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的選擇(一)
既然她下不了手,那麼就注定再無逃避的可能。
北鴻雙手橫抱起她,「換個地方,讓你報仇,小妮子,對付男人,不一定要喊打喊殺,你很快就會明白。」
他話中有話,雖並未挑明,可殷桃桃還是本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趕回來,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做那件早就該發生的事。
天時地利,一切順理成章,任何人都無法阻止即將要發生的一切。
殷桃桃緩緩的闔上眼,桃腮粉紅一片,藕臂輕輕搭在他的頸子上,竟是默認的表示。
如果他想要,她也願意給。
此時此刻,家恨國仇,都不再重要,即使被爹爹在九泉之下怪罪,她也無法停下來了。
內心深處,其實是在渴望北鴻的愛撫,此生此世,即便是能留在他身邊,朝夕相對,她也能滿足了。
過去,她為了能找個借口支持自己活下去,拚命的以報仇為借口。
現在,她又尋到了另一個更加好的理由,那麼,也不必死死的抓住那個借口不放了。
「這回,誰要是敢來打擾,我就擰斷他的脖子,把腦袋當球踢。」他迫不及待的大踏步往臥房走,也許是不小心聽到了北鴻剛剛的話,又可能是淺離離開時,順便撤走了所有的宮人,整個院子都空蕩蕩的。
她把頭整個都埋進他的胸口,以此減低因為衣衫不整的困窘。
難倒真的要發生了嗎?
她和鴻,真的要成為一家人了嗎?
桃桃也曾想過,或許某天,荷澤城的那個夜晚會重新出現。
桃桃的選擇(二)
可她沒有料到,這一天會到來的如此之快。
.........
北皇沙迦和皇后淺離並排而立,寬大的衣袖下,五指糾纏,掌心相對。
北鴻在他們一出現在門口處就已然發現,只不過他不想立即上去請安,希望兩位能看出來他正在『忙』。不便『接客』,而識相的走開。
跟在沙迦身後,兩眼冒火的北澈因為撞見了這一幕活色生香,暫時忘卻了對弟弟的憤怒,轉而露出賊溜溜的笑容。
——有好戲看咯。
至於那些個平素裡連北鴻的跟前都不敢接近的弟妹們,更是一個個崇拜的望著他們冷冰冰的二哥,當然,他懷中的殷桃桃是眾人頂禮膜拜的目標,她居然有膽色在二哥身邊,還能被他用如此親密的姿態擁護在懷中。
兩伙人撞了個對臉,無言僵持。
看熱鬧的人居多,包括北皇沙迦在內,都一臉玩味的望著這一幕。
「讓開。」北鴻的聲音,比三九天的凌晨還要冷,聽在耳中,彷彿整個人就要被凍成了冰坨子。
當然,在『人多勢眾』,還要父皇母后撐腰的情況下,可沒有人會甘心放棄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景而退避開去。
反正二哥北鴻的怒火自然有人擋住,小魚小蝦的妹妹弟弟們,可以盡情的躲在安全地帶偷窺,並把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深記心中。
好吧,沒人讓,他躲好了。
北鴻並不強求。
轉過身,慢吞吞的繞過眾人,從樹蔭裡的一扇圓月拱門離去,留下他的父母兄弟姐妹面面相覷。
真是一點面子都沒賣。
桃桃的選擇(三)
出奇的靜。
在場的除了淺離皇后之外,對這一幕都沒有心裡準備,就連北鴻離開,也傻呆呆的望著,竟然無人出言阻止。
當然,不敢去招惹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只是,一點悶笑,就在帝后附近,說不出是誰,迅速感染了在場的人,宮人奴才們低垂著頭,雙肩劇烈顫動。
皇子公主們可就沒那麼多顧忌了。
太子殿下捂著肚子,手拄著院子內的一顆參天老樹,笑的天搖地動。
銀月公主、新月公主,兩張一模一樣的絕美臉蛋,連笑容的弧度都那麼相似。
