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你來換(一)
「鴻在裡邊嗎?」殷桃桃跑的氣喘吁吁,急切的問。
「回小姐的話,少主子在裡邊,不過此刻身有要事,不方便見您,請小姐先回房吧。」早就得到了命令,護院們把準備好的台詞拿出來應對,希望殷桃桃可以轉身離開,不要讓大家為難。
「我也有急事要見他,你們讓我過去,或者把鴻叫出來,我當面和他說。」要是在平時,殷桃桃絕不會為難強求,可是今天不一樣,她明知道裡邊受苦遭罪的人是流香,為了她的任性和衝動,被北鴻狠狠教訓,根本無法坐視不理。
「小姐,您還是回房吧,流香不會有事的,只是皮肉之苦,沒幾天就好了。」紫光也追上來,跟著身旁勸說,在少主子的院子門前吵嚷,心裡真是沒有底氣呀。
嗚嗚嗚,她寧可去挨板子,也不想站在這兒。
「鴻,鴻,你在裡面嗎?我是桃桃,聽到的話,就出來下,我在院子門口等你。」殷桃桃知道北鴻府中規矩極為嚴格,不願再連累為難別人,也不硬闖,就站在門前,用盡力氣大喊。
北鴻到時候就是要怪,也只能怪她一個人,與他任人無干。
「小姐,別喊吶,少主子脾氣不大好,他真的會生氣的。」紫光面露恐懼之色,四個守門的護院臉色也有點白。
殷桃桃不清楚執法堂的底細,無知者無畏,根本就不管其他。
「我也很生氣。」桃桃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那就看誰的氣大好了。」
當北鴻高瘦清逸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的那一瞬間,紫光的舌頭彷彿被咬掉了。
拿你來換(二)
連忙低垂著頭,退後半步,站在殷桃桃身後。
此時此刻,已經不是她這個當奴婢的能插手的了。
只能在心裡為小姐祈禱,希望少主子不要太生氣才好。
「你來做什麼?」北鴻比殷桃桃高處許多,滿對面說話的時候,通常要低垂下頭。
或許是傍晚陽光不足的原因,平素裡冷然無情的他,更平添了幾分陰森森的氣質。
殷桃桃吞嚥下一大口唾沫,「我……我要吃晚飯,肚子餓了。」
濃眉微微挑高,北鴻的表情似乎是詢問的意思。
肚子餓就去找東西吃,來他門前大呼小叫瞎吆喝,又不能填飽肚子。
所以,她應該還有沒說完的話。
北鴻等著。
「平時都是流香和紫光伺候我吃飯,沒有她們,我吃不下。」深深呼吸一口氣,殷桃桃鼓足勇氣,抬眸抗議,「聽說她還在你這兒幫忙,這麼晚還不讓她回來,於是我親自來要人了。」
好差勁的借口。
紫光摀住臉,不敢繼續往下看。
少主子會相信才怪呢。
他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的人吶。
「她沒空。」裡邊的批判大會才進行了一半,執法堂的長老正在商議怎麼做最後的處置,結果就被殷桃桃給打斷了。
北鴻惱她胡亂帶著桃桃瞎跑,差點連桃桃的小命都搭進去了,壓根就不打算寬恕。
親自定在這兒的意思,更有幾分監督的意味,不許下邊的人徇私,從輕處罰。
他本來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啊,脾氣暴虐,冷硬無情,人不相犯,尚能事外旁觀,若是不小心沾到了他在乎的,出手必定最狠。
拿你來換(三)
今日,若是流香沒有拚死擋在殷桃桃面前的那一幕,她連這個門都再也回不得了。
有懲罰,才有希望。
主子願意罰,代表著還沒有把她當做棄子隨手扔開的意思。
流香和紫光就是因為深深的明白這一點,才毫無牴觸了認命領罪。
她們並不樂於見到殷桃桃來鬧著求情,少主子喜怒不形於色,永遠都是那副冷冷的樣子,誰知道此舉會不會反而更加激怒了他呢。
摸不準的事情還不如不做。
因此,這會兒站在小姐身後的紫光忐忑的很,眼梢餘光悄悄的瞟,希望能從兩人對峙的膠著的態度中琢磨出什麼。
「吃不下,餓一頓。」北鴻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強硬,並沒有因為她一句話,就軟下心腸來放縱。
