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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春色系列之怯無情(完結+番外)》第8章
第七章

踏上熟悉的小徑,在拐了幾個彎之後,視線中便猛的跳進一人,穿著粗布的衣服,手裡拿著掃帚正在那條通往緋紅軒的山階石上仔細打掃著灰塵。

「你們……竟然還讓他做這活計?」江上帆終於鬆了口氣,還好,那是他的留衣沒錯,他很好,沒有病重,更沒有死掉。他在心裡合掌感謝諸天神佛,終於……終於自己回來的還不遲。

靜月看見王爺那大大鬆了口氣後的欣喜樣子,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轉過頭咬著嘴唇,用盡力氣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留衣這不是很好嗎?你這傻丫頭哭什麼?」江上帆也覺察出不對勁了,卻不敢相信蘇留衣會有事,彷彿這樣說一下,對方即便有什麼不妥,也會立即好起來似的。

他終於慢慢走上前,最後在蘇留衣的身後站定,輕輕喚了一聲:「留衣。」

話音落,心卻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知道蘇留衣聽見自己的聲音,會是什麼表情,靜月為什麼會哭?是不是因為留衣受的傷害太深,所以還不肯原諒自己。

然而,預想中的驚愕和怒罵嘲諷冷漠都沒有,近在咫尺的蘇留衣,就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他還是很認真的掃著台階,似乎也不知道身後站了一個人。

「留衣。」江上帆一步跨上前,抓住蘇留衣的手臂,他受不了了,他再也受不了心中胡亂的猜測了,那些猜測和恐懼簡直能把他逼瘋,他必須要親自確定一下,他要知道他的留衣究竟怎麼了。

蘇留衣抬起頭,目光呆滯的看著江上帆。沒錯,是呆滯,那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欣喜憤怒諷刺的神色,甚至連漠然和茫然都沒有。原本靈動溫潤的眸子,此時就像是一潭沉寂了千年的死水,只有眼珠和眼白。

「留衣,你怎麼了?」江上帆大叫一聲,手上不自禁的就用力,只聽一聲脆響,當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蘇留衣一隻瘦骨嶙峋的手,軟軟垂了下來。

「啊……」靜月芳草等人都大叫一聲趕了過來,卻見蘇留衣竟然連疼痛都不知道似的,依然要用那隻手去握掃帚,他大概是覺得奇怪,為什麼這隻手突然間就使不上力了?可是他甚至沒有將手舉起來查看一下,只是機械的,一下一下的拚命去握那掃帚。

「留衣……」一瞬間,江上帆的心彷彿被人生生的撕成了兩半,他看著已經瘦的不成樣子的蘇留衣,那張從來都是文雅清秀的面孔上,竟然出現了皺紋,以前就很瘦弱的身子,現在更是如同竹竿一般的存在,他不敢想像,蘇留衣這半年是怎麼過來的,難道他不知道吃飯了嗎?只知道在這裡掃台階,一下一下的。

「王爺,我們也請御醫來給留衣看過,可是他身上沒有毛病,最後幾個御醫都說,他這是心病,心病是最難醫的,一切只能等王爺回來,看看刺激之下,他是否能夠回天。所以這些日子,我們也不敢逆著他,好在他尚知吃飯睡覺,只是每天清晨黃昏,必然來這裡打掃。」

「他剛進府裡,幹的就是這個差事。」冰苑界面輕聲道:「留衣好像把自己封閉起來,好像現在的他,就活在那個時候,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他都沒辦法分辨了。」

她搖搖頭:「御醫們都說很難救得回來,但……但王爺既然是他的愛人,總不會就這樣束手無策的,王爺,先帶留衣回去,他的手腕太細,你剛剛又不小心,好像骨折了。」

如果不是一直以來鍛煉出的定力和冷靜,江上帆覺得現在的自己大概會昏過去。他怎麼也沒想到,滿心欣喜的回來,蘇留衣卻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明明……明明都暗中練習過好幾遍賠禮道歉的話,想著只要還能回到從前,讓他做什麼都行,但是他卻沒想到,蘇留衣竟然會連聽的機會都沒有了。

