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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藏品》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夜色漸濃,雨勢又開始大起來。二樓敞開的窗戶,因為沒有人去關,雨水便打了進來,木質地板上很快積起了小水灘。這棟屋子已經人去樓空,前幾日還分明那麼熱鬧,人來人往,現在徹底冷清下來,黑夜中,大開的窗戶像是怪獸張開的嘴,讓人瞧著便心生畏懼。

  有一輛車順著小路開了過來,車上迅速下來幾個人,他們在草叢裡搜尋,很快拖出幾具屍體。他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又把屍體放回原位,悄聲無息的返回車裡。

  消息很快傳到了昆坎城,遞交到亞歷山大手中。聽明白情況後,亞歷山大看看時間,略有些猶豫,現在已是晚上十點,而根據他的經驗,九點以後最好別再打擾那位了。

  可是這事畢竟特殊,這棟小樓已經空了,他留下的監守人員全部遭到了殺害——亞歷山大猶豫一下,最終還是往樓上走去。

  巴美爾帝國的研究總院在所有研究機構中,薪金福利是最優厚的,這裡雲集了全國最優秀的研究人員,他們在各自的領域都是些能獨擋一面的人物,獲得過大大小小的獎項。在巴美爾帝國,能進入研究總院本身,就是對他們成就的最大肯定。

  可是進入研究總院不久,他們就會發現,與他們的院長相比,他們對於研究的狂熱程度實在是不值一提。他們的院長很年輕,任誰第一眼看見,都會覺得驚訝:這分明不過還是個少年,是誰說他是院長的呢?可一旦看過他名字後面讓人眼花繚亂的研究成果,就沒有人會再覺得驚訝或懷疑了。

  他是個天才中的天才,他還是個研究狂熱分子,從他那纖弱精緻的外表上很難看出,他能待在研究室裡幾天幾夜不出來,為了研究上的瓶頸如困獸一般不休不眠。

  可是最近,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內,他的研究熱情似乎淡去很多,許多重要的研究項目都擱置下了。他花很多時間坐在辦公室裡,翻閱許多陳舊的資料,經常如同得了癔症一般喃喃自語。

  是不是他們的院長又有了什麼新的研究課題?一開始,所有的研究人員都這樣以為,可時間長了,他並沒有進行任何實驗,採取任何行動。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多月前,他突然興奮活躍起來,他重新整日待在研究室裡,只有少數他的助手研究員才能進入。那段時間裡,他的心情很好,他的眼睛閃閃發光,可是他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太久,徹底終結在研究總院的入侵事件中。

  現在,這位史上最年輕的巴美爾帝國研究總院院長,正坐在他寬敞的辦公室中,面前的電腦上不停翻滾過各種各樣的數據,映在他那雙淺褐色眼睛中。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些數據,在它們滾過的同時,就把信息刻進了腦袋裡。

  他的心情的確很不好。

  克羅那人,不知何時起出現在這個世界中,比起人類,他們要漂亮的多,四肢修長舒展,好像美麗的鳥。可是他們也很無力,有一些甚至無法行走,他們總是很虛弱,一不注意就會死去。

  這樣的東西有什麼價值?

  所以,他從來沒有關注過,直到那個克羅那人的出現。

  他是上帝派來給他的。

  可惜,他卻不理解。

  他逃走了,在A8724的幫助下。

  柔軟的黑髮下面,他褐色的眼睛中閃過幾絲陰蟄。

  有人敲門進來。他看上去年紀很大了,頭髮花白,脖子上有一大片燙傷的痕跡,疤痕一直糾結進他的衣領內。他把手中的電話遞給康迪。

  「謝謝,默多夫。」

  默多夫沒有立刻轉身出去,他站在桌子旁,看著康迪。

  「還有什麼事嗎?」康迪問道。

  默多夫猶豫一會,搖了搖頭,出去了。在他身後,康迪的眼底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默多夫是個優秀的科學家,也是他最信任的副手。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變得少言寡語,總是用一副猶豫的樣子注視著他。他曾經那麼充滿熱情,與自己一起做過那麼多研究,現在卻很少踏入自己的實驗室了。

  果然還是年紀大了的緣故嗎?

