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蕩漾（一）

　　「鴻！！」被沉默堵的無話可說的殷桃桃跺跺腳，「下人們一定會誤會的，到時候出去亂說話，咱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呀。」

　　難倒他不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嗎？

　　「說什麼？」謝天謝地，北鴻總算捨得搭腔了。

　　「當然是亂傳我們的關係了，你難道不明白，只有情侶之間才可以用這般親密的姿態，手牽手站在一起嗎？」殷桃桃本不想把話說的明白，讓彼此覺得難堪。

　　無奈北鴻一臉不解的神情，彷彿根本就聽不懂她說的話。

　　「那又怎樣？」瞧瞧，他果然沒能理解桃桃的意思。

　　「怎麼樣？簡單來說，只有情定三生的伴侶才會手拉手，一起走，而我們什麼都不是，就不該這樣！」莫名的，殷桃桃又想起在馬車上的那個吻，雖然只是親在額頭，而且速度極快，可她還是無法當成沒發生過。「還有，如果你對女孩子家沒有那種意思，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去親人家，小心會被當成登徒子挨耳光。」

　　再說下去，殷桃桃真要惱羞成怒了。

　　還有，北鴻最好識相些，趕緊鬆開手，讓她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心裡亂糟糟的心情平復後，再出現於人前。

　　如果他還是這樣不慍不怒，她一定會發火，也許還會抑制不住的朝他大吼。

　　天知道，她真的要控制不住這種不知所措的心情了。

　　天下間最悲哀的事，會不會就像是她一樣，不知不覺間先把別人裝進心裡，到了無法根除的地步，才發現，對方甚至還沒有動心，僅僅用曖昧的態度相對，吊的她的心七上八下的落不回原處。

　　春情蕩漾（二）

　　「我們不是嗎？」他反問，深邃的瞳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極淡，卻彌而不散。

　　「什麼不是？我們是什麼？」慘了，怦怦亂跳的心臟又開始喧囂肆虐，只因為北鴻的一句話，殷桃桃的心情立即被拉起老高，慘兮兮的懸在半空落不回原地。

　　北鴻不予作答。

　　他喜歡看到桃桃杏目圓瞪，兩頰肉肉的鼓起的樣子，總讓他有想要爆笑的衝動。

　　沒錯，多少年了，不為任何人所左右的情緒，偏偏能被她牽著走，這真是件不可思議吶。

　　父皇說過，相伴到老的伴侶，總會有一些別人不具備的特別，最重要的是那個人，要讓自己感覺到身心由內而外徹底的放鬆。如果在有生之年，他有幸能尋到了這樣的女人，那就不要遲疑，快速出手，無論如何，也要先將她拉入自己的世界再說。

　　父皇還說過，感情的事，沒有謙讓和退出，只有傻子才會想著去成全，然後抱憾終生，揣著點艱澀的回憶，一生一世不得解脫。這一句話，有影射師尊的嫌疑，上一代的事，沙迦、淺離、軒轅凱都沒有和北鴻仔細的講過，他大概知道些，具體的就不得而知，也沒興趣去深究。

　　不過，對感情的態度，北鴻卻更傾向於生父沙迦。

　　自小和師傅軒轅凱生活在一起，他的落寞，他的無奈，他的痛苦，他的思念，北鴻都看在眼中，記在心上。

　　他可不想成為那樣的人，一輩子也放不下錐心刻骨的感情。

　　既然該來的來了，他便欣然接受，把握住生命中的璀璨，任何時候，都不會鬆開手，放棄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春情蕩漾（三）

　　「鴻……你說話呀。」掙脫不開他的鉗制，又被北鴻飽含深意的目光盯的全身發毛，殷桃桃大力搖晃他的胳膊，拚命想吸引到北鴻的注意力。

　　不帶這麼玩的啦，說了半句話，吊起別人的情緒，又不肯完全說清楚，他是純心想讓她吃不好睡不穩嗎？

　　「以後你會明白的。」他丟出幾個字，暫時安撫。

　　向前再走幾步，想了想，又停下腳步，極快的落下輕吻。

　　這一次，親在臉頰，她的熱和他的冷，鮮明對比。

　　他是什麼意思，桃桃總該明白了吧。

　　＊＊＊

　　北鴻自認為表達的已然非常清楚，可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一向是天差地別。

　　曖昧不明的親密，只是把殷桃桃推向了更無措的深淵。

　　當桃桃回過神來，人已經被送回了臨時準備的臥房內，純女性化的裝飾，還有兩個俏麗的小丫頭守在一邊，笑盈盈的瞅著她。「你們是誰？」

　　奇怪，她們什麼時候來的，自己居然一點都沒注意到。

　　「小姐，我們是少主子派來伺候您衣食起居的婢子，我叫流香，她是紫光，從今往後，無論您有什麼需要，都可以使喚奴婢兩人。」福了一福，流香、紫光重新拜見，剛進門的時候，她們已經和殷桃桃問了安，也當著少主子的面兒自我介紹過，可惜正沉浸在思緒之中的小姐好像並沒有注意到。