當下冰苑很輕柔的去取蘇留衣手中的掃帚,告訴他今天的活幹完了。可對方卻不肯放手,最後靜月忍不住將掃帚奪了下來,然而蘇留衣忽然就像瘋了一樣,拚命的去奪那掃帚。

靜月嚇得連忙將掃帚遞給他,他就這樣用一隻手握著掃帚,另一隻手明明已經垂了下來,他卻也執拗的把手腕放在掃帚上,就這樣在眾人的視線中,一級一級台階的繼續掃著。

這一回沒人再敢阻止他。江上帆的眼前已經模糊了,只是因為自己的報復心,只是因為那莫名的仇恨,他竟然就毀掉了自己和留衣原本可能得到的幸福。怎麼能夠相信,面前這個行將就木的木偶,便是他那膽小羞澀,溫順可親的愛人。

就這樣一個掃著,一個跟著,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看到蘇留衣掃到了最後一級台階,此時天已經全黑,江上帆想起若是以往的蘇留衣,現在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撲進自己懷中了。

但是現在,對面的人卻面無表情,他把掃帚放下,轉身木然的往園外走,一邊似乎是咕噥了一句什麼。

江上帆和冰苑芳草靜月連忙跟上,幾乎是貼著蘇留衣的身子了,才聽到他嘴裡反反覆覆咕噥的是:「睡覺了,去找阿帆了。」

「留衣……」江上帆忍不住就又叫了一聲,但是叫完了,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想說「留衣,我就是阿帆啊,是你的愛人阿帆。」可是他想起那一天,當蘇留衣慢慢脫下大紅的喜服後,他喃喃的說過「王爺只是王爺,不是我的阿帆。」

江上帆知道,從雲英以真正新娘的身份出現開始,從自己完美的施行了那個報復計劃開始,那個在蘇留衣眼中,被小心珍藏著,愛著的江上帆就已經消失了。現在的自己,對於愛人來說,只是王爺,或許,在此刻的蘇留衣眼裡,他什麼都不是,包括冰苑,靜月,芳草,這園中的一切,在對方的眼裡,都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江上帆就這樣跟著蘇留衣懵懵懂懂的走著,他頭一次發現,現在的蘇留衣,竟然如此的勇敢,不怕黑,不怕跟在身後的人,也不怕夜裡□人的貓頭鷹叫。這些,明明都是他以前最怕的。

膽小的反而變成了自己。蘇留衣每走一步,都令自己的心重重跳一下。江上帆知道自己在害怕,不,不是害怕,是恐懼,他怕蘇留衣以後就永遠活在這個被封閉了的軀殼裡,再也不肯醒來。他怕蘇留衣一旦醒來,就會決然的離開自己。他怕幸福從此後就再也無法挽回。

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蘇留衣進了一個房間,江上帆回過神來,才發現這是下人房,就是之前蘇留衣剛進府的時候,分給他的那間下人房。

「王爺,晚膳就擺在這裡吧。」靜月瞭解主子的心情,江上帆點點頭,她就和冰苑芳草出去,不一會兒,幾十個丫鬟抬進一張桌子,上面擺滿了大食盒,於是一樣樣熱氣騰騰的飯菜就從食盒裡被端出來。

也幸虧王府對待下人向來不錯,這房間也不小,不然單這張桌子,屋裡就擺不下了。那江上帆凱旋歸來,這頓晚膳的豐富也就可想而知。

「留衣,去吃飯吧。」江上帆走過去,輕輕扶起坐在馬扎上呆呆的蘇留衣,一邊問靜月道:「派人去請御醫了嗎?」

「江永親自去請的,想必就快到了。」靜月說完,眼圈兒就紅了,難過道:「怎麼……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怎麼連疼都不知道了呢?」

江上帆心中一痛,輕輕撫著蘇留衣的頭髮,哽咽道:「留衣留衣,你……你是心痛成什麼樣?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早知今日,我……我當初就不該讓豬油給蒙了心……」

