的石頭,主要用途是提供給魔法師和劍士的:魔力的增幅,武器的加持,奇幻藥劑的製作,甚至大型魔法的施展,都離不開這種石頭。
賺一點小錢——霍克特不以為然,在他看來,掌握了這種石頭,不僅掌握了整個世界的經濟走向,甚至還有戰爭的走向。
卡俄斯閉一下眼。已經早晨七點了,清豔的陽光在天空鋪展開來,空氣乾爽帶兩分涼意,但在這樣的時刻,他卻開始覺得有點疲憊。別誤會,他不是想念那片大陸,只是這樣的回顧更提醒了他,他在那片大陸上還未追討的債,以及還未扼斷的咽喉。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隨著他的起身,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如同潮水,一下散漫開來,像是不動聲色的捕殺者,在叢林深處窺見了自己的獵物。但這種令人透不過氣的感覺很快散去,他順手拉上衣襟。
「好了,我該走了。你可以在這兒自由的讓自己過的舒坦些。亞歷山大會很樂意照顧你的需求的。」卡俄斯一邊說,一邊往房間內走去。好運的人類,他嘆道,他就遠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多少得準備一下承諾給亞歷山大的禮物,當然他可以堂而皇之的毀約,不過在大多數情況下,作為一個商人,他還是需要講信譽的。
他走出露台,進到房間裡,剛打算走出去時,他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門旁的櫃子,櫃面上放著一個盒子。
「你還沒有拆?人類,這是給你的。」卡俄斯拿起那個盒子,順手丟給跟著一塊進來的霍克特,「櫃子裡還有一些附件。如果你喜歡,它們就是你的了。」
卡俄斯開門出去了。霍克特則翻弄起手中的盒子,這是只桃木盒子,昨天就放在櫃子上了,不過霍克特還是很有一個身為借住者的自覺的,因此他沒有去碰它。
他把它放在掌心裡,撥開搭扣,打開盒蓋,盒子裡的東西映入他眼簾的一刻,他那口呼吸不自覺的重了些。良久他緩緩吐出肺裡的這口氣,眯了眼,從盒子裡拿出他的禮物。
一把手槍。
霍克特把它掂在掌間,從槍管看到槍柄,目光像是細砂紙,一點點仔細的打磨過整柄槍。
全長215MM,槍管120MM,空槍重900g,9MM手槍彈——這些數據在他眼中快速掠過,他走到櫃子旁,拉開抽屜,裡面是一個長方形扁平盒,至於盒子裡則毫不意外的放著替換用槍管、復進簧和套筒,更換完畢後可以發射另兩種口徑的子彈。
霍克特的手指仔細的摩挲過槍身。
霍克特對槍,有自己的要求。不是射速,不是火力,不是彈閘容量,而是手感。一把槍適不適合,他只要握進手裡就知道。這和槍支的型號沒有關係,即便是同一型號的槍,它們仍然是不同的。每把槍都會說話,只要你用心去聽,就能明白。
而這把槍,在進入他視線的那一刻,就讓他屏住了呼吸。
霍克特煩惱的扒一下頭髮,心裡感覺有點複雜,或者說,是非常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