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宴無好宴 下

　　屋內歡聲笑語，推杯換盞。

　　屋外，羅寶春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常。

　　透過微微打開的門縫，羅寶春很容易就能聽到裡面人的談話，邵天陽的聲音是張揚的，顧祁的聲音是冷冰冰的。

　　這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貼身伴侶，一個是暗戀的對象。

　　孰輕孰重，羅寶春一時間也迷惘起來。

　　正沉思間，門開了，一條筆直的長腿邁了出來。

　　羅寶春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誰。果然，是顧祁頎長的身影走了出來。羅寶春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見顧祁拾步遠去，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

　　顧祁去了洗手間，羅寶春很想跟去，但是知道此時時機敏感，布萊恩的底細他又不清楚，所以不敢妄動。

　　倒是顧祁上了廁所回來後，轉身進門時，手指微微做了個動作。

　　這個動作很迅速，如果不是羅寶春的眼神好使，可能就錯過了。

　　顧祁說：我很好。

　　羅寶春強抑住心裡的喜悅，低下頭去。

　　「邵先生，今天的菜色很美味，多謝款待。」一頓飯吃了兩個來鐘頭，在邵天陽臉上的笑容都要掛不住時，布萊恩終於放棄了試探，打道回府。

　　「哪裡哪裡，多謝布萊恩賞光。」邵天陽客套道。

　　幾個人虛與委蛇地談了幾句，威廉便與布萊恩相攜離去。

　　自然，顧祁是要近身跟隨的。

　　「邵先生，真的不考慮跟我合作嗎？」上車前，布萊恩再次問道。

　　邵天陽思忖了下，微笑道：「這件事事關重大，布萊恩先生總要容我一些時間考慮。」

　　「邵先生慮事周詳，是我莽撞了。」布萊恩笑了笑，對旁邊的顧祁說道：「戴維，難得你跟邵先生有緣，不道個別嗎？」

　　顧祁看了看邵天陽，眼裡不帶一點感情，道：「再見。」

　　「這就是你的品味？」回家的路上，邵天陽沒好氣地對羅寶春道：「姓……咳，戴維跟個冰塊似的，你也看得進眼？」

　　前面有趙叔在，邵天陽硬生生改了口。

　　羅寶春看了看趙叔，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憋著回了四合院，等進了屋後，羅寶春才低聲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顧祁雖然個性冷淡，但是對兄弟沒得說。

　　「話說回來，他怎麼跑到布萊恩那邊去了？這事怎麼看都透著一股詭異。」邵天陽摸著下巴道。

　　「我也不知道。」顧祁的遭遇對他們來說是一個謎團，但是當事人現在的身份太敏感，他們也不敢輕易查探。

　　「韓睿說什麼了嗎？」

　　「那不是我能接觸到的。」羅寶春老老實實道。

　　「死腦筋！」邵天陽戳了戳他的額頭，突然想起了顧祁貼到自己掌心的小東西。「你看這是什麼？」

　　「好像是晶片？」羅寶春細細端詳著，不確定道。

　　「這是顧祁給我的。」邵天陽抿了抿嘴唇，思忖道：「他想幹什麼？」

　　「我想，應該把他交給沈將軍。」

　　「我表哥？」

　　「對。」

　　兩個人沒睡覺，趁著半夜偷偷開車去找了沈惟信。

　　「蒼龍交來的？」因為是邵天陽親自到訪，沈惟信穿著睡衣到了客廳。

　　「蒼龍？」邵天陽挑了挑眉。

　　「對。」羅寶春肯定道，顧祁的代號就是蒼龍。

　　「這個東西需要特製的儀器才能打開。」沈惟信想了想，道：「放到我這裡。」

　　邵天陽覺得無所謂，他對於軍方的內部動作本就不敏感。

　　倒是羅寶春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有事就說。」沈惟信細長的眼眸瞇了瞇，對兩個人的聯袂來訪咂巴出了一些別的韻味。

　　「他不會有危險吧？」羅寶春擔心道。

　　邵天陽想要怒瞪他一眼，但是想到顧祁危險的任務，又有些不忍了。

　　不管在羅寶春心中誰佔得比重大，至少他不能去惡意詆毀一個為國效力的軍人。這是他的驕傲，也是身為軍人家屬的自覺。

　　沈惟信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很不好說。」

　　這是他能告訴羅寶春的極限，蒼龍的任務並沒有任何委派，至少在他的級別權限內是查不到記錄的。

　　也就是說，或許蒼龍發現了什麼，獨自行動。

　　不過，既然是飛鷹出去的人，又是韓睿力保的對象，在某種程度上，他會為對方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只是不知道這個小小的晶片內，到底隱藏了什麼秘密？

　　邵天陽沒有在沈家停留多久，這次出來時羅寶春在城內繞了好幾個圈子，生怕有人追蹤。

　　臨出門前，沈惟信又低聲叮囑了句，不要再插手這件事。

　　邵天陽神色一凜，問道：「很危險？」

　　沈惟信搖了搖頭，道：「不是危險不危險的問題，咱們家就你一個經商的閒散人，再說……」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明白，但是潛意思邵天陽聽懂了。