一邊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落在蘇留衣的頭髮上,燭光下一閃一閃的亮著,忽聽冰苑道:「王爺,御醫來了。」

江上帆擦了眼淚,將御醫讓過來。其實病症很簡單,就是個骨折,因此開了方子,又叮囑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問題,用兩塊木板將手腕子夾住了,那御醫就告退了。

江上帆拉著蘇留衣來吃飯,出乎意料的,他卻不肯動,好不容易給拽到了桌前,摁著坐在椅子裡,他卻像是陷入陷阱的野獸一般驚慌吼叫起來,江上帆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話,只是拚命掙扎,最後到底離開飯桌,仍坐回自己的馬扎上,這才安靜下來。

沒有語言能夠形容江上帆此刻的心情,他看著平靜下來的蘇留衣,一向都是冷酷深沉的人,竟然哭的像個孩子一樣淚流不止。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一次的報復,給蘇留衣的傷害竟然會這麼深。他封閉了自己,甚至連話都不會說了,只能「啊啊啊」的叫著。

「王爺,留衣一直就是這樣子的,好在……好在人總算還活著,這就有希望。」冰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除了這一句空泛的安慰,她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話了。

「可是留衣他不肯吃飯。」江上帆無助的看著冰苑:「怎麼辦?是不是我回來了,他就不肯吃飯了?」

冰苑歎了口氣道:「平時他吃的也不多,且吃的都是下人們的飯菜,有一次過節,給他添了幾個上等菜,結果他把下人的菜吃完了,那些上等菜也都好好的放在那裡。總之,現在的留衣,他究竟是怎麼想的我們誰也不知道,但王爺現在回來了,留衣的心結是因你而起,奴婢相信總有一天,這心結也會因為王爺而解開的。」

江上帆也只有這樣想了,不然他就怕自己也會瘋掉,到時候誰來照顧他的留衣?因這樣想著,只好壓下心中的痛苦和恐慌。

好在下人們送來飯菜之後,蘇留衣果然就吃了。從江上帆初見他到現在,他的眼裡好像根本沒有任何人,一切的動作都是很僵硬的進行著,如同那些有著機關的木偶,只會按照制定好的步驟來做所有的動作和事情。

晚上江上帆就在下人房裡陪蘇留衣睡,雖然多了一個人,但蘇留衣也不在意,吃完飯,走到院子裡就想在井邊打水。

冰苑和靜月芳草都被江上帆趕去吃飯了,所以一開始江上帆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見到他想用那只骨折了的手,他就連忙上前幫忙,打了一桶水上來。

蘇留衣站在那裡,盯著木桶看,忽然又抬起頭看了江上帆一眼,皺起眉頭。

這還是江上帆回來後第一次看到他有了表情,不由得欣喜若狂,但轉眼間,他就發現蘇留衣並非是恢復過來,他好像是因為有什麼事,想要自己離開。

「留衣,怎麼了?」江上帆遲疑著去牽他的手,但他卻很快縮了回去,然後他的眼睛看一眼水桶,又看一眼江上帆。

這一次江上帆終於明白了,蘇留衣應該是要洗澡,所以才想讓自己離開。

江上帆默默的看著蘇留衣,對方就那樣固執的站著不動。於是他默默的歎了口氣,心中的酸楚無以言表,但他最後還是選擇退開了。

站在院牆外邊,江上帆想起在半年以前,自己還擁抱著蘇留衣,軟玉溫香香艷旖旎,他是那樣羞澀但放心的在自己身下打開身體,慢慢把一切全部都交給自己奉獻自己。但是現在,他卻連洗澡也不肯讓自己看一眼。也許在他的心裡,自己已經徹底成為一個陌生人了。

想到此處就酸楚的要掉眼淚,江上帆終於知道,為什麼蘇留衣在進王府之後會有那麼多的淚水,那是要多少的心酸和愧疚才能逼出來這些眼淚。可是偏偏,自己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竟然根本沒辦法理解,還只以為他是裝出來的樣子,想到此處,他真的恨不得在牆上一頭撞死。