  康迪想。

  畢竟默多夫已經陪伴在康迪身邊很久了,非常久。這麼說吧,如果沒有他,康迪早就死了——這是康迪最大的秘密。

  康迪不再想這件事,他把默多夫給他的電話放上耳朵,聽了一會後,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恭喜你,你做了一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他掛斷電話,走到左邊的牆壁前,那裡是一整幅屏幕,從這裡他能看到這個研究基地中的每一個角落。他快速切換著畫面,卻沒有發現他要尋找的目標。

  這不可能。康迪非常相信他所獲得的情報。他想了一下,接著在鍵盤上輸入一組字符,屏幕上的各個小方塊閃動幾下,再次顯示出的畫面已是一些只有傑夫和少數人員才有權利進入的場所。

  傑夫的目光鎖定在其中一幅上,他從鼻腔裡發出冷冷的哼聲。

  對霍克特來說,上一回去研究總院是託了蒂娜小姐的福,才能這麼橫行無阻。這回沒有了那匪夷所思的「非人類」旅行方式,他自然是要謹慎小心些的。再說他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畢竟他的目的只是想溜進去參觀一圈,他有著良好的遊人守則,不拿走任何紀念品,也不打算留下任何「到此一遊」的痕跡。

  為此,他費了不少心思。

  他蹲伏數日,搞清楚研究總院垃圾車的路線,然後半路截下,打暈了司機,扮作垃圾處理工,混進了總院。當然,作為垃圾處理工,他是沒有權限進入研究基地的,他最多只能在垃圾場轉悠一下。所以霍克特不得不再次打暈一個研究人員,換上他的衣服,拿走他的工作證,再把他捆紮實了扔在垃圾房裡。

  現在時間還早,大多數研究人員們正在餐廳裡吃早餐。再加上已經來過一次,霍克特多少熟悉了一些路線,因此他儘量避開可能的人流,循著記憶在蜘蛛網一般的通道中穿行。最後,他站在了那條漆黑的通道前,這條通道和他上回看到的一樣,前面懸掛著一根繩,繩子上則掛著一塊寫有「禁止入內」的牌子。

  在一個裝滿高科技的研究院中,禁止他人入內的手段只是一塊沒有任何威懾力和防禦力的金屬牌子——這實在有點古怪。

  再說,所謂的「禁止入內」……不是會讓人更想一探究竟嗎?

  霍克特長腿一跨,越過繩索,走了進去。

  通道里沒有燈光,他取出夜視鏡架上鼻樑,一邊打量四週一邊往前走。通道比他預想中的長,他走了好一會,才見到前方似乎有著什麼東西。

  那是靠著通道壁的兩排大型試管,試管內充盈著液體,而試管底部連接著閃爍許多細小信號燈的金屬架座,固定在地板上。霍克特走近這些試管,站在其中一支前凝神細瞧。

  是腦部組織,不完整,以一種極其精細的手法去除了其中某些部分,柔軟的腦體上牽連出許多細小的絲線,向下聚攏,彙集到試管底部。

  霍克特猜測,這些細線應當通過試管底部,與下面的監控設備相連接。他只是不明白,這些腦組織為什麼要單獨放在這裡,他分明記得上次闖入總院時,在其他地方也有類似的大腦試管。

  還是說,這些大腦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問題大概只有變態的科學狂人才能解答,霍克特是看不明白的。他往裡面走去,視線在每一個試管上輕輕跳過,最後落在末端的試管上。

  那裡面也是腦組織,這點上沒有任何特別。特別的是這殘破的大腦上,鑲嵌著一些類似金屬的墊片,看上去好像曾被切開數次,又修補起來那樣。它靜靜漂浮在溶液中,如同孩子手中被隨意蹂躪的玩具。

  霍克特的目光凝在上面,有些東西他解釋不清,但他的手彷彿有了自己的意志,它伸展開來,掌心緩緩觸碰在冰涼的試管壁上。

  正在此時,燈光突然大亮。

  霍克特眯起眼,往旁邊看去,接著他取下了夜視鏡。傑夫康迪正站在最外面的試管處,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

  「你還真是不怕死,A8724。上一次我讓你逃了,這次你卻自己把自己送了回來。怎麼,你對我這些可愛的孩子們很感興趣嗎?」

  可愛的孩子——霍克特掃了一圈四周形態古怪的大腦。

  「你以為它們是死的?」傑夫笑起來,他柔軟的頭髮在燈光下泛出豐潤的光澤,「它們當然是活著的,每一個都有著自己的意識,你想看看嗎?」

  他伸出手指按動了身旁試管金屬架座上的某個按鈕,一面激光屏隨即從底座中翻出,平整的攤開在那裡。

  「向我們的客人說點什麼,展現一下你們的好客吧。」他敲敲試管,用少年特有的柔嫩聲音這樣說道。

  屏幕上有字開始出現,很慢,一個一個的跳出來。

  ——痛……

  「痛?」傑夫皺起眉頭。

  ——痛……好痛……

  「痛什麼!」傑夫一拳打在玻璃管上,這一拳力道很猛,管內的液體帶著懸浮的腦體晃蕩起來,「成為我的實驗品是你們的榮幸!否則你們即將度過的不過是平凡而又毫無意義的人生,可是現在你們為我的研究做出了貢獻!你們難道不明白我的研究意義有多偉大嗎?你們這些蠢貨!」

