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UME TWO Verse XXXIV
從埃德蒙德到萬魔殿,最短的路徑是經過十五條時空通道,穿過十五個領地。如果有諾蘭幫助指路,方向正確地不間斷瞬移,德修爾可以很輕鬆地在一天內到達。但這絕對不是其他魔貴族可以簡單效仿的,更不用說一個准爵。伊密爾先依靠自己已經恢復的外貌堂而皇之地穿過利茨比,從之前與弗拉寇一起逃出的路線再次進入戈毀,把自己的坐騎獨角獸找了回來。移動法術和靠獨角獸的行進交替著,不眠不休地趕路,就是這樣,到達萬魔殿時也已經過了三天。伊密爾的魔力幾乎耗盡,獨角獸也疲憊得幾乎站不住了。
伊爾特透露給他的提示讓他終於感覺把所有的事情拼成了一個完整的圖案。格雷希裏並不是那麼安分守己的人,他或許確實對成為萬魔殿大將軍沒有興趣,因為他想做的是代替撒旦成為魔界的統治者,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首先除去德修爾。格雷希裏一點不愚鈍,他看得出撒旦對德修爾的寵愛有多深,以及德修爾對撒旦絕不會背叛的忠誠,同時他也知道這兩個人擁有多大的力量,那不是他或者任何魔貴族可以單獨抵抗的。所以他想到的辦法只有煽動其他魔物,讓魔界一起加入他的反叛。
德修爾獲得的恩寵還不足以成為契機的話,那個被撒旦認定為僕人的血族少年的出現就不得不說是給格雷希裏的良機了。血族是信仰黑暗的種族,是撒旦的子民,但畢竟不是由撒旦創造的物種。如果造物主不再喜愛他創造出的生物,如果他的寵愛都授予了其他的生物,那麼魔物們會怎麼樣?會成為外來生物的奴僕?原本擁有的一切都要拱手送人?
甚至是——連存在都變得不再必要?
魔物是好戰好勝的生物,但是更根本的,他們是黑暗的生物,信仰著黑暗。而撒旦便是黑暗的化身,他立於黑暗的定點,統治著所有的黑暗,撒旦就是魔物們的信仰。而現在,這個信仰在漸漸遠離魔物,地上的血族們讓撒旦更為喜愛,這種不安的情緒很容易被煽動起來。因為正如伊爾特所說的,這是個平時會忽視,但卻原始而重要的問題。沒有信仰的魔物是無法存活下去的,所以當那種不安擴大到極致時,魔物們能選擇的只有重新奪回信仰,或者,更換另一個新的信仰。
這就是格雷希裏想要做的。他想要推翻撒旦統治的根基,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無論是在伊爾特的酒會上散佈關於那個血族少年的事,或者是威脅伊爾特作德修爾勾結天界的偽證的事就都能解釋通了。他並不是為了在撒旦面前挑撥離間,讓撒旦不再那麼寵信德修爾,而是只是為了將謠言散佈出去,暗示魔物們德修爾沒有資格成為魔界的第二把手,同時如此包庇德修爾的撒旦也不再能勝任魔界之主的位子。德修爾已經被他從魔界弄走,與天使勾結的謠傳也一定已經從埃德蒙德傳開,格雷希裏的下一步應該就是讓魔物們確信他為德修爾塑造出的背叛者的形象,要做到這一點,最有效的恐怕就是從那些原本相信依賴的德修爾的魔物入手。
這就是伊密爾一路疾馳趕來萬魔殿的原因,估計也就是撒旦所說的“看好家”。格雷希裏會出兵攻打德修爾所擁有的東西——領地、軍隊、或者是其他的敬慕聽從他的魔物,他要讓那些魔物明白德修爾已經拋棄了他們,不會再來關心他們。沒有什麼比滿心信賴被辜負更讓人絕望和痛恨的了。
格雷希裏的算盤打得很不錯,但是他的計劃中並沒有包括自己。伊密爾認為自己很可能就是能破壞整個計劃的變數。他的力量雖然只有准爵的水平,但他的頭腦沒有退化,他曾經是魔將軍,懂得各種戰略戰術的運用,格雷希裏麾下的不少魔物曾經都是他的同僚,多少知道對方的長處和不足。況且他是在為德修爾效力,在努力地保護他心中那個惡魔天使,這個動機就足以讓他幹勁十足。
進入萬魔殿比想像中的簡單。萬魔殿外有起著城牆作用的結界,在相當於城門的地方有一道特殊的法術,只有貴族或者持有通行證的魔物才能通過。裏面還有把守的侍衛,除了享有特權的魔將軍、大將軍之外,出入的魔物都必須登記。伊密爾通過那道法術後,在侍衛詢問他的名字時,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懷著僥倖報上了伊密爾這個本名,沒想到侍衛在魔貴族名冊上竟然找到了他的名字,簡單地問了一下事由就放了他通行。伊密爾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比起這個,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伊密爾跟著帶路的侍衛在正殿的一個房間裏找到了弗拉寇,弗拉寇對於伊密爾的到來有些意外,不過很快意外就被事情的緊迫性取代了。
“如果我沒有料錯,格雷希裏大將軍很快就會行動。問題在於我無法估計他手上有多少兵力。”伊密爾沉著眉,眼睛在賽勒斯圖上來回,“光是東大將軍手下的無法和萬魔殿以及殿下手中的相比,但如果算上東部那麼多領地的領地軍,事情就麻煩了。”
“但並不是東部所有的領主都會聽從他的命令,那位法威爾子爵看起來就是殿下的擁護者。”
“是的,但恐怕那樣的領主不會占多數。”伊密爾頓了頓,把視線移到弗拉寇身上,“您和我一起經歷過殿下的出征,所以我想您對殿下的看法很可能與我是一樣的。從魔物的角度來說,殿下是個外族,縱使擁有強大的力量,那也不過是撒旦陛下賜予的。但是對殿下瞭解得越多就會越被他吸引折服,不僅是因為他有那樣出色的容貌和力量,殿下整個人就像一種毒藥一樣會讓人上癮。只可惜擁有這樣近距離認識殿下的領主並不多,而只看到殿下的表像的人是最容易對殿下產生嫉妒和排斥感的。”
弗拉寇沉默著思索了片刻,不得不同意伊密爾的說法,“你說得不錯,我們魔物本來就是連我們的創造者撒旦陛下都敢反叛挑戰的生物,地位越高就越想奪取魔界主人的寶座。但是殿下的到來改變了這一點,然後連我們也跟著變了。”
“是的,若是換了別人,我根本不能想像在從侯爵被剝奪了一切之後,我還會如此費盡心機地希望再次站到奪走我的一切的那個人的身邊。”伊密爾露出一點苦笑,“就像一個已經傾家蕩產卻還是要一意孤行的偏執狂一樣。”
“呵,這是場偏執狂和正常人之間的戰爭麼?”
伊密爾愣了一下,接著贊同,“也許的確可以這麼形容,就看有多少魔物會選擇加入偏執狂的陣營了。”
“以及最後魔界的歷史會選擇誰。”弗拉寇補充著。
“這個麼……”伊密爾笑起來,“既然是偏執狂,當然會堅信勝利屬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