這一次,真的惱火的要命,直到現在,體內還有一股暴戾之氣,翻滾不已。
殷桃桃最好不要在這種時候,來挑釁他的底線。
某人頗為識時務的心緒一笑,摸摸後腦,露出嬌憨傻笑,眉眼彎彎,「餓不得呦,這頓不吃,晚上肯定睡不著,然後還得麻煩府內上上下下,跟著一塊折騰,讓大家也跟著睡不安慰,到時候弄的大家怨聲載道,多不好意思呀。鴻,還是高高抬起貴手,讓我把流香帶回去吧,她一個聽人命令行事的小丫頭,平日裡做事,也是身不由己,偶爾不小心犯錯,也值得原諒,對吧,哈哈。」
北鴻無語,任由桃桃在跟前,繞口令似地說話,她大概也明白這次錯在已身,始終心緒的垂著頭,不敢與他目光相對。
拿你來換(四)
他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去路,也順便封死了殷桃桃想悄悄溜進院子內,干涉執法堂行刑的意圖,這件事,絕沒那麼容易輕易的過去。
哀求許久,毫無效果。
北鴻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可是也並無軟化的意思。
殷桃桃終於住嘴,靜默一陣,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要轉身離去,沒趣走開之時,她忽然又暫滿了勇氣,重新抬頭,這回卻是收了央求的眼神,雙手掐腰,眼神咄咄。
「鴻,大家都是明白人,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今兒的事,是我的主意,流香和紫光也是被我逼迫著,才聽命行事,出了大差錯,你要怪要罰,都衝著我來好了,要罵要打,我都一個人受著。」
拍拍小胸脯,殷桃桃全是江湖義氣,她七竅裡往外冒著熱氣,小臉都漲紅了。
該死的,她好恨北鴻天生話少,渾身是刺兒,就連想挑釁吵架,也無從下手。
「罰你?」謝天謝地,在她失控暴走,強行闖關之前,北鴻終於肯張開金口,擠出幾個字來應對,不讓她一個人唱獨角戲了。
「對,你怎麼處置我都可以,但是得先把流香還來。她在生死關頭,一心想保我性命,就是桃桃認定了的生死之交,我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手抖,腳也在抖,殷桃桃每個字都硬的可以,當然,如果她的身體被像風雨之中的小樹,左右搖晃的話,會有更多人相信並佩服她的勇氣。
畢竟,能用這種態度來和北鴻說話,她還是頭一個呢。
北鴻總算稍微感興趣了些。
任由處置?好大的誘惑哇。
拿你來換(五)
他……喜歡。
「傳令,流香紫光,免於處罰,若有再犯,廢去武功,直接逐出府門。」
紫光一顆彷徨的心落地,雙膝跪倒謝恩。
北鴻的注意力全在桃桃身上,伸出大手,攤放在眼前,示意她把小手送上來,「走吧。」
「去……去……去哪裡?」嗚嗚嗚,這回輪到她自身難保了。別看鴻語氣輕,可這並不代表任何事,桃桃反而更加提醒吊膽了。
「你的懲罰。」換個沒人的地方,好好研究下。
「你想怎麼罰我?鴻,我很怕痛哦,能不能光罵不打,額,好吧,打也可以,可是不要太用力哦,我平時不愛哭,可真要是哭起來會止不住,到時候你可別又嫌我煩。」不情願的送上柔荑,任由北鴻冰涼的大手裹緊,汲取她的體溫。殷桃桃囉囉嗦嗦,讓他帶著自己往前走,強調一些連她聽了都覺得可笑的事情,來舒緩緊張的感覺。
流香和紫光有她來救,現在又有誰有膽子上前來救救她呢。
上天聽到了桃桃的祈禱,剛走過拱門,一襲白衣,黑髮披散的軒轅凱出現在眼前,饒有興趣的望著這對極為看好的壁人,手牽手,往外走。
就算是被身長輩撞見,北鴻也沒有收斂的意思,照樣坦然的與她拉拉扯扯。
「鴻兒,這是去哪裡呀?咦,桃桃,你怎麼含著淚,我徒弟欺負你啦?」軒轅凱唇瓣全是笑意,且不知收斂,大刺刺橫住去路。
軒轅師傅?救命吶,快點命令鴻放開我,然後找個十件八件的急事要他去忙,給她時間回房打包行李,從後門開溜。
拿你來換(六)
軒轅師傅?救命吶,快點命令鴻放開我,然後找個十件八件的急事要他去忙,給她時間回房打包行李,從後門開溜。殷桃桃心中無言吶喊,可憐兮兮的望著軒轅凱,期待聰明絕頂的他能看出自己眼中的期盼,伸出手來幫她一次。
