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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詭話》第33章
小怪難纏05

葉衛軍拍小狗似的拍她腦袋,問:“刷牙洗臉了沒?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

李安民沒反應過來,“出發?去哪兒?”

葉衛軍秉持一貫的風格,只說:“去了就知道。”

為了節省時間,他特地去租了輛國產轎車,後排座位被各種禮盒、包裝袋堆滿。李安民坐在副駕駛座上吃早飯,不時偷瞟專心駕車的葉衛軍,滿腹疑團不斷膨脹。

葉衛軍兩眼直視正前方,緩緩開口:“有什麼話就說,再給你這麼看下去,我臉上少不了要多出兩個洞來。”

李安民咬著吸管問:“那張照片上的人……是我媽和你爸對吧?”

葉衛軍簡單回話:“嗯,應該是。”

李安民皺緊眉頭:“他們……不是不熟嗎?照片上看起來可不是那麼回事兒。”

葉衛軍不以為然地輕笑了聲,“不熟是你爺爺說的,畢竟她最後嫁給了你爸,老一輩對這個避諱得很。”

李安民謹慎地求證:“你的意思是……他們以前談……談過戀愛?”

葉衛軍點點頭,毫不隱瞞地把他所知道的訊息全盤托出:“那年頭提倡晚婚晚育,雖說是提倡,實質是必須遵守,你母親的年齡夠不上硬性規定,連談個對像也偷偷摸摸的,你看到的那張合影是我父親在調離生產隊之前與你母親拍攝的,算是定情信物,還沒結婚就先拍婚照,在現代稀鬆平常,但在當時挺不可思議,據說為此鬧了場小風波,讓你母親受委屈了。”

“你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公社解散後,你母親沒個歸處,而我父親那時被調到外地工作,遠水解不了近渴,最後你母親還是選擇留在了嚴家,當然……其中的細節和諸多曲折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的敘述平鋪直敘,不摻雜任何主觀感情,李安民聽後有感而發:“人生真是一連串機緣巧合碰撞出來的必然結果啊……這麼說起來,我倆只差一步就成真的親兄妹了。”

葉衛軍沒應她的話,腳踩油門,車子衝出狹窄的隧道,往鎮外直飚,經過長途車站時,李安民突然拍起腦門:“你既然看過我媽的照片,就沒想過我跟她的關係嗎?你不會在火車上就摸清我的家底了吧?”

葉衛軍居高臨下地斜瞥她,“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我沒往那方面想,再說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不問起來我還真懶得講。”

李安民搓著手指傻笑:“講講也沒什麼不好,長輩的關係是晚輩之間友好的橋樑嘛,跟老鄉見老鄉一個道理,對了,為什麼照片會在你這兒?”

葉衛軍“噢”了一聲,輕描淡寫地說:“怕睹物傷情,照片本來是該銷毀的,又被我搶救了回來。”

李安民不免想到了自家老爸的極端作風,說不出有多納悶:“好歹做個留念,怎麼捨得說毀就毀?我爸也是,把我媽的東西都燒光了,要不是那張三寸照片,我這輩子就別指望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了,女兒不知道媽的長相,說出去都沒人信,真不知道該說咱老爸是狠心還是脆弱。”

葉衛軍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道:“你爸怎麼想我不敢說,不過我父親這麼多年來一直忘不了你母親,也許就是因為用情太深才想逃避,人一死,美好的回憶就會變成痛苦的根源,忘了才輕鬆。”

李安民雙手交叉在腦後,看著窗外的天空,喃喃道:“忘記過去才痛苦吧,想想就覺得殘忍。”

葉衛軍漠然地說:“等你真忘了哪還有殘不殘忍的概念。”

李安民默默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說:“如果是我的話,寧願痛苦也不要忘記以前的事。”

葉衛軍說了句人人都明白的道理:“與其沒完沒了地回望過去,不如珍惜眼前和未來。”

李安民歪頭看向他,不解地問:“為什麼非要二選一,不能兩全其美嗎?我要過去也要將來,這又不衝突。”

葉衛軍騰出手摸她的頭:“你啊,想得太美,別忘了地球是繞著太陽轉的。”

他說著調侃的話,語氣卻超乎尋常的嚴肅,李安民覺得他想法過於消極跟風,還沒試著爭取就先否決了一個可能性,她自言自語地低問:“魚和熊掌為什麼不可兼得呢?為什麼撿了芝麻就一定會丟掉西瓜?那是人在做之前先設定了一個不可能的條件嘛,其實只要想想辦法,還是能兩者兼顧的。”