「皇后,朕彷彿是吃了一記閉門羹。」沙迦摸摸鼻尖,居然不覺得意外。
「皇上,大概是咱們來的時機不對吧。」見北皇沒有怪罪的意思,淺離放下心來,笑瞇瞇調侃。
「現在怎麼辦,就這麼回去,朕的權威何在?」沙迦清咳,眼中的笑意,被站在身側的皇后看的清清楚楚。
說穿了,皇帝也是人吶,八卦這種事,老少咸宜,高高在上君王當然也有抑制不住好奇的的時候。
「皇上,您若是不介意,可以進去喝杯清茶,先等一等,難得咱們一家人到齊,好久都沒有聚一聚了。」三下五除二,搭了個高高的台階給沙迦,把北鴻的放肆,輕而易舉的化解為親人之間的矛盾。
父親和兒子的事兒,那得關起門來解決,要是上升到君王和臣子,反而沒意思了。
「皇后所言甚是,來人哪,去預備一桌膳食,就擺在二皇子的宮裡,燙壺好酒,朕要開家宴。」
桃桃的選擇(四)
皇帝一聲令下,宮人們忙碌起來,不一會,幾張桌子依次排好,擺滿了美食。
北澈就坐在沙迦的下首位,豎起耳朵偷聽父皇和母后說話,他笑的肚子都在打結了,真不知道呆會鴻兒把桃桃吃乾抹淨的出來,就瞧見這麼多『觀眾』在場,臉上會掛了什麼顏色。
銀月和新月悄悄的湊過來,一左一右的在北澈耳畔叨咕,左耳邊聽見新月公主道,「太子哥哥,我們要不要先找出路,萬一鴻哥哥發火,逃命比較重要。」
「對呀,雖然我也非常想留下來看,但是還是有些擔憂呢。」右耳邊銀月公主小小聲補充,「門口的位置被弟弟佔了,他到時候一定會第一個跑出去,我們又不會武功,手腳肯定慢。」
北澈失笑出聲,「有父皇和母后在,還擔心二哥會吃了你們不成,安啦,他只是外表比較冷而已,又何嘗真的傷過親人。」
「人家就是怕嘛。」新月公主楚楚可憐的擠擠眼。
至於銀月,之前和北澈在外玩了一圈,又和北鴻在一起相處過一段時間,畏懼之心漸褪,這會兒純屬是跟上來湊熱鬧的。
「沒事,有父皇在呢,你們乖乖在旁邊瞧著,天塌下來,自會有大個子頂著。」北澈口中頂天的『大』個子自然就是高大威猛、英明神武的北皇沙迦,目前除了母后之外,也只有他有辦法制住北鴻的怒火了。
剛剛的場面真是又窘又尷尬吶。
換成是誰,都不樂意那麼關鍵的時刻被人打擾吧。
真是有種姦情撞破的感覺呢。
桃桃的選擇(五)
最重要的是,來攪局的人,第一次打擾之後,還索性呆著不走了。
用鼻子都可以想像到,一會北鴻回來,看見這一大屋子悉數到齊的親人們,眼泛綠光的盯著他瞅時,臉色必定十分難看。
「有話大聲說出來,也讓朕聽一聽,說什麼悄悄話呢。」沙迦喝下杯中酒,鷹眸一瞪,底氣十足的對著眼皮底下密謀的兒女們低吼。
北澈自然仰眸,笑容有些痞,「父皇,兒臣在與兩位公主妹妹打賭。」
「喔?說與朕聽,有好綵頭,也算朕與你母后一起。」他們交頭接耳的嘀咕,僅僅隔了一張桌子的距離,沙迦豈會聽不見,只是不想拆穿而已。
北澈腦筋極快,呼吸間已經想到了好借口,低眉順目,適時垂眸,掩去黑瞳之中一閃而過的頑皮,「只是在堵二弟何時回出來而已。」
「這倒是個好點子。」在皇后無奈的注視下,慣於威嚴滿面的沙迦居然隨口附和,「也算上朕一個吧。」
轉過頭去,面對淺離時,沙迦自然的放柔了聲音,「皇后,皇子是你生的,當母后的最該猜到孩子的想法,就由你來幫朕下這個賭注。」
太子坐莊,帝后參賭,下注的對象,亦是本朝皇子,這種組合,放眼天下,也可稱之為豪賭了。
難得沙迦有興致,淺離自是不會掃興。
她從手上脫下一隻玉鐲,放在詠春手中的托盤上,「本宮就和皇上一起下注,賭鴻兒在這一餐飯時結束之前,會帶著桃桃出來。」
「我也要,我也要。」銀月公主不干落後的舉高手。
桃桃的選擇(六)
公主的賭注是一串珍珠項鏈,上好南珠,大小均勻,穿成了一串,熠熠生輝,依舊是放在了詠春的托盤上,和淺離的玉鐲並排放好。
緊接著,新月公主也下了注,就連年歲比較小的北恆皇子和宛靈小公主也跟著哥哥姐姐們下注,兩個小滑頭自然和母后買的是一樣,至於輸贏如何,他們倒不是真的很在意。
