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顧雲皓瞅著那梯子好一會兒,怎麼看都覺得與周大哥家倉庫裡的那把很是相似。那會兒蘇放正踩著橫階往上爬,顧雲皓瞧著他那悠哉的模樣,心裡正犯疑惑。
他沒跟著蘇放往屋頂上攀,反倒轉身去了另外一邊兒,那個方向正好是周家的倉庫。
這倉庫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裡頭是用來堆放周家豐收的糧食與陳年稻穀,還有一些雜物的。在倉庫南面靠牆處,一直以來都豎著一架木梯,需要的時候拿出來用用,不需要的時候就擺在那兒。
倉庫沒窗戶,就牆上兩個通風的小孔。顧雲皓從其中一個通風孔向裡望去,藉著微弱的月光,發現南面牆邊空空如也。
顧雲皓扭頭看看蘇放,瞧見那人正坐在對面屋簷上一邊觀察他一邊喝酒,看不出一點偷拿了人家東西而心虛的模樣。
顧雲皓轉到倉庫正門處,門上本該扣著一把鎖的,鑰匙連他都沒有,是週二牛隨身佩帶的。可現在,他伸手摸摸那扣鎖處,搭扣已經打開了,那一彎小鐵器正斜斜地掛著,一看便知動了手腳。
顧雲皓輕笑一聲,轉身快速爬上了屋頂,在蘇放旁邊蹲下來:「你撬了鎖?」
蘇放擺出一張無辜的臉:「顧兄弟,你莫怪我,我也是沒法子。要想爬屋頂,總得有個憑借,但四處找找都沒尋見。想著二牛哥家的倉庫裡一應俱全,便順手拿來用了,過會兒我還回去便是。你可千萬別與二牛哥說,要是被他知道了,我這先生的形象便毀了。」
顧雲皓忍著笑意看他,說道:「我像是那種會告密的人嗎?男子漢行事,就是要隨機應變,不拘小節。我又不是小人或娘們,誰高興幹那磨嘴皮子的事。」
蘇放拿起酒壺與顧雲皓的碰在一起,仰頭喝了一口,顧雲皓也是一口,末了拿手抹了把嘴,哈了口氣,直道爽快。
「蘇放兄怎麼想到半夜來找我喝酒,還非要選屋頂這樣的地方?」
蘇放道:「只是一時興起,至於屋頂嘛,這是個好地方,可以看天看地,視野寬敞。」說著不由仰躺下,一手扶著酒壺,一手枕在後勁下,翹起腿來看著天,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樣。
「不過就是蚊子多。」顧雲皓一邊接著話一邊啪的一下拍在自個兒屁股上,末了拿拇指彈彈掌心處,將蚊子的屍體揮去,又將掌心在褲頭上擦了擦。然後學著蘇放的模樣,也選了個地兒仰躺下來。
古時的夜空就是乾淨,漫天的星星看得人眼暈。耳邊蚊子時不時嗡嗡幾下,還真是山水田園派的純天然生活。
「顧兄弟,我與你一見如故,以後你就不要蘇放兄蘇放兄的叫我了,直接喊我名字便可,不然我覺得生分。」
顧雲皓扭頭看看他:「怎地,你想與我交朋友?」在他的世界觀裡,戰友與上司擺在第一位,朋友乃是個奢侈品。
蘇放忽地坐起,要背筆直:「你看,我蘇放夠不夠這個資格?」
「可是你連我的背景都不知道,怎就這麼放心?」
蘇放莞爾:「我交的是你現在這個人,過去怎樣,與我何干?」
顧雲皓一聽這話,心下就有感觸。思忖著,如今自己不是兵,也不需要多加顧慮,便道:「蘇放兄快人快語,我顧雲皓也沒什麼好計較的,以後我們就以朋友相待。」
「如此甚好。不過顧兄弟,把那個兄字去掉吧,我說了那很見外。」
顧雲皓心情大好:「好,以後就叫你蘇放,你也叫我顧雲皓得了。」
兩人舉起酒壺相碰,為著今晚的相交喝彩。
「對了,蘇放,見你年紀不小了,怎不娶親?」顧雲皓仰躺在瓦片上,翹著二郎腿。根據他對古代歷史的瞭解,男子將近而立之年還不娶妻的,真是少之又少。再加上蘇放條件這麼好,真是說不過去。
蘇放說:「我倒是有一門親事,是聖上賜的婚,人家姑娘是當朝四品大臣家的女兒。可惜人家看不上我,據說還早已許了芳心,但又不好忤逆聖上的旨意,便一直拖著。前幾個月,我回京置辦貨物,那四品大臣滿臉愧色地與我說,他那不爭氣的女人跟著外頭的野男人私奔了,正打算向聖上去請罪,我便隨他一塊去了。聖上慍怒,數落了他幾句,也沒懲罰。如此這般,我就連一個名義上的妻子都沒有了。如今孤家寡人,其實也挺自在。」
顧雲皓聽著這樁事,心裡頭挺詫異的,沒想到古代當真有女子這麼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成笑柄。
「你就沒自己中意的姑娘?」顧雲皓可不信蘇放一點不動春心。
蘇放不由笑了笑:「也不定是要姑娘,漢子也成。你可能不知,前年年底的時候,周大寶家就托了媒人來我宅子說媒,這對象就是他家小兒子周青。」
聽到此處,顧雲皓霎時「啊」了一聲,覺得頗為不可思議。
蘇放拍拍他的肩:「別急,且聽我把話說完。那會兒青兒剛過了束髮年紀,長得算是村裡頭最秀氣的,人也懂事聽話,站在女孩子堆裡,還真分辨不出。周大寶要把他兒子許給我,也有一定道理。不過我蘇放雖不甚挑剔,但也決計不會碰還未長成的青澀男童。況且那孩子還是我門下學生,這要是傳出去,豈不落人笑柄?」
