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驚艷亮相
石堅在看到那個面具少年摘掉面具時候呆了一下。
他懷疑是這街上的燈火迷惑了他的雙眼,因為他看到的那個少年,那樣像曾經的冬奴,臉上還戴著同樣的金色面具。他心裡一驚,立即騎馬追了上去,可是街上的人太多,他便從馬上跳下來,撒開韁繩就跑進了人群裡頭。可是香車馬龍,人來人往,哪裡還有剛才那個少年的影子呢。他在人群裡頭看了一圈,只看到那一張福娃娃面具靜靜地躺在街邊。
跟著他的副將從後頭追了上來,牽著馬叫道:「大人……」
石堅彎腰將那個面具拾了起來,摩挲著那個福娃娃的眉眼,回過頭來,問:「剛才你看見了麼,剛才倒在地上的那個男孩子,臉上是不是戴著一張金色的面具?」
副將愣了一下,說:「他……他戴的不是大人手裡拿的這個面具麼?」
石堅翻身上馬,又朝四周看了一眼。副將也跨上馬,笑著說:「大人趕緊回府去吧,大家都等著給您過生辰呢。」
石堅心裡頭突然有些懈怠,覺得這萬千繁華熱鬧,終究也是沒有趣味。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是這樣長情的人,過了這些年,依然心心念著只有他。
石府的主子既然都要回府了,春生他們也不敢再在外頭呆著,匆匆忙忙回戲班子去了。班主正在等著他們,瞧見他們來了,趕緊揮揮手說:「快走快走,再不去就要遲了。」
朝生趕緊上了馬車,喘著氣問:「都督大人,他對人好不好?」
班主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下,說:「我聽說是挺好的,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緊張了?不用怕,只好好地守規矩,不會有事的。」
春生在一旁笑了起來,說:「師傅您不知道,剛才我跟朝生去逛花市的時候,路上碰見都督大人了,朝生在街上亂跑,差一點撞到都督大人的馬上去。」
朝生有些訕訕的,班主吃了一驚,說:「沒傷著吧?」
「沒有。」朝生搖搖頭,說:「都督大人很好,還問我怎麼樣了。」
馬車一路往石府走去,到了石府大門口,就見外頭停著好多的馬車,估計這一天連城裡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過來了。但是他們身為戲子,是不能從大門過的,早有人過來了,領著他們進了後門。他們下了馬車,按著順序往裡頭走,朝生怯怯地朝裡頭看著,只覺得石府裡頭這樣的闊氣,連那房屋樓閣也有著和那個男人一樣的豪氣軒昂。他們一行人正在往裡頭走,守門的那個老頭子卻突然叫了出來,喘著氣叫道:「舅少爺,舅少爺……」
春生拉住他的衣袖,小聲說:「朝生,他像是在叫你呢。」
朝生有點膽怯了,班主瞧了他一眼,說:「那是從前石府裡頭的李管家,當初還去戲班子找過你呢,放心,他是認錯了人。」
果不其然,那個老頭子叫了兩聲就自己醒悟過來了,皺著眉頭,似乎腦子不太清醒。朝生低聲問:「他把我認成什麼人了?」
「石府夫人的親弟弟,大名鼎鼎的蘭陵公子燕來。」
朝生有些吃驚,又聽班主小心翼翼地說:「聽說,燕少爺生的絕妙,咱們大人曾經熱戀著他。」
朝生心裡頭咯登了一下,似乎有些隱隱的傷感,心裡想,原來,那個人也是有喜歡的人的,而且喜歡的對象,還是以美貌著稱的燕少爺。
他想到自己的容貌,心裡就灰了,剛才一路上的忐忑與激動都消失殆盡。他只是一個小戲子,實在不該有那些羞恥的念頭,哪怕只是一點點也不該有。
他們繼續往裡頭走,路過幾座山石,便看見一處庭院,又華麗又雅致,高高的老遠就可以看見。班主又說:「這就是燕少爺曾經住過的鳳凰台。」
朝生癡癡地瞧著,心裡羨慕極了那個叫燕來的男孩子,他想,都督大人一定很愛他,為他建了這麼好的住處,他們的故事,想一想也覺得香艷纏綿。
外頭的壽宴已經開始了,他們到了臨時搭建的戲檯子那裡,就開始上妝準備。班主佈置好了圍屏,但過來問他:「跳舞用力氣,難免會出汗,你還要不要上妝?」
