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冬季 29

　　這一個寒冷的夜晚注定了難以入睡，比往常醒的還早的蘇青青窩在被子裡不想動，從窗簾的縫隙看到外面的天空還是灰黑一片，冬天的早晨總是亮的很晚，似乎再為愛睡懶覺的人們找最好的借口。

　　獨自睡了一夜，雙腳如寒鐵般冰冷僵硬。兩床被子卻沒法讓她暖和。蘇青青輕輕歎氣，伸出手在被子裡抓住自己的雙腳細細摩挲，以緩解腳底板的僵硬。睡前備好的熱水袋早已失去效果，半夜被主人的腿踢到了床下……可憐巴巴的軟癱在地板磚上。

　　磨蹭了半個小時，時鐘指向了六點一刻。蘇青青穿衣下床，六點四十五分整裝完畢，拿上手機鎖上房門跑向操場。

　　灰暗的天空下隱隱約約有三兩道身影，蘇青青繞著操場跑了五圈，全身都熱了起來，等候多時的手機，終於奏響了熟悉的樂聲。

　　「喂，回來了嗎？」蘇青青迫不及待地問，呼吸有些急促。

　　「嗯，我已經快到校門口了，你在晨練吧？我過去找你，然後一起去食堂吃早飯。」那邊苗燕如往常一樣輕鬆開朗，還可以聽到她故意吞口水的聲音。

　　整個早晨都覺得壓抑的蘇青青聞聲一笑，渾身如釋重擔，於是懶懶說道：「限你五分鐘到達，不然我可先走了哦。」

　　「可恥！五分鐘太短了……」

　　「呵呵，加油加油。」蘇青青吶喊助威，掛斷電話笑容滿面收拾東西，站在操場邊的林蔭道上等待苗燕的到來。

　　天色，漸漸明亮了起來，只可惜，大概又是一個陰沉的雨天。

　　出汗的身體冷了下來，蘇青青忍不住哆嗦，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感冒，腳步不自禁走向避風的大樹後。

　　大樹的背面大約兩百米處的路口，兩道熟悉的身影緩緩走出來，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蘇青青微楞，隨即輕哼。這下可真巧，冤家路窄啊。

　　張東玨右手拉著一行李箱，左肩背著一個超級大包包，行李箱在地上拖出嘈雜的聲音，一路朝校門的方向前進。後面幾步的距離是高跟長筒靴，拎著精緻小包的阮媛，兩人邊走邊說著什麼，聲音不大，蘇青青聽不清楚。

　　可是看著他們，之前不明白的疑問，瞬間找到了答案。

　　張東玨和阮媛關係匪淺，張東玨無緣無故的接近苗燕，和她玩曖昧，讓苗燕喜歡她，最後還是無恥的傷害她。

　　其中的唯一聯繫，就是阮媛。不管是蘇青青自己，還是苗燕，都得罪過異常小氣的阮媛。

　　雖然在出院後，收到阮媛還來的色情相片時，蘇青青認為她即將遠走他鄉，大概已經不在乎她們這些可有可無的『情敵』了。

　　「呼呼……呼……啊——累死我了！下次我要你從專業教室回到寢室限時一分鐘，哼！看你怎麼跑！」苗燕厚重的身軀穿過操場，從階梯上突然跳到蘇青青的身後，視線完全追隨那兩人的蘇青青嚇一跳，回身僵硬道：「你傻啊，我要你五分鐘你就五分鐘？不知變通，切。」

　　被蘇青青鄙視，苗燕惱怒，伸出雙手襲擊蘇青青的腰眼：「沒良心的，看我不整死你！」

　　蘇青青最怕癢，襲擊成功蘇青青就完了，可惜蘇青青不給苗燕這個機會，靈活一閃，躲開以後推手阻攔道：「別！你看看那邊是誰！」

　　兩人嬉鬧的動靜在寂靜的早晨顯得很明顯，苗燕還來不及收手，那邊的兩人已經停下步伐，齊齊望了過來。

　　苗燕愣住，雙眼驚異的瞪著兩人。似乎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遇到的兩人，並不是她的本意。還沒做好準備，哪怕一肚子的疑問，要如何去開口？

