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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動鳴─風飄之一(前篇1)》第6章
章之五 夜鳴弒音

你喜歡壯烈地死去……

還是無聲地消失?

世界上從來沒有規定,必須對敵人仁慈。

愚昧的人們啊--誰說你們有選擇的餘地?

誰給你們權力,來觸犯神的威嚴?

溫絲朵紗蕾今天特別花心力打扮,一般的女人這麼做很正常,參加宴會時正常女孩都會希望自己是最耀眼的,絕不願被別人比下去,更何況是極重面子的她呢?

她確實有吸引人的本錢,嬌豔的臉孔上一雙晶亮的眼睛,短短的頭髮感覺清爽有特色,姣好的身材是她最自傲的地方,所以她總愛穿特別合身的衣服,緊勒出讓人讚嘆的曲線。現在她身著的這件禮服繁複奢華,裙上滾了層層輕紗與淡色的精緻蕾絲,微低的領口綴上了金銀絲線編成的花邊,整個人在衣服的襯托下就像是一朵正綻開的鮮豔花兒,說她青春美麗的確不為過。

“公主,你好,很高興看到你,你真是越來越美麗了。”

緹依禮貌上客套了幾句,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緹依哥哥,不要那麼見外嘛,叫我的名字就好啦……”

近距離接觸,溫絲朵紗蕾立刻臉上飛紅,她好像完全沒看到其他人似的,只對緹依一個人說話。

“你什麼時候才要再進宮來?上次你說i以到我那裡待一會兒的……”

“公主,陛下不喜歡在宮裡看到我,你應該跟他說說才是。”

“父王他在想什麼我不懂嘛!就算他不喜歡,你來他又能拿你怎麼樣?”

溫絲朵紗蕾抓著緹依的手,人一直靠過來,緹依只好退後一步,努力用言語打發她。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到你那裡喝茶的,謝謝你的好意。”

用如果就是沒誠意,不過少女並沒有敏銳察覺這一點。

“等一下第一支舞請跟我跳,我預約了哦!”

“哦,好、好……”

緹依的思緒可能已經飄到很遠的地方去了,雖然很想待會音樂開始時躲進人群裡,但無奈他實在是耀眼得太好找了,特別是這身衣服很容易辨認。

“王子殿下,你堂妹?”

人走遠了,菲伊斯這才問他。

“是啊……”

頭在抽痛。心上人嫁人的日子,他很難有精力應付這類糾纏不休又不能亂得罪的女人。說不定因為是泰佩姬莉沙和別人的婚禮,溫絲朵紗蕾才格外高興?搞不好還打著趁虛而入的主意,看看能不能取而代之,進駐他心中空下來的位置。

“明明知道你不能結婚,還是有人要糾纏你嘛,王子殿下魅力無窮,果然一點也不假呢。”

“若是可以我很樂意把魅力雙手奉獻給別人,不過絕對不給你。”

“噢,對搭檔怎麼這個樣子……”

在入口處徘徊沒有意義,他們一起到擺有食物飲品的架子旁,緹依倒了杯酒,很直接的一飲而盡。

“殿、殿下,您酒這樣喝的?”

愛修諾看傻了眼,緹依看看他,沒解釋什麼。

“王子殿下你心情不好多喝點沒關係,你醉了我帶你回去。”

菲伊斯笑得可燦爛了,緹依覺得把自己交給帶著這種笑容的他,一定有某種程度的危險。

“不必麻煩了,再怎麼醉我也會自己瞬間挪移回去。”

他倒了第二杯酒。這時一個嬌小的人影慢慢靠近,他瞧過去,綻開了笑容。

“薇薇,你有參加婚宴啊?”

緹依放下酒杯,迎接面帶擔憂的妹妹。光是看表情就知道,她一定看出什麼了。

這就是這種時候不希望碰見妹妹的原因。如果他在難過,無論他偽裝得再好,克薇安西亞都能瞧出他真正的心情。

被看穿的感覺是很不好受的……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怎麼愁眉苦臉的呢……”

將克薇安西亞拉過來,他撫撫她的臉頰,向大家介紹她。

“各位,這是我的妹妹,克薇安西亞。”

七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這可愛的小公主身上,克薇安西亞微微垂首,向眾人問了聲好。

“好可愛的小公主哦……”

每個人都打從心底對她生出好感,她實在很容易引起別人的保護欲。

“果然是王子殿下的親妹妹,感覺真像耶。”

菲伊斯感嘆著,走到克薇安西亞面前,向她彎腰行禮。

“小公主,我是你哥哥的搭檔哦,麻煩你跟他說,叫他對我好一點。”

“嗯?哥哥、哥哥對人很友善的呀。”

“那他可能不把我當人看。這就更嚴重了。”

“哥哥?”

