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夢境

　　二個月後…………。

　　洛神正沉浸在一個夢裡，那個夢裡有這樣一個男子，站在河溪的彼岸，遠遠凝視著自己，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唯獨那雙悲傷的眼睛，卻是如此的清晰。

　　很久，很久，她一直在做著這個夢……，時光不知道流逝了多少，一個月、二個月……，一年，二年……，還是更久更久，她總是夢見他。

　　她在夢裡算了又算，到底過了多少天，為什麼一直會沉溺在這夢中？

　　夢裡的世界總是灰濛濛的，暈天黑地。

　　終於有一天，她想開口詢問夢中的男子：“你來自何方，又將歸於何處？”，可拼盡全力卻發不出一絲聲響，只看著男子那雙明眸，一眨眼之間，便溢出滿滿悲傷、冰涼的淚，鋪天蓋地的將自己淹沒了……

　　她的心一下子也變得悲涼，拼了命的撲進河溪，河水漫過她的脖勁，灌進口、鼻，可她全然不顧，只想遊到彼岸、看清他的輪廓，她想問他：“你到底是誰，為何如此悲傷？”

　　可一開口，卻灌進了更多的河水，身體不聽使勁的沉了下去，慢慢的、慢慢的向更深處陷去，她不甘心、不甘心這樣死去，手指懸空在水中，向著彼岸求救，如果時間可以停止，請停留在這一刻。

　　不能，不能，她努力掙扎著，在暈天黑地中想拼出生路，不能就這樣沉沒，好似在命運的歸程中還有人在等待，那個人正伸出一隻手，拿著一枚碎磚拼成新月的戒指在等著……，她似乎聽到他的聲音，一聲聲在呼喚，洛神，洛神，快醒過來……，於是日復一日，月複一月，那個聲音久久不能散去。

　　到底是過了多久，總是聽著這樣的呼喚，她尋覓著聲響慢慢歸來，卻不知這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一天。

　　“洛神，洛神，快醒過來。”

　　不知是否還在夢裡，她懸空的手被握進了一絲暖意，被溪水浸泡著冰涼的面孔也慢慢的重新獲得暖意，一滴、二滴、三滴、四滴……，竟然是溫熱的眼淚，緩緩睜開眼，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張滿是淚跡的臉上。

　　她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你怎麼哭了？”

　　男人溫柔的把她擁進懷裡，世間珍寶不如她的一眸一笑，他的有生之年只等她的顧惜，失而復得之間，卻是他等候數年的情愫。

　　“你這個壞丫頭、壞丫頭……。”那場車禍，讓她足足昏迷了二個月，他本以為今生的宿緣再也無法強留，然而又何其幸運，他和她的緣份終可續寫。

　　被他用盡全身氣力摟進懷中，側耳聽著那一聲聲心跳聲，她溫柔的順從著，原來那個人是你，原來是你，在他懷裡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卻未讓他有一絲察覺。

　　“你是我愛人嗎？”她退出他的懷中，像是一臉無辜的問詢。

　　“洛神，你在說什麼？”洛千一瞬間變化出萬千表情，有初見她醒來的驚喜、有莫名的驚惶、還有來不及退去的悲傷。一直在醫院陪了她二個月，終於看見她睜開眼睛，可現在的情景讓他不知如何應對。“原來我叫洛神。”她嘴角輕輕上揚，眼眸忽明忽暗，就像鬼火似的搖曳著，那樣自信、明媚，就像盛開的矢車菊。

　　“你到底怎麼了？”洛千擔心的看著她。

　　她靜默了一會，表情略有費思，稍後認真回答：“我想，我應該是失憶了。”

　　他看著她如此淡定的臉重複著：“失憶？”他愣在了當場，若不是這些年對她瞭解之深，定然會把她剛才所言當成玩笑，這樣冷靜的失憶病人，任誰又能相信？

　　“聽之任之、行若無事。”她笑了起來：“你以前一定待我很好，無論我說什麼，你的選擇都是“相信”吧？”

　　“你……。”他開始提醒她：“我是你哥哥，洛千。”

　　“哥哥？”她搖了搖頭，靠近他問道：“一點也不像，你真的是我哥哥嗎？”

　　她呼出的熱氣氳繞在他的面頰、氣若遊絲，他的慌亂在瞬間加速，連著手心、額頭也滲出汗水，急忙站了起來：“洛神，你連說話也有氣無力，我先去找醫生看一下你的病情。”

　　“好的。”她無力的躺回床上，這場夢到底做了很久，怎麼全身會如此倦怠？想著、想著，她又念起夢裡那雙悲傷的眼睛，心也跟著悲涼起來，即使是那樣的悲傷，可是卻不想繼續留下了，因為這裡也有自己留戀的人。