　　「我自己可以打理，不必人伺候。」殷桃桃有些意外。

　　「這事兒可不是奴婢們能決定的了呦，少主子說要流香和紫光把小姐照顧的舒舒服服，要是完不成命令，可是會受到懲罰呢。」

　　春情蕩漾（四）

　　「這事兒可不是奴婢們能決定的了呦，少主子說要流香和紫光把小姐照顧的舒舒服服，要是完不成命令，可是會受到懲罰呢。」流香可憐兮兮的望著殷桃桃，懇求道，「小姐，您就把婢子們留下吧，家規難犯，鞭子抽在身上，可疼呢。」

　　大戶人家的規矩，殷桃桃多少也知道些。

　　聽到這話，抗拒的心思果然淡了。

　　「那你們就暫且留下吧。」入鄉隨俗，到了鴻的地盤，她也要聽從安排。「反正我在這兒也呆不了幾天，等事情一結束就離開。」

　　「小姐，你說什麼？」紫光端過熱騰騰的燕窩羹，放在桌上，淡淡的甜香飄過來，吸引住了桃桃的心神。

　　不怪她，趕路太急，只是湊合著在馬車上吃了幾口而已，這會兒快到晌午，肚子在就喧囂著叫嚷了。

　　「沒，沒說什麼。」裝食物的湯盅看起來好精緻哦，小勺子中央還有一朵桃花盛開，與盅蓋上的桃枝相得益彰。

　　她一直都知道，鴻的家境不錯。

　　可她從沒有更進一步的去想像，不錯到了何種地步。

　　「你家少爺呢，去了哪裡？」桃桃依稀還記得北鴻離開時，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不過，當時她正處於神遊太虛的狀態，完全沒聽清楚。

　　「少爺？」流香和紫光奇異的對視一眼，「您說的是少主子吧？」

　　「你們說的少主子是冷眉冷眼不會笑的鴻？」為了防止再出差錯，殷桃桃直接點名道姓。

　　她大膽的評價讓兩個小婢女噗嗤一聲笑容滿面，似乎覺得不妥，連忙用帕子擋住愉悅，正色點頭。

　　春情蕩漾（五）

　　「沒錯，少主子是這個家的男主人，可不能稱之為少爺呢。」

　　「嘎？」桃桃頗覺意外，「他是主人？難倒他一人在外，沒有和父母同住嗎？」

　　「少主子的事，婢子們不清楚，不過在這座宅子裡，就只有他一個主子而已。」紫光乖巧回答，覺得主子帶回來的這位小姐簡直可愛極了。

　　怪不得一下子就把冷言冷語的主人給吸引住了呢。

　　她和流香剛剛就跟在身後，從正門一路到了臥房，路上少主子偷偷親吻小姐，也沒能逃過她們的眼睛呢。

　　只不過，紅著臉瞥了一眼，就立即躲開，沒敢繼續往下看而已。

　　「奇怪，就他一個，幹嘛主子前邊還加個少字。」桃桃自言自語，還是沒繞出來。

　　「這是因為又軒轅老爺在呀，他是少主子的師尊，所以為了表示尊重和親近，少主子才讓奴婢們如此稱呼。」

　　原來是因為軒轅師傅的關係呀。

　　不過，總算是知道了一件讓殷桃桃稍微能放鬆一些的消息。

　　宅子裡只有軒轅凱和北鴻住，換句話說她也不必去拜見北鴻的父母，免去了不少尷尬。

　　「小姐，有什麼疑惑稍後再問，少主子吩咐了，不論您想知道什麼，婢子們都該如實奉告。要是碰巧婢子們也不知道的，您就可以直接去問少主子或者軒轅老爺，必定能得到滿意的答覆。」紫光將溫熱的燕窩羹奉上，「您先吃些東西潤潤喉，後廚正在準備午飯，再等一會就開飯了。」

