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海水腥鹹的氣味……陽光大亮,空氣微涼,耀眼的陽光從高高的天空照射下來,照進那一棟土砌的小土房內。
小土房坐落在一座小小的院子當中,與其說是院子,不如說是一圈土牆圍起來的小天地。
……
土房子裏,一名少女臉色蒼白的躺在一張單人床上,她一身深藍色的褶皺條紋襯衫,被洗得發白,但卻幹幹淨淨,甚至可以聞到一股皂角的香味,她身上蓋著一條薄薄的小被子,眼眸緊緊的閉著,臉蛋上不時露出痛苦的表情……日頭高高掛在天空,對近正午,少女才微微轉醒,她先是睫毛微顫,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眸。
少女眼神有些暗淡無光,她默默的盯著房頂看了許久,好似發呆,又好似剛剛睡醒沒有換過勁兒來一般。
“這……這是哪?”少女抿了抿唇,發現張嘴發出的聲音竟然十分沙啞,她緊緊皺起眉頭,為什麼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是誰?她怎麼會躺在這裏?之前發生過什麼?她的家人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擁入腦海,瞬間使大腦脹痛,少女蜷縮著身體,可剛剛剛一動,卻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原來,左臂被緊緊的包紮,用木板固定在胸前,而她剛剛一動,牽扯到手臂上的傷口,使得她痛得輕呼一聲。她到底是怎麼了?這傷是怎麼受的?她無奈的閉上眼睛。
其實,這少女正是被炸成重傷,後又被海水衝走的艾子晴。
艾子晴此時腦中一片空白,卻又一團混亂,她皺緊眉心,睜開雙目,眼神迷茫的打量著房屋,屋子裏,簡單到隻有一張床,一個木櫃,一個飯桌,再就是牆上掛著兩隻鬥笠,還有從窗戶可以看到院子裏晾著幾件剛剛洗過的背心。
艾子晴忍住手臂疼痛,直起身形,準備下床,卻再次痛得咧嘴!
原來,她的背上也受了重傷,被包紮得嚴嚴實實,剛才一動,也扯動了還沒愈合的傷口。
可是此時,她實在太急需一個答案了,需要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而這又是哪裏!她知道,這裏絕對不是自己的家,因為這裏給她的感覺十分陌生,非常陌生!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她非常敏感的知道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直起身形,移動雙腿,雖然全身無一處不疼,但她卻要緊牙關,堅持下床一探究竟。
可雙腳著地,卻發現地上是一雙大號拖鞋?
無奈穿上拖鞋,艾子晴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剛走兩步,便眼前模糊,停下稍喘,她感覺身體異常虛弱,就像精力了一場巨大浩劫,透支了全部的精神,卻沒有得到足夠的休息一般!她一動不動,站在地上微微喘息著,半響,才緩過勁兒來,再次提步向外走去,加之身形纖細,臉色泛著一股病態的蒼白,實在是有些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
打開房門,帶起一串吱嘎的聲音,那扇木門顯然年久失修,顯然太古老了,被風輕輕一吹,便吱嘎吱嘎的搖晃起來。
小院子裏,一張大大的漁網掛在那裏,旁邊還有一些晾曬的衣物……
這是一戶生活在海邊漁民,家境並不富裕,艾子晴心中下出結論。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肯定的下出這樣的結論,因為她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起來,可在見到某些東西,聞到某些氣味之後,便可以下意識的得出結論。
艾子晴小心翼翼的抬起腳步,向著外麵走去,在走到小院門口時,卻聽到外麵有人說話的聲音,便停住了腳步,貼在院牆向外小心張望。
隻見院牆外的土道上,是一對老農模樣的老人夫婦,鬢角花白,看相貌大概有五六十歲的樣子,但卻比城裏的老人更加佝僂。
他們身邊站著一今年輕人,大概二十幾歲,年輕人身體健壯,皮膚黝黑,長的也十分幹淨,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緊緊裹住噴張的肌肉。年輕人看起來與那對老農模樣的夫婦應該是一家人。
在三人對麵,站著一個身體健壯的漢子,看樣子大概四十多歲,此時他正一臉不悅的教訓老人,“我說老李頭,都快十一月份了,你們家今年交的數可差的不少啊,村長發話了,如果不交齊,就讓你兒子明年到廠子裏當幹活去。”
“老三,你也知道我們家狀況,確實有三口人,可我老李就等於是半個廢人,大莊他媽也隻能幹幹家務,我們家隻有大莊一個能捕魚,今年下來這麼多任務,你這不是把我們往死路上逼嘛!要真那樣,我老李就不活了,省的給我兒子添亂!”鬢角花白的老人,最後拿著煙袋鍋大力朝一旁的兒子指了兩下,話是說給對麵那個四十多歲大漢聽的。
婦人在一旁默默不語,一副可憐模樣,而那被稱作大莊的年輕人說話了,“三叔,你也別為難我爸媽了,我今年抓緊捕魚,再使使力!這隻雞先欠著您的,等我以後用魚給您補上!”
