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奇行01
辦完喪事,該迎新春還是得迎,大夥兒都開始忙年,高掛燈籠砌春牛,從村頭熱鬧到村尾。嚴家有三子兩女,女婿是招進門的,雖然平時只有三嬸服侍公公婆婆,但像過年這種大節日,無論再忙,子女們都得回父母身邊吃頓團圓飯,自記事以來,李安民從沒見過有人缺席,在孝順老人上面,嚴家人絕對可以稱得上模範,就是姑嫂之間、兄弟之間,那相處的也是非常和睦。
李安民最近的日子過的很是充實,被請到村長家裡幫忙寫對聯、屏條,說起來是大學生呀,就算不是本村土著,也挺受追捧的。農村的春節比城市裡熱鬧多了,也更注重傳統習俗,楊家村是個帶有宗族性質的村莊,連辦喪都是一家事全村動,像過年這麼隆重的節日肯定不可能各過各的,除了年夜飯要規規矩矩在家裡吃,其他全都是集體活動——集體掃塵、集體到村長家領窗花對聯,你幫我、我幫你,家家戶戶不分你我他。
城市裡哪有這麼濃厚的過節氣氛,李安民本來忙得挺開心,可是她爸嚴德懷一到場,整個心情就跟著低落下來。
大年三十中午,嚴家一大家子都聚在堂屋裡吃飯,嚴德懷趕回來了,他是最後一個到家的,按規矩先給父母倒茶,桌上一圈人挨個打過招呼,唯獨對李安民不理不睬,李安民是晚輩啊,得主動點,於是她端茶倒水獻殷勤,還恭恭敬敬地喊了聲:“爸”。
嚴德懷就當沒聽到,轉頭對小叔的兒子噓寒問暖,別說李安民心裡不是滋味,在場眾人的臉色都好看不到哪裡去,氣氛尷尬地沒法兒說。他是長子,弟弟妹妹家裡都受過他關照,你看我我瞧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父女之間的感情問題,他們沒立場呀,再說這會兒講什麼都會讓李安民更難堪。
爺爺很重地跺了下拐杖,沒說話,但很明顯是動怒了,嚴德懷才捧起李安民倒的茶淺抿一口,不是很上心地問:“學校那邊呆得還習慣嗎?錢夠不夠用?”
李安民連忙回挺好,錢也夠花,嚴懷德只是“噢”了一聲,沒再跟她搭話,中午這頓飯吃得心情鬱悶,奶奶知道她不舒服,吃完飯後就拉著她談心,再次強調她爸只是怕觸景傷情,因為李安民和她媽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如果嚴德懷對每個人都是這麼不冷不熱也就罷了,個性問題誰也沒轍,可偏偏他在性格上又沒什麼可挑剔的,做生意的嘛,很懂得怎麼待人處事,對外人和對自家人都很親切,只是對自己的女兒異常冷漠,雖然不打不罵,但也從來不會給予任何精神上的關懷。
對此李安民不是沒有想法的,嚴德懷遺傳了父母在外貌上的優良基因,年逾四十一枝花,身材沒走樣,很有中年大叔的風韻,據說他在生意場上也是春風得意,要臉有臉要錢有錢,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喪偶多年,從來沒提過要再婚,李安民的母親去世時,他才二十出頭,如果不是愛慘了老婆,還真找不出什麼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來解釋他至今單身的原因。
吃完年夜飯以後,大人帶著孩子出去放鞭炮,李安民嫌吵,玩了沒多久就溜回家裡,嚴德懷獨自一人坐在後堂抽煙,李安民站在門檻前進退兩難,只得硬著頭皮叫了聲“爸”。
嚴德懷吐了口煙氣,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放在桌上,只說了句:“今年的壓歲錢。”仍舊不看她,站起來就要往後院走。
這態度不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純粹像是應付差事,李安民趁著父女倆獨處,忍不住問出憋了很多年的疑惑:“爸,我到底哪邊惹到你了?討厭我你就直說,大不了以後我避開,不送到你眼前讓你煩還不成嗎?”