　　「你們少主子呢？」心不在焉的一口一口往嘴巴裡送，再好吃的東西，殷桃桃現在也品不出味道來。

　　春情蕩漾（六）

　　心裡還是想要找到北鴻，好好的談一次。

　　最好能問清他心中所想，並且警告他，要是對她沒有興趣，就不准隨隨便便的牽著她的手，趁她不備偷偷親吻。

　　可是，如果他說有興趣呢？

　　她該怎麼辦？

　　殷桃桃亂糟糟的心情更加不安穩，對這個可能性的存在，完全沒法應對。

　　算了，還是先見到北鴻再說吧。

　　車到山前必有路，她總會想到合適的辦法，把想知道的事探尋清楚。

　　流香抿唇輕笑，「少主子在書房裡和軒轅老爺談事情呢，他剛剛不是跟小姐說過了嘛，加您稍候片刻，不要著急，等到午飯的時候，會和軒轅老爺一起，陪著小姐用餐呢。」

　　＊＊＊

　　衣櫃裡，各色衣裙，十數件之多，按照顏色，整齊的疊放好，旁邊還放了薄荷葉來熏香，打開櫃門的時候，讓人為之精神一振。梳妝台上的木匣子裡，也放了不少造型別緻的首飾，朱釵、簪花、耳環、項鏈、手鐲、腳鐲，林林總總，耀花了人的眼。

　　流香說，這些她都可以隨便取用。

　　可是桃桃的心裡卻莫名的不舒服起來。

　　她們剛剛還說，這間宅子裡就只有北鴻和軒轅凱兩個主人在住呢，那麼這間完全女性化的房間又是為誰準備？

　　還有櫃子裡衣物梳妝台上的飾品，女孩家用的胭脂、擦臉的香粉，應有盡有，這些東西，總不會是他們兩個男人的日常用物吧。

　　別人的東西，殷桃桃不會隨便取用。

　　就算是北鴻允許了，她也堅決不碰。

　　春情蕩漾（七）

　　沐浴完畢，殷桃桃堅持換回了包袱裡的舊衣物，那還是北鴻之前買來送給她的，也是桃桃這輩子穿過的最好的衣裙，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取代。

　　不施脂粉的小臉，全是自然的粉嫩，更顯稚氣，桃桃拗不過紫光的請求，把梳子讓出去，允她在身後幫忙整理長髮。

　　「小姐，您的頭髮又黑又亮，讓婢子幫您梳個最流行的花式，少主子見了一定喜歡。」仔細的用毛巾擦乾，再小心的把長髮理順，紫光手巧的很，一點都沒讓殷桃桃覺得不適。

　　「算了吧，還是簡簡單單的梳清爽就好。」雖然她也很想看到不一樣的感覺，可仔細想想，終究還是沒有那個勇氣改變。

　　彷彿換一身裝扮，她就不再是她似的。

　　「小姐，您瞧，梳妝台上擺了這麼多漂亮的飾物，要是髮型太過簡單，戴在頭上就不那麼好看了。」從剛剛看過少主子特意叫人準備的東西起，小姐臉上非但沒有欣喜顏色，反而雙眉緊蹙，欲言又止，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奇怪，這些華美精緻的衣物和重金打造的金銀首飾，鑲嵌了各色寶石，艷麗卻不庸俗，尋常女子哪怕能擁有一兩件，怕是都要開心的昏過去。

　　可她們的小姐偏偏滿臉抗拒，盡量的把頭扭到一旁，彷彿怕是被那珠光寶氣刺花了眼。

　　「不好看就不要戴，反正那些也不是我的，戴別人家的東西，誰稀罕。」或許，那些美麗的頭飾也曾經佩戴在別的女子頭頂，她們裝扮一新，含羞帶怯的到北鴻面前，等著他的讚賞。

　　春情蕩漾（八）

　　這種場面，不必親眼所見，光是想一想，都覺得怒火中燒，難以忍受了。

　　流香和紫光都是玲瓏人兒，心思清透，殷桃桃這一句泛酸的抱怨，立即就讓她們暗笑不止。

　　小姐怕是誤會少主子了，還以為這一屋子精心佈置，曾經為別人所擁有呢。

　　她們以眼神交流許久，最後還是由正在梳頭的紫光開口，狀似不解桃桃的心思，驚奇出聲，無意點透，「誰說這是別人家的東西？幾天前，少主子派人先一步回來，將這間臥房翻新整修，全套的傢俱是從庫房裡新搬來的，還有櫃子裡的衣物，也都是按照小姐的身材裁製，不信隨便去找一件試試，看看合不合身。」

　　流香也道，「這些首飾也全都是找城裡邊好手藝的工匠打造的呢，因為不清楚小姐喜歡的樣式，索性便叫人全買了來，少主子的一番心意，您可別會錯了意，到時候讓準備的人傷了心，多可憐吶。」