顧雲皓腦中立刻思索周青這個人,可惜他想來想去都不記得見過這麼個人,就連周青這名字,村上似乎也沒重複的。他不禁發問:「周青這孩子,現在去哪了?」
蘇放說:「這孩子雖寡言內向,卻心思機敏,學什麼都快。我就與周大寶說,讓這孩子出去闖闖,指不定能有一番作為。周大寶橫豎為難,不過最後還是答應了。現在的周青,估摸著已經過了鄉試,是個名符其實的秀才了。這孩子半年與我通一次信,信中處處洋溢著鴻鵠之志。我相信他將來必定是要成為殿前輔佐決策的良相的,也不枉我當初為他插上翅膀。」
他轉向顧雲皓,問:「雲皓,你可明白我為人師的心境?」
顧雲皓消化了半會兒,才說:「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蘇放猛喝一口酒,噴出幾縷酒氣:「是男人就該有番作為,像我的導師王如一將軍,即便是當今皇后,該上沙場的時候也是毫不含糊。」
顧雲皓又是「啊」了一聲,方才是小刺激,現在便是大刺激。有錢人家娶個男童他稍稍能理解,在古代,小倌尚且有,討個男人也不算特別奇怪。但是一國之母,需要母儀天下的人物,竟然也是個男人,這就有點考驗他的接受能力了。要當皇后,首先得生孩子吧,男人能生孩子嗎?顧雲皓不由低頭瞧瞧自己一身皮囊,暗自打了個寒顫,心道,還是別胡思亂想。
蘇放知道顧雲皓的驚訝來自何處,他侃侃說來:「雲皓不是大燕國的人,自然不知道大燕國的政策,男人想要孩子,便可以選擇娶個女人,若是同時又喜歡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也喜歡他,兩家人達成約定,便可以將其娶回家。而且,過門的禮節與娶正妻一般,一樣都不能少。」
顧雲皓聽著呼了口氣,原來如此,想必這是一國風氣問題,當今皇帝如此,百姓自然也跟風了。自己竟然穿到了這麼個時代,也算奇葩一朵。
他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於是轉而問:「你的爹娘親戚呢,怎不見與你一道住,難道留在京城了?」
蘇放慘淡一笑,「我蘇放出生便喪母,娘是難產而死,十歲喪父,原因不多說了,想來心酸。別看我現在衣冠楚楚,人模人樣,其實以前就是個街頭討飯的乞丐,後來有幸得王將軍解救,我才有了出頭之日。」他說到此處,忽然頓了頓,臉色更加不好看,半晌才發出一句,「不說了,都是些陳年往事,說來無趣。」
顧雲皓知道自己問錯了話,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拍拍他的背:「那就別說了,咱喝酒。」
兩人酒壺相碰,又是一通豪飲。
莫約過了一個時辰,顧雲皓被蚊子咬得兩腿都是包,實在熬不住,便打算起身回屋。豈料剛站起來呢,蘇放便將他拉了回來,說等等,眼神看向底下某處。
顧雲皓順著他的目光掃去,正好看到週二牛晃著身子出來解手。以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男人捏著那玩意抖了抖。他趕緊貓下腰,免得被週二牛發現。
週二牛哼哼著回了屋,像是睡醒了。等人影不見了,顧雲皓才起身輕手輕腳地往梯子邊走。
「我先回屋了,你待會兒把梯子還回去,記得擺正位子,周大哥腦子可靈光著呢,一點點移動他都看得出。」
蘇放朝他擺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明白。
兩人皆不敢太大聲,怕被週二牛發現,跟做賊似的。
顧雲皓剛下了地,就聽見屋子傳出一陣吱嘎吱嘎聲,裡頭還夾雜著女子的呻吟,還有輕微的罵咧。他抹了把汗,大半夜的,還真有興致。
這會兒蘇放也從梯子上下來了,好巧不巧地也聽見了這麼銷魂的聲音,他朝顧雲皓笑笑,舉起梯子就往倉庫走。
顧雲皓看蘇放把倉庫門鎖上了,他才安心回了屋,照舊從窗戶翻進去。
腳剛落地呢,抬眼就瞧見二狗那娃子抱著個枕頭杵在屋子裡直愣愣地盯著他,顧雲皓差點就喊出一句「臥槽」,他不怕偷襲,就怕被活人嚇。
「你到我屋裡來幹嘛?」顧雲皓邊問著邊翻身爬上自己的床。
誰料二狗也屁顛屁顛地跟著爬了上來,還順手拉好帳子。
顧雲皓瞪著他:「咋回事啊?」
二狗煞有介事地說:「我爹娘要幹正事,讓我到顧叔叔你屋裡睡。」
我去!顧雲皓往裡翻了個身:「睡覺。」
二狗盤腿坐在床上,戳戳顧雲皓的脊背,小聲問:「顧叔叔,你剛剛幹嘛去了?」
顧雲皓維持著側身躺的姿勢,悶聲說:「解手。」
「爹也出去解手,怎麼比你快?」
「大解。」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