  他突然而至的怒斥聲在整個通道中迴蕩,尖利的尾音刮擦著人的耳膜。他的外形纖細柔美,他的怒火中卻滿是癲狂,這兩者極不相稱,偏在這一刻又融合在同一個人身上,顯得分外怪異。

  「算了。」他像是緩了下來,理一理額前的發,「平凡的人總是難以理解真諦的,就算我讓他們的人生煥發出了光彩,他們也不懂得感恩。」

  對於這場莫名其妙的自我演出,霍克特沒有關注,他一直在注視著傑夫,並在他大吼大叫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向他接近。說穿了,這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研究員,只要挾持住,他便可以順利離開這兒。只可惜,計劃永遠跟不上變化。

  「好了,A8724,既然你來了這裡,也就不用走了。希望這次你的「合理判斷」沒有告訴你,你能夠全身而退,否則你學的就太糟糕了。」傑夫向後揮一下手,「出來吧。」

  康迪博士當然是召喚不出什麼新的東西,無非是那克羅那小鬼罷了。阿奇爾顯然已從上次的槍傷中恢復過來,他手裡提著刀,從角落裡走出來。

  今天他出現的很從容,因此霍克特也有了一點時間打量他。阿奇爾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是可能太平靜了,沒有一絲表情,無論是他的臉上,還是眼睛裡。畢竟霍克特曾經見過他像隻猴子一般的活躍,也見過他露出的對人類刻骨的憎惡。可現在,什麼都沒有。

  作為克羅那的戰士,阿奇爾的實力本該很強,人類在他手裡不過是脆弱的洋娃娃,但空間碎裂時的衝擊削弱了他太多的力量,而霍克特又不是普通人類,因此兩人一時半會不分上下。

  可這麼拖下去只會對霍克特不利。

  他的眼睛盯上了那些試管。科學家們總是很瘋狂的,對待他們的實驗品從某種角度真是愛若珍寶。果然,當霍克特開始有目的性的把戰場移往某一個試管處時,傑夫突然大吼道:「住手!」

  隨著這兩個字,阿奇爾的動作頓了頓,藉著這一間隙,霍克特以極快的速度向傑夫閃去,不過幾個騰挪,已經把傑夫挾持在手臂間,細弱的脖子在霍克特的手掌中就像一折二段的樹枝。

  「廢物!」

  傑夫看一眼阿奇爾,那些個字裡或許有某種魔力,阿奇爾在他的注視下痛苦的彎下身體,刀掉落到地上,他掙紮著跪起身體,血跡從他的左胸膛處開始蔓延,濕濡了他的衣服。

  傑夫不再理睬他,轉而對霍克特說道:「你以為挾持著我,就可以讓你走出研究總院了嗎?」

  「這可不好說,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康迪博士?」掂量一下手裡的份量,真是只要隨便用點力就會折斷的東西。霍克特的手指有點癢,他突然想,即便在這裡殺掉傑夫又怎麼樣呢?還沒有警衛被召來,警報器也沒有響,殺掉傑夫後,他一樣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去。

  霍克特是個行動派,他想到了自然就會去做。下一秒傑夫就感覺到了脖子上緊勒的力道,那力道襲來時不過一瞬,卻在襲來的一瞬,令他的喉骨傳來幾欲斷裂的痛楚。

  只要再一秒,不,甚至半秒,那脆弱的喉骨就會徹底變形,而就在這半秒前,傑夫一直放在口袋裡的右手,微微一動。這是一個細微到完全可以忽略的動作,細微到幾乎沒有用力,然而霍克特掐在傑夫脖子上的手指一下抽搐起來,打著滑,再也無法控住手中的獵物。