克薇安西亞偏頭看了一下緹依,緹依一面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一面伸出手環抱住妹妹。

“薇薇乖,後退一點,不要靠近這個奇怪的叔叔,像你這種可愛的女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叔叔長得一臉就是壞人的樣子,不提防是不行的,找小女孩下手的人最差勁了。 ”

“薇薇知道了,哥哥。”

“……好過分,王子殿下每次都破壞我的名譽,自己誤會我也就罷了,還讓別人也對我產生誤會--”

如果說話的是個少女,接下來要做的應該就是丟下一句“我討厭你--”然後頭也不回地跑掉,期待對方追上來拉住她,但現在一方面緹依不可能追上去,議方面一個大男人作出這種舉動也未免太可笑了,所以菲伊斯說完只能自認倒楣到旁邊倒酒喝。

“哥哥,不要難過,我好擔心你。”

克薇安西亞拉著緹依的袖子,低低說著。

“哥哥沒有難過啊,不用擔心我。”

緹依只想把話題混過去,但克薇安西亞嘟了嘟小嘴,補上一句。

“哥哥不要假裝了,不然我要把奇怪的書的事情告訴泰姬姊姊。”

“……什、什麼?”

未曾想到狼狽這個詞也會有適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緹依登時啞口無言,倒是好奇的同伴湊了過來,連站得比較遠的菲伊斯也不例外。

“什麼奇怪的書?”

“王子殿下有什麼奇怪的書?”

緹依按在妹妹肩上的手稍微緊了些,克薇安西亞俏皮地眨眨眼。

“不行,不能說,這是薇薇跟哥哥的秘密。”

“王子殿下跟我們是這麼好的同伴,怎麼能有事情瞞著我們呢?”

“哥哥說不能跟奇怪的叔叔說話。”

“……公主真的當真了?那換人問。”

緹依決定把妹妹帶到別的地方去,旁邊有這些人真是無法好好說話。

“哥哥,我要回煦光築去了,我只是來看看你,希望你打起精神來。”

“你沒參加婚宴……?難怪沒穿禮服。”

克薇安西亞身上是一般行走在宮內時穿的薄裙裝,跟大加修飾的禮服不同。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想參加還是沒有禮服可以穿,但十歲的小女孩參加這種活動只怕也很無趣吧,身高造成跳舞不便,除非有年紀相仿的小男生。

“薇薇很努力在看書哦,哥哥你看。”

她小手一張,一串火花忽然生成,飄浮在她手上。這是初級的魔法,不過看火焰的靈活度以及無念咒施放這一點,已經很難得了。

“宮裡的老師願意指導我,他們說我有天份,我想多學一點,直到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盯著她純真的笑顏,緹依也溫柔地笑了,他從懷中找了紙筆出來,把之前簡化過的回複咒文和瞬間挪移咒文謄寫出來交給她。

“這個可能會有幫助。哥哥永遠是支持你的,在你能力足夠之前,我也會一直守護你……”

想起先前在淺池邊與泰佩姬莉沙見面時,一度有丟下一切的想法,他內心有些微的愧疚。

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我希望你得到幸福,即使是由我定義的幸福。

克薇安西亞離開後,緹依一回頭,發現同伴們又跟了上來。

“你們一直跟著我做什麼?”

“無聊呀,又沒認識的人,跟著你總會有好玩的可以看嘛。”

這句話說得倒是準,在他們又一起走回餐飲架後,就應驗了。

“緹依。”

現在可以直呼他名字不加稱謂的人,大概一隻手就數得出來,而這是個柔和低沉略帶不安的男子聲音,它的主人有著瘦高的身材,俊秀的臉孔,他正是今天婚禮的主角--四皇子畢西爾。

見到王子出現,他們一時因為沒學過對國王以下的皇族該行什麼禮而愣在原地,不過緹依同樣沒動作,且畢西爾不在意,所以他們就站在一旁看狀況行事。

“什麼事情?畢西爾,你應該很忙吧,怎麼有空找不相關的人說話呢?”

畢西爾是他的堂哥,兩人一向是形同朋友的以名字相稱,緹依自認算很了解他,他要來說什麼他心中大概有譜。

就是因為小得他想說的話,心情才又惡劣了些,不知不覺又拿了一杯酒,不知不覺喝了下肚。

“緹依,對不起,這不是我的意思,是父王這樣安排的,我、我沒有辦法,我也不願意事情變成這樣……”

從這溫文儒雅的青年口中說出的居然是這樣的台詞,眾人不清楚他的個性,也不懂他們是什麼關係,頓時傻住了。

“你在說什麼,這是什麼話?娶都娶了,你也在誓詞上簽名了,這算什麼意思?別無聊了,快回去陪你妃子,你不至於對她有什麼不滿吧?”

