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舊事現世
黑金開始認真的煩惱,自我思索兩三日後,他去找熊妖離索。
乓乓一陣鬥法,黑金拆了陣眼,一腳踏進離索的洞窟。在吃乾淨離索幾乎一半的存糧後,黑金乾巴巴的問:「你要來點嗎?」
離索兩眼一黑,只恨自己法力不強,無法踹黑金出洞。
「我聽小妖說,兔妖喜歡你?」
離索還在心痛自己的存糧,粗聲粗氣的「啊」了一聲,「那又怎麼樣!」
「喜歡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
黑金吞下嘴裡最後一塊肉,慢吞吞的站起來:「我知道了。」說完便以同樣蝸牛的速度離開了離索的洞窟。
「你格老子的到底來幹什麼的啊!!」
身後傳來離索憤怒的吼叫。
黑金深呼口氣,神清氣爽。
寒冬過去,春雷乍響,冰雪消融後,柳異沒有離開,黑金也沒有睡回樹上。山頭上的小妖們偶爾還能見著黑金和瞰岸鬥法,但更多的時候黑金都待在木屋裡。小 妖們的話題也由此豐富很多,比如「柳先生手藝真好,可我才偷吃一口,就被蛇爺敲了毛栗。」「柳先生釀酒的技藝更棒,可都被蛇爺喝了,我一杯都撈不著。」再 比如「昨日蛇爺和柳先生下棋來著,蛇爺輸了,臉色難看,再下一局,蛇爺又輸了,柳先生伸出一隻手掌翻兩下,蛇爺的臉色就更難看了,真奇怪。」
等等等等……
春雨貴如油,滋潤萬物,悄聲無息。小妖們躲在大葉子下,聽著滴答的雨聲,興致勃勃的嚼著舌根,忽見一襲玄色衣衫從雨幕中經過,衣擺擦過葉邊,驚的小妖們一個個住了嘴,屏住呼吸靜等他通過。
與黑金不同,小妖們是害怕瞰岸的。雖然他從不曾凶過他們。
春天,還發生了件大事,蜘蛛精要化形了。倒不是凶險,而是姑娘家,事總是多些,一會擔心化成人形不好看,一會又擔心自個腳那麼多,化成人形會不會也是八足。
黑金被纏的暈頭轉向,最後甩出殺手鐧——柳異。
「在下以為不會哦。」柳異伸手摸一摸小妖的腦袋,笑容溫柔,「在下看那瞰岸雖為樹妖,以無頭之身卻能幻化出完整的人形。到你這兒應該也是一樣的。」
小妖一想,對啊!既然原身缺少一些部件並不影響人形,那多一些部件也該不影響才是。她崇拜的看著柳異,高興的說:「柳先生懂的真多。」
瞰岸一臉陰戾。
你家長蟲無一足,也人形完整,你怎不拿他舉例!
不過瞰岸決定寬容的原諒柳異這一次,畢竟有了柳異後,瞰岸再也不必受黑金的騷擾了。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柳異見四處美景,不禁技癢,提溜了黑金和畫筆,到處閒走。
「去那兒坐著。」柳異往桃樹下一指。
黑金默默地扭頭。「睡著了你可不能賴我。」
「要睡便睡吧。」柳異一貫的好脾氣。
上次睡著了不知誰往我臉上畫的烏龜。黑金磨嘰著往樹下走,背靠樹,大刺刺的一坐。他微側著頭,初時還神情專注,過不一會那視線散漫了,不知凝在了何處。
柳異站在畫板前看他,忽然擱下畫筆,走過去,俯低了身子。
花影重重間,兩個重疊的身影。
「哥哥,柳先生!」一個姑娘歡快活潑的奔跑過來,距離還遠便大聲呼喊。
那是化了形的蜘蛛,十五六的年紀,鵝蛋臉、長睫毛,嘴角兩個深深的酒窩,笑起來像是盛了蜜。可這姑娘卻給自個起名叫「魎媚」,認真的說這是早就定好的,就叫這個名,雖然眾人都覺著這「媚」字和她無半撇的關係。
姑娘化形後,越發進步,迷上了舞蹈,整天偷著去青樓,看那些妖嬈的女子扭動腰肢。只是她天性純真,魅惑人的舞蹈由她跳出來也成了天真爛漫。
「哥哥,柳先生,我又學了新的舞蹈,我跳給你們看啊!」姑娘興奮的臉頰泛紅,「我還叫了瞰岸先生和離索先生。」
瞰岸來時手裡提了一壺桂花釀。
小妖們也過來助興,拿著亂七八糟的自制樂器,興致勃勃的坐成一堆。
飛舞的裙裾,擺動的指尖,在泥地上跳動的赤足,還有明顯不成調卻無人在意的伴樂,在這春日的午後如花盛開,如水流淌。
一陣微風吹過,粉色花瓣揚揚灑灑,甚至落進酒杯中,添一抹殷紅。
比肩而坐的朋友,近在咫尺的戀人。
黑金勾起唇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叮鈴叮鈴」,刺耳的鈴鐺聲在耳邊響起,他恍惚回神,手中酒杯不在,只剩一桿寂靜的菸槍,而眼前的舞蹈正要結束。
紅色的裙襬劃過最後一個弧度,緩緩靜止。
舞,跳完了。
魎媚轉過身來。
她的夫君知道自己已成半魔,可他不知道她是怎麼讓他成的半魔。這青樓裡的花娘都是蜘蛛精,修的是媚道,她建了這青樓,為的就是幫助她們增長妖力,而她則可以利用她們的妖力來構築修煉殺道的空間。
她看著坐在椅子裡的黑金,眼中極快閃過幾縷感傷,她不是不記得自己尚還年幼時黑金對她的照顧,可是她更輸不起,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若不進,便必毀。
她毀了不要緊,可她的夫君怎麼辦。
「如果哥哥現在要蛇蛻,我們便不用兵戎相見了。可是哥哥蛻一次皮得等千年,我等不了那麼久了。」
她素手輕揚,掌中一把寒芒畢露的長劍。
「對不起,哥哥,可如果是你,你可以理解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