　　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如此迅速，昨夜才傷神，今早就要兵刃相見了。

　　這老天，一定是個特別乾脆的人，不喜歡拖拖拉拉啊……苗燕暗暗想。

　　如此狀況，正和蘇青青的胃口，不然她還發愁要如何去找張東玨說理，擔心主動去找人家不理睬，裝作沒發生，她又不甘心就此罷休。受傷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上大學來才有幸遇到一個，非常不容易。

　　阮媛似乎催促起來，張東玨扭過頭，繼續前行，一副完全沒有悔過之心的輕蔑模樣，蘇青青吸氣，拉起苗燕的手便衝了過去、

　　「你們倆等等！」

　　站在張東玨和阮媛的跟前，蘇青青眼神遊移了一會，最終在張東玨臉上落定。

　　「你一個男人做那種事情不可恥嗎？特意去欺騙一個無辜女生，目的就是為另一個女生出氣？你還是男人嗎？」最爽快的解決方法就是揍對方幾拳，但是這種做法要付出代價，要慎重考慮才行。萬一打掉對方的牙齒，要她賠償怎麼辦？最最萬一是打不過對方，卻被對方還手幾拳那可慘了……蘇青青沒把握，只好灰溜溜藏起拳頭……這張東玨沒有男人的氣概，卻人高馬大，體育好……很有可能還手將她打飛……

　　面對蘇青青的怒氣質問，張東玨放下行李，很不耐煩的漠然道：「別一說話就撇開關係說自己無辜。你們兩個無辜嗎？一點都不。要不是蘇青青你的出現，姚斐也不會傷害阮媛。你的室友苗燕，醜人多作怪，跟著你瞎參合，好幾次當眾語言羞辱阮媛。我只不過以牙還牙，讓她嘗嘗被人羞辱的滋味，不過她臉皮厚，普通人的言語攻擊還真是沒用。本來……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收場，不過我們沒時間了，哼，以後永遠也不會見面了。」張東玨說罷冷笑幾聲，厭惡輕蔑的斜視一臉蒼白的苗燕，那雙眼睛，簡直像在看一隻蒼蠅，哪有過往時的半分溫柔陽光。

　　蘇青青渾身的骨頭氣的咯咯響，無法明白為何會有這麼小氣陰狠的男人，為了自己的私慾，完全不在乎別人的感受。狠狠傷害了還要潑幾層鹽水才罷休。這樣的人，卻貌似對阮媛癡情一片……

　　「就因為你喜歡阮媛，阮媛和姚斐分手了，你就把一切罪過算在我們頭上？」苗燕難得冷靜下來，盯著兩人直接問。

　　張東玨微微沉默，過後才點頭道：「那又怎樣？不管你們誰，怎麼傷害阮媛，我都不會放過。」

　　「是嗎？你這麼護著她，怎麼不把那些高級小車的老闆都給宰了餵豬？老俗話說王八配綠豆，果然是有道理的，最好以後別讓我見到你，不然見一次我就罵一次，不管是你還是阮媛，睚眥必報的人不是只有你。認識你是我大學以來最衰的事！你這種人最好抓緊你的綠豆，不然注定了光棍一輩子沒女人要！虛偽的外表，總會有露餡的一天！」苗燕一口氣將肚子裡的話清晰吐出，方才受傷的神情儼然不再出現。

　　張東玨咬牙，恨恨道:「你是我見過最醜陋的女人，與其擔心我光不光棍，不如想想你自己以後能不能嫁出去，就算你是處女，估計也沒男人願意要。你除了比蘇青青多一層膜，其他一文不值，對著男人，你那層膜還不如人家的臉和身段值錢了！呵呵呵。」