緹依揮揮手要他離開,畢西爾則是臉色慘白。

“緹依,你生氣了?你果然不高興……我本來也想早點跟你說的,可是我說不出口,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這件事。”

“我早就知道了,又不是沒有別人會告訴我,你道什麼歉?我又沒有怪你,我本來就曉得你優柔寡斷,缺乏勇氣,總是拖拖拉拉猶豫不決,沒有擔當,所以叔父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這也是必然的,我怎麼會怪你? ”

緹依平平淡淡說了這麼一串,雖然一直重申不在乎,但把別人的缺點都數落出來了,怎麼聽怎麼覺得不是口頭上說的這麼一回事。

“緹、緹依,我知道錯了,對不起,不然我去問父王能不能悔婚……”

“開什麼玩笑!別人要你娶你就娶,這也就算了,事前不考慮清楚事後才反悔?你把人家小姐當成什麼了?你有沒有顧及她的名聲啊?一點也不尊重別人! ”

聽了他那種隨便的話,緹依立刻翻臉,狠狠怒斥了他一頓。

泰佩姬莉沙是反覆經歷了多少痛苦,多麼煎熬掙紮,才下定決心放下情感,將自己託付給他,他卻一副接受得勉為其難的態度,毫不珍惜,悔婚這種話也能在婚禮當天就說出口?

“我又說錯話了嗎……那你希望我怎麼做,你跟我說,緹依,不要討厭我,不要討厭我啊……”

畢西爾瑟縮了一下,語氣幾乎是懇求了,完全不顧什麼尊嚴問題,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實在無法想像一個王子會這個樣子。

“你……”

緹依不由得洩氣,面對他這種受害者似的表情,他話講不下去。

“我已經說我沒有怪你了,你覺得說幾次才夠?”

“你不怪我,可是你討厭我了啊!”

緹依很想到一旁去撞牆,但想一想撞了也是自己痛,應該賞他一拳讓他清醒順便充當洩憤才對。

“拿著,給我拿著。”

失去耐心的把一杯酒交到他手上,緹依自己再倒了一杯。

“以這杯酒為證,你我交情如以往不變。聽懂了?聽懂就喝下去呀!”

在畢西爾仍發楞時,緹依就自己先喝了,他回神後忙要求。

“等一下,要一起喝啊,你自己先喝,這樣……”

為了避免他再囉唆下去,緹依只好又陪他喝了一杯,這已超出他本身的酒量很多了,然而他還是硬著頭皮喝下去。

“可以了嗎?你相信了吧?”

眼前的影像開始晃動了,頭真是越來越痛,他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沒想到畢西爾突然激動的緊抱住他,摟著不放。

“緹依!我好高興,你真的沒有討厭我吧?”

“放手、放手啊!你這個娘娘腔疑神疑鬼的男人!再不放手我要揍人了!”

這一幕讓他的神座同伴們瞪大了眼睛,緹依難得失態,而對像只是個單純沒心機的人。

畢西爾放開他以後,好像又沮喪了起來,結果緹依為了安慰他又被迫多飲了幾杯,苦處只有自己知。

視線越來越模糊了,等一下還得跳舞,緹依心中不知怨了幾百句,好不容易一個侍女來通知畢西爾說國王找他,才得以擺脫。

“緹依,那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畢西爾要走之前又多回頭了一次,似乎仍想再說些什麼,但沉默了許久,卻只以一個有些哀傷的神情說了一句沒有解釋的話。

“對不起,終究……你一定還是會討厭我的。”

緹依的頭腦正努力跟酒精奮鬥中,聽見這句話他隻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來不及問什麼,畢西爾就離開了。

畢西爾……?

“沒想到世界上還有能讓王子殿下感到棘手的人哪,王子殿下魅力無限,人人都喜歡你呢。”

菲伊斯在他肩膀上一拍,這一拍讓他的思考中斷,他用力搖了搖頭,試圖喚回一些思緒。

而樂曲這個時候開始了,很快的溫絲朵紗蕾跑了過來,便拉他跳舞去了。

“王子殿下的人生感覺上還真辛苦啊……”

在酒喝過多的情況下,跳舞是非常折磨人的事,緹依必須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所有精神都放在“不要跳錯”和“不要踩到人”上面,溫絲朵紗蕾好像有斷斷續續跟他說一些話,但聽都聽不進腦袋裡,當然也就答不出什麼來。

“緹依哥哥,你很累嗎?”

瞧他眼神渙散的,溫絲朵紗蕾關心地問著,這種時候不宜逞強,況且他也想自己去旁邊休息一下。

“剛剛不小心喝太多了,我頭有點昏。”

少女再怎麼任性,對喜歡的人還是會發揮體貼的,可是她沒有善解人意到願意放他走,只是提議一起到廳旁的椅子坐一下。

總比繼續跳下去好,緹依同意了。由於他走路的步伐不太穩,溫絲朵紗蕾便“好心的”主動扶他。

“緹依哥哥,我們聊聊吧?”

其實只要能跟他單獨相處,做什麼她都樂意,不過當下能想到的也只有說話而已。

“聊?好啊,隨便……”

坐下來以後他比較聽得清楚她說什麼了,雖然他很想盡量少動頭腦,但拒絕總覺得不太好。

“那要聊什麼?”

小姐,是你提議要聊怎麼還問我?

