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高敏

想到這裡，韓梅馬上跟趙建國講了之前她遇到高俊的事，並告訴他自己的猜想。

趙建國聽了媳婦的話皺起了眉毛，他是知道高家老爺子前幾天病危轉入了這家醫院，今天早上出去買早點的時候聽人說高老爺子凌晨四點多的時候嚥氣了，照這樣看來高家的人在這出現並不太可能是事先預謀的，媳婦遇到高俊應該是個巧合，不過也不排除高俊見過媳婦之後臨時起了歹心抱走他們的孩子。那小子別看長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發起狠來卻是毫不手軟，被他整得公司破產倒閉，最後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數，就連宏遠都差點栽在他手裡。高氏這次沒有一舉把宏遠拿下，後面想翻身恐怕就難了，畢竟人家宏遠幾代人經營下來的基業也不是吃素的，在各界的關係都是實打實的。聽說最近已經有人在暗中查高氏的底了，只是一時間還沒查出什麼來。自己雖沒想過要真幹出什麼事來報復高家，畢竟那些都是上代人的恩怨了，該死的現在也死了，但如果高家繼續招惹他，傷害他的女人和孩子，那他也不介意賣個人情給宏遠，想收拾高氏的大有人在，就欠著一個由頭罷了。

韓梅和趙建國一路往樓上的加護病房趕，只是他們還沒趕到樓上，就在樓梯口撞上了一個匆匆往下趕的**。

「梅……梅子姐……等……等一下……」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話都說不完整。

韓梅一看正是當初她生小毅和小蕾時在產房裡陪在自己身邊的大眼睛**，後來她在醫院裡坐月子也是這個叫王琳的小**在照顧她。剛剛發現小毅不見時，有好幾個相熟的**主動出來幫忙找人，王琳就是其中的一個。她這麼急著攔下自己難道是有小毅的消息了，韓梅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有……有個女人，抱了小毅上頂樓了……」

韓梅和趙建國聽了這話，二話沒說就都立刻往頂樓上跑去。只是趙建國畢竟是練過的，耐力和爆發力都不是韓梅可以比的，而且他現在也不知道頂樓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有沒有危險什麼的，他知道想要阻止媳婦上去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他得先上去探探底。

韓梅見趙建國「哧溜」一聲就跑沒影了，自己更是賣力地往上跑，兒子千萬不能有事，不然她是怎麼也不能原諒自己的。

醫院頂樓的水泥護欄上坐著一個女人，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四五的樣子，齊腰的長髮披散下來把大半個臉都蓋住了，看不清長相，手裡抱著一個還在熟睡中的奶娃娃，眼睛望著遠方，嘴裡默默地念著什麼，而她身後不遠處，一個帶著金絲框眼鏡的男人正試圖慢慢地接近她。趙建國爬上頂樓之後就看到這樣的一幅情景。

高俊盡量放輕自己的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就在他離她只有幾步遠的時候，突然，那女人好像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來，正好看到站在自己身後的高俊，瞬間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歇斯底里地叫道，「你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小敏，你冷靜點！什麼事都好商量，千萬不要幹傻事！」

「你退後！你退後！叫你退後你聽見沒有啊！」

「好好好！我退後！」高俊見她的情緒實在是太過激動了，也不好再刺激她，只好向後退了十幾米。

趙建國站的角度正好看清了那女人的長相，瓜子臉，大眼睛，算得上是有幾分姿色，他盯著那女人的臉看了許久，總感覺在哪見過似的。

高家？小敏？對了！是幾年前自己救下的那個女高中生高敏！對，那個叫何雲的女人還生了一個女兒，高俊還有還有一個妹妹！

不管這兄妹兩個唱的是哪一出，先救下孩子要緊，打定了注意趙建國悄悄地從頂樓的另一邊越過護欄，蹲□子，背貼著護欄，慢慢地移動，靠近高敏。

這邊見她好像是平靜了下來，高俊又接著勸道，「小敏乖，你先下來，你想怎麼樣哥哥都答應你，來，你先下來……」

「你騙人！」

「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了，乖，你先下來，坐那上面危險！」

「我不要去德國！我沒病！」

「好好好……我們不去德國，我們家小敏好好的，沒病，健康得很……」

「你又騙我，你就是要偷偷的把握送走，爸爸也走了，你們都不要我了！我不要！我不要被關在屋子裡，我不要……」高敏越說越激動，原來還抓著護欄的一隻手放了開來，在空中不停地揮著，另一隻手也只是鬆鬆地攬著懷裡的嬰兒。

「不要！」韓梅剛爬上來就看見她家兒子顫顫巍巍地抱在那女人手上，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情急之下不由得脫口而出。

高敏看清來人，眼中瞬間迸射出嫉妒的火花，彷彿要把韓梅給生吃活剝了似的，一點也沒有剛才和高俊對話時可憐、委屈的模樣。

韓梅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女人變臉比變天還快，一臉陰森森的，}人得很。可韓梅不允許自己怯懦，她現在是一個母親，保護自己的孩子是她的天職，「你到底想怎樣？快把孩子還給我。」