　　啪——

　　「啊……」

　　理智再理智，蘇青青藏著的拳頭，還是不受控制的揮了出去，結結實實落在張東玨的左臉上，瞬間見血……

　　「啊！你怎麼打人！」一直想置身事外的阮媛驚叫一聲，急急靠近張東玨，張東玨的牙齒沒掉，但是口腔內出血了。

　　蘇青青一點沒有後悔的意思，反而有種出口惡氣的快感。

　　站直身體，直視兩人：「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說你為了阮媛可以得罪別人，那我也可以為了苗燕得罪你，苗燕也可以為了我得罪阮媛，你不爽了找我們報復，我們不爽了也可以找你報復，如何？你還是別出國了吧，留在學校裡，咱們以後繼續較量，直到一方退出為止，我現在很樂意奉陪到底。對付偽君子，我渾身都充滿了『戾氣』。」蘇青青摩拳擦掌，隨時準備下一次出手。戰鬥已經開始了，總不能現在退縮……要是學校知道，搞不好會記過，不過這些後果，現在蘇青青可一點沒想到，滿腦子都是PK到底的決心，絕對不能輸了。

　　苗燕吞口水，冷很涔涔。一觸即發的氣氛太過緊繃，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大血戰……這個時候，只好和蘇青青並肩站到底。

　　可是……為什麼蘇青青像個男人一樣毫不猶豫的給出拳頭……按照常識，先出拳的應該是男人啊……

　　或者……

　　「青青，女孩子出巴掌比較有味……出拳的姿勢不夠優雅不夠溫柔不夠淑女……以後可要記著……」苗燕小小聲地提醒蘇青青，蘇青青眨眨眼，疑惑低估：「可是拳頭打得比較疼！」

　　「蘇青青！你這女人怎麼回事？沒說兩句就打人，打出毛病了看你怎麼辦！」阮媛怒氣匆匆指責蘇青青，卻不敢靠得太近。

　　「苗燕之前兩次惹我，我報復她算是扯平了。現在我們趕飛機，以後不會再有瓜葛，你們好自為之，張東玨，我們走。」阮媛催促張東玨，張東玨擦擦嘴角，收起滿身怒氣，提著東西便走。

　　「永別了——」苗燕對著張東玨的背影，用盡最大的力氣告別。不等對方有所反應，拉起蘇青青便朝著食堂跑去。

　　香噴噴的早餐等著他們去享用，那些煩憂的事情，和那個人一起，永別了，再也不會去想。

　　「始終沒開始，不算初戀的初戀，到此為止！」期待了這麼多年的初戀，沒想到會是別人處心積慮故意發起的曖昧，注定了不歡而散，含恨而終。一切在今天劃斷，不久的將來，太陽總算突破烏雲，照耀大地，溫暖寒冷的心房。

　　一口氣將半碗麵湯全部喝乾，苗燕總算滿足的打個飽嗝，輕摸著鼓脹的肚皮，笑著對蘇青青說：「我這月來瘦了好幾斤，現在開始要好好補回去。」

　　蘇青青啃著熱愛的肉包子，連連點頭贊成道：「就是就是，沒道理為了別人折磨自己的身體。饑來即食 困來即眠。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道行還不夠啊，繼續努力。」語畢，拿起了第三個肉包子，眼也沒抬一下。

　　苗燕無語凝咽，哼哼瞪著蘇青青低估：「你以後想當和尚不成？切，真是的，你吃的不比我少啊……怎麼不長肉……」

　　蘇青青喝口熱豆漿，吐口氣說：「我當和尚了顧茶就要光棍，所以行不通。個人體質問題不必在意，我這是天然的，你羨慕也沒用，嘿嘿。」

　　「切，你就炫耀吧！我就偏偏不減肥，我就不信我胖胖的嫁不出去，我媽媽也是胖子，我爸爸很高很帥，可是他們很幸福啊。全中國那麼多男人，總有好我這一口的是不是……」苗燕下定決定，一臉期待地望著蘇青青。