葉衛軍不可置否地笑笑,氣氛似乎因為這個話題變得有些沉悶,他適時地打趣:“嗯,說的也有道理,你就不會因為剛撿到十塊錢而放棄踩在腳下的一毛錢硬幣,就算口袋裝不下,你也會塞進鞋子裡。”

李安民還一本正經地點頭,接著說:“就算鞋子塞滿了還有兩隻手和嘴巴,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之所以沒做那是因為不想,只要我想,就沒有做不到的。”

葉衛軍掐起她的臉頰拽了拽,“你在這點上與你的母親很像,聽說她剛到生產隊的時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勞動工分全社最低,也沒人說她什麼,她自己不甘心,半夜摸黑舉磚頭練臂力,沒多久分值就上去了。”

李安民對母親知之甚少,奶奶比較迷信,認為不該過多談論去世之人,提起兒媳的時候側重於稱讚她的品行,多是泛泛而談,李安民只從奶奶口中得知母親是個沉默寡言但是很能吃苦的文化人,再具體的就沒有了。一路上她都纏著葉衛軍講媽媽的故事,葉衛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他老爸的私房話賣得一干二淨。

兩小時後,車子駛到白伏鎮西南面的小常山,這兒不是什麼名勝景區,附近人煙稀少,葉衛軍把車子停在山腳下,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沿山路徒步攀行,李安民進山之後就不大舒服,總覺得山林裡漂浮著一股難聞的氣味,真要她描述是什麼味,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越往山里走就越感到心裡燥得慌,跟昨晚夜襲時的燥熱不同,是種有火氣沒處發的煩躁感。

她忍不住又問:“衛軍哥,我們這到底是要去找誰呀?”

葉衛軍答非所問地應付:“就快到了。”

李安民脾氣上來了,站住腳瞪向他:“別敷衍我,你不說我就不走!”

葉衛軍朝山上遠眺,林叢中隱約露出斜角鋪排的木屋頂,他遲疑了會兒,見李安民滿臉倔強,這才肯吐實:“我們去見黃半仙,對於狐靈,他比我了解。”

李安民光是聽到“黃半仙”這三個字就頭皮發麻,抱著樹幹不肯再往前邁出一步,她早前明明對葉大師的師傅好奇個半死,臨到要見面怎麼莫名退縮了?這又不是醜媳婦見公婆。

葉衛軍無奈地嘆道:“就猜到會這樣才不想提前告訴你,黃半仙家裡是供黃仙的,胡、黃兩家同為五顯財神,自古就不對盤,胡家認為自家是五財之首,但是民間,尤其在中國近代,供給黃二大爺的香火更多……”

李安民不屑輕哼:“那是因為黃二沒事就跑去人村里敲門咳嗽,香火要靠人自願供奉,裝要飯的​​算什麼本事?”

那頭傳來一陣宏亮的笑聲,“那不是乞討,叫與時俱進,這年頭最講究個人際關係,沒人緣那是寸步難行啊,放放架子,先把飯碗保住才實在。”

一名中年大叔邁著八字步迎面踱來,此人瘦長臉,面皮白淨,眼縫細長,留著山羊胡,鼻樑上夾一副單片眼鏡,看起來斯文單薄,他頭髮極長,編成麻花辮繞了兩圈在頸上,髮梢還拖到腰部,裝扮上也很具中國傳統特色——深紫色的對襟重明鳥繡花現代唐裝,下著黑長衫,幅面上印著一圈金黃色的福字,腳蹬黑布鞋,讓人聯想到舊社會老夫子的形象。

葉衛軍恭敬地叫了聲“半仙”,李安民就知道他是誰了,從印像上來說這人的裝扮很眼熟,似乎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從觀感上來說,李安民對他的形象很感興趣,現代唐裝頗受中老年人士喜愛,但真正能穿出韻味來的沒幾個,眼前這半仙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出塵氣質,不過據說他以前的工作是和尚。

從情緒上來說就複雜了,可能是摻雜了狐狸精的感情因素,李安民一見到黃半仙就跳到葉衛軍身後對他齜牙咧嘴,看他衣冠楚楚、風采逼人的光鮮模樣,心頭湧上各種羨慕嫉妒恨。好在這會兒是白天,狐狸的影響有限,李安民只要稍微用點心就能壓制住敵意。

黃半仙是個有心人,招來身後的小跟班,獻上一袋秘製滷雞肝,李安民立即化敵意為謝意,嚼著雞肝乖乖跟上山去了。

從拉家常裡得知黃半仙開辦了一所易學培訓學校,自打生員穩定之後,他就把大部分生意移交給弟子們接手,轉到幕後當收錢數鈔票的老闆爺,目前就居住在這小常山的私人別墅裡,過著清風飲露的悠閒生活。