　　給她的？

　　全部都是鴻為她準備的？

　　殷桃桃真不敢相信。

　　一路上，除了軒轅師傅外，她也沒看到什麼人出現吶。

　　北鴻始終都在她身旁，吃飯睡覺都在不遠的地方，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桃桃的視線之內。

　　可兩個婢女的表情又不像是在撒謊。

　　她們也沒有去為北鴻說好話開解。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小姐，還是讓婢子幫您決定吧。」眼見一番後起了效果，紫光趁機勸說，「少主子為您做這麼多，初衷或許只是希望您開心，並未奢求太多，但是您想想，要是換成是您，悉心準備的禮物，對方接納了，卻沒一點反應，您會不會覺得失望啊？」

　　春情蕩漾（九）

　　眼見一番後起了效果，紫光趁機勸說，「少主子為您做這麼多，初衷或許只是希望您開心，並未奢求太多，但是您想想，要是換成是您，悉心準備的禮物，對方接納了，卻沒一點反應，您會不會覺得失望啊？」

　　鴻……會因此……而失望嗎？

　　殷桃桃心中一抽，不喜歡這個念頭。

　　明知道這些話都是紫光故意說出來，讓人心裡內疚，然後聽話的任其擺佈。

　　可殷桃桃就是沒法不去聽從。

　　關乎到北鴻，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她都無法視之不見。

　　歎了口氣，殷桃桃認命道，「隨你們吧。」

　　機不可失，流香連忙翻箱倒櫃，把準備好的衣物捧過來，「小姐，您光頭髮上打扮的漂亮，衣服卻不相稱，索性一併把這些換了吧，女為悅己者容，您光彩奪目，少主子看著心裡也舒服，對吧？」

　　對對對。

　　她們說的都對。

　　反正今天要是不打扮整齊，流香和紫光姐妹是不會讓她就這個樣子出門的。

　　殷桃桃長長舒展一口氣，閉上眼，把身體的主動權讓出去，「你們想怎樣，麻煩速度快一點。」她權且就當做自己不是自己好，任她們折騰好了。

　　＊＊＊

　　不管怎樣，當望見北鴻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艷時，殷桃桃莫名覺得，剛剛被流香和紫光合力拾掇了一炷香的時間，總算沒有白白浪費。

　　好個唇紅齒白的二八俏佳人，雲鬢蓬鬆，一點閃亮若隱若現，湊得近了，才能發現那是一枚小小的紅寶石髮釵，別在一側，讓人移不開眼。

　　春情蕩漾（十）

　　桃桃的五官本就長的精緻，尤其一雙水眸，總是霧濛濛的看不見底，我見猶憐。

　　流香和紫光並沒有過度的裝扮，借由桃桃本身的優點，稍加點綴，以物托人，把她身上每一處奪目的優勢，全都人為放大了百倍。

　　也難怪北鴻看了，也要目不轉睛的緊凝幾眼後，才費力的把目光移開。

　　殷桃桃不安的垂下眼，雙手互疊，搭在小腹前，嗓子乾澀的任由北鴻和軒轅凱上上下下的打量。

　　「徒弟，你尋到寶了。」軒轅凱讚歎一聲，衝著桃桃豎起大拇指，「小姑娘，往後天天就這麼打扮，保證出門的時候，女的瞧見你是又妒又羨，男的看了嘛，直接就丟了魂魄，不敢眨眼。」

　　有那麼誇張嗎？

　　軒轅師傅就愛誇大其實的逗人開心。

　　還是北鴻的評價稍微客觀些。

　　只可惜，他似乎沒有張口的意思。

　　「開飯。」吩咐左右上菜，北鴻讓殷桃桃坐在身側，距離軒轅凱更遠一些，免得不小心被傳染到了壞習慣。

　　「鴻？」趁著軒轅凱選酒沒有注意，殷桃桃湊近，「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怪？」她都覺得不像是自己了。

　　「要不，我現在回去，還換回原本的樣子吧。」

　　「不。」桌子下，冰涼涼的大手覆蓋住她溫暖的柔荑，「這個樣子，我喜歡。」

　　轟！

　　再次被怒雷劈中，殷桃桃暈頭轉向，只覺得眼前全是星星在飛舞。

　　鴻說他喜歡，那麼她也喜歡。

　　流香說女為悅己者容，果然沒有錯。

　　看見鴻眼中的欣賞，她彷彿覺得，即便是一輩子都這樣子，似乎也沒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