  傑夫笑了,他用左手輕鬆扳開威脅他生命的手指,走遠了幾步,看著不得不用手掌支撐牆壁才能站穩的霍克特。

  「你想殺我?你以為可能嗎?」他從口袋裡拿出那件小器物,不足巴掌大,但只要是死戰部隊出來的人,無論多強悍,在它面前都不堪一擊。

  「你是已經不記得了,不過上回我們在基地廢址裡見過。既然用三級沒能讓你暈過去,不如這回讓我們試試四?」他微笑著說道,並帶著這個微笑,毫不在乎的撥動了某個按鈕。

  依靠在牆壁上的身體,一下滑到在地。霍克特渾身癱軟,瞳孔急劇緊縮,全身肌肉鼓出,在幾秒鐘內冷汗如水般淌到地上。

  可是他沒有昏倒,從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的神智仍然很清醒。

  傑夫蹙一下眉頭。

  「是哪裡的設置出了問題嗎?」他搖一搖手中的設備,自語道。沒有痛覺的人對於痛感的耐受力很低,普通人可以承受的痛感在他們那裡往往會被放大數倍,更別說他方才所施加的級數已遠遠超出了尋常人可以承受的範圍了。

  難道當初他的設定並不合理?傑夫對於自己的任何研究都充滿信心,他無法接受自己竟然可能出現了疏忽。他接連又試了幾次,最後惱怒的扔掉了手裡的東西。此時霍克特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他的衣服和頭髮全部濕透了,下嘴唇被咬的稀爛,胸膛的起伏緩慢而微弱。他的身體已經失去了和痛覺做對抗的力氣,癱軟的像是一根面條。

  原來這就是疼痛,他模糊的想。

  沒有具體的傷口,但它鋪天蓋地的侵襲過來,像是無數的刀刃在身體中切割,把每一根神經每一縷肌肉攪成爛泥一般。

  朦朧中,他感到有人在搬動他,或者正確點說,在地板上拖拽他。他想睜開眼,卻並不確定自己到底睜開了沒有,好像有微弱的光線進入眼內,可是一切都很模糊,它們晃動著,看不真切。

  「把他放上去,阿奇爾。」

  他聽見有人這麼說,那聲音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他覺得自己被架上了一張冰冷的椅子,有人往他頭上套上一個金屬帽,還有太陽穴上的貼片。隨著「叮」一聲的機器啟動聲,巨大的噁心感湧上胃部,但這只是一種假想,這種感受的真正來源是他的腦部,它被強硬的打開,被粗魯的搜索和查看,就像一把乾澀的刮板硬生生的刮過每一條溝渠。

  霍克特沒有抵抗的力氣,他覺得頭暈,他已經喪失了全部的體能,完全靠著背後的金屬椅才沒有倒下。

  傑夫站在儀器前,仔細的看著,笑容浮上他的唇角,他先是微笑,然後無法控制的笑出了聲,那聲音越來越響,近乎歇斯底里。

  「好,太好了!」他慢慢走近霍克特,「二級印記,還有眼球。」

  他的手指摸上霍克特的左眼,隔著眼皮輕輕按壓,似乎正在感受下面美好的弧度,然後,他扳開了緊閉的眼皮,下面的眼球雖然擁有黑色的瞳仁,可傑夫現在知道,它本該是最為優雅的暗紅色。

  傑夫的手腕忽然被握住了,那力道似鋼鐵,緊緊擒住他的手腕,好像要把它捏斷一般。傑夫順著對方的手往下看,望進一雙半睜的眼中。

  垃圾!

  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但他嘴唇無聲的開合讓傑夫看懂了這兩個字。

  傑夫現在不是惱怒,而是憤怒了。他為什麼還有這個體力?一個在他的設定裡早就該昏倒的人,現在居然還能擁有意識,還能制止他!這些廢物一般的實驗品,基於他們做出來的實驗結果果然不可信!

  「阿奇爾,過來,讓他鬆開手!」他怒喝著。

  在他的喝聲中,阿奇爾渾身一顫,他狠狠的握一下拳頭,低著頭走上前去。傑夫看著桎梏住他腕部的手指被硬生生的扳開,又看了看自己皮膚上泛青的紅痕,冷笑道:「你果然比瑪特中用多了,丟失了你可能是我研究生涯的最大損失。」

  霍克特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硬扳開的右手無力的顫抖著,所有的聲音在他空洞的腦部折射迴蕩,無窮無盡的回音。

  他感到自己的左眼再一次被打開,裸露的瞳仁映進傑夫的臉,以及不斷放大的金屬爪手。

  「作為你送給我這個眼球的回禮,我送你去見個老朋友吧,一個你應該相當熟悉的老朋友。你會高興的,我保證。我可愛的孩子。」

  意識斷電的前一秒,他聽見有人這樣說道。

  世界隨之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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