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小人暗算
鸞鳳殿裡沒有一點聲音,余皇后正斜臥在榻上給劉弗陵按摩太陽穴。烏髮如雲披散下來,襯之雪膚玉肌,那容貌身段,確實是美艷動人。那殿裡卻極靜,甚至能聽到更漏上傳來滴滴答答的滴水聲。香爐裡的香煙飄飄渺渺,熏得劉弗陵昏昏欲睡。
余皇后半侍在他身上,柔聲道,「皇上若是乏了,就在這歇一歇吧。」
劉弗陵喜愛男色,宮裡頭的妃嬪卻一點不少,這是他身為皇帝的福利,也是他身為皇帝的義務。他閉著眼睛,夢囈一般說道:「朕也想,可惜還有很多折子沒看呢。」他說著打了個哈欠道:「最近朝上的事擾得朕心煩。」
余皇后淺淺一笑,揉著他的肩頭說:「皇上若不想往勤政殿去,臣妾就讓陳公公把折子送到這來?」
劉弗陵瞇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只道:「往左邊一點……也好,讓他把折子送過來吧。」
余皇后忙向女婢遞了個眼色,那女婢躬身說:「回娘娘的話,陳公公一早就出去了,去燕府宣旨去了。」
「哦。」劉弗陵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擺擺手說:「朕記起來了,那就你去吧,去把折子都拿出來。」
那宮女急忙退了出來,不一會兒,已抱了一疊折子進來,悄悄擺在案上,因為轉身匆忙,一不小心碰到劉弗陵的胳膊,余皇后看了她一眼,那宮女慌忙跪了下來,緊張地說:「皇上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劉弗陵睜開眼瞧了一眼,道:「又不是大事,什麼饒命不饒命的,你們主子素來和善,你們還這個樣子?」
余皇后笑著說:「她年紀小,做事欠利索。」她說著便又莞爾一笑,看著那宮女笑道:「還不快下去。」
劉弗陵坐了起來,笑了一下說:「朕看她的手倒極好看,倒頗像你的奴才。」
余皇后嬌嗔一聲,道:「都說手是女人的敵人,最是顯老的,皇上是嫌棄臣妾老了?」
「朕隨便一說,你瞧你又多心了。」劉弗陵握住她的手笑了一聲,便伸子去拿折子,一邊看著一邊由皇后捏著肩膀。余皇后的身上也不知熏了什麼香,淺淺淡淡的聞著卻極其的舒心。
劉弗陵忍不住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卻看她長髮迤邐,眉眼濕濕的彷彿似有淚珠一般,那垂帶鬆垮,微微露出餃好的曲線來,心中一熱,不由俯身下去。余皇后嬌俏一笑,微喘著氣道:「皇上還要批折子呢。」
劉弗陵將頭埋進她的脖頸裡,伸子去解她的衣裳,口齒不清地說:「批什麼折子,朕先批閱批閱你……」
皇后咯咯地笑了起來,她也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劉弗陵喜愛男色更多一些,宮裡的妃嬪很少受到他的召幸,待她也是一眼,雖然禮遇,卻也鮮有這樣柔情的時刻,她心裡也極是喜歡。兩個人剛吻成了一團,外頭就有人輕輕通報說:「皇上,陳公公回來了。」
余皇后的眉頭皺了一下,摟著劉弗陵的脖子不肯鬆開。劉弗陵笑盈盈地看了她一眼,卻起身坐了起來,說:「讓他進來。」
陳公公一進來看見裡頭的情形,就知道自己來錯了時間,可是他如今人已經進來了,只好陪著笑跪下來,說:「奴才叩見皇上,皇后娘娘……」
余皇后嬌笑著挑著眉眼看著他,神色看不出一點的悲喜。劉弗陵咳了一聲,問:「起來吧,辦的事怎麼樣了?」
陳公公站起來說:「回皇上的話,事情已經辦妥了,奴才還在燕府裡頭遇見明大人了呢。」
余皇后的眉頭微微一動,默默地把玩著子裡的一把玉如意。陳公公是宮裡頭的老人了,她的這一點神色並沒有逃脫他的眼睛,只是他在燕府受了那麼大的侮辱,此仇不報,別說外頭的人會看他的笑話,將來在宮裡頭,恐怕也會落下話柄,這樣被一個小孩子當眾訓斥的人,將來又怎麼能教管子下呢?所以他也顧不得余皇后的心情了,語氣有些不滿地說:「不過燕少爺好大的脾氣,無緣無故地,當眾羞辱了奴才。」