李安民說這些話時就做好被老爸教訓的準備,嚴德懷沒有斥責她頂撞長輩,走到後院門前時停步,把手裡的煙頭往牆上摁熄,李安民指望他能說些什麼,哪怕是罵她一頓也好,可嚴德懷就是半聲不吭,默默地進入後院,還不忘順手把門帶上。
李安民早就習慣被嚴懷德冷漠對待,情緒波動了一會兒就過去了,她拿起桌上的紅包數錢,三千塊,比去年漲了一千,加上飯桌上拿到的壓歲錢,今年又是大豐收,算了,有奶就是媽,有錢就是爹,比起那些被爹媽虐待的小孩,她夠幸運的了……幸好,幸好嚴德懷呆的時間不長,吃了頓團圓飯,第二天就離開了,否則李安民還不曉得要憋悶多久,父女關係處成這樣也夠滑稽的了。
初三上午,葉衛軍三人就拎著大包小包的年貨到家裡來拜年,李安民還琢磨著該怎麼介紹,兩老人家一看樂了,嚴老拍著葉衛軍的肩膀問:“葉兵是你爸,對不?”
葉衛軍只愣了一秒,立馬點頭:“您跟我爸認識?”
嚴老哈哈大笑,在葉衛軍背上又拍了一掌:“怎麼不認識?他還在我隊里呆過,好小子,兒子都這麼大了,來,坐坐坐!”
難得看爺爺這麼開心,驚喜之餘,李安民拉著奶奶到一旁發問:“葉兵是誰呀?”
經過奶奶一番描述,李安民才知道原來水塘鬧鬼的故事就出自於爺爺的生產隊,當時爺爺是隊長,葉兵是從大隊上抽調下來的,雖說沒幹多長時間,但小伙子的超強勞動力給爺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會兒隊裡是按工分給酬勞,成年男子的勞動力大多定在8到10分,對葉兵就給了12分的檔次,做隊長的肯定最喜歡這麼能吃苦的小年輕。
葉兵跟李安民的父母都打過照面,就是在李安民的母親那一批知青來了後,葉兵才被調走,隊里人太多了,像葉兵這種能力強的,那就是改革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搬,這一搬,就再沒有下文了。
嚴老握著葉衛軍的手激動地說:“我一見你就像見到那小子,公社撤銷後,我還特意打聽他的消息,沒想到去了北京,他現在可好?”
葉衛軍眼神閃了下,沒什麼遲疑,很快就回道:“挺好,如果聽說我遇到了您老,他鐵定開心壞了。”
在嚴老的熱情挽留下,葉衛軍三人吃了中飯才領著李安民上路,炮筒那輛拉風的越野車就停在田外的大樹下面,上車後,葉衛軍坐副駕駛座上,李安民跟炮筒的姐苗晴坐一塊兒。
苗晴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美女,臉蛋身材百里挑一,舉手投足之間充滿了電影明星的範兒,她說炮筒是自個兒老弟,估計親戚關係也差挺遠的,炮筒是典型的北方人,苗晴從外貌上看卻像南方姑娘,皮膚水靈、五官精緻,個性倒是大方爽氣,雖然穿著入時,喜好卻很具有鄉土氣息,據說她目前在一家中藥店當健康顧問,對民間偏方特有研究。
可能是由於苗晴也具備自來熟的特質,李安民覺得她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兩人一見如故,沒聊多長時間就稱姐道妹親密起來。