那被稱作三叔的大漢看了看大莊,打了個牙花,最終點頭說,“那行,反正我話是說到了,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了!”說完點頭,轉身離開。
“爸,我們回去。”大莊推了椎依然氣憤的老人,開口說道。
“這個壯佬,就知道給村長當狗,欺負我們老實人能耐!我問胳臂老羽。家,他們家今年給的任務,比我們少上一小半!”老人倔強的抽了口煙,邁著倔強的小步子朝艾子晴方向走來。
艾子晴眨了眨眼,剛才幾人的談話她都聽懂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能聽懂,但她明顯感覺那不是自己語言。
粵語?方言?
艾子晴腦子裏閃過這兩個詞彙,她微微側頭,皺緊眉心,想繼續深想下去,或許能想到什麼也說不一定,可沒等她繼續想下去,一道慈祥的女聲將艾子晴思路打斷,“咦?你醒了?”
聲音帶著明顯的驚訝。
艾子晴抬起頭,發現剛才那一家三口正站在小院門口,準備邁步進來,可現在都怔怔的看著自己。
艾子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我剛睡醒。”
“嗬嗬……”那名喚大莊的年輕人卻突然傻樂起來,艾子晴剛才見他剛才與那三叔說話一板一眼,沒想到也是個傻大個的老實主。
“大莊,去把雞殺了,我給姑娘煲個湯補補。”婦人轉頭對兒子說。
而後又看了看艾子晴的臉色,歎道,“瞧這孩子臉上,都沒有血色了,快進屋休息,別在外麵站著,漁村不比外麵,海風吹著容易著涼。”
說著,便把艾子晴攙扶進屋。
艾子晴從婦人口中得知,這個村名叫蛇口村,好像是深圳外圍,沿海地帶的一條小村莊,村裏有兩百來戶人家,都是靠著捕魚為生,不怎麼與外界來往,地處十分偏僻,想要到最近的鎮子上,也要翻山越嶺,十分不易。
但漁村裏的人都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生活的倒也愜意。
村裏最大的官,也就是村長吳家,每年村長為村民下達任務,每戶需上繳一定數額的魚,不然就讓壯丁到廠子裏去幹活。
村民們對廠子裏做什麼不太了解,那裏重兵把守,看得十分嚴格,而進去的壯丁,都是隻許進,不許出,在裏麵吃住,就連回家都要被人看著陪同,不過給的工錢卻非常之高,使得村裏很多人都願意去幫忙,補貼家用。
而剛才門口那個‘三叔’就是村長手下的管事,經常替村長在村裏跑動,相反,村長卻是難得露麵一回。
看來,這裏就是一個偏遠地帶還未被開發的小漁村,村裏的人靠海吃海,打漁為生,社會形態還非常老化,竟然連死了人,都隻需要跟村長報備,或埋或燒。而村長竟然有權判死,僅然一方霸主,與舊社會有何區別?