要他想出一個話題來,平時是不成問題,現在可大有問題了。

“公主,我想問你,為什麼你總是喜歡來找我呢?”

一堆雜亂的東西在腦中轉來轉去,最後脫口而出的是這句話。話一出口才驚覺問法不對,這樣問簡直是在逼人告白。

果然溫絲朵紗蕾立刻臉頰一紅,羞怯之色表露無遺。

“緹依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跟你說過很多遍了啊,我喜歡你嘛。”

緹依不是想聽這種回答,只好補充一下問句。

“我是說,我現在是神座祭司。”

“又、又不是因為想當未來的皇後才喜歡你……”

“……我的意思是,神座祭司是不能結婚的。”

似是一定要講得很明白她才能了解的樣子,溫絲朵紗蕾漂亮的眼朦朧了起來,雙手交錯著放在腿上。

“但我還是喜歡你啊。”

她還是這個答案,這短短一句話確實回答了他的問題,而緹依只覺得五味雜陳。

溫絲朵紗蕾對他來說也是個讓他難以應對的人。她任性、蠻不講理、脾氣差、沒耐性,又太外向了些,他不欣賞她,也不喜歡她,甚至他不太樂意跟她見面相處,避之唯恐不及。

但她對他好是真的,她對他付出的情感也是真的。

而這一片真心是他永遠不可能回應或回報的。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很久,全是些不著邊際的話題,時間就在句句不具意義的話語中流逝。

“抱歉打擾了,陛下召集神座,王子殿下你跟我過去吧。”

宴會接近尾聲時,菲伊斯過來通知國王的命令。

“好的。公主,下次有機會再見吧。”

“我也過去好了,沒什麼別的事。”

“喲,王子殿下,你要不要人扶啊?”

“不用你多管閒事。”

立因斯召集他們倒也不是有多重要的大事,只是要他們共同為王國敬一杯酒,宣誓為國家盡忠,守護這片土地罷了。侍女一一送上酒杯,緹依

簡直要皺眉頭了,可是大家都喝了,總不能用“已經喝太多了”這種藉口來推辭吧,他偉大的叔父肯定會給他冠上個對王國存貳心的罪名,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陷他入罪的機會的。

“感謝諸位的配合,現在可以自行離去了。”

立因斯如此宣布,然後看向緹依。

“奉晨神座,請你過來一下。”

國王留他,他沒立場說不,同伴們看了看他。

“殿下,要不要等您?”

“不必了,你們先走吧,我一個人回去沒問題。”

既然他這麼說,大家也沒意見,便先在此分別了。

“陛下有何指示?”

單獨留他當然不會有好事,他忍受著酒精造成的混亂和倦意,盡量保持禮貌應對。

“你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吧?”

開頭第一句話讓他迷惑,不明白什麼意思。

“陛下何出此言?”

“神座是要為神奉獻一生的人吧,麻煩你守著你的本分。”

緹依隱約可以猜到他針對的事情了,這使他十分不高興。

“我自認光明坦蕩,陛下只怕有所誤會。”

“誤會?你刻意接近我的女兒,當沒有人看見嗎?”

立因斯的聲音大了不少,或許是想逞逞威風,展現一下自己的威嚴。

“父王!”

溫絲朵紗蕾吃驚地叫出來,她慌張地走向前。

“沒有這種事情,是女兒自己找他陪伴的,不是他別有居心啊!”

“你別袒護他,你是王國第一公主,多少人想追求,根本沒必要主動接近誰,你也別被他的外表迷惑就為他講話,不值得。”

“父王您為何要說成這樣,您……您明明曉得女兒……”

“無論如何,這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他該有自知之名,跟你保持距離!”

“父王!”

溫絲朵紗蕾聽不進去,她極為生氣,但又找不出有效一點的話來說。

“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緹依緩緩地說,立因斯嘴角正要揚起得意的笑,卻又給他接下來的話氣得繃起了臉。

“您真是明擺著討厭我,用盡各種方法就是要將我排除於王室之外,先是不高興看我出現在皇宮,接下來又禁止我和親戚有交集?我不得不說您的心胸實在非常狹窄,正如您所說,我現在只是神座,那麼您有必要處處針對我嗎?您想藉由如此難看的舉動鞏固些什麼?您在不安些什麼?您要怎麼做都隨您,我只告訴您一句話,不管您花再多心思,我身上流的血也不會改變。告辭! ”

他對立因斯真的是厭惡的幾乎無法忍受的地步了,厭惡到不想再多跟他面對面一秒鐘,話一說完,他轉身就朝外走。

“你、你給我站住!”

任他離開有所國王的威嚴,不過他這一聲呼喝沒有多少幫助。

“您憑什麼攔我?憑您是'國王'?陛下?”

緹依字字充滿諷刺的話敲中了立因斯最心虛的事,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他直直離去。

“緹依,等等,我送你……”

站在立因斯身後的畢西爾追了上去,兩個人很快從廳口消失。

立因斯的面上,閃過一絲不易見的陰狠。

可能是醉得兇了,王宮感覺上比平時大得多,走路力不從心,幾乎有種走不出去的錯覺,端直的柱子在他看來好像正緩緩扭曲著,改變形貌讓他迷失其中,他不得不稍微停下來,扶著牆,閉一下眼睛。

“緹依!”

