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里路 20

　　冬日的清晨，安靜的校園操場上一道道身影正在有序的鍛煉身體，因為十公里長跑比賽將至，最近晨練的人數明顯增多。像苗燕等等就是新加入的一行人。

　　蘇青青刻意放慢速度，和苗燕並肩而行，一邊慢跑著，一邊聊天。

　　談論的話題，無疑就是前面不遠處獨自飛奔的張東玨。

　　「明天就要跑了，你這體質別想撐到最後。到時候別勉強，跑到哪裡是哪裡。」蘇青青很直接的勸慰苗燕，完全不說好聽的話去鼓勵。

　　苗燕喘著粗氣，艱難道：「我……我……」

　　蘇青青呵呵笑，拉著苗燕停下來休息，溫柔的給她順氣遞水：「大小姐，休息下吧。我看的痛苦，哎。」

　　苗燕猛灌礦泉水，外套下的運動T恤已經汗濕，額前的劉海濕噠噠沾著，一臉狼狽。可是她不過才堅持跑了兩圈而已。

　　「你丫……別笑我……和我比比扔手柄試試……」苗燕解渴後斜視蘇青青，對蘇青青的笑容很是不爽。嫉妒也沒用，蘇青青跑幾圈輕飄飄的，一滴汗沒見，人比人，氣死人。

　　蘇青青抱著雙臂，狀似懶洋洋的在台階上壓腿，不置可否道：「我力氣比你大，所以扔手柄也是我厲害。」

　　苗燕氣劫，一骨碌將剩下的半瓶水全喝了，全當解恨的。

　　蘇青青扭頭看向正朝他們跑來的高大男生，頗為讚賞道：「他體質還不錯，你明天跟著他拖後腿啊，好讓我拿好名次，呵呵。」

　　苗燕捏起拳頭輕錘蘇青青的屁股一下，咬牙道：「小人。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蘇青青白她幾眼，無所謂地聳肩，嘀嘀咕咕說：「我可沒想作弊，只是有可利用的條件當然要利用是不是?你不是要和他並肩前行嗎？那是決定耗盡一切跟上他的步伐，還是保持自己的速度讓他為你緩步？」如果他是真關心苗燕，肯定會心甘情願陪著她慢慢跑。如果沒放在心上，指不定一上場，頭腦發熱，就丟下苗燕往前衝，那苗燕再怎麼追也追不上，而且還會累趴下。

　　張東玨有獲勝的實力，就看他有沒那個心。

　　苗燕理所當然地說：「我當然不會扯後腿，他有能力奪冠就讓他自己跑唄，我在後面慢慢的就好。」

　　蘇青青攤手，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既然如此，何必晨練……到時候拿著手絹在旁邊當啦啦隊不就好了。

　　張東玨跑到二人身邊停下，笑嘻嘻地說：「這樣就不行了？沒跑一會啊，明天十公里怎麼辦？」

　　苗燕聞言窘迫，有氣無力道:「明天你一個人盡量跑，別管我好了。我就在後面漫步……」說罷都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張東玨哈哈大笑，很直接的說：「可我們舉辦地是長跑，不是徒步。而且不是說好一起跑到底嗎？」

　　「可是你一個人跑很有可能奪得名次，就算你陪著我，我也不大可能跑完全程……」苗燕小聲說，有點後悔那天一時衝動答應報名，現在，騎虎難下。

　　張東玨很溫和的笑笑，安慰的輕拉苗燕的頭髮：「十公里其實不長，堅持下去會發現自己新的潛能，何不認真試試。」

　　見那兩人說的起勁，蘇青青很自覺的拿著東西準備回寢室洗澡，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明天一聲槍響起跑。

　　此時正在公寓裡洗臉刮鬍子的顧茶歡快的哼著調調，看著鏡子裡精神奕奕的臉咧嘴笑一下便換好衣服出門。

　　隔壁左右住著的兄弟們差不多時間正裝出來，看到顧茶不禁都好奇他遇到什麼好事，一臉興奮難掩的樣子，讓人嫉妒。

　　顧茶摸摸剛刮乾淨的下巴，一邊走向電梯一邊說：「青青明天有十公里長跑比賽，我答應給她驚喜，呵呵，忙了幾天總算將東西郵寄過去了，沒意外的話明天下午就會到，正好趕上。」

　　不就是送個禮物過去嗎？有必要這麼春風得意？笑的跟中彩票似得……好歹快奔三的男人了，總算迎來了人生中不可言喻的曼妙初戀，成天興奮恍惚未免太過幼稚。幾個兄弟齊齊鄙視之，快二十五歲是個處男不說才第一次戀愛，實在很遜。要不是當年讀書的時候被他殘暴的性格給唬住，如今也輪不到他當老大，幾人暗暗哀嚎。

