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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詭話》第45章
葉兵01

  葉衛軍外出大半個月,李安民照吃照睡,時間一久,也就把所有疑慮都擱在心底,不願去多想。

  周五放學後,她跟高涵約好出去吃烤肉,剛走到校門口就被一輛東風牌越野麵包車攔在身前,從車裡走出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人——李安民的父親,嚴懷德。

  “爸……”李安民喊了一聲之後就化成木頭人愣在當場,如果不是兩手都提著東西,她肯定會抬起來使命揉眼睛。

  這人不會是來做生意的吧,也許只是路過校門口,恰巧碰上她放學。

  高涵沒留意死黨的石化,大方地叫了聲叔叔,嚴懷德很和善地對她點頭致意,看向李安民的時候卻突然變臉,面無表情地說:“上車吧。”順手拉開車門。

  還真是來接她的?敢情是天要下紅雨了!李安民心裡驚疑不定,很快地往車裡掃了一眼,看見後座上還坐著個女人。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在原地磨蹭,拐著高涵的胳膊不放手。

  嚴懷德微抬下巴,不說話,以眼神催促她上車,高涵推了推她,體諒地說:“你去吧,難得你爸來接你,吃烤肉什麼時候都行。”

  李安民沒辦法,只好跟她說抱歉,心不甘情不願地鑽進車裡。坐在她身邊的女人看上去約摸三十來歲,上穿高領白襯衫,下穿黑灰豎條紋的寬口長褲,高顴骨,鳳眼細長,鼻梁上駕著金絲半框眼鏡,是很常見的事業型女強人形象。

  單看這五官長相,李安民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她,正在努力回憶時,那女人側頭微笑,先開口了:“好久不見了,葉師傅還好嗎?”

  聽這富有磁性的柔媚嗓音,李安民猛然想了起來,這女人名叫宋玉玲,是炮筒前任老闆吳懷嶺的小蜜,她們在碧溪高寨的棺材別墅裡照過面,也就是去侗鄉旅遊的那次,李安民從儺巫那兒拿到了儺神面具,又喚出面具裡的鬥銅子,成功驅除了纏在吳老闆身上的獸靈。

  宋玉玲一直陪在吳老闆身邊,看似只是扮演了一個旁觀者,但事後想來卻並沒有那麼單純,葉衛軍和炮筒都懷疑別墅的陰宅風水是宋玉玲一手促成,吳老闆的死也跟她脫不了關係。

  李安民把她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女人的變化太大了,去年還一副標準姨太太的模樣,眼下卻改頭換面,儼然變成了精幹的白領麗人,盡顯知性的輕熟女氣質,而且兩種面貌都表現得很自然。

  李安民意思性地跟她打了個招呼,有些防備地問道:“你跟我爸……?”

  宋玉玲勾脣淺笑,不等她說完就打著官腔道:“嚴先生是我的合作夥伴,目前正為實現共同目標而努力。”

  李安民知道宋玉玲從事醫藥行業,是某家族企業的運營總監,而她爸具體在做什麼生意不太清楚,據說跟房地產有關,還與人合股在小城市裡開了一家綜合性娛樂廣場,不知道是宋玉玲要把手往外伸,還是她老爸想涉足醫藥業,嚴懷德從來不在家人面前談生意上的事,也從來不給李安民關心他的機會,李安民這個女兒當得名不符其不實,嚴懷德養她就像在養豬,用錢當飼料,填餵飽就什麼都不管了,當然她比豬幸運,不會被養肥了宰掉。

  李安民不缺生活費,但她從小到大都很省,她總是害怕爺爺奶奶去世後,嚴懷德就不會再履行父親的責任,他一年到頭行蹤不定,如果不是要探望父母,沒準哪天就人間蒸發了也說不定。

  嚴懷德和宋玉玲交換當司機連夜上路,三餐買來在車上吃,像趕時間似的,李安民覺得很不安,在嚴懷德換到後座休息時,她忍不住追問:“到底要去哪裡?”

  嚴懷德不理她,偏頭靠在座椅上假寐,李安民心頭冒火,也不管車子還跑在高速公路上,轉身就去開車門,卻發現門被鎖死了,她抓住嚴懷德的手臂往後用力一拉,喊了聲:“爸!”

  嚴懷德像觸電似的抽回手,把李安民推開,拍了拍袖口,表情還是那麼淡漠,眼神裡卻充滿嫌惡,像是碰到了什麼髒東西。

  這是看女兒的眼神?這明明是把她當成地溝老鼠!

  李安民覺得喉嚨裡像被梗了塊東西,咽也咽不進去,吐也吐不出來,不上不下地就堵在那裡。

  嚴懷德不說話,把視線移到窗玻璃上,完全無視李安民的存在,李安民咬住下脣,車內的氣氛頓時凝重下來,宋玉玲通過後視鏡觀察後面的情況,適時出聲調解,順便代嚴懷德回答問題:“我們合資在南順建廠,那兒是你母親去世的地方,你爸想帶你去看看。”

  李安民錯愕地瞪向嚴懷德,問:“南順是什麼地方?我媽不是在她老家去世的嗎?”

  嚴懷德似乎不屑跟她講話,連看一眼都嫌多餘,還是由宋玉玲代回:“南順在合陽縣西郊,公社解散之後,你們一家在南順過渡了幾年才去你母親的故鄉定居,也就是你現在的家。”

  李安民奇怪,她一個外人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宋玉玲笑而不語,李安民懷疑她跟自家老爸的關係非比尋常。

  更令她在意的是,南順竟然在合陽縣,是五靈大祭的一處祭點,巧合,但巧得太不自然,接喪婆的警告還掛在心上,下了高速公路後李安民就對嚴懷德說:“讓我下車,我媽人都不在了,還去那地方有什麼意思,要去你們自己去。”

  宋玉玲輕笑了一聲,趁收費站堵車的空檔,搖下車窗玻璃,點起兩根煙,一根叼自己嘴裡,另一根遞給嚴德懷。嚴德懷深深吸了一口煙,對窗外吐出,靠在椅背上,斜眼瞥向李安民,不冷不熱地問:“聽說你跟一個叫葉衛軍的男人住在一起?”