身後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很熟悉,但他混亂到快無法辨認了,往後一瞥,修長的身影顯得模糊不清,但應該是畢西爾沒錯。

“我送你出去吧?你走路怪不穩的。”

他雙手扶了過來,緹依沒有拒絕。畢竟他也體認到現在的狀況,想自己出宮真的有困難。

甚至他不太確定出去後,有沒有足夠的精神施展瞬間挪移。要是移錯地方就好笑了,一切都表現得極為完美的他,犯下這種錯誤,一定會被恥笑很長一段時間吧。

“你真的醉了?對不起,是我害你多喝了不少……”

多少聽力還沒有喪失,緹依輕輕搖頭,眼皮沉重得直想閉上。

“好了,你別總是把錯攬到自己身上,是我自己要喝的,跟你沒有關係。”

畢西爾就是這樣的個性,就像他虧欠全世界一樣,不過他一直都特別在乎緹依的感受,緹依高興時他會比他更高興,緹依難過時他會比他更難過,緹依生氣時他會手忙腳亂覺得是自己害的,緹依冷淡時他則會害怕得不知所措。他將緹依視為很重要的人,緹依也當他是個和普通朋友不同的好友。

畢西爾不是沒有智慧的庸俗人士,只是他對自己沒有信心,也沒有表現才能的勇氣,他能夠跟緹依討論一些學術性的問題,站在不同的立場辯得不相上下,也能在緹依的思考出現盲點時,清楚地點出重點。過去相處的時間大部分都很愉快,原因之一是他有無限的耐心包容緹依常有的尖銳,將摩擦的機會減至近無。

三年前離開王宮以來,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排除泰佩姬莉沙的事情,他們應該是帶著喜悅互相道好,平靜而高興地談談彼此的事情才對,可是畢西爾一見到他就一張苦瓜臉,張口閉口都是道歉,搞得他心情不好極了。

有的時候這傢伙真的是會讓人不知不覺火大起來。

“畢西爾,你這三年……還是老樣子那樣過?”

他開口隨意問著,畢西爾淡淡笑了笑。

“嗯,沒有什麼特別的。”

畢西爾只回答了這麼一句,沒多說什麼,緹依感到有點奇怪,因而瞧了瞧他。

通常他該順著問問自己的近況才是,他的個性雖內向,但不至於在面對自己的時候還這麼沉默的。

緹依不這麼想,又不是陌生人,就算很久沒見面,見了面仍應是熟稔的才對,除非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時間有了改變,然而之前的表現並不像啊。

“緹依,當神座的生活,過得還快樂嗎?”

“還好。沒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緹依的疑慮漸消,放心讓他扶著。走了這一段路,他只覺越來越疲倦,身體像在催促他快休息似的,意識亦逐漸薄弱。

只是醉了就這麼嚴重?太久沒喝了嗎?

腳下虛軟得力氣盡失,他發現自己根本快整個人靠到畢西爾身上去了,忙微微保持一點距離。

“緹依,你今年十八歲了吧?沒能幫你慶生真是遺憾。”

“慶生啊……?”

他的話讓他想起十五歲前的日子了,他還是這個國家的王子的時候……十六歲才是成年,所以他的生日都是在宮內由近親為他慶祝的,父王、妹妹、近侍,還有一些重要的人都陪著他,很溫馨很幸福……

彷彿終於抵抗不了倦意了,他將雙眼一閉,靠著畢西爾的肩膀沉沉睡去。視覺成了一片黑暗,那些回憶都如被吞噬了般,離他好遙遠。

“緹依?你睡了嗎?那我送你回去吧。”

已經走到宮門了,他扶著他踏出去,侍衛便將門關上,隔絕了外界。

畢西爾盯著他美麗無瑕的側臉瞧了一會兒,看來他應該是沒有清醒的跡象,也沒有張開眼睛的可能了。

他攙著他的身體沿著王宮外牆又行進了幾許,緹依任由他帶領著,呼吸十分平順,因為他相信他,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備地相信他。

而在走入宮側的深巷內之後,畢西爾注視著緹依的目光出現了微妙的變化,那是一種不屬於他的深沉與冰冷,同時他也屏去了所有氣息。

沒有發出絲毫殺氣,他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掏出一把匕首,又快又狠的朝緹依的心口送去。

緹依離開後,溫絲朵紗蕾跟立因斯大吵了一架,忿忿不平地出了第一宴會廳,迎面一個人走過她身邊時擦撞到她的手,她正想遷怒,但對方先說了對不起,瞧清楚他是誰之後,她充滿了困惑。

“四哥,你不是送緹依哥哥出去了嗎?”