　　「你送了什麼？不會是鑽戒吧？幾克拉？」鄙視歸鄙視，好奇歸好奇。

　　顧茶丟個白眼，回鄙視道：「我們家青青跟你家老婆不同，我就是送她鑽戒她估計也不識貨，所以我送了玉珮，她一看絕對會高興的玉珮，說了你們也不明白。」顧茶很無奈的擺擺手，閃身走出電梯步向停車場，愉悅的口哨聲吹的啷啷響，走路一晃一晃的，活活一個穿著西裝領帶的匪徒。

　　身後眾人一齊對他豎起中指，在顧茶回頭的瞬間縮了回去，呵呵笑讚：「玉珮好啊玉珮妙啊！多麼詩情畫意，和大嫂太配了！那敢問老大你買的玉珮多少大洋？別說是路攤貨……」

　　顧茶聞言別有深意的一笑，進入車內忒神秘的說了一句：「黃金有價玉無價，關鍵不在價格，也不在玉。」

　　「靠，你就裝斯文吧！」

　　十二月十日下午兩點整，XX大學操場上聚滿了人，各個身穿著寬鬆便捷的運動服，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整裝待發。

　　兩點零五分，一聲槍響，所有人沿著路標飛馳而去。周圍的觀眾齊聲吆喝，一時間，歡呼聲不絕於耳。

　　在觀眾主席台上，一位大約四十來歲的端莊婦人望著密密麻麻湧出的學生們，不覺蹙眉，眼角便無法掩飾地展露出幾條皺紋。嚴肅的面孔，所在的位置，所著的服飾，讓旁人不免猜測她是不是主任教授什麼一類職業，那種熟悉的氣質，『大眾』臉孔，太好猜測了。不過在校學生可沒有誰知道學校裡幾時多了這麼一個人。

　　「素蘭，你說你那個朋友的孩子看到沒有？要不然我幫你直接叫人。」見學生們都開跑了，坐在婦人身邊的校長這才關心的問起老友的事。

　　張素蘭取下眼鏡，搖頭說：「沒看到，人太多了……」主要是，看到了也不一定認識……僅僅見了一次相片，無法保障。

　　「叫什麼名字？什麼系？走，我們上車路上說，說不定她也參加了比賽，路上拉開距離後指不上能看到。」

　　張素蘭跟著起身，歎氣說：「叫蘇青青，國畫系，是我一個老同事的女兒，這次我來出差，他托我帶了些東西。」

　　校長聞言思索，低估：「這名字有點熟，國畫系……你沒有她的電話嗎？直接找人不是很方便？」

　　張素蘭微笑，暗道要是知道電話那就方便了：「我忘了存，不說了，等學生們跑完，我直接去國畫系問人。你女兒現在還好吧？什麼時候回國?」

　　校長聞言露出欣慰的笑容，頗驕傲的說：「小丫頭什麼都好，不枉我費盡心思栽培她，該拿的學位都拿了，估計明年就可以回國，今年春節也會回來過年。」

　　張素蘭了然點頭，狀似玩笑的說道：「她有沒有對象？要不然我給介紹一個，哈哈，我家老頭的寶貝兒子進入社會幾年了還是單身，一個女朋友沒交過，真是稀奇！我好心給他安排了幾次相親，他愛理不理，氣死人。不過人品不錯，雖然沒你女兒文化高，但是挺難耐，現在有自己的小公司，從不麻煩我和老頭，很有責任感的人，長的也挺好，你女兒要是不挑剔就成。」

　　校長回以微笑，很熱心道：「我不知道丫頭有沒有，問她也不會說。等她過年回來我問問看，現在的孩子都不聽我們話了，說不清楚啊。有責任感的男孩好，現在這樣的人少了。」

　　兩位多年未見得朋友相談甚歡，一路小車慢形，邊聊邊陪著參賽的學生們前進，校長不時伸出手向他們打招呼，鼓勁加油。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痛苦不堪的學生們小聲的叫罵……

　　蘇青青打從幾分鐘前就和苗燕拉開了距離，張東玨陪在苗燕身邊，蘇青青便不當電燈泡，徹底丟開所有，盡全力向前奔跑，目標是第一，最不濟想拿個前三。

　　裡面是短袖淡黃色卡通T恤，外面就是薄薄的運動服，白紅相兼，NIKE標誌，卻是幾十塊錢的紡織品。頭髮挽成一個高高的鬢，獨留一個長長的尾巴在後面跳躍，顯少露出額頭的蘇青青今天額頭光潔一片，不留一絲多餘。標緻秀麗的五官展露無疑，即使如此素雅簡單，卻還是引來不少男生的熱切注視。跑在蘇青青身邊的男生尤其多，蘇青青毫無所覺，還當那些人窮追不捨，想超越她的地位，於是卯足勁，撒腿狂奔。