「你傷心了？難過了？害怕了？」說著扭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嬰兒，「我就是要讓你好好嘗嘗這滋味！你不是很厲害嗎？來啊！你兒子就在我手裡，我要你親眼看著他死去卻無能為力！哈哈哈……」

韓梅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瘋子！你……」她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就感覺手被人從後面拽著了，回頭一看，高俊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後，緊緊地挨著她。

高俊靠在韓梅身後，湊近她的耳朵，用只有倆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別再刺激她了！她有精神病，不能受過多的刺激，到時候你兒子更保不住了！」

「她是你妹妹？」韓梅看了看高敏，又看了看高俊，由兩人相似的外貌不難猜出這點，她還記得那天高家老爺子提過，何雲除了給他生了個兒子之外，還給他生了個女兒，算算年紀，應該就是面前這位沒錯了。而且不是說那個叫何雲的女人有遺傳性精神病嗎？還是個傳女不傳男的，面前的這個女人精神恰恰也有問題，這也太巧合了吧？想到這裡，韓梅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個抱走自己兒子的可惡女人就是何雲的女兒，高俊的妹妹了。

高俊沒有回答，扶了扶眼睛，算是默認了。

韓梅在心裡暗罵，這高家還真是盡出瘋女人！

高敏盯著韓梅看了半天，才說道，「我就是看不出來你哪點比我強了？能得到趙哥哥的心！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了他多少年？從他為我擋了這顆子彈開始，我就發誓這輩子一定要做他的新娘，一直陪著他，照顧著他。」高敏伸手摸著脖子上戴著的項鏈，目視遠方，眼裡是濃的化不開的溫柔，原本蒼白的臉頰此刻也透著淡淡的紅暈，好像在回憶著過往的甜蜜。

韓梅注意看了她脖子上的項鏈，當她看到銀色的鏈子上墜著的那枚金色的子彈殼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高敏注意到了韓梅落在自己脖子上的視線，和她臉上表情的每一絲變化，得意地說道，「你不知道吧？你男人為我擋過子彈！就是這一顆，」說著極其囂張地揚了揚手上的子彈。

趙建國一邊悄無聲息地靠近高敏，一邊在心裡叫苦，這都是什麼事啊？！自己救人也還救錯了？！回去之後恐怕媳婦是要大刑伺候了！

韓梅心裡憋得慌，又不敢說出口來，怕刺激到那個瘋女人，畢竟兒子還在她手上。

成功地在韓梅眼中看到期待中的怒火，高敏又繼續說道，「他連命都不要地為我擋了那顆子彈！當時他趴在我身上，緊緊地抱著我，他自己身上流得渾身是血也顧不上理，卻把我嚴嚴實實地護在身下！你說這樣的男人不值得我愛嗎？」雖然是問句，但高敏卻是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出口。

趙建國一步步小心地挪到了高敏的正下方，聽了她剛才的那些話，趙建國的臉更是黑得不行，他看這姑娘不僅是精神有問題，連腦子也有問題吧？！這想像力也太豐富了點吧？！甭管是誰，在那種情況下，是個人他就都得救，這是作為軍人的職責！

「那次他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多月，我就在旁邊照顧他要不是你，我們會過得很好，我也可以給他生孩子，我也會在他身邊照顧著他！都是你！你為什麼要出現？！……」

高敏說道這裡開始有點不正常了，韓梅發現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珠開始凸出，額頭上的青筋暴起，臉部的肌肉也開始扭曲。不知道是因為她說話太大聲了，還是因為她抓得太用力了，懷裡的嬰兒開始哇哇大哭。

聽見兒子的哭聲，韓梅的心都揪了起來，恨不得馬上就衝過去給那女人兩巴掌，她到底怎麼他了，孩子好好的怎麼就哭了？

高俊看著高敏這樣子是再熟悉不過了，每次妹妹發病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這下子他還真不知道今天會鬧成什麼樣。老爺子剛走，現在高家亂成一片，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這個從小疼到大的妹妹再鬧出個什麼事來，他就真的要頭痛了。

高敏越罵越激動，越罵越興奮，直到聽見手中嬰兒的哭聲才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他，「趙哥哥……」

趙建國屏住呼吸，還以為是自己被發現了，等了幾分鐘又不見有其他動靜。

原來高敏注意到了自己懷裡的小嬰兒和她朝思暮想的趙建國長得極為相似，透過那張因為哭泣而憋紅的小臉，她彷彿看見了趙建國本來，這才脫口而出。

高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撫著小傢伙的眉眼、鼻子、嘴巴，心裡卻幻想著另一副與這有著七分相似、充滿陽剛氣息的五官，「真是像啊！」說著眉頭突然一皺，「可惜不是我和他生的！」只厭惡地看了一眼，就不願再多看，兩手一放，瞬間懷裡就空了。