　　「要你操心。」

　　沈惟信看著這個從小帶大的小表弟，無奈道：「家裡只要你平安。」

　　在中國的土地上還能被人暗算不成？再說這事羅寶春不可能不管，邵天陽覺得自己想要退出去都不太可能。

　　和威廉的合約簽得比較順利，老外在拿了足夠的好處後，答應為邵氏的影片做專業的全球推廣。

　　邵天陽組建了一個精英雲集的團隊為威廉服務，當然了，這是官方說法，私底下則是教育邵氏的員工要不遺餘力不擇手段地偷師，爭取早日成立自己的全球推廣部門。

　　有了老闆的支持，邵氏的員工自然是全力以赴，把威廉哄得高高興興的，自然也學到了一些東西。

　　只是全球推廣畢竟是個新課題，短時間內還挑不起大梁來。

　　不過邵天陽不急，他對邵氏的員工非常有信心，也對公司的未來非常有信心。

　　把總公司的事情安排妥當後，邵天陽準備帶著羅寶春飛赴西北，去視察影視城的建設工作。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在機場他不僅碰到了布萊恩和戴維一行人，給他們當陪同的竟然是殷衛殷大少！

　　「你搞什麼鬼？怎麼跟他們勾搭到一塊兒了？」邵天陽一邊笑得人畜無害，一邊掐了殷衛一把。

　　殷衛嘴角直抽，強笑道：「送機，只是送機。」

　　「你什麼時候跟他們那麼熟了？」邵天陽低聲問道。

　　「這些人是章狐狸的客人。」

　　「什麼？」邵天陽吃了一驚：「他們什麼時候跟章老頭聯繫的？」

　　「這麼說也不對。」殷衛搖了搖頭：「他們是小日本方面的客人。」

　　「章老頭在搞什麼鬼？」邵天陽升起了警惕之心，「怎麼不是章老頭送機，而是你來？」

　　「他們給局裡捐了一套設備。」殷衛苦著臉，道：「所以我來表示一下。」

　　邵天陽看著不遠處低聲和顧祁說話的布萊恩，突然不明白對方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了。

　　看了布萊恩，又看看他身邊的顧祁，只見顧祁還是那一百零一號表情，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來。

　　上次送給沈惟信的晶片，後來也沒有得到沈惟信的回音。

　　邵天陽知道自己就算去問，沈惟信八成也不會告訴自己。因為他比誰都不願自己牽涉過多。

　　布萊恩和顧祁先走。

　　羅寶春看著他們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為了避嫌，他不敢時刻將目光放到顧祁身上，只能偶爾當做不經意地掃過兩眼。

　　「還看！眼裡都長鉤子了！」將殷衛轟走，邵天陽皮笑肉不笑道。

　　羅寶春剛待轉頭解釋，但是突然看到了顧祁的手指動了動。

　　嚇？怎麼會這樣？羅寶春看到對方的動作，吃了一驚。

　　「你還看！」邵天陽不滿地捧住羅寶春的臉，死死地瞪著他。

　　「不是，顧祁他，他……」羅寶春不敢確定顧祁留下的消息是真是假，他也不敢跟邵天陽說太多，萬一猜錯了呢？

　　咳，當然，如果顧祁留下的手勢沒錯的話，邵天陽肯定更生氣。

　　「你還提他！」邵天陽改捧為捏，把羅寶春的兩頰硬是揪出兩個紅暈來。

　　羅寶春有話不能言，只得勉強生受了。

　　只是，顧祁明明就要登機離開了，怎麼會留下那樣的信息呢？

　　因為不瞭解顧祁的用意，所以到了西北後，羅寶春也時時走神。

　　邵天陽氣得不行，最後在床上壓著羅寶春狠狠地蹂躪後，才從羅寶春嘴裡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信息。

　　「你說什麼？」邵天陽不敢置信道：「他還會回來？」

　　「而且是很快。」羅寶春補充道。

　　「他說他很快就會回來？」邵天陽被噎得不輕，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才緩過神來：「他回來幹嗎？」

　　我怎麼知道？羅寶春無辜地瞅著他。

　　「你少給我裝無辜！」邵天陽才不會被他蠱惑呢，他繼續追問道：「他說他要回來你就信，證據呢？」

　　這要什麼證據，多年來親密無間的相處，有時候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羅寶春不敢跟邵天陽解釋這個，因為愛吃醋的邵董一定會炸毛。

　　「媽的，乾脆到發達國家過幸福生活不就完了麼！」邵天陽氣得口不擇言道：「反正那布萊恩看著也對他有意思。」

　　「什麼？」這下換羅寶春坐不住了，「布萊恩對他有意思？」

　　「你眼睛裝褲兜了？」邵天陽嘟噥道：「都這麼明顯了。」

　　「顧祁，他，他……」羅寶春覺得那暗戀的小心肝開始裂紋了。

　　邵天陽才不說顧祁那冷冰冰的傢伙好像沒動心呢，只要把羅寶春唬住，那就算成功。

　　「顧祁不是這樣的人。」羅寶春篤定道。

　　「為什麼？」邵天陽也奇怪了。

　　「他，他……」羅寶春又結巴了。

　　「你到底說不說。」

　　羅寶春被邵天陽推倒在床，開始了新一輪的愛愛愛愛。

　　但是對於他未竟的語意，任憑邵天陽怎麼折騰，就是死不開口。

　　影視城的工作進展很順利，葉韶華很滿意，邵天陽也很滿意。

　　事業得意，對於羅寶春那點小心思，他也就不再追根究底了。反正人都被自己這樣那樣了，顧祁又遠在天邊，還有什麼比目前的日子更讓人愜意的呢？

　　可惜，他忘了羅寶春提過的暗語。

　　顧祁說他很快就會回來。

　　當邵天陽意氣風發地帶著羅寶春回到京城時，京城娛樂圈發生了一起大地震。

　　宏宇公司的日資大股東全面退股，所有的股份轉讓給了一家叫做麥爾斯集團的米國公司。

　　而這家公司在宏宇的首席代表不是別人，正是離開不久隨即返回的，顧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