為什麼人總是要失去了,才會知道擁有時的可貴。為什麼總是要在報復過後,才明白仇恨的愚蠢。江上帆捂著胸口,無聲的坐在院牆外,看著天空那一輪上弦月悄悄出現在天邊。

再回去的時候,蘇留衣已經睡了。江上帆注意到他的頭髮是濕漉漉的,倒是換上了一襲乾淨的衣服。幸虧這是夏天,不然以蘇留衣這麼瘦弱的身子,一定會著涼的。

江上帆四處尋找,終於看見在屋角的竹竿上,晾著兩條大布巾,很乾淨,應該是靜月她們拿過來的。

他走過去,取下那兩條大布巾,來到蘇留衣身邊,聽著對方均勻的呼吸聲,知道他已經睡熟了,於是他小心的從枕上鋪上掬起那些散落的青絲,一把一把的,輕輕握在手中,慢慢擦拭起來。

一燈如豆,四周已經沒了人聲,只有一聲聲的蟲鳴。此起彼伏叫的正歡。

燭光下,江上帆輕柔的為愛人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那頭髮一絲一縷,似全部化作了情意綿綿,帶他回到過去的時光。

從離開學院後,江上帆再也沒有回想過那些年少的日子,他的心中只有恨,只有被背叛的痛苦。戰場無情,每天要絞盡腦汁和敵軍迂迴作戰,鬥智鬥勇,也沒有閒暇靜靜回想那一切。

倒是在這樣的夜晚,面前就是側著身子熟睡的愛人,周圍是靜謐的時光。於是,那過去就如水一般的從心裡淌出來。腦海中漸漸被兩個追逐歡笑的身影填滿,山洞中的歡愛,書院中的朗讀,草地上的促膝低語,市集上的回眸一顧。

一切的一切,都慢慢顯現,記憶的畫面如此美好,當江上帆慢慢的擦拭完那青絲時,青絲根本不曾幹過,因為那上面全是他的淚水。

想起也不知是哪一位前人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江上帆從來都認為,男子漢大丈夫,就算是到了傷心處,也只能流血不能流淚,然而今日他才明白,那種想法實在太膚淺了,真正的斷腸時候,眼淚是控制不了的。

傷心欲絕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好在蘇留衣雖然不搭理人,卻也沒什麼自殘的舉動,對江上帆雖是視而不見,但總算不害怕不恐懼。

下朝的時候會路過一條熱鬧的街道。江上帆素日都是坐著轎子就過去了。然而今日被龍楚等人拉著說話,便讓轎夫先回府,他這裡就一路走著回去。

正走著,忽聽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好了,腳都腫成這樣了,還逞的什麼強?來,我來背你。有誰看?誰愛看誰看,我就不信,弟弟背著哥哥也能惹來嘲笑。」

江上帆忍不住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英俊的青年,正不由分說把一個秀氣男子負在背上,他認出來,那是皇上身邊的一品帶刀護衛,從一品的鴻鈞將軍,因為救過太子,所以皇上欽封的錦衣侯爺。

沒想到人前冷峻,眼高於頂的錦衣侯爺,對自家哥哥卻這樣的看重。江上帆眼看著那錦衣侯背著臉色通紅的青年,一路大大方方揚長而去,腦海中忽然就閃過一個熟悉的場景。

還記得那是去年的秋末吧,酒館裡險些被欺負的蘇留衣。自己含怒之下,不由分說就將那幾個混混給分了屍。出門後,蘇留衣也是走路不方便,於是自己就將他背在了背上。

他想起蘇留衣那時伏在自己的背上哭著說:「阿帆,讓我再叫你一次阿帆,阿帆,你讓我死了吧,就讓我這樣的死掉好不好?讓我在這麼幸福的時刻死去,阿帆,我下輩子當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恩情的。」

現在想來,那時的蘇留衣,應該是多麼的幸福啊,以至於他不敢相信那幸福是屬於他的,甚至情願在那種幸福中死掉。他的眼淚濕了自己的肩頭,只可惜,那時的自己,一心認為他只是裝出來的,竟把那些從心底流出的淚水看的一文不值。