跟旅遊團會合後,眾人乘坐小巴開進大峽谷,這地方明顯還沒開發完全,到處都在修路,地上坑坑洼窪的,隨處可見堆積的黃沙、紅磚,沿途基本上沒有什麼亮眼的風景,說是黃山餘脈,差不多都餘到尾尖子上去了,跟黃山的氣勢磅礴何止差了十萬八千里。
到了目的地後由當地的導遊接班,將團員分成兩批,一批側重於玩樂,走龍井峽一線,有各色遊樂項目,另一批更喜歡深入自然,那就走大舟山至蝥江一線,毫無疑問,葉衛軍他們肯定選後者,同行的還有一名五十來歲的王姓老頭,其餘全找樂子去了。
接手大舟山一線的導遊人稱老滿,本是當地山區的一名獵戶,四十出頭的年紀,紅臉膛方下巴,腰圓膀粗,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這一帶開發成旅遊景點之後要找熟悉地形的人領團,跑遍大小山頭的老滿自然成了不二人選。
葉衛軍等人在他的帶領下進入山林景區,這一路上雖然走的辛苦,但途中幾乎沒有人工開鑿的痕跡,保留了原汁原味的自然風情,雖然是萬物凋敝的隆冬季節,沿途的松林卻把山間渲染成一片濃綠色的幽境。李安民本還擔心王老先生吃不消,沒想到他配備齊全,連登山拐杖都帶了,走起山路來腳拐生風,看起來老當益壯得很。
比起老先生,葉衛軍、炮筒和苗晴卻給團隊落下了不少進度,因為苗晴說腳疼走不動,炮筒和葉衛軍只好輪流架著她走。原來她的體質這麼弱,李安民有些擔心了,在經過天人橋景點的時候跑上前對老滿說:“導遊,我看先在這裡歇會兒吧。”
之前已經歇過好幾次了,老滿看看天色,表情很為難:“別太久,再加把勁兒,往下路更不好走,咱們必須在天黑前趕到落腳點。”
苗晴就地坐下,臉色白裡透青,虛弱地說道:“不好意思,耽誤大家了。”
李安民摸摸她的額頭,觸感冰涼,別是凍到了,山里比城市氣溫更低,於是拿出保溫杯遞給她:“喝水,還有點熱度。”
苗晴接過杯子只是輕抿了一口,她的手也被凍得跟冰棍似的,按說他們是北方人,應該更適應寒冷的天氣,炮筒搓著臉說:“北方是乾冷,這兒濕氣太大,凍得骨頭疼,我呆了這麼多年還沒完全適應,苗姐就更不用說了。”
葉衛軍把苗晴的包扔給炮筒,自己走到她身前蹲下,把手往後一伸:“來,我背你走。”
苗晴看了李安民一眼,以很緩慢的動作趴在葉衛軍背後,在他耳邊輕聲說:“勞煩了,老葉,沒想到會這樣……”
“沒事,我跟炮筒都經歷過,過了這段適應期就好。”
葉衛軍背個人不費勁,旅行包就得讓別人幫忙提了,李安民搶在砲筒之前接過他的包,葉衛軍還不放心:“我的包重,你還是給炮筒吧。”
炮筒身上已經掛了三個包,這時還要伸手拿過葉衛軍的包,李安民沒給他,把一側肩帶放長直接斜挎在身上,爆發力她是不強,耐力卻是要多少有多少,不過她也懶得自誇,說話會漏氣,這當口需要保存體力。
王老先生精神頭十足地在旁邊打氣:“不遠了,再支持一把就到了。”聽口氣像是來過這地方,老先生背的是作訓包,包上疊著兩個背囊,側袋插了柄折疊式的工兵鏟,重傢伙不少,走到現在竟然沒怎麼喘氣,真叫李安民汗顏。
老滿瞅著苗晴直搖頭,嘆氣說:“你們看看人家老先生,這年頭啊……年輕人真是半點苦吃不得。”