　　她身形如風，身後一行人如瘋，一個跑，一群人趕。攪和在其中的少數女生哭笑不得，紛紛鄙夷叫罵週遭礙事的參賽者。

　　姚斐坐在車裡，車子有意無意，總在蘇青青前前後後打轉，負責攝影的同學清楚他的心思，卻不免納悶：「學長，我們總在這裡拍攝不好……拍來拍去就那群人……」

　　姚斐望著窗外那道身影，淡淡道：「他們跑在最前面不拍你想拍誰？後面有王堯他們負責，你擔心什麼。」

　　攝影同鞋心裡哀嚎，我不是怕你跳窗而出嗎？瞧瞧那眼神，跟狼似得，恨不得吃了誰誰誰？恨不得殺了某某某？雖然裝作一臉淡定，但是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這就是相處兩年的好處。不過那個緊跟著蘇青青身後的男生也真是得，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跑步就跑步唄，你老盯著人家屁股看做什麼？這叫姚斐能不想殺了你嗎？他是想看還要裝作不想看，於是從不看，這就是偽君子。

　　抱怨歸抱怨，攝影同鞋依舊乖乖的把握角度，盡量給蘇青青留了幾個特別煦麗的鏡頭，到時候剪出來，送給會長大人討歡心。

　　不知道跑了多久，完全沒有心思去想。腦袋熱烘烘的，蘇青青開始覺得累了。跟著她身後一路狂飆幾里路的同學更是叫苦不迭。人數越來越少，依舊能跟上的，多數是體育生，但是誰也沒有心思去欣賞美女的英姿，完全只是機械的向前向前。

　　冬日昏昏的太陽沒什麼威力的掛在天上，看著那溫溫的光暈，蘇青青腦袋一片混沌。修長的腿邁出的步伐卻不見亂，身後的人還誇讚她體力好，跑這麼久似乎不見疲憊。

　　就在蘇青青心中吶喊誰來告訴她還有多遠的路時。一直跟在不遠處的小車靠了過來，姚斐的腦袋探出，對著眾人高喊：「還有一公里路，各位同學加油。跑完這條街就差不多了。」低沉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有股震懾力。

　　蘇青青嗡嗡的腦袋卡嚓瞬間清醒，扭頭望向小車，姚斐的臉從大開的車窗那對她微微一笑，似乎在無聲的說加油。

　　蘇青青輕輕扯動嘴角，回以微笑繼續悶頭前行。

　　這時，在姚斐的車後，校長大人的車終於上來了。

　　校長發福的臉探出車窗對著學生鼓勁：「同學們加油，你們是好樣的，離目的不遠了！衝啊——」看到跑在最前面的是個女生，校長心中暗讚。身後幾個人高馬大的體育生平時在籃球場上經常見到，現在卻被落下了。

　　張素蘭正覺得枯燥無聊，心裡揣測長跑什麼時候能結束。一眼，便看到了最前面的女生。看到背影時只覺這女生條子正，跑步姿勢好看，頭髮真是好黑好長，估計長得不差。

　　車子繞到前面時，那張白皙的臉，一下便浮現在張素蘭的腦海。前不久，她還在自己老伴的寶貝兒子辦公桌上看到過。相框中和兒子手挽著手，一身淡色漢服的年輕女孩貌美如花，嬌笑嫣然，羞澀而幸福的依靠著，著實讓她和老伴驚訝了很久。

　　老伴都開始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性向有問題時，他終於有女朋友了。老伴笑的何其開心，但是她並不怎麼高興。她有自己的打算，認識的人裡多著是想將女兒托她介紹給顧茶的，她曾經安排過相親，顧茶卻跟木頭似得不聲不響，吃完飯就走人，害她臉色不大好看。她就好奇，這個平時在家都很沉默，一點不像現在年輕人的顧茶，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漂亮，會畫畫，看起來挺溫柔，家境不好，成績不錯，乖巧型。張素蘭腦海裡浮現出另外幾個差不多類型的女孩身影，唯一的差別，就是那些女孩家境好，如果兩家聯姻，日後大有幫助。

　　至於這個蘇青青，只怪她投錯了胎，沒一個有本事的老爹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