　　洛千邁出門的腳步停了一下，眼睛濕潤了起來，如果洛神真的喪失了所有記憶，忘記了一切，那麼他和她之間是否也要從陌生開始熟悉？這場該死的車禍除了失憶，還會對她造成其它後遺症嗎？想到這兒，他的腳步變得飛快，快速向住院處的醫生辦公室走去。

　　病床門被輕輕推開，洛千領著醫生走了進來，醫生示意洛神躺著，例行檢查了一翻，對洛神問道:"剛才聽洛先生說，有些記憶你暫時找不到了。洛小姐，你先別著急，試著回憶、搜尋一下腦海裡的片段，真的任何人、任何事也想不起來了嗎？”

　　洛神糾正道：“我的大腦就像被橡皮擦拭過了，可能暫時一點能想起的東西都沒有了。醫生如果需要確診失憶程度，我的答案也是無法確定，我忘記了自己的生活背景、以及部分回憶，但對外界物體是有辨識度的，您能跟我解釋一下原因嗎？”

　　醫生顯然對她清晰的思維、明確的表達略感詫異，清了清嗓子回道：“洛小姐剛才和我的對話雖然簡短，但是卻不難看出你的頭腦是清晰、敏銳的。我的想法是，先配合醫院做一些儀器檢查後，再來具體討論一下病情。”

　　“可以。”

　　“那好，我先去安排一下。”醫生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病例記錄，轉身打算出屋。

　　“等一下，醫生。”洛神接著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這樣嗎？”

　　“洛小姐，你是二個月前入院的。當時車禍致額頭受撞，腦袋出現血塊，壓迫神經導致昏迷不醒。我們在第一時間給你做了腦部手術，取出部分血塊，但還有部分血塊沒能取出，所以……。”

　　“你的意思是我已經在醫院昏迷了二個月了，已經在這張病床上躺了二個月，對嗎？”

　　“是的，洛小姐。”

　　洛神問道：“那麼，醫生認為，人們失去的記憶還能找回來嗎？”

　　“記憶是儲存在大腦皮層中的，如果大腦受到了直接損傷，很有可能會出現失憶消失的情況，雖然也有實例證明這些失憶會因為一些很小的契機而恢復，但是醫學上尚沒有了掌握記憶的具體形態，所以在記憶恢復這方面還是個空白。”

　　“這麼說來，關於失憶這種事，連醫生也沒有辦法用醫學來確定，對嗎？”

　　“世事無絕對，我相信洛小姐會是幸運的人。當務之急，還是要請洛小姐配合醫院，做好例行的各項檢查，一般腦部受創嚴重的病人還應當加強語言、智慧的訓練和肢體的功能鍛煉，不過依洛小姐的情況看來，語言、智慧的訓練大概是不用了，不過肢體功能的鍛煉會持續一斷時間，到時候會有護士來輔助練習的。”

　　“聽醫生這樣說，我真得覺得自己很幸運。”

　　“洛小姐的情況也出乎我的意料，一般瞬間失憶的病人情緒波動都會比較大，像洛小姐這樣冷靜、泰然處之的還真是第一回見到，你這樣的狀態真的很讓人出乎意外。”

　　洛神笑了笑：“既然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能做的只有坦然接受。”

　　“洛小姐真是樂觀的人，你身體還虛弱著，一定要注意休息。”

　　“我會的。”她客氣的回復。

　　洛千擔心的看著她：“一丁點的記憶也沒有了嗎？”

　　她並不回答，只細看著他問：“我暈迷的這段時間，是你一直守著我嗎？”

　　“是的。”

　　她一副思考的樣子：“你對我真好。”

　　“我對你好是應該的。”

　　她問：“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我是你哥哥，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

　　“哥哥？”她淡淡的一笑，扭頭看向窗外，原來已是冬天了。

　　窗外，如絮的雪花輕颺翻飛，故穿庭樹作飛花。她靜靜的看著，許久問身邊的洛千：“能扶我去窗邊嗎？”

　　“窗邊？”洛千亦扭頭看向窗外，好大的一場雪，紛紛揚揚的漫天飛舞。

　　“我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悠悠的歎了口氣。

　　那聲歎息飄至洛千的心底，他看著她蒼白的臉猶豫了一下，可終是明白——她是他今生拗不過、贏不了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微小的請求，他也從不忍心拒絕。

　　他拿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我扶你，小心一點。”

　　“好。”

　　她虛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裡，他感到無比溫暖。

　　洛千暗暗在心裡發誓，這一回，我不會再錯過你，一定攥住你、攥住這顆不曾屬於過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