「不要！」韓梅嚇得肝膽俱裂，沒命地衝了過去，奈何因為離得太遠了根本來不及，眼睜睜地就那樣看著自己的孩子那樣沒了。

趙建國蹲在護欄外面凸出的一小塊水泥板上，瞅準了時機，在高敏鬆手、孩子往下掉的瞬間，在下面準確而迅速地把孩子給接住了，站起來，從外面翻身越過護欄，穩穩地站在地上，一套動作下來完美流暢，絲毫不拖泥帶水。

韓梅在極短的時間裡，經歷了大悲大喜，現在都不知道是哭好還是笑好了，臉上洋溢著無比慶幸滿足的笑，眼裡卻止不住地往外冒著眼淚。她向抱著孩子站在不遠處朝自己笑的男人衝了過去，接過他手裡的兒子親了又親。

「謝謝你，建國！謝謝你……」韓梅只能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她親完兒子還覺得不夠，又湊了過去，踮起腳，勾下趙建國的脖子，在他臉上狂親了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這個傻瓜，他怎麼可能讓他們的孩子有事呢？趙建國看著眼前這個正處在狂喜中的小女人，眼中滿是寵溺，他伸手把韓梅他們**兩都圈進了懷裡，回吻著韓梅的額頭，安慰著她。

高俊還沒五歲的時候母親就過世了，父親忙著打理生意，能用來陪他和妹妹的時間可以說是少得可憐，所以他們兄妹兩個從小也就沒有感受過多少來自父母的愛，或是家庭的溫暖。看著這一家子這樣溫馨感人的互動，他心裡說不羨慕那是假的。

可高敏卻不這樣想，趙建國看著韓梅時，眼中的寫滿的愛意和寵溺令她嫉妒到了極點，她一直說服自己趙建國是愛她的，只是因為在她離開的時候，中間□了一個韓梅，只要沒有韓梅在趙建國一定會愛上自己，都是因為韓梅！

「趙哥哥……」高敏一改剛才那副陰毒得恨不得吃了韓梅的表情，嬌滴滴地叫了一聲。

趙建國理都不想理那女人，只裝作沒聽見，繼續抱著懷裡的女人安慰著。

「趙哥哥……」高敏見趙建國沒反應，心裡不服氣，想著一定是他沒聽見，就又繼續叫了一聲。

趙建國回過頭來盯著這女人，看她還有什麼要講的。

「趙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敏敏啊！你看這是你替我擋子彈時從你左肩上取出的子彈，我一直留著……」高敏看見趙建國對自己有了反應，十分興奮，自動忽略了趙建國眼中的厭惡。

「夠了，當年我會救你僅僅是因為我是一個軍人，在那種情況下，不管是誰我都是會救的！沒有其他原因！」趙建國不想再跟這個瘋女人有過多的糾纏，反正高家也橫不了多久了，會有人替自己收拾他們的！

「不！不可能！你是愛我的，你為了我連命都可以不要，怎麼會不愛我？！」高敏還是無法接受事實，一廂情願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趙建國沒再和她多說，深深地看了站在一旁的高俊一眼，摟著韓梅就下樓去了。

「你別走！你回來！趙建國你回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死給你看？！」高敏發狠了，雙眼通紅，面目猙獰地吼道。

「小敏，你冷靜點，先下來，有話好好說……聽哥哥的……先下來……」高俊知道自己的妹妹這下是動真的了，嚇得臉色都變了，一邊拖延著轉移她的注意力，一邊慢慢地靠近。

趙建國摟著韓梅向前，一路連頭都沒回一下，以死相挾用來對付真正關心你的人才有用，對他趙建國？呵！可笑！

一路上韓梅抱著失而復得的寶貝兒子，臉上笑得跟開了花似的。

趙建國匆匆地辦了手續，就帶著媳婦和兒子出了醫院。只是他們剛走出醫院大門，身後就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有重物墜地的聲音，接著是接連不斷的刺耳的尖叫聲。

韓梅想也沒想，下意識地就要回頭。

「別看！」趙建國眼疾手快，還沒等韓梅轉過頭去，就被他一個轉身拴在了懷裡，頭被死死地按在他的胸前，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醫院大門前的空地上躺著一個女人，不現在也該算是一具女屍了！那女屍披散著頭髮，看不清表情，只是一雙發紅又凸出的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站在前面不遠帶著一個小嬰兒抱在一起的男女，****的鮮血從她的身下流出，空氣中瞬間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趙建國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躺著的那個女人。不錯！不錯！高家的人果然是好樣的！整不死你也要噁心死你！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先死！

收起滿臉的煞氣，趙建國一臉溫和地低頭對著懷裡的女人說道，「我們回家吧，我餓了！」說著原先扶在腰上的手改搭在了韓梅的脖子上，輕輕地引著她向前。

韓梅當然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她也沒必要給自己添堵，就順從地跟著趙建國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