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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龍》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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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止淮回到自己房中,無意中向著桌面上的銅鏡裡望了一眼,陡然間怔住了。

原本漆黑的長發,不知何時開始,竟已呈現出了一片暗灰之色。他緩緩抬起手,指尖拂過髮梢,停頓了一下,便將原本垂於肩後的長發束起,盡數納入了頭上所戴的沖虛巾內。

天人五衰之兆已然初現,晏止淮知道自己大約也時日無多了。等到一頭青絲盡成雪,他的壽命也就到了終頭。他原本打算著,就這樣留在棲龍山內,留在那座山洞裡,過一日是一日,過一季是一季,到了熬不過去的那天,最後去齊縣龍王廟前看一眼,也就再無其餘的牽掛了。可偏偏又叫他遇上了容琛,避無可避,還被硬生生帶來了這水府。

看到那座玉雕的時候,瞬間的吃驚,隨之而來的便是無法言喻的心情。從容琛大婚之日那刻起,便已經接受了他生命中已經走進了另一個女子的事實。然而親眼看到,卻又是另一回事。

原來容琛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

再見到容琛,他才赫然驚覺,除了那張臉依然是他所熟悉的之外,其餘的一切,容琛於他而言,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益水龍君而已。他一手養大的小蛟,彆扭任性,愛撒嬌,也愛胡鬧,對他一心一意,眼裡從來都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物。可是如今他所面對的容琛,早已為人君,為人夫,為人父,高貴而優雅,氣勢凌厲,再不是當年會扯著他衣角眼巴巴看著他的小蛟。

三百餘年的歲月,流轉而逝,容琛又怎會還是他心目中的小蛟。回想起當年的戲言,他笑著對容琛道,我只怕你到時候娶了王妃,不耐煩我日日來叨擾,想趕我也趕不走呢。無心之言,誰料數百年後,竟果真會有這一天。

晏止淮垂下眼瞼,微微笑了笑。

他並不嫉妒那名女子,只是有些羨慕。

在她最美好的年華裡,有容琛這樣一心一意的對待她,喜歡她。即便是她故去了,也唸唸不忘,不肯再娶新妃,還令人雕刻了一座栩栩如生的玉雕,憑寄相思。而這三百多年裡,自己觸眼所及,全是當年容琛留下之物——他最喜歡的那張鋪著獸皮的軟榻,他初次蛻皮後脫落下來的一小截犄角,他當做寶貝一般送給自己的一堆閃閃發光的珠寶……在他日日夜夜對著那些東西出神之時,容琛卻是對著另一名女子,輕言笑語,柔情蜜意。

晏止淮身子不由得一顫,隨即閉上了眼,抬手按住了額頭。

容琛並沒有錯……不過是忘了他而已,既然已經忘了,又何來變心之說呢?遇到了喜歡的女子,愛戀思慕,成就一段姻緣,不是最平常不過的嗎?

然而越是想要不在意,便越是心尖被刺一般的疼痛。晏止淮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也並非像之前所想像的那般,看得開。

面對著這樣的容琛,於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所以他才不想來容琛的水府,不想再和他見面,也不想兩人之間再有交集。既然已是忘卻故人顏,又何必以待客之道,強留他於此。

他想著,自己也該離開了。晚間見了容琛,便向他辭別吧。

容琛處理完了手頭的公務後,不知不覺中,又向著晏止淮的住處走去。轉了個彎,卻看到容璟正眼巴巴的拽著晏止淮的衣角,奶聲奶氣的,要晏止淮去自己寢殿裡坐坐。

容琛不由得有些好笑,他這寶貝兒子,甚少黏人,平時也只和他親近。如今對著晏止淮,倒好似頗為依戀。分明之前還氣呼呼的,惱恨那山神打了他,回水府後還發了好一陣脾氣。這才十幾日,怎就轉了性子?

晏止淮也不明白這小龍君怎會突然間粘上了自己,只是被他拽著,也沒辦法,只得隨著他去了他的寢殿。容璟歡天喜地的,拖著晏止淮,迫不及待的將自己平日裡藏在床底的一堆寶貝都拖了出來。晏止淮一瞧,無非是些閃閃發光的珍珠寶石之類,小龍君神氣活現的,問他喜不喜歡,若是喜歡,盡可以挑幾樣拿走,但是不許說要回棲龍山的話,要多留下來幾天陪他玩才行。

晏止淮一陣恍惚,彷彿又回到當年,小蛟將他拖回自己的洞府內,獻寶般的推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討好的晃動著尾巴,想要自己留下來。

難道果真是父子間一脈相承,想不到如今小龍君也只會來這手。

有些想笑,更多的卻是湧上心頭的淡淡感傷。晏止淮擺手笑道:「多謝小龍君厚意,小仙實在是不需要這些……」

這些個珍珠寶石他要來作甚?可是小龍君卻不依,發惱起來,最後晏止淮沒奈何,只得隨手撿了一串珠子,套在了手腕上,才算是哄得小龍君又高興起來。

卻不料手腕露出之際,容琛一眼便瞧到了上面所繫著的那根紅繩。當下面色便微微變了變,竟是徑直走到晏止淮身邊,一把扯住了他的手腕:「神君,你手腕上系的這根紅繩,從何而來?」