春生說:「不上妝的話,他的臉都露出來了。」
「還是上妝吧。」朝生有些難堪,可他也知道自己的面貌是煞風景的,跳完舞之後他還要唱戲,他怕有人萬一闖到了後台來,看見了他的真容。
「你臉上貼著那麼一塊假皮,出汗了要多難受有多難受,這樣,你戴上這個。」春生從案子上拿過來他在花市上買的福娃娃,給朝生戴上。朝生背過身悄悄將福娃娃後面的金色面具摘了下來,放在了一邊。其實整個戲班子的人,除了班主之外,沒有人見過朝生臉上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朝生像個敏感的小野獸一樣,不許旁人看他的容貌,因為他怕看見的人多了,他會丟了飯碗,他還要靠著唱戲給他爺爺看病呢。
外頭的宴會已經開始了,喧囂熱鬧,瓜果皆備,侍女們穿梭其中,唯恐服侍的不夠周到。趙管家引領著石堅在正當中坐下,笑著說:「這是大管家請來的戲班子,聽說會有驚喜呢。」
石堅沒有說話,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問:「明月,確定是我上次讓你尋的那個戴面具的少年麼?」
趙管家驚了一下,隨即恢復過臉色來,說:「奴才見到明月的時候,他確實是戴著面具的,是不是主子要找的那一個,奴才也……」
「知道了。」石堅皺起了眉頭,說:「或許是我看錯了,今日在街上遇見了一個男孩子,模糊見他好像也戴著一模一樣的面具。」
趙管家驚出了一身的汗,戲檯子上突然響起了鑼鼓喧天,院子裡立即靜了下來,趙管家扭頭一看,看見富春戲班的班主從後頭走出來,嚇得差一點沒叫了出來。他也曾擔心過會不會是富春戲班子過來唱戲,可是後來他又想,都督大人的壽宴,即便是要請堂戲了是請連州城裡的名角兒,富春戲班子哪裡能夠排的上號,所以就沒有放在心上,誰知道,石總管竟然做了這樣的安排。
座下的人也議論了起來,說:「富春這個戲班子怎麼沒有聽說過?」
「兄台不知道,這個戲班子雖然不算有名,可是裡頭今年新出了一個小戲子,唱的那叫一個好。」
他的話音剛落,便見戲檯子上頭突然亮了起來,竟然是一處大大的圍屏,後頭燃著數十根紅蠟燭,把圍屏後頭的人影全都照到了上頭。在座的人聽戲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卻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派頭,一個一個都給吸引住了。樂器的聲音也響了起來,竟然不是二胡,也不是笙簫,而是塞外才有的胡笳,嘹遠粗啞,淒涼廣闊。接著便出現了一個身著長袍的少年,赤著腳,跳了一曲越人舞。那舞蹈以緩慢纏綿為特色,因為看不見真人,只能看到那一個影子,於是便更覺得神秘情色。石堅微微傾過身子,問:「是什麼人跳的?」
「是富春戲班子的一個小戲子,這樣的新鮮把式兒我們也是第一次看見。」
觀眾裡頭有人站了起來,石堅放眼一看,是孫青,身為連州首富家的少爺,他是代替他父親來的。他於孫青並不厭煩,反而因為共同有著關於冬奴的回憶,有一種彼此歎惜的感慨。舞蹈漸入佳境,一個男孩子能舞成那樣著實不太容易,想必也是下了一番苦功的緣故。台下有人叫好,孫青似乎更是激動,他爬上戲檯子,在一旁癡癡地看,台下的人都笑了起來,說孫家的少爺是個花癡,見了漂亮的少年便要流口水。這樣的場合之下,他還做出這樣的舉動,趙管家微微蹙起眉頭,對一旁的小廝說:「把孫少爺請回來。」
那小廝便急忙跑過去了,站在戲檯子下頭叫了一聲,眼看著舞蹈已經到了終結,誰知道那孫少爺不但不聽他的叫喚,反而快步走了上去,彷彿要到圍屏後頭去。戲檯子後頭有人出來阻止他,這樣你推我攔,一下子便將那圍屏推倒在地上。石堅頓時眼睛裡一亮,只見一個身著飄逸白衣的少年,還維持著舞蹈的姿勢,身材窈窕,秀雅風流,臉上帶著那個再熟悉不過的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