上一世,艾子晴便聽說過,在兩千年後,政府依舊不斷發掘到這樣的小村或小鎮,裏麵還有祠堂,有長老,村長或鎮長有權杖責或宣布村民死刑。
他們自己製定法律,有的就連偷東西都要被砍斷雙手,說起來有些聳人聽聞,但事實確是如此。
等等,上一世?艾子晴皺起眉頭。
這些概念,隻在艾子晴腦中模糊閃過,快得她都來不及抓住,可她卻記得‘上一世’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姑娘,是大莊把你從海裏撈上來的,當時哎,你渾身是血,嚇人的很,是不是遇難了?”王媽端著一碗熱乎乎的雞湯走進屋裏,開口問道。
婦人姓王,夫家姓李,兒子叫做李大莊。艾子晴稱她王媽,稱老者為李叔。
“王媽,村裏有大夫嗎?”艾子晴抿了抿唇,開口問道,看來她真的不是村裏的人,那她到底是哪裏來的?
艾子晴說話時下意識的用了粵語,雖然當地方言較重,但溝通起來卻還算可以。
“有啊!村裏有個宋醫生,我們村裏人有個病什麼的,都是去請宋醫生的,我去把他給你叫來!”王媽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艾子晴大病初愈,應該找醫生來檢查一番才是。
當下急忙跑出門,艾子晴音樂聽到王媽出門後傳來聲音:“大莊,我去請宋醫生,這姑娘你先照顧著!”
“知道了!”李大莊聲音飄了進來。
艾子晴抿唇一笑,這李家三口性格淳樸,作風樸實,都是難得是好人。
李大莊在王媽走後,開門走了進來,見雞湯就放在床邊的桌子上,便端起碗來,“你手傷了,我喂你喝吧。”說著用勺子在湯裏攪了攪,讓雞湯不那麼燙一些。
艾子晴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我自己來吧。”
“你手也受傷了,還是我來吧。”大莊輕輕吹了吹湯碗,坐在艾子晴床邊,笑得憨厚。
艾子晴左臂綁在身前,隻有一隻右手,但她確實感覺自己不適應被人喂食,是以用右手接過湯碗,恬靜笑道,“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大莊在看到那抹恬靜笑容後,頓時愣在那裏,雖然少女隻穿了一身粗布衣服,甚至洗的有些發白,但大莊覺得,她與村子裏的姑娘都不一樣,她漂亮,恬靜,氣質更是恬淡的沒有話說,說話永遠帶著微笑,輕聲細語,一點也不像後村的周妞。
艾子晴從發愣的大莊手中接過湯碗,一仰脖,便將雞湯灌入口中,幾滴帶著雞油的湯汁順著嘴角緩緩淌下,大莊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拿過一旁的方布替艾子晴擦拭幹龜一邊擦,大莊一邊露出憨厚的笑容,笑得有些靦腆。
“你、你是哪個村子裏的?”大莊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村子,而村子與外界並不流通,所以消息閉塞,在李大莊心中,並不存在什麼高樓大廈,車水馬龍的場麵,隻有那朝陽夕陽下的小漁村,淳樸的村民,撒網打漁,再把該上交的魚交給村長,村長統一向外賣出,賣出的錢,買些實用的東西回村,補貼給大家。
“我不知通”艾子晴微微搖頭,她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時而還會頭痛異常,不過她覺得自己可以忍住,是以從未叫出聲過。
“那你是怎麼受傷的?漁船爆炸了?”大莊說完也覺得不對,漁船怎麼能爆炸?可是宋大夫說她是被炸傷,那是怎麼回事?
“爆炸?”艾子晴腦中靈光一閃,覺得這個詞非常熟悉,可再一深想,卻是毫無頭緒。爆炸,爆炸,爆炸!爆炸?
艾子晴的頭突然又痛了起來,她用右手捂住額頭,身體微微蜷縮,而這一動,背部的傷口再次扯動,雙重疼痛下,額頭竟冒出絲絲冷汗。
“小妹,你怎麼了?”李大莊嚇了一跳,見艾子晴蜷縮著身體,一臉痛苦,當即沒了主意。就在這時,王媽推門而入,身後跟著的,就是王媽口中的宋醫生。
宋醫生年紀大概在三十多歲,長相也是十分幹淨,國字臉,五官方正,他一進門,便奔到床前,將艾子晴放倒後,翻開她的眼皮,又看了看她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