　　蘇青青很給面子的點頭讚許：「就是就是，你只是緣分沒到而已，不急不急，慢慢挑。」

　　「是啊……」苗燕微笑歎氣，心裡多少還是很失落的。

　　蘇青青不再多言，悶頭繼續啃包子。

　　走出食堂，學生們基本都出來了。兩人並肩走向教室，正聊著，苗燕的電話響了。

　　「是姚學長。」苗燕看到顯示驚訝的告訴蘇青青便接通了電話。

　　「學長找我有事嗎？」

　　「嗯。明天晚上就是聖誕夜，你和蘇青青有沒有別的安排？」那邊的姚斐如斯問。

　　苗燕看了蘇青青一眼，搖頭道：「沒有啊。她男朋友沒時間過來……我們倆都閒著，準備在寢室玩……」

　　「這樣啊。我年後就會去法國了……聖誕之後差不多離校，以後基本不會回來。明天晚上我舉辦了一個小小聚會，都是朋友同學，最後一起吃頓飯喝點酒，就在離學校不遠的FF一代，你們來嗎？如果來，明天下午放學後在校門口見面。」

　　「啊，確定要走了？學長你要走我肯定要去送你……我等下問問青青……再給你答案……」

　　「好……」

　　掛斷電話苗燕朝蘇青青攤手道：「你應該聽到了吧？學長要走了，最後一次吃個飯，估計人不少。你去不去？不去有點不好……反正以後他也不會糾纏你了……你去道個別，沒什麼吧？」苗燕勸慰，很希望蘇青青能去。

　　蘇青青沒怎麼猶豫，點頭應了：「去啊，希望明天晚上別下雪。」

　　十二月二十四聖誕夜，情侶們最期待的節日之一喧然來到，清冷的冬天校園換上了一層溫暖的顏色。大紅的聖誕帽隨處可見，綠意怏然的聖誕樹閃爍著耀眼光芒。熱戀的情侶們相依相偎，行走在每一條熱鬧的街道。

　　放學的時候天空已經暗了，蘇青青和苗燕如約走到校門口，兩人手裡都拿著禮物……蘇青青收到若干玫瑰花和巧克力，苗燕也有。多數同班男生友情贈送……= =

　　姚斐望眼欲穿，總算看到要等的人，立刻從巴士上下來，走向二人微笑道：「收穫不錯啊，呵呵，還有人沒到，得等等才行，車上有暖氣，你們倆快上去。」

　　苗燕喜滋滋的晃著嬌艷欲滴的玫瑰花，隨意遞給姚斐：「這是我們班長送我的，我現在轉送給學長，哈哈哈，別介意哦。」

　　姚斐無奈接過，盯著苗燕的巧克力道：「可不可以換成巧克力？」

　　苗燕立刻抱緊巧克力，拒絕：「那可不行，巧克力我要留著吃！」

　　「呵呵，也好，你最近瘦了點，臉色也沒以前好。」姚斐淡淡笑道，又做了一個請上車的手勢。

　　苗燕心裡莞爾，真是一個很細心很溫柔的男生，可是，似乎沒有愛情的緣分。

　　巴士內已經做了很多人，幾乎都不認識。姚斐簡單介紹一下便再次下車去接人。

　　這時候，蘇青青的電話響了。

　　「青青，你放學沒有？」

　　蘇青青不由自主露出笑意：「剛剛放學，你還沒下班吧？」

　　「嘿嘿，是啊，還得一會。你那裡冷嗎？我看天氣預報說你們那裡這幾天要下雪，你穿暖和點。」

　　「天氣預報十次八次不准……早說要下雪了還沒下，我穿了毛衣，不冷。你那裡冷嗎？」

　　「還好，今天是聖誕夜哦，呵呵。晚上我可能沒時間上遊戲，你一個人沒關係吧？」

　　蘇青青聞言有點失望，遊戲裡和顧茶雙宿雙棲習慣了，哪一天沒有那個人在身邊，會覺得寂寞無聊。

　　「你晚上很忙？還是要早睡？」

　　「我今天晚上回家看我爸爸，所以，不可能玩遊戲……他老人家要我回去吃飯……」

　　「原來如此。那你回去多吃點，少喝酒……」蘇青青叮囑。

　　顧茶嬉笑：「管家婆一個……」

　　「誰叫你總是不聽話……」

　　嘟嘟……嘟嘟……

　　……

　　怔怔望著手機，蘇青青半晌才明白，顧茶那邊，貌似沒電了，自動關機了……

　　不悅的收起手機，蘇青青期盼顧茶第二次打電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