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晨曦初露，曉風輕拂。

　　雀鳥輕啾中，床上的黛青人影終於睜開了眸子，明淨的眼怔怔望著四周熟悉無比的擺設，漸漸泛起疑惑——他不是應該已經死了麼？為什麼又回到了房裡？……

　　手下意識地摸上脖子，那道橫過血管的傷痕還有些微刺麻，告訴他並非夢中。司非情正百思不得其解，門一推，孟天揚輕輕走進。

　　「孟，孟天揚……」司非情驚喜地朝他伸出手臂，此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糾纏了自己良久的傷痛竟消逝得無影無蹤，不禁大奇，坐起身撫著胸口發起呆來。

　　孟天揚一直對那什麼春蠶半信半疑，見此，一顆心方始落定。上前抱住司非情雙肩，細看他臉色紅潤，微笑道：「原來那紫冥還真有點本事，救得了你。」

　　紫冥？是那個紫衣青年嗎？……司非情念頭只轉得一下便不再多想，望著孟天揚：「凌霄呢？他到哪裡去了？」

　　笑容變得牽強起來，孟天揚凝視一臉期盼緊張的司非情，目不轉睛。司非情被他看得心頭惴惴，囁嚅道：「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胸臆猛然一緊，抓住了孟天揚手掌：「他已經走了，不管我了？我——」一陣慌亂，聲音忍不住顫抖。

　　孟天揚長歎一聲，輕摸他肩頭，黯然苦笑。半晌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朝外走去——

　　「我替你叫他進來。」

　　在門外怔立片刻，朝陽再暖也照不開心中鬱結。目光閃動間，終是長抒一口悶氣，舉步走向院裡樹蔭下挺直如劍的雪衣人。

　　「……他醒了？」凌霄沒有回頭，雪白的衣袖卻微微波動，難掩激動：「他的傷如何？是不是真的好了？」不聽身後人回答，他喉結上下游移，澀聲道：「你不必多心，我來只是，只是為了救他。只要他確已無恙，我即刻回天山，今生都不會再踏出凌霄城半步，不會再來風雅樓找他。」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孟天揚俊雅的面容陰沈下來：「你打算把他丟在我這邊就一走了之？」

　　聽他語氣不善，凌霄不住搖首：「你還在為他傷你一劍的事耿耿於懷？你勿誤會他，是我害他失去了記憶，他才會對你出手——」

　　「此事我早就知道。」

　　孟天揚截斷凌霄話音：「可惜我沒有早點料到你是如此卑鄙之人，否則焉會將我心中至愛雙手供奉？哼」連連冷笑，凌霄眼眸一冷，但終究有愧於心，發作不得。

　　見他不吭聲，孟天揚倒也沒興趣跟個悶葫蘆多囉嗦，挑了挑眉：「怎麼？你如今算是良心發現，肯將他還給我了麼？」

　　凌霄默然，腦海裡與司非情朝夕相處的千百個場景輪番掠過，激得胸口漲痛，叫他如何甘心割捨？可司非情總有恢復記憶的一天……

　　冰冰冷冷地一聲歎息：「不捨得又如何？等他想起往事，還是會離我而去。我不想再騙他、累他受傷了……」悵然笑了笑：「我別無所求，只請你莫對他心存芥蒂，還像從前那樣好好待他。」袖一動，突地轉身，寒眸如冰直逼孟天揚：「倘若被我得知你有負於他，我絕不饒你。」

　　孟天揚哈地嗤笑出聲，眼裡卻沒半點笑意：「你當自己是他的什麼人，憑什麼來管我和非情的閒事？我日後對他好不好，與你何干？」瞧著凌霄驟然變了臉色，反悠悠加了一句：「他成天只知把你掛在嘴邊，我聽著就有氣。」

　　「孟天揚！」凌霄切冰斷雪地大喝，週身劍氣翻湧。深深吸了口長氣才將殺機壓下，神情痛楚：「你答應我不要為難他。他，他恢復記憶後，自然就不會再提我了……」

　　「若真像你說得那樣就好了。」收起嘲諷，孟天揚苦笑著一指房門：「他已經想起了一切，卻還念念不忘要見你。你進去罷——」

　　「什麼？！」凌霄一生之中從未有此刻震驚：「他說，說想見我？」不等孟天揚回答，雪衣飄飛，已逸入屋中。

　　「凌霄……」

　　房內響起司非情充滿了驚訝和歡喜的一聲呼喚，傳進孟天揚耳裡，他無奈望天……

　　……「凌霄，凌霄……」

　　司非情大喊著跳下床，光著腳就衝了過去，緊緊抱住他，鼻子一酸，眼前白花花蒙了一片。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知道你以前不是故意要斬斷我的手指，不是有心要逼我自盡的，我不怪你啊，凌霄！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回去，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喉嚨梗住了再也說不連貫，他抬頭一遍遍輕啄凌霄俊美薄唇，彷彿想把所有的話都印進凌霄嘴唇。

　　凌霄呆呆站著，已被這似是從天而降的突來喜悅震撼到忘了反應，只任由司非情柔軟的唇瓣親遍了他的嘴，他的臉……

　　懷抱中的身軀毫無動靜，司非情難過得幾乎要哭出聲來，放開手拚命抹著眼角：「你怎麼，怎麼不說話，凌……凌霄？」氣息一促，直想落淚。驀地身子一輕，已被抱了起來——

　　「凌？……唔……」疑問隨即被凌霄盡數收入口中，熟稔的體香籠罩了全身，司非情渾身的血都集中湧上大腦，什麼也思考不了，昏昏沉沉地勾緊他頸項，只有舌頭本能地與對方捲繞糾纏著，吞下自己和凌霄混雜的唾液，有凌霄幽淡的麝香味道……

　　就在司非情以為自己會暈厥的時候，凌霄終於結束了足以令人窒息的長吻，笑看司非情大口呼吸著失而復得的空氣，再度覆上他微腫的唇，舔去他溢出嘴角的一絲銀線。

　　「我是太高興忘了該說什麼……司非情，跟我回凌霄城，除了劍術，我還有許多許多東西等著教你，我可以陪你學一輩子，呵……」一定不會讓你有感到寂寞空虛的一天，司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