別墅落在半山腰,是純木打造的棚屋風格,四宅連間,前後環繞翠竹,向北有林蔭道,向西有丘墳,山崗半月形環抱,院前有灣天然而成的水潭,周圍芳草萋萋,雪白圓潤的石團零散點綴其間,風水自是吸納天靈地氣,景觀雖然不比大山峻嶺秀麗,卻也自成一派簡樸清雅的小風光。

趁葉衛軍跟黃半仙談正事的空檔,跟班伙計小商帶著李安民參觀別墅,這小商據說是半仙的關門弟子,跟李安民歲數相當,身細腰軟,是個娘娘腔,說話時尾音上揚,面部表情過分豐富,言行舉止像在唱大戲,為人倒是相當熱情,邊領路邊叨叨絮絮地說個不停,生怕客人被冷落。李安民覺得小商娘裡娘氣的嗓音也挺耳熟,照例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聽過,她也懶得多想。

除了供奉黃仙的那間祠堂,李安民把院裡院外都逛了個遍,最感興趣的無非是後院的雞舍,據小商說這些雞是養來供奉二大爺的,黃鼠狼當然是無雞不歡,其實狐狸也愛雞,並且愛得不比二爺少,於是飯桌上出現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八寶布袋雞,黃家的煮飯婆婆絕對有上星級的實力水準,尤其在料理雞肉上面,這一頓午飯,李安民吃得很爽心,不適感一掃而空,可見她身上的這只狐狸好收買得很。

黃半仙說它是隻幼靈,死時不超過兩個月,李安民回想昨夜種種,心說幼靈都這麼來勁兒了,如果是只成年狐狸她不就死定了?還不知道會風騷成什麼樣!最後鐵定跑不了一世清名毀於一旦的悲慘結局。

黃半仙還說什麼來著——狐本無心,是人太□悖德,在小畜生面前上演春宮戲,把它給教壞了,它只是依著本性去模仿,根源其實是人自己的邪念。

這黃半仙雖然是人,說起話來卻總喜歡站在非人的立場上,把古往今來妖獸惑人的事例都重新做了一番解讀,將大部分責任歸到人的頭上,對此李安民只能表示無言的抗議,至少她對葉老哥沒有任何旖旎的念頭。

葉衛軍見話題扯遠了,只好開口打斷黃半仙的洗腦式發言,“強行驅除幼靈有損陰德,希望半仙能幫忙想個兩不相傷的好法子。”

黃半仙躊躇不決地說:“這小狐狸是從曲月橋跟出來的對吧……不好辦,你該清楚曲月橋的情況,由於地表下陷,整條街區是疊著唐代舊址所建,自古狐鬼不混住,正因多了這條小狐狸那一帶才稱得上清淨。”

葉衛軍說:“你是覺得狐靈比鬼魂乾淨,對別人來說差別不大,先解決眼前的麻煩要緊。”

估計之前已經談得八九不離十了,收人禮物□,黃半仙沒多猶豫,爽快地答應:“可以,這裡有處比她更適合狐靈居住的巢穴,只是要受點皮肉痛。”

一聽要受皮肉痛,李安民臉色就發青:“不會又要用掃把吧?還沒打夠?”

黃半仙了悟地看向葉衛軍,臉上露出要笑不笑的滑稽表情:“你真動手了?那隻是個參考意見。”看向李安民,安撫說:“放心,就像被黃蜂蜇一下,不會太疼。”

“黃蜂?”李安民的腦袋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葉衛軍友情補充:“學名黃蜂,別名胡蜂、馬蜂,其毒液有致死的可能性。”

“唉?馬蜂?”被這玩意兒蜇一下可不是鬧著玩的,是不會太疼——會非常疼。

黃半仙啜口清茶,搖著椅子扇了扇手:“沒那麼嚴重,你別故意嚇她。”

李安民還想問個詳細,可黃半仙只說要把狐靈請出來,再多餘的就不肯透露了,獨門秘法概不外傳,所以在引靈之前給她做了全麻處理——服用安眠藥,本來還打算讓她簽署後果自負的擔保書,看在葉衛軍的面子上省了這道手續。

李安民在葉衛軍懷裡睡著,也是在他懷中醒來,對中間過程一無所知,只看到右臂肘彎處多貼了塊止血膠布,估猜被放了點血,因為廚娘魏媽媽端了碗紅棗烏雞湯給她喝,紅棗烏雞湯嘛,自然是用來補血的。