劉弗陵果然來了興致,嘴角露出了一絲笑來。余皇后瞧了他一眼,也笑著問道:「燕少爺出身富貴,為人處世也很有聲名,怎麼會無緣無故地羞辱了你?本宮看,是你這個奴才又仗著皇上的顏面,欺負人家了吧?」
陳公公一聽,立即跪了下來,叩首說:「皇后娘娘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是什麼身份,哪敢呢……」他說著眼圈一紅,默默地說:「只不過是奴才出身微賤,又是個閹人,燕少爺看不起罷了。
余皇后掩袖笑了起來,說:「這倒說得通。」
「可是奴才再不濟,那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去的,那燕少爺縱然再高貴,能高的過皇權麼,他這樣藐視奴才,奴才斗膽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這不是變相地無視皇上麼?!」
這仇他是執意要報的,因此多了三四兩的膽子。沒想到劉弗陵聽了他的話,不但沒有動怒,反而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出來。余皇后在一旁說:「這個燕少爺也實在傲了些,敢給陳建臉色瞧的人,這京城裡還真不多見。」
「朕倒覺得很有意思。」劉弗陵笑著看了余皇后一眼,說:「朕去歲的時候見過他一面,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狐假虎威,外頭看著強勢,可是裡頭膽小著呢,不想半年不見,膽子變得這麼大了。」
陳公公愣在了那裡,劉弗陵性格暴躁,陰晴不定,尤其是他剛登了基,根基未穩,所以對那些不把他放在眼裡的人,一向殺伐果斷,毫不留情。他原本想著皇上能治冬奴一個大不敬之罪,沒想到劉弗陵非但不計較,反倒像是看他的笑話一樣。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好跪在地上不敢起來。劉弗陵笑著看向他,又問:「燕家多出美人,前有燕貴妃,後有去了連州的燕雙飛,燕家的這個小少爺,我去年瞅著也是個美少年,如今長的怎麼樣了跟明石相比如何?」
余皇后臉上立即沒有了笑容,陳建也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劉弗陵會這樣問,一時愣在了那裡。可他是怎樣精明的一個人,立即嗅出了劉弗陵話裡頭的味道,心中暗暗一動,生出了一條計策來,急忙陪著笑說道:「要說燕少爺的相貌,皇上是沒有瞧見,嘖嘖嘖,那一身素服,看著又高貴又俊秀,光鮮亮麗,把明大人都給比下去了……別說明大人,就是一般的美人兒,也比不過,叫奴才想起了一句詞兒,叫……叫一樹梨花壓……壓……壓海棠!」
他說著偷偷瞧了余皇后一眼,背地裡狠狠一咬牙,接著說:「奴才一開始見了,都覺的頭暈了呢,皇上您說,一個男孩子,怎麼就長的那麼美貌……」
「那要恭喜永寧公主了。」余皇后忽然打斷了他,笑著看向劉弗陵:「先皇的遺命,永寧與燕少爺也快要成親了吧,雖然說現在他們燕家出了喪,但是有先皇的遺命在,倒不用遵循三年之期。
劉弗陵噙著笑,心思卻彷彿已經不在這裡了,他想起當年遇見冬奴的那個夜晚,那粉雕玉琢的模樣,還有那又傲又怯的性子,他摩挲著手裡的折子,漫不經心地說:「那算什麼遺命,不過是先皇。頭上與燕相說了一次,算不算數還兩說呢。」
余皇后心裡一涼,手裡的玉如意就掉在了榻上。陳建垂著頭暗暗笑了出來,他燕來仗著出身尊貴,不把他一個閹人放在眼裡,他倒要看看,等他堂堂一個護國公的兒子淪為了男寵,又和一個閹人有什麼區別?!
劉弗陵放下子裡的奏折,懶洋洋地說:「過兩天得了空,朕親自去燕府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