「讓開,忙。」北鴻不打算多做解釋,給軒轅凱看熱鬧。
摸摸鼻尖,軒轅凱很沒種的立即讓路。
徒弟眼裡現在在冒火呢,以過去相處十二年的瞭解,令他很懂得趨吉避凶的竅門。
什麼時候可以挑釁,無所顧忌的玩,什麼時候該老實閃人,別自己送上去找抽,這份細微的尺度,他拿捏的清清楚楚。
殷桃桃求救的眼神,軒轅凱當做沒瞧見。
小桃桃,是你自己招惹上北鴻的,這是你的命,俗話說,人不和天鬥,月老把姻緣線都纏在你們腳下了,認命吧,別再掙扎了。
「軒轅師傅?」拖長的聲音,飄灑了一路,直到轉了個大彎,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臉,殷桃桃才悲哀的知道,這回大概是沒有人能救她於水火了。
似乎所有人到了北鴻面前,都會下意識的夾著尾巴溜牆角,平素裡就是這樣,當他真的怒火焚燒時,大家簡直是在抱頭鼠竄了。
就連他的師傅軒轅凱也不例外。
殷桃桃只是被一股義氣支撐,強力對峙,這會兒被北鴻不軟不硬的態度,洩的差不多,早就心裡七上八下的知道怕了。
「鴻,我們去哪裡呀?咦?這間院子是做什麼的?我從來沒來過耶。」
拿你來換(七)
院落裡套著院落,沒有人帶她來參觀過,之前殷桃桃還以為,那扇門之後,就是大街了呢。
「書房。」北鴻冷冷道。
沒有多做解釋,這裡同時也是整座大宅的絕對禁地,不得允許,絕不能擅闖入內,否則,無論是誰,有命來沒命回。
在這兒辦事,既安靜,又安心,不必擔心哪個不長眼睛的誤闖,壞了好事。
「你要辦公嗎?哈哈,那我不打擾了,鴻,我先回去吃晚飯了,等你想收拾我的時候,派個人通知我去領罰就好。」殷桃桃已經被嚇的不知道怎麼走路了,除了小嘴喋喋不休外,柔軟的身子大部分的重量都掛在北鴻身上,被他一雙鐵臂托著向前走。
「我現在就要。」北鴻模稜兩可的回了一句,暗色火花流竄,駭的人無法喘息。
就算是桃桃再遲鈍,此刻也嗅到了濃重的危險氣味,有心想逃,無力回天,在北鴻面前,她和沒長大的雞雛差不多,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量。
只得乾笑,灰溜溜的垂下頭,暗歎報應來的可真快。
早知如此,她就不出門了,老老實實的呆在宅子裡,不動不說話。
下次……算了,還是別想下次,想想這次怎麼挨過去吧。
鴻的臉色,黑了一大半,看上去好嚇人哦。
她本來還有些詞句辯駁,可那些拉開彼此之間距離的話,殷桃桃哪敢這時候說出口。
北鴻估計聽不到一半,就又點了她的昏穴,或者直接就乾脆掐死她算了,免得看見了心煩。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路兩側掛了暈黃色的燈籠,把兩個人的倒影拖出老遠。
拿你來換(八)
糾纏出一個不合宜的姿態,並將持續進行下去。
路越走越暗,越走越黑,殷桃桃有些神色恍惚,小手死命的抓住北鴻腰側的衣襟,把那當成是救命的稻草,不肯鬆手。
直到身子落座在了寬大的椅子上,北鴻隨後欺身過來,重力壓迫,將她擠回到椅子中間,他的臉湊的異常的近,從桃桃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的眼中閃動的光澤,隨著燭火倒影,透著危險。
她的喉嚨犯乾,抿緊的唇瓣,因為重力擠壓,微微泛著白。
哪怕是想要低下頭來,躲避北鴻的眼神也是不能,狹小的空間,早已退無可退,任何細微的小動作,都可能與北鴻肌膚相貼,擦臉而過。
如果真的發生了那種令人困窘的事,她還不如直接一頭撞在椅子上,再昏迷十二個時辰再說。
「好了,我們談談。」北鴻的興致剛起,無視她的窘迫,「未定罪名之前,給你時間解釋。」
說罷,他好看的嘴唇微微向上撇,一口銀牙,反射出月色的冷,比最殘酷的野獸還要令人膽顫心驚。
殷桃桃剛想出的辯解之詞,在著一抹談不上是笑容的表情之下,瓦解崩裂成一片片。
她目眩神迷,眼前全是星星飄過,耳中明明可以聽得到北鴻的嗓音,腦子卻無法分辨出他話裡的含義。
解釋?