畢西爾聽見她的問題,呆了一下,然後才點點頭,結巴地回答。

“嗯,我……我去追他,但他不要我送,所以我就回來了。”

“那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你今天結婚,難道不用陪你的新娘?”

“我……嗯。”

他應了一聲後還是站著不動,溫絲朵紗蕾對她這個不干脆的哥哥一向很沒耐心,沒興趣多管他的閒事,瞧他沒反應,暗念一句“有毛病”便拖著長長的裙子走了。

她走了之後,畢西爾又開始走來走去,頻頻看向外面,他重複著這個動作,顯得焦躁不安。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用,我什麼也幫不了你,你討厭我也是應該的……

他不停踱步的聲音回湯在殿上,一下一下撞擊著他的心,化作譴責他的話語。

但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做,什麼也不去努力嘗試改變,他就是這樣的人。

鮮紅色的血線從他的胸口拉出,濺灑在地上。當匕首的冰寒逼近他心口時,他本能地感到危險,但能爭取到的時間太短,加上身體不聽使喚,無法掌控自如,他只能做最低限度的閃躲,避開要害。利器從他右胸刺入拔出,劇痛使他清?F些,倦意卻沒有驅除。

緹依難以置信的正想開口,卻見對方發出一個暗號,霎時環境的魔法力被抽走,不知道多大的範圍全成了魔法禁行區域,也因為如此,他偽裝的形貌維持不下去,恢復了真正的模樣。

“老師……?”

埋伏在附近的人頃刻間就佈置完畢,而魔法禁行區域是另一批藏身他處的人聯合施行的,但他關注的不是這些人,他的眼只盯著面前這名男子,他知道,最難對付的是他。

西優席文.休勒西,王宮禦封的首席術士,擁有國師的譽,同時也是宮中暗殺部隊的總指揮,精曉魔法、藥術還有種種秘術,英挺冷酷的容顏不超過三十歲,這是他以自己的知識設法保持的成果。那雙冰綠眼睛中的寒峻絕對不是一個三十歲的人能有的,那是許許多多的歲月累積出來的凜冽。他是緹依尊敬的長輩,緹依大半的學識都是他教導的,處世的態度、對人對事的想法也都受他影響甚深。

此刻他所崇敬的老師要他的命,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里之暗殺部隊永遠效忠於王,王的命令至高無上,緹依。”

西優席文僅以這麼一句話解釋一切,他的聲音仍舊是這樣陰沉,不夾雜情感。

是嗎?刺客就像傀儡一樣,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您為什麼必須聽命於他?您得依附他生存嗎?

偽王的一個命令,就讓您斬斷我們以前所有的關係?

“立因斯這朽化的腐木當真這麼想殺我啊?”

魔法禁行區域中不要說用瞬間挪移遁逃了,連使用回複咒文治療都不行。他死按著胸口,希望能止血,血多流一些就多帶走他一分生命力,他可不願如此淒慘地死去。

“國王陛下的意思不在我過問的範圍。”

“他命令您什麼?”

“要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哦?那您現在按兵不動是顧念舊情,打算讓我活久一點,直到快日出再殺我嗎?不是吧?您不是這樣的人吧?因為我既是魔法師也是戰士,所以不但設計了魔法禁行區域,還在酒中下藥讓我行動力遲緩,現在我還受了重傷,您是在顧忌什麼? ”

這不停席捲上來的倦意絕非酒精能造成的,他只憑一絲意識力撐著,先出招只怕會露出破綻,所以他要激他,激他動手。

胸口在痛,但更痛的是裡層的心。他想起畢西爾那帶點哀傷的表情,還有他最後那一句話。他明明知道的,卻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看著不知情的他去送死。

“不,你少加了形容詞,你既是天才魔法師,也是天才戰士。”

老師很了解他,他想以時間將他的戰力消減到最低,他只有採取主動這個選擇。

“原來是在畏懼青出於藍的學生啊……”

他曾經認為只要他想做,世界上沒有他辦不到的事,但他此刻真的沒有這樣的把握。

無雲的夜空中,因一隻皓白手腕揮下而竄起了燦亮的金雷。

“噴水池看完就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七個先離開王宮的神座並沒有直接回神殿,因為珞芬提議在首都逛逛,他們反正也沒別的事要忙,就陪她一起東晃晃西晃晃,一路散步過來。 忽然他們聽見一聲巨響,刺眼的雷電在皇宮方向張牙舞爪地轟下,街上游樂的民眾也嚇到了,交頭接耳地議論了起來。

“又沒有云,怎麼會打雷啊?”

“就是啊,好大的閃電呢。”

憑空生成的,人為的雷電,他們七人都是看過的,那個招式叫天之破,而能把它用得有這般威力的,只有緹依一個人。

“王子殿下出了什麼事嗎?”

雷電落下的位置是皇宮附近,令人很不安,若只是普通遇襲,應該沒必要動用到這種絕招。

“殿下不是喝得有點多?走路也不太穩的樣子……”

“我過去看看。”

菲伊斯立即下了這個決定,沒等同伴們發表意見,自己就快速奔去了。

“那我們該做什麼?”