在黃半仙家裡,李安民什麼也沒問,因為半仙的職業素養很高,最看重誠信和保密性,問​​了也白問,回家的路上她直接找葉衛軍打聽:“衛軍哥,當時你在現場吧,把能說的都說給我聽聽,不然我心裡不踏實。”

葉衛軍明知故問:“有什麼好不踏實?你把它當作一場摘除腫瘤的手術不就得了。”

李安民濺他一臉唾沫星子:“那更不得了,開膛破肚,少了哪個器官都不知道,病患也有知情權呀。”

葉衛軍說:“你就不怕我編謊話打發你?”

李安民搖頭:“你要是能編得讓我安心也行啊,善意的謊言,反正沒壞處。”

葉衛軍摸摸她的腦袋:“那我姑且說著,你也姑且聽著,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判斷。”

李安民說“好”,趴在靠背上從後座撈來一包薯片撕開,“講吧。”

葉衛軍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減緩車速,從鬼魂的屬性開始講起,古書中有鬼吸食陽氣的描述,其理論依據來源於陰陽相對論,許多人認為無陰難生陽,無陽難生陰,天地也分陰陽,所以這世間沒有純陽或純陰的生存環境,鬼魂屬陰,必須靠獲取陽氣才能得以存在,所以它們會找上陽氣旺盛的人。

聽到這裡,李安民有點糊塗了:“記得你以前說過,陽氣對死人有傷害,不過……根據陰陽相對論衍生出來的道理聽起來也像那麼回事……”

“應該說……都不算錯,拿五行相剋的觀念來看,土克水,水克火,沒錯吧?”

李安民點了點頭,抓起一把薯片塞進嘴裡,葉衛軍又說:“但如果是一捧土遇上滔天洪水,一窪水遇上燎原大火,相剋關係就會被逆轉,鬼靈與人的關係也是如此,弱陰遇上強陽會被吞噬,而怨氣太重的鬼卻能讓人喪命,不過一般而言,鬼魂仍然會本能地畏懼陽氣,或者說它們畏懼陽氣中的陽火,而通常來說,陽氣旺盛的人陽火也重,所以鬼魂喜歡陽氣旺盛之人純屬扯淡。”

李安民張口結舌:“你浪費這麼多口水只是為了反證啊?辛苦了。”

“我這不是怕你聽不懂麼!都換成通俗用語了,簡單四字就可以概括了——亢乘、反侮,你明白不?”

李安民愣了半天,低頭反省:“衛軍哥,您老請繼續。”

葉衛軍清了清嗓子,接著道:“不過陰陽相生的說法應該是沒錯,畢竟大環境擺在眼前,魂雖屬陰,卻不是純陰,多少會帶著生前的陽氣,一旦陽氣散盡就無法停留在人世間,有些找不到歸路的孤魂野鬼為了生存從人身上奪取陽氣,正確說來,能延續他們存在的應是陽氣中的陰火。”

李安民“唉”了一聲:“陰火是陽氣?”

葉衛軍頷首:“陽火與陰火都屬於陽氣,所以兩種說法都有事實依據,鬼既懼怕陽火又需要陰火來延續自身的存在,陽氣盛,則陰火、陽火都旺,鬼魂很難靠近這樣的人,陰氣重的人招鬼,是因為陰氣能壓制住陽火,但相對的,陰火也非常衰弱,如果撇開宿怨不談,鬼上身通常不是一次性行為,屬於無差別需求,注意,是需求不是殺人,被上身的人不一定會喪命,大部分情況下只會出現身體衰弱等不適反應。”

李安民揉著吃空的包裝袋喃喃道:“你是在替鬼平反呀……”

“你不是想安心嗎?我這是由淺入深幫你打通心結,省得你總是疑神疑鬼。”

葉衛軍把車子停在鎮外的土地廟前,說是土地廟,其實就是在黃土坡下用水泥磚塊砌成的簡單建築,無門無殿,只在一尺見方的小空間裡立了座石台當供桌,葉衛軍從黑皮包中拿出冥燭和檀香點上,靠在磚牆外抽煙,李安民雙手合十拜了拜,拉拉葉衛軍的袖子問:“你怎麼光點香不參拜?不是對土地神不敬嗎?”

葉衛軍吐了口煙氣說:“剛好要講到這一節,土地廟雖然是供奉土地公的廟宇,但從實際用途上來說……這種簡陋的泥磚房大多會成為遊魂棲息的避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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