晏止淮一怔之下,想要將手縮回衣袖,已然來不及。這跟紅繩,數百年間一直系在他手腕上,由於被仙氣浸潤,雖已有多處磨損之處,卻也從未斷裂。如今陡然被容琛問起,也只能避重就輕,輕描淡寫的回答:「故人所贈,臨別時留作紀念罷了。一直戴著,寒酸得很,龍君見笑了。」

小龍君瞧了瞧,撇嘴道:「確實寒酸。快點丟了罷,我送你的那串好看多了。」

晏止淮笑道:「小龍君說的是,改日便扔了它。」一面說,一面不動聲色的將手腕從龍君手內抽回,覆於衣袖之下。

容琛一見到那根紅繩,心頭便不由一陣恍惚。三百餘年前,他從浣龍池內出來,受封益水之主時,手腕上卻也繫著根紅繩。因不知從何而來,又如何會繫於他手腕之上,便隨手扯斷扔掉了。如今……為何會在晏止淮的手腕上,也看到這樣一條紅繩?

一聽他毫不在意的說要把這紅繩給扔了,容琛面色微微一變,不悅之情陡然而生,竟是衝口而出:「既是故人相贈,怎能隨便棄之於地?璟兒所言,神君不必放在心上。」

小龍君容璟一下子惱了,跺腳道:「父王怎麼說這話?難道我送的那串珍珠手鏈,還抵不上一根破繩子?」

晏止淮急忙將小龍君所贈的珠子換了隻手腕套上,哄著他道:「自然是小龍君相贈之物更為貴重。只是故人所贈,小神也不便丟棄,便兩個都戴著罷。」

容璟哼了一聲,便也不言語了。容琛放緩了臉色,向著晏止淮正要再開口,忽然聞報南海太子敖凌來訪,小龍君立刻變了臉色,氣哼哼的拽著晏止淮走了。

容琛無奈,只得笑著將敖凌迎了進來。卻見他對著晏止淮的背影正愣愣的,不由得有些疑惑,一問之下,卻聽敖凌道,這棲龍山的山神,為何會與他之前在天庭所見過的臨虛真君生得一模一樣。

容琛好奇之下,便問敖凌那臨虛真君是何人。敖凌嘆了口氣,便將臨虛真君當年因替一條妖蛟擋天劫,擅自篡改了天命,最後落得了個仙籍被削,道行全毀的下場之事,一一說與了容琛聽,言語中夾雜著深深地嘆息。

容琛心頭一陣恍惚,不由自主便問道:「那蛟精……後來又如何了?」

「那蛟精過了天劫,自然飛昇化龍,入了浣龍池,洗淨三生塵埃,如今該是掌管著哪處水府吧。」敖凌有些感慨,「只怕是見了臨虛真君,也是對面相見不相識了。」說到這裡,忽然頓了頓,看了一眼容琛,噤聲不語了。

他險些忘了……容琛當年,原也是下界一條妖蛟,渡了天劫後入了天庭……難道,難道那臨虛真君,便是替容琛擋的劫?

敖凌心裡一驚,他當日隨父王入天庭,不過是聽說下界有條妖蛟竟然過了天劫,飛昇化龍,好奇之下便也要去瞧瞧。當時臨虛真君早已經被押下去了,他也是後來聽別的神仙說起,才知道臨虛真君是為了何種緣故犯下的天條。

早該猜到的……天界數百年來,總共也就容琛這麼一條由妖蛟飛昇的神龍。難道真的是……敖凌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看了容琛一眼,卻見他滿面恍惚之色的跌坐在座椅之上,嚇得連忙過去扶住他,道:「你無事吧?」

容琛定了定神,漸漸平復了心緒,勉強笑道:「無事。」

他的心緒間一片紛亂,數個念頭掙紮著浮現出來,滿腹疑惑,卻只能強自按耐住,待送走了敖凌後,急忙去尋晏止淮。誰知一路尋到偏殿,只看到氣呼呼的容璟,一問之下,才知晏止淮已經離開了。

容琛一言不發,轉身化光而去。

若果真……晏止淮便是那臨虛真君……那麼他,必定便是那條蛟精了。

怪不得初見晏止淮,便心生不捨,唸唸不忘,好似著魔了一般——原來這數百年間,他只是……生生的忘記了那人而已麼?那曾經無數次入夢而來的身影,真的會是晏止淮麼?

為何……他卻隻字不提呢?面對著已經完全忘了他的自己,晏止淮又是何種心情?容琛沒有多想的餘地,只想著找到晏止淮,當著他的面,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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