剩下的六人中有五人是非戰鬥人口,其中四個人會用治療小切傷的回複咒文和極短距離的瞬間挪移,剩下那一個幾乎什麼都不會。

“我也過去,你們到祭司公會去,把事情告訴主席,讓他決定。”

沙瑟丟下這一句話之後也跑了,餘下五人面面相覷。

“斯尤那多叔叔,我們只會用單人的瞬間挪移,沒辦法帶你,請你自己行動吧!”

珞芬向蘭力那一鞠躬,大家隨即很有默契地念出咒文。

“Instant Movement!”

現場終於只剩下蘭力那一個人,他錯愕了一會兒,無奈地走入附近一家酒吧打發時間去。

他們必須用很多次瞬間挪移才能到達祭司公會,而用過一次之後出現的前後差距顯示出他們不同的實力。

“那魯先生呢?”

“在我們前面二十公尺,Instant Movement!”

好不容易一起到達了祭司公會門口,他們這才想起一個問題。

“我們要怎麼跟主席說?就說看到王宮附近打雷?他會認為我們是來鬧他的吧?他又不懂天之破。”

“其實我也不太懂啦。”

愛修諾不好意思地說,迦爾西達輕敲了一下他的頭。

“現在這不是重點。”

“那我們把事情誇大吧!就說殿下在王宮外遭遇壞人刺殺,請主席快去幫忙救人。”

珞芬提了這個意見,旁觀了很久的安羅法這時搖了搖頭表示不贊同。

“不夠聳動。普通的歹徒殿下就算喝醉酒,一個人對付也措措有餘。”

“那就說是很強很強的壞人?”

只這樣說也沒什麼說服力,安羅法提了別的意見,她倒是很難得舍照鏡子來關心別的事情。

“我們不如說殿下拐了新王子妃私奔,王宮派大隊人馬攔截,陛下下令格殺勿論吧。主席一定會認為很嚴重而出動。”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珞芬的眼睛閃閃發亮,十分贊同,愛修諾和迦爾西達則呆在原地。

“不太好吧?根本就沒這回事,說成這樣,主席一到就發現了啊!”

“我們就說只是聽說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錯成這樣啊,我們是神座,他也無可奈何。”

珞芬笑得有點奸詐,她挺喜歡亂出歪主意或當別人的共犯。

“事情交給殿下解釋就好了,終究我們是為他好,不能怪我們。”

安羅法輕輕一撥頭髮,柔亮的光澤在其上耀動。

“走,進去吧。”

兩個沒主見的男人就這麼被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出的亂七八糟主意牽著走了。

巨雷轟下的時候,西優席文立即在自己身周以秘術設下數道防禦結界,破壞力強大的金雷布竄了這一帶,那些伏在屋頂上,阻在道路中的刺客首遭衝擊,一轉眼就有一群人倒下。他們或許是暗殺術的一流好手,或許曾受過各種危境中逃脫的訓練,但身處無堅不摧的狂雷裡沒有人能逃過一劫。

在雷電的運作中,緹依踩踏著他們的屍體往外疾奔,他的身體狀況不能維持多久,天之破的效力也越來越弱,只有逃出魔法禁行區域才有勝算,他迫切需要的是治療跟提神,因為藥力正在發作,過不了多久他又會倒下,就算不因藥效,失血過多一樣會使他昏迷,到時候不必有人拿刀砍他,只要沒有人救他他就會死。

你們是為王奮鬥的死士,那麼奉上性命,面對死亡也是早該要有覺悟的……

對這些自己可能都叫得出名字的人,他沒有回頭多看他們一眼或為他們哀悼的時間,雷電只擊破西優席文身周的第二層結界,等到他無法再提供氣力於天之破上,西優席文瞬刻間就能追上來,那時他勢必得面對與老師的正面戰鬥。

若真發展成那樣,以目前的狀況,他只怕將遭受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後一次敗陣。

緹依一面以凌亂的腳步漫無目的朝遠離王宮的方向逃奔,一面呼喚精靈,但風沒有吹來,他只聽得見自己奔跑時掠過耳邊的空氣流動聲,似乎在這塊區域中連精靈也不能召喚。

猛然兩旁殺出數名埋伏的刺客,緹依被迫拔劍應戰,揮劍對他來說已成為一種沉重的負擔,他盡量想以最少的動作奪他們的行動力,可是他缺乏致勝的速度,只能和他們纏鬥。

該死!

不能死在這裡,絕不能死在這裡!他腦中有個聲音這麼響起,支撐著他所有的動作,他拚命想從身體裡榨出力量,足以脫離困境的力量。

“霜落!”