大夥兒沒話說,只能賠著笑臉,再往下走連笑臉也擠不出來了,至少李安民是累得整個人都麻木了,內衣被汗濕的貼在背上,別說笑,她連往旁邊多瞄一眼都覺得費力,到最後,整座山林裡就迴盪著幾人的喘氣聲和腳步聲。
晚上七點左右,一行人終於出了山口抵達老江村,這村子只有三十戶人口,長江支流由東向西橫貫田間,村後有片老竹林,村里的榨油廠建在林裡,其中就有舟山三大奇景之一的血油溝,老滿還興致勃勃地要帶他們去參觀,可惜一夥人實在跑不動了,景觀再奇特也只能等吃飽睡足了才有心思欣賞。
老滿把大夥安排在村招待所裡,所謂的招待所其實也就是民居,只不過專門空出二樓給旅客居住,這兒的生活很簡樸,熱水器和空調想都別想,只有火爐可供取暖。
苗晴一沾床就睡了過去,炮筒像侍候慈禧太后一樣幫她脫外套蓋被子,苗晴可能是累狠了,像個癱軟的娃娃似的隨他怎麼擺弄,照樣兩眼緊閉打呼嚕。
他們住在一間房裡,相當於通舖,只是每張床鋪之間都用落地簾隔了開來,出門在外,李安民也不講究,反正身上沒帶幾個錢,吃了晚飯之後爬上床就躺平了。睡到半夜,李安民被尿憋醒,百般不情願地從被窩裡爬出來。
這兒的住家沒有自帶的衛浴設施,用的是公共茅房,李安民從包裡翻出手電筒,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外面天寒地凍,入夜後的小村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帶著哨音的西北風拍打著門板和窗戶,發出咔、咔的聲響。這棟房子的樓梯建在室外,從二樓平台放眼望下去,平房臥在地上猶如一塊塊巨大的黑影。李安民打了個哆嗦,揪著衣領快步往樓下走,才轉過樓梯口就瞧見一個人影晃晃悠悠地站在前面。
李安民拿手電筒照過去——是王老先生,他正對著牆壁做一個奇怪的動作,雙手交握,從後往前掄臂,有點像打高爾夫球的姿勢,一下、兩下……很有節奏感地不斷重複。李安民正想上前問他在做什麼,突然被人摀住了嘴巴。
“別出聲,他在夜遊。”
是葉衛軍的聲音,李安民鬆了口氣,再定睛細看,果然,王老先生雙眼緊閉,他是無意識地在做這個揮棒的動作。
“就這麼放著他不管行嗎?”李安民壓低聲音,聽說夜遊的人受不得驚。
“你看他衣服穿得很整齊,可見對環境有一定程度上的認知,這屬於潛意識綜合症,過會兒他會自己回去的,不能強行叫醒他。”
葉衛軍摟著李安民從王老爺子的背後悄悄繞過去,又走了五分鐘才到廁所,還是男女共用的,兩人只好輪換著解決問題。
“後悔跟我出來嗎?”回去的路上,葉衛軍摸著鼻子問。
“大冬天出來玩是挺受罪的,不過路上景色是不錯呀,冬景有冬景的蕭條,松林有鬆林的幽深,飛天橋、龍虎澗,都是純天然的,完全沒有人工痕跡,多好,反正是免費的,有吃有住就值回票了,唉……農家養的雞就是和菜市場買的不同。”李安民咂咂嘴,還惦記著晚上那一頓土雞仙草湯,肉嫩湯鮮,一口到嘴回味無窮。
“你就知道吃。”葉衛軍捏捏她的臉。
李安民覺得他的指頭跟房檐下的冰柱子有得一拼,捧起來在上面呵了口氣,發現手背上有一處輕微的破損,抬頭問:“你會生凍瘡?”