北澈是莊家,想到最後,才將腰際的一隻玉珮摘下來,放在托盤之內,「我賭二弟馬上就到。」
「馬上?那也得有個時辰吧。」銀月嘴快接口,新月心有慼慼的跟著猛點頭,認為妹妹所說沒錯。
「點上一炷香,我就賭鴻會在香頭熄滅之前出現。」無緣由的,北澈就是如此篤定。
立即有宮人尋來一根上好檀香,用火折子點燃了,裊裊清香,飄散在寬敞的宮殿之內,讓人精神為之一震。
除了北皇沙迦還在與皇后淡定對飲之外,皇子和公主們卻齊刷刷的盯緊了那柱香,都想看看香滅之前,北鴻會不會如期出現。
應該不大可能吧。
那種事,哪有那麼快就搞定。
除非是二哥那方面不行,才有可能草草結束。
嘿嘿,有母后這位大神醫在場,二哥的隱疾應當有辦法痊癒吧。
越想越離譜,無聲卻曖昧的訊息,在兄弟姐妹之間輾轉流傳,大家都不想如此去猜測,可又忍不住想出些更離譜的可能性安在北鴻身上。
誰叫他是不好接近的北鴻呢,一切皆有可能。
當然,這種猜測也只是默默想想,就連北澈,也沒膽子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桃桃的選擇(七)
得罪了太子澈都不要緊,最多被小小的捉弄一番,無傷大雅。
若是得罪那冷面冷心腸的二皇子鴻,後果……真是要直接打寒戰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滿屋子人卻沒人閒談,連吃飯都忘記了,齊唰唰的盯緊那柱燃燒了大半截的香頭。
記憶中,北鴻與北澈感情最好,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人會瞭解北鴻,那非太子莫屬,所以他下的賭注才會特別引人注目。
「小東西,咱們的兒女,大多像你。」沙迦湊到皇后耳邊,輕輕說道,順勢輕咬淺離的耳垂,借由帝冠上的瓔珞絲帶,擋去這個曖昧至極的動作。
「皇上,孩子們還在一旁看著,您……」就不能稍微莊重些嗎。
被皇子公主們瞧見了,她這個當娘的真要羞臊死。
「他們的精神都集中在那柱香上,瞧瞧一個個眼睛瞪的和銅鈴似地,才不會注意這邊呢。」沙迦似笑非笑,對他的子女們喜歡湊熱鬧的天性,早就有瞭解,私下沒人的時候,也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小東西,那件事,朕已然籌劃妥當,就等太子大婚後,便可進行。」
淺離訝然,「這麼快?」
沙迦苦笑,「不快怎麼行,咱們的澈兒比泥鰍還要滑溜,要是不趕緊制止他,怕是一個不注意,就要鑽進水裡,再也尋他不著。」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沙迦怎麼會不瞭解這三個兒子的脾氣秉性呢。
就是因為看的太透了,才明白兵貴神速的道理,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太子,又豈是真如表面上顯現出來的那般無害。
桃桃的選擇(八)
這些年來,隨著閱歷增長,北澈運籌帷幄的本事,已不容小覷。
沙迦嘴上不說,暗中的觀察、考評卻一直沒有斷過。
現在這小子沒當上皇帝,居然就萌生了退意,想要學他鴻兒一般,灑脫離去,遊山玩水。
哼,當老子的還沒享受過的悠哉生活,怎能叫當兒子的先佔了頭籌呢。
想跑?那還得先過了他這一關,問問他是否答應再說。
淺離的柔荑覆在沙迦的大掌之上,「皇上,臣妾有一事不解,今兒您來鴻兒這邊,實際上真正的目標卻是澈兒嗎?」
「不,朕只是關心鴻兒的終身大事而已。」沙迦老神在在,雖然是否認,可與肯定沒啥差別。
拾掇老大,順道捎上老二,也許,連同那些最近沒事找事的公主們也一起警告下,多好哇,一舉數得。
「說到這個,臣妾倒有些後悔,剛剛應當攔下鴻兒的呀,他和桃桃尚未大婚,怎麼可以……先入洞房呢。」淺離唏噓不已。