錦衣侯沒有看到江上帆,很快就在人群中失去了蹤影。江上帆慢慢回過頭來,抬起腳步慢慢的走著。眼中似有淚意,他很後悔,後悔當日的那條小巷,為什麼不能夠長一些,再長一些,那樣的話,自己就可以多背留衣走一段路程,就會給今天的自己,多留一份幸福的回憶。

然而過去的時光終究是追不回來了。江上帆加快了腳步,想快點回府,這樣就可以早點見到蘇留衣,不知道他今天怎麼樣,是不是還在園子裡掃著台階,手腕有沒有好一些。

「喂,落子無侮,你再這麼賴我不和你玩了。」街角邊傳來孩童的聲音,江上帆扭頭一看,只見一群半大孩子,中間的兩個正在下圍棋,其中一個嘻嘻笑著,肯定是耍賴的一方,另一個則緊繃著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中,已有些許風情顯露。

江上帆苦笑一下,暗道今日是怎麼了,好不容易步行一回,遇見的事情卻件件都戳心窩子,難道老天終於看到蘇留衣的悲慘下場,要從今日起折磨自己了嗎?

他不敢再看那些孩子,低了頭,拚命的加快腳步,然而腳步雖加快,卻無論如何也無法驅趕腦海中的記憶。

就是那一夜,他和留衣下棋,為了賴棋,他一次又一次的用留衣最在意的話題去擾亂他,同時也為自己日後的報復計劃埋下了伏筆。現在想想留衣當時的表情,如果……如果沒有那個報復的計劃,該多好。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如果留衣真的做了自己的新娘,自己的王妃,現在自己和他肯定還是在那鋪炕上,對坐著一起下棋吧,然後自己一定會找出一個又一個話題賴棋,留衣呢?他會怎麼樣?是寵溺的包容順從的放縱?還是會瞪起那雙丹鳳眼睛,毫不留情的戳穿自己的伎倆。

有些事晴,回憶起來就止不住,江上帆心痛的面容都扭曲了。逃也似的飛奔回王府,還不等喘口氣,就見冰苑迎了上來,微微一福道:「王爺,有位簡大人來訪,已在客廳中侯您多時了。」

「簡大人?」江上帆總算是被轉移了心神,皺了一下眉頭:「我好像不認識這麼個人啊。」

「他自稱是王爺的舊日同窗,所以奴婢們也不敢怠慢,既然敢等著王爺,應該也不會是騙子吧,哪有那樣膽子包天的人,敢騙到您頭上呢?」

冰苑一邊說著,就和江上帆來到客廳。江上帆邁步進去,那坐在下首正拿著茶杯出神的人猛的抬起頭來,然後隨即站起,將茶杯放在桌上,對江上帆拱手道:「下官參見王爺,不知王爺是否還記得昔日江河書院的簡顏淵。」

簡顏淵這個名字,讓江上帆的記憶如洪水般傾瀉而出。他吃驚的看著對方,半晌方道:「真的……真的是簡兄,快,快請坐。」

冰苑甚為詫異,她在王府裡幾年,還從未聽王爺稱呼誰做兄長過,即便是幾位王爺,他們也都是直呼名姓的。

因此連忙下去吩咐人整治宴席,又命小丫頭們泡上好的茶,她親自端了進來。

卻聽簡顏淵開門見山道:「王爺,下官現在吏部工作,乃從四品的官員,平日裡雖得見面,然而想著您貴人多忘事,只怕早已不記得下官了,因此也從未上前騷擾過,今日厚顏過來,卻是有一件事相求。」

「何必如此外道,有什麼事儘管直說無妨,但凡我能盡力,必不推托。」江上帆微微一笑,舊日同窗中,他對這個簡顏淵的印象算是最好的了,蓋因此人忠厚耿直,遠非那些紈褲子弟可比,不僅自己,就連蘇留衣,也是很敬重他的。

卻見簡顏淵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神色,沉吟半晌方道:「王爺,實不相瞞,下官此次來,是親來邀請您去參加先生的七十大壽,唉……」

