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死別

　其實一個人見識了人世間的殘酷和絕望後，就不會這麼的害怕籠罩在死亡氣息中的墓園了，某種程度上，死亡是一種解脫。華夏國的觀世音菩薩超度不了那麼多人的苦難，西方的上帝也拯救不了那麼多人的絕望，每個世紀，每年每月每日都會有人在極度的絕望和哀傷中死去……比如說應彩的妹妹和父親。

　走了好一會兒，借助手機上微弱的光線終於找到了那兩座新墓。墓碑上分別有父親和妹妹的名字。這一刻，應彩的心劇烈的抽痛起來，她緩緩地彎了膝蓋在兩個墓碑前跪了下來，誰說的夜晚的墓園是個恐怖的地方？

　應彩顫抖著抬手撫摸著墓碑，墓碑是冰冷的，可是這樣觸摸著它的時候心裡卻是暖和的，就像從前小心翼翼地給妹妹梳頭髮一樣，就像從前在父親勞累了一天後幫他捶背一樣。

　這樣緊緊地靠著墓碑坐著，應彩閉上眼睛，感覺著親人的溫度。四週一片死寂，多好啊，多清淨啊，再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一家人了，不會有催房租的大媽，不會有催醫療費的醫生，不會有每天一筆筆的開銷來步步緊逼……太平了，這一刻，一切都太平了。

　也不知這樣坐了多久，應彩才開口說：「爸，我想通了，以後不做模特了，那工作吃苦受累收入還不穩定，而且我今年都二十四了，吃不了幾年的青春飯了。以後我就找個工作安定下來了……爸，你都不理我，行還是不行你給我一句話啊……」

　說到這裡應彩抱著腦袋，將腦袋埋在膝蓋上，開始哽咽，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再也聽不到爸爸的聲音了，聽不到他嚴厲的訓斥，也聽不到他語重心長的鼓勵。

　終於，這個冷冰冰的人世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剩下她一個人，背負著這許多的無奈絕望和傷痛。

　在墓園裡坐了整整一夜，當天色亮起來，朝陽穿透雲層，染紅了半邊天的時候，應彩才拖著沉重的身軀離開了墓園。

　回到小雅的公寓的時候，是上午九點。敲門敲了好一陣小雅才頂著困頓異常的眼睛來開門：「不是給你留了鑰匙嗎，至於這麼催命嗎？」說完又倒在床上繼續睡，可見昨天晚上回來的有多晚。

　應彩也很睏，歪在沙發上，可是卻睡不著。整個人還沒有從痛失親人的悲傷中走出來。她躺在沙發上，睜著眼睛頂著房間的天花板。這時才想起來一個問題，到底是誰幫她把親人們安葬了的？

　前後理了一理，自己前前後後就只對小雅和莊羽說過自己親人過世的事情，看了看床上睡得豬一樣，連妝都沒有卸而且隱約帶著酒氣的小雅，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不可能是她幫自己料理了親人的後事。那麼就只能是莊羽了。

　應彩直挺挺地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回想起昨天莊羽借給她錢時的慷慨，對，很有可能就是莊羽昨天不聲不響地幫了自己料理了親人的後事。而且夕陽墓園裡面一塊墓地的價錢絕對不是普通民眾用得起的，所以不可能是小雅，一定是莊羽，印象中莊羽的家裡條件還是不錯的，不然也不會出國這麼多年。

　這個二選一的推斷，其實並不難。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是莊羽幫了自己的大忙，應彩的心裡的傷痛就稍稍緩和了一些。因為她想著，莊羽肯花這麼大的力氣幫助自己，那麼他的心裡一定還是愛自己的吧？也許，這就夠了，起碼她這些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初戀是什麼，初戀就是刻在心上的一道傷口，最初相處的時候有多美好，經歷離別的時候就會多痛苦，直到多年後想起來，或者是再重逢，依然會像全身過電一樣的被瞬間震懾。這一次和莊羽的重逢，假如沒有家裡那麼多的禍事摻雜進來，一定會非常浪漫的吧？

　這樣想著的時候，應彩緩緩地睡著了。她本來就已經很疲倦了，現在她心裡埋藏多年的愛情舒緩了她的神經，然後她就沉沉地睡著了。

　這樣的早上，當應彩沉沉地睡著的時候。

　同時間，不同空間的塵寰帝國大廈的總裁辦公室裡，阿奈向君承桓匯報了一些工作後準備離開。關於應彩的事，阿奈早在昨天就處理好向君承桓匯報過了。阿奈記得昨天匯報完應彩的事之後君承桓並沒有多餘的表情，猜想著事情處理到這樣大約就一頁翻過去了，所以今天匯報其它的工作的時候並沒有再提到應彩。

　聽完阿奈匯報完工作後，君承桓淡淡地點頭，示意他已明瞭阿奈匯報的事情，可是俊逸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淡漠，冰冷，眼眸深邃不見底，看不清楚任何的情緒。阿奈的工作匯報完了，打算離開總裁辦。

　就在阿奈的手已經搭上總裁辦的門把手了，君承桓突然開口道：「等等。」

　「桓少請說。」阿奈職業性的立刻轉身向著君承桓微微躬身，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君承桓抬手摸了下下巴，淡淡地開口：「繼續盯著她，沒我的允許不准讓她離開控制範圍。」

　「是。」阿奈利索地應答，心裡的想法卻是，難怪昨天會感覺桓少哪裡不一樣了，原來真的開始不一樣了。

　阿奈離開後，總裁辦裡就安靜了下來。

　君承桓開始處理手頭上的事務，那麼多事情，錯綜複雜的，盤根錯節的，不甚明朗的事務，他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恰當的決策，彷彿是與生俱來的一種本事，像狼的嗅覺一樣的敏銳，像計算機一樣的縝密，像最出色的槍手一樣的快准狠，他就這樣處在塵寰國際的最高點，指揮著手下的財團良性運作，步步走向輝煌。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沉穩，內斂，睿智，獵鷹一樣鋒利的男人，這一會兒竟然有些困惑了。沒錯，君承桓合上手裡的一個卷宗，身子往後，靠進柔軟的座椅後背，輕輕閉上眼睛。

　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個女人，那個幫著他解決了處男之身的女人。他已經給了她錢還幫她解決了不少麻煩事，他和她兩清了，沒必要再想著她了。可是，君承桓又覺得自己不該就這樣和她斷掉關係，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雖然交易完成沒有牽連了，可是他總是覺得萬一她在跟了別的男人，豈不是給他君承桓戴了頂綠瑩瑩的綠帽子？

　一向乾脆利落，行事風格出了名的快准狠的塵寰帝國的掌權人君承桓，這個時候前所未有地陷入了一種猶豫矛盾的狀態。像他幾天前的處男之身一樣的，他對女人沒有任何的經驗，不管是床上還是床下。

　君承桓很不悅這樣的猶豫和矛盾，根據他處理事情的直覺，越是矛盾的事情越是要快刀暫亂麻。於是他強迫自己當機立斷地做了決策，既然她是他的第一個女人，那麼他就看著她一輩子好了，反正他有的是錢，有的是人手，足以養著她不死，足以將她看得牢牢的。他只需要繼續他以前的生活和工作，其餘的就交給他的助理，他的那些下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