能利用的招式只剩下屬於神座、不受限制的絕技,他將範圍集中在這一小塊地方,如隕石般砸下的冰晶無論是速度還是數量都相當可觀,幾名暗殺者無可避免的被擊倒,肢體扭曲變形。

“唔……”

每一種絕技雖然需要的氣力不同,但基本量都是很可觀的,為了用這一次霜落,他中斷了西優席文那邊的天之破,整個人因施招被抽走的氣力已經太多,原本重傷又瀕臨昏迷的身軀本就沒有多少可以損失的精氣,他掙紮著往前再跑了幾步,然後重重摔倒。

來了,就要來了--

緹依曉得從剛剛到現在,自己並沒有跑多遠,西優席文雖不能用尋人魔法找他,然而他只要判斷地面的痕跡,花一點時間就可以知道他的下落。

他根本連一秒也不能浪費。感知度下降到最低了,他想,就算西優席文正站在他身後,他大概也感覺不出來。他以雙手支起身子,無意識而恍惚地前進。

當他走到轉角處,迎面正好奔來一個人,他不穩地撞進那人懷裡。手直接反應想把劍架到他頸上以策安全,不過對方的聲音和稱呼讓他停止了這個念頭。

“王子殿下!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菲伊斯震驚地扶起他。他往王宮這邊找過來,隱約覺得契約似在指引他方向,兒沒想到走到這裡撞見的,這個渾身無力,彷彿隨時會虛脫,連氣息也快消失的人,就是他要找的緹依。

“……諾曼登?”

他茫然的眼費了一番功夫才對準焦距,實在沒料到這個男人會出現在這個地方,感覺上應該是本人,西優席文沒必要再化身他人來騙他,況且他還沒走出魔法禁行區域。

“快,快帶我出去……離開魔法禁行區域……”

就如在快溺斃時抓到了一根浮木,他緊緊抓著菲伊斯的手臂這麼說。此時不是解釋的時候,危險迫在眉梢。

菲伊斯好像能了解狀況危急,但他來不及做什麼,那個帶來死亡危機的人就現身了。

“同伴?緹依,你知道……這是拖人陪你一起死嗎?”

緹依因為那突然響起的聲音而略為清醒了一下,他立刻一把將菲伊斯推開。

“走!你不是他的對手,快走!”

“你叫我走?你現在這樣難道能戰鬥?”

敵人當然沒有義務讓他們商量完畢,菲伊斯只見一道白色氣光銳利疾迅的往自己逼近,緹依則倏地閃身擋到自己面前。

血光從他背上噴灑開來,他再次倒到菲伊斯身上,呼吸漸見微弱……

沙瑟飄逸的身影出現在後方的屋頂上,菲伊斯覺得此刻現身在這裡的她真是美麗得像女神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膜拜。

他當然二話不說立即抱起緹依躍上屋頂,跟著沙瑟遠離此地,逃得越遠越好,誰也不知道那個匕首能撐多久。

在王宮首席術士眼中,以特殊器物建立的緊急結界不算什麼強力防禦,不用多少時間就能破解。他口中快速念過一些文字,秘術的效果通到了他的劍上,他緩緩揮舞長劍,結界上輕易被切出了開口,使他脫出束縛。

儘管腳被割傷,行動不便,他仍是可以用高於他們的速度追去,不過這時四周環境產生了異樣波動,魔法力回流,區域內恢復了正常,不再受魔法禁行區域的限制。

心知有異,西優席文以咒文探測了一下狀況。

祭司公會的人?

察覺解除魔法禁行區域的是公會的祭司群,而且為數不少,他稍加思量過後,決定停止追擊。

刺殺任務算是失敗了,當初接下命令時他也不覺得會成功,經過反覆的算計,卻出了不少突發狀況,以致將他逼到最後仍只差一步,殺不了他。

西優席文不擔心如何向立因斯交代,他只保證盡力而為,立因斯就算震怒而怪罪於他,也不能拿他怎麼樣,王宮的安全靠他維護,且立因斯還得擔憂緹依的報復。

緹依會怎麼做呢?經歷今天的事情之後。

在他里外都傷得那麼重以後。

緹依,我不是告訴過你,什麼事情都得防範,信任這種東西是最愚蠢的嗎?你自負天才,怎麼今天卻犯了這最愚蠢的錯誤?

天底下沒有永遠的朋友,而敵人就算來向你示好,未來也仍隨時可能變回敵人啊。

親眼所見未必是真實,或許用自身取得教訓,才能記得久吧……

由於沙瑟還不熟習時之鎖,所以她以約夏族的秘術替緹依止血。發現魔法禁行區域解除後,他們連忙瞬間挪移到首都外的郊野,並未了避免人尋來,對緹依使用了消除氣息的咒文。

“接下來該怎麼做?送殿下回聖堤依神殿嗎?我家神殿不適合人住。”

“不,說不定那裡也有人埋伏,我帶他回我家神殿好了,我再通知他們。”

“考慮安全的話,送到祭司公會,會不會比較好?”

她這麼考量也是有道理的,但那是因為她不了解菲伊斯神殿,菲伊斯淺淺一笑。

“要說安全,可沒有別的地方比我家神殿的咒文磁場更具防禦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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