葉衛軍搖頭,抽回手□褲子口袋裡,無所謂地笑了笑:“不是凍瘡,早前爬山時被岩壁蹭到了手。”
山石嶙峋難免磕磕碰碰,李安民自己的腿上也被撞得青一塊紫一塊,大家彼此彼此。兩人順原路返回,王老先生還在外面,不過沒掄牆,換了個動作,蹲在地上,兩手平攤往上抬,歪過頭朝前伸,像是在觀察什麼,只不過兩眼還是緊緊閉著。
雖然知道他在夜遊,但大半夜看到這種場景還是滲得慌,李安民躺回床上輾轉反側,王老先生掄臂的動作不停浮現在腦海中,過了沒多久,房門吱嘎被推開了,李安民坐起身來,拉開簾子探頭望過去,就見老先生垂著雙手往自個兒的床舖前走,喉嚨裡發出“赫赫赫”的痰音,火爐靠在他的床尾,王老先生直線衝火爐走去,李安民還擔心他撞到,誰知在離火爐不到半步的距離,他老人家打了個彎,繞過火爐走進簾子裡,接著傳來衣物摩挲的聲響,床繃子彈了兩下就再沒動靜了。
李安民輕籲了口氣,正打算撩下簾子躺回枕上,眼珠不經意往隔壁鋪子一掃,當場僵成了冰棍,床上躺著一個□的女人,她雙腿彎曲著朝兩邊叉開,隆起的肚皮上被剖了一道血口,從小腹直劃到喉嚨的部位,皮肉外翻,隱約可見五臟六腑,大腸和著血水從刀口拖到兩腿間,把床單染成一片污紫色。這女人披頭散發,在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面容,但絕不可能是苗晴,苗晴留著一頭大波浪捲的長發,而這個女人卻是及肩的直發。
有過幻視的前車之鑑,李安民並沒有立即化恐懼為尖叫,大半夜悄聲無息地把人開膛破肚不合常理,更何況炮筒和葉衛軍都睡在旁邊,不可能一點知覺也沒有。她閉上眼睛用力甩頭,鼓足勇氣再一看,果然,血淋淋的景象消失了,苗晴仍舊安穩地睡著,胸口的被子微微起伏,呼吸聲規律而均勻。
李安民迅速放下簾子,又鑽回被窩裡,還沒緩得上氣來,忽然覺得……有人站在床頭,李安民渾身汗毛倒豎,目不斜視地瞪著屋頂,眼角余光一掃而過,確實是有個人直挺挺地站在身邊,穿著黑色的圓領毛衣,面部低垂,捲髮微亂地披散在胸前,是苗晴?不可能!她明明睡在床上,就算她醒了,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毫無聲響地走過來。
李安民既不敢轉頭瞧個仔細也不敢再掀開簾子確認,索性奉行鴕鳥政策,用被子蒙住頭,只留條縫出氣,不好意思打攪他人安睡又不敢直接面對未知事物,不如眼不見為淨,她也就這點出息,寒冬臘月的愣是在被子裡捂出一身臭汗,直到公雞打鳴才昏昏入睡。
經過這番折騰,早上老滿過來喊門時李安民還在睡,迷糊中感覺到有一雙冰涼的手正在拍打自己的臉,睜開眼正對上苗晴的面龐,這張臉近在咫尺,甚至能看到她鼻尖上的毛孔。
昨夜的見聞還記得很清楚,李安民倒吸一口冷氣,刷地坐起來,苗晴似乎沒注意到她的反常,笑盈盈地說:“快起來吧,三個男人早就下樓了,我看你睡得熟,本來不想叫你,結果老滿快把門給拍碎了。”她直起腰板,把頭髮梳成馬尾辮,臉色還有些蒼白,精神面貌卻比昨天好多了。
李安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往苗晴的床上瞄去,幹乾淨淨,哪兒有什麼血跡?昨夜要么是看錯了,要么就是出現了幻覺,她放下心結,關心地問:“你的腳怎樣?還能走嗎?”
“還行,聽老滿說今天只逛附近的景區,時間上比較充裕,再說……”苗晴扭秧歌似的走到李安民身邊,用肩膀推推她,“真疼了,大不了再讓老葉背唄。”
李安民手一敲:“也是。”
苗晴愣了會兒,張開五指撐上額頭,垂著眼皮由下往上斜瞥她:“你就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