對,她要解釋,今天發生的一切,全部都是意外。
從回到雜貨鋪的那一刻起,事情就完全脫離了最初的估計,她對義軍的印象根深蒂固,即使一路以來所見所聞,早有所預估,可這與親眼所見,還是存了不小的差別。
拿你來換(九)
每件事,都存在著那麼一點點的意外。
總結歸納,只能匯成一句辯解,「對不起,鴻,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識人不準是她的錯,太容易相信人也是她的錯,把別人的一句承諾,當成了肺腑之言謹慎對待,也不是她的錯。
仔細想想,就算不能完全怪她,好像也脫不了干係。
「說完了?」北鴻咧嘴,笑容好淡,可仍舊成功的讓殷桃桃一瑟縮。
「好嘛,你想怎樣就怎樣了。」受不了恐懼的折磨,她乾脆閉上眼,僵直的貼靠在椅背上。
「嗯。」北鴻的體溫,似乎總是比正常人要低了許多,他的手指虛拂過她桃粉色的面頰,沒沾到肌膚,也有冷颼颼的寒風撲過來,「你的理由,不成立。」換句話說,這幾句乾巴巴的蹩腳辯解,他一概不會採納相信。「我要開始對你的懲罰……」
話音,突兀的消失在四唇膠著的親密接觸之下,他的唇和他的人一樣冷,可很快的,桃桃的熱就感染了他,托住她的後腦,不允許任何逃離的舉動,既然已經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就索性一次做到底吧。
令人臉紅心跳的嚶嚀聲,淡淡飄灑,佈滿整間書房,在這一處絕對安寧不被打擾的所在,殷桃桃無助的任由北鴻肆意侵犯,她隱隱猜到,兩人之間會有這麼一天,也並不抗拒,與鴻肌膚相貼的感覺,可是,總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鴻,他是僅僅把這種親密當做是手段,讓她永遠記在心裡,不敢再犯嗎?
拿你來換(十)
還有,兩人之間的關係,何時一步踏出百丈,飛速進展到了可以唇舌旖旎的境地。
嗚嗚嗚,心臟跳的好快,她最後一絲意識也處於渙散的狀態。
明知道不該、不能,可這雙軟弱的手臂,竟無力推開北鴻結實強壯的身軀,保持著一種半推半就的姿態,幾乎要被人理解為是默認,亦或是縱容。
「桃桃?」他的聲音終於有了屬於人類的熱度,緊貼著她紅腫的櫻唇,不願離開,「知道錯了嗎?」
知道,知道,她早就知道了。
大眼迷迷茫茫,恍若不知此刻身在何處,她的眼中就只有他的倒影,任何瑣事,都被拋諸於腦後。「嗯?」
「既然如此,我便罰你,從今往後,每一天都要呆在我的視線內,沒得允許,不准離開。」北鴻終究說不出令人臉紅心跳的情話,佔有性的宣佈,也帶了幾分命令的意味。
他認為表達的已經足夠清楚,小妮子再遲鈍,也該懂了。
殷桃桃怔怔的望了他許久,最後終於落寂的垂下眼,「我知道了。」
北鴻滿意的點頭,抽身遠離,踏步走開。
再繼續這樣下去,他怕是當不得那謙謙君子,立即會在此刻要了她。
桃桃這才放鬆的癱軟在椅上,仰頭望著屋頂,緩緩平復情緒。
素指無意識的摀住唇瓣,那裡還殘留著北鴻的氣息,冰冷、霸道、強大、無法抵抗。
怎麼會變成這樣。
還有,北鴻剛剛的意思,難道是……
她闔上眼,莫名委屈,眼淚辟里啪啦的滾出眼眶,摔落在臉頰之側,濺起一陣陣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