他說到這裡,似乎不知該如何措辭下去。而江上帆卻是十分驚訝了。愕然道:「先生的七十大壽?哦,也是,我被趕出學院的時候,先生還沒過六十歲的壽辰呢,這一別經年,竟已是十一年過去了。只是先生現在在何處,莫非還在江河書院嗎?」

簡顏淵聽他如此說,不由得鬆了口氣,微笑道:「自然不是,先生的身體,如何還禁得住在山頂上的書院裡度日。六年前我便把他接到我家裡了,拙荊溫柔善良,服侍他猶如親父。這些年我在別處任職,先生便與我一起搬遷,好容易三年前我升了京官,從此方安定下來。」

江上帆點了點頭,喃喃道:「原來如此,多謝簡兄有心了。請你放心,先生七十歲的大壽,我必然親自到場慶賀。」

簡顏淵喜的站起身來一揖到地,很是感謝了一番。江上帆忙親上前將他扶起,只聽他驕傲笑道:「先生一輩子教書育人,可謂是桃李滿天下,如今學生們雖飄零四方,但大多倒還不是庸碌之輩,我盡我所能,已請了先生歷年來教過的學生約七成左右,只是……唉,先生時常叨念的一個人,我四處尋找也無力尋到,實在是愧對他老人家。」

江上帆奇道:「先生還有什麼掛念的人嗎?不知是什麼人,簡兄說出來,也許我也能略盡一些綿薄之力。」

簡顏淵搖頭苦笑道:「先生雖然七十了,但精神一直還好,腦筋也清楚明白。自從他住進我家之後,我時常聽他歎息著念起你和……唉,先生時常念叨著你和留衣兩個,或許是人老了,許多事便看開了,他很後悔當年趕你下山,也替留衣擔心,只是如今找到你還算容易,卻讓我去哪裡尋找留衣呢?」

江上帆腦子裡「轟」的一聲,雙手不自禁就緊握成拳頭,簡顏淵見他面色瞬間變的慘白一片,不由大驚道:「怎麼了?難道……難道你知道留衣的下落,他……他可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江上帆垂下眼,良久才點了點頭,澀聲道:「留衣他……現在就在我的府裡,只是……只是……他的確出了些事情。」

他說完,也不等簡顏淵再問,就領著他來到了園子裡。看到骨瘦如柴表情呆滯的蘇留衣,簡顏淵也驚呆了,直覺的就想大罵江上帆,但看到他一臉的痛苦表情,便不由得住了口,知道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變故。

江上帆心中的悲苦無人可以訴說,恰巧此時有這麼一個舊日同窗在此,忍不住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訴說了一遍。

簡顏淵歎了口氣,輕聲道:「恕我放肆,這件事本就是王爺不對。當日你是自願擋在留衣身前,說自己是強迫他的,為什麼?還不是怕他受了傷害嗎?雖然留衣懦弱下竟然承認了,但他的確沒有受到傷害,這也算是達成了你的心願,你怎麼可以就把這個當做他對你的背叛?你明知道他脆弱膽小,怎麼還能設下那樣一個圈套報復他呢?」

江上帆茫然看著他,半晌方喃喃道:「我如今也知道是我自己太混蛋,但是當日,也不知怎麼的,竟然就如同鑽進了牛角尖裡一般。直到鑄成大錯,方知後悔,可如今,無論如何悔斷肝腸,卻也遲了。」

簡顏淵見江上帆目中淚光閃爍,便知這段往事定是令他痛到了極點。也不忍心再苛責於他。沉吟了半晌方道:「不管如何,王爺還是帶留衣去見見先生吧。留衣以前就最敬重先生,也許見了他,或者那麼多的舊日同窗,刺激之下能夠清醒也未可知。」

正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江上帆想起御醫說過,以蘇留衣此時狀態,也許只有受到什麼外力的刺激,方能清醒,清醒時方能談解開心結之事。否則連思維都沒有,何談解開什麼心結呢。

因此滿口答應了簡顏淵的請求。還親自將這位昔日同窗送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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