「兒大不由娘,隨他去吧。」心不在焉的回答,沙迦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北鴻那小子,可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在這種情形下,他怎麼可能還能安下心來,與心儀的女子,好事玉成。
瞧著吧,北澈的猜測應該是最準確的,這一炷香不燃盡,或許那張冷冰冰的臉就該出現了。
他現在改賭注,貌似有些晚了。
罷了,雖說有如此猜測,沙迦仍是願意遂了妻子的心願,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咯。
桃桃的選擇(九)
香頭燃到最後,殘紅頻閃,餘香繞樑。
那一點閃亮,若隱若現,彷彿隨時都可能要熄滅。
滅了,北澈也就輸了。
當然,輸贏本身並不重要,來到了北鴻的地盤,看熱鬧跟著大流八卦,才是真正的目的。
北澈淡定,坐在位子上,一杯佳釀,捏在指尖,卻遲遲沒有送入口中,顯然已經不知神遊到了何處,就連兩位公主在耳畔唧唧喳喳,也是左耳聽右耳冒,完全不走心。
「呀!鴻哥哥。」銀月公主的聲音陡然抬高三分,震的全場寂靜下來。
無數道目光,齊唰唰的集中到了門口處,一抹俊朗的身影,大踏步而入。
他的手,始終牽著一名白衣女子,片刻不離。
千年難得一見的場景呀。
父兄不親,母后不近的北鴻,居然願意主動的拉著一個女孩子的手,大大方方的出現在眾人面前,這件事要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好難相信。
銀月公主得意的對新月公主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二哥哥就是對她很溫柔呢。」
「果然是耶,父皇母后都在場呢,看來鴻哥哥是想攤牌了,妹妹,我們快回桌邊坐好,一會的場面肯定很好玩。」
兩名公主手牽手,蹦蹦跳跳的往回走,到了北鴻身邊時,齊齊的垂下頭,小碎步繞過去。
一離開北鴻冷凝的眼神,她們就又活潑起來,真恨不得衝上去把殷桃桃從二哥手裡奪過來,好好仔細的觀察一番,看看他究竟有什麼魅力,能打動她們最引以為傲的哥哥。
「參見父皇、母后。」規規矩矩的跪下,北鴻見禮。
殷桃桃直勾勾的望著皇帝身邊坐著的女子,驚訝莫名。
桃桃的選擇(十)
她,不就是剛剛和自己在廚房說話,又回到花廳裡談了好一陣的女子嗎?
剛剛北鴻從外邊回來,她也不知什麼時候出去,再次回轉,已然換了一身裝束,桃桃再遲鈍,也絕不會再次認錯。
她……她……她竟然是……鴻的母后。
怪不得,最開始見了,就覺得她分外眼熟,彷彿是在哪裡見過呢。
初入宮的那一日,可不就是她穿著華麗的鳳袍,端坐鳳位,伴在北皇身側。
只不過那時她心亂如麻,也不敢抬頭直視,所以留下的印象並不太深。
桃桃忍住揉頭的衝動,緊張起來居然想不起剛剛和淺離說了些什麼,彷彿是她一直在嘀咕,她微笑聆聽,適時勸慰幾句。
天吶,只要一想起來這些,桃桃的臉上簡直是在冒火。
「鴻兒,此行立下大功,稍後金鑾殿議事時再賞,平身吧。」沙迦平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驕傲,此子出生,就被他寄予無限希望,終不負所望,出類拔萃,成長起來。
道謝一聲,北鴻漠然站起,不忘扶起身畔的女子。
早有宮人加了桌子,菜餚亦佈置完畢,在眾位主子的授意下,就擺在正中央的位置,眾家皇子公主呈包圍狀,從哪個角度都能準確清晰的望見他們崇拜而仰慕的二哥。
北鴻搭眼一瞅就明白了,不過,無傷大雅的小事,他也不計較。
拉著桃桃的手,大大方方的往桌前一坐,沉默的彷彿不存在。
沙迦忍住笑意,狀似不解的問,「鴻,你身畔的女子是何人,不向朕介紹一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