  “是合租。”

  嚴懷德沒跟她摳字眼,又問:“那小子是葉兵的兒子?”

  他的語氣有點陰陽怪氣,拇指掐住煙屁股,眉頭緊緊皺起,李安民愣了下,想起葉兵和她母親之間有感情牽扯,只能默默點了點頭。

  嚴懷德撐住頭,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生硬的笑容,夾著煙的手微微顫抖,來不及彈掉的煙灰落在西裝褲上,他像沒看見一樣,邊笑邊搖頭嘆氣,自言自語地說:“好……很好,搶走了懷安之後,連她的女兒也不放過。”

  這是嚴懷德第一次在李安民面前提到李懷安,聲音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敢情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沒法釋懷?

  對上一輩的糾葛李安民說不上話,只想要盡快下車,自打聽說要去合陽之後,她就感到很不安,全身的每個細胞似乎都在排斥那個地方,直覺這一趟去準沒好事。

  可沒人理她,交了錢之後,車子又疾速行駛,窗外的景物從高樓大廈逐漸變成了低矮的平房,再往下人煙更是稀少,土道崎嶇顛簸,一面是刀劈斧鑿的山壁,另一面是坑坑窪窪的廢田。經過蜿蜒的盤山路之後,車子又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南順。

  這個村莊屬於黃河沿岸的土石山區,偏僻蕭條,是個極為封閉的區域,穿行村中心數百米,也不過就見到幾個閒散的村民,路兩旁有二十多棟石頭壘砌而成的房屋,鐵皮門外堆著木材繃床,隨處可見鋼板鐵架,這不像是個有人生活的村子,反倒更像手工作坊集成的工業廠區。

  車子開到一棟灰色平頂的舊廠房前停下,這個廠房離石屋群有段距離,周圍是雜草叢生的荒地。李安民跟隨嚴懷德兩人進入廠房,裡面被分割成許多獨立的隔間,緊閉的木門裡傳出叮叮噹當的響聲,幾名工人在過道上搬運木板,見到嚴德懷都熱情地跟他打招呼,說的是地方話。

  從後院出去是一片泥濘不堪的土路,坡度起伏很大,大小石塊散布在雜草叢中,嚴懷德三人上了輛暗紅色的農用車,穿越溝壑縱橫的黃土坡,被載到一條河溝前,淺水地的蘆葦長到一人多高,風過時,蘆葦桿隨風搖擺,連綿的絨絮一浪一浪順著風向推移疊起,雪白的蘆花在河灘上旋舞飄揚,遠遠望去非常可觀。

離河不遠處,建有兩座緊挨在一起的倉庫,在荒瘠的土地上顯得格外突兀,外側的矮墻前停放著五輛農用車,嚴懷德一行就在這裡下車。

  倉庫前的空地上有四個男人正在圍桌打牌,一見到嚴懷德和宋玉玲,連忙站起來問候,這四人操著一口地方腔很重的普通話,雖然高矮胖瘦各不一,但是面相都很凶惡,最高壯的那個男人滿臉橫肉,左邊面頰上斜臥著一道猙獰的傷疤,留著板寸頭,怎麼看都不像好人。

  宋玉玲問那壯漢:“老海,人怎麼樣了?”

  老海抬手摸著刺刺的頭髮茬子,咧嘴一笑:“那小子挺耐操的,能吃能睡,就那樣兒了。”

  這圍墻並不是封閉的,而是呈回字形,開口正對著蘆葦地,側墻下停靠了幾輛髒得看不出原色的摩托車,李安民注意到牌桌下有個蛇皮口袋,桌面上除了紙牌,還橫擔著兩捆卷成筒狀的報紙,木把從紙下露出來,看形狀像是刀柄,裹在報紙裡的難道是刀具?

  除了這四個打牌的,倉庫裡還守著十來個刺兒頭,順墻根坐在木箱上,個個橫鼻子斜眼睛,流氓相十足。

  李安民緊跟在嚴懷德身後,邊走邊觀察周圍的環境,這倉庫很寬敞,南北兩面墻壁上各開兩扇窗——鐵欄釘死的,像監獄裡的透氣窗,內部分兩個區域,前面堆貨,後面靠墻放置書桌木架和一排排摺疊椅。木架前有個巨大的鐵籠,裡面關了個人,是個體格精壯的年輕男人,那人頹喪地靠坐在鐵欄上,穿著廠房工人的深藍色工作服,裸露的皮膚上傷痕累累,兩手高高吊起,穿過籠頂伸在外面,腕部被麻繩牢牢固定在鐵欄上。

  李安民覺得這人很眼熟,走近了一看,不由大驚失色,怎麼會是炮筒?她撲到鐵籠前抓住鐵欄用力搖晃,大喊他的名字。炮筒聽到聲音後抬起頭,也是一臉驚愕:“小妹!你怎麼在這裡?”

  李安民回頭瞪向宋玉玲:“這是怎麼回事?”

  宋玉玲靠在桌前,答非所問地說:“別緊張,只是限制他的行動而已,不會把他怎麼著。”

  “限制行動?這叫囚禁,犯法的!”李安民又看向嚴懷德,“你也跟她一起乾?這人是我朋友,先把他給放了!”

  “我跟宋小姐的協議就是尋求共同利益,互不干涉合作項目外的生意,你朋友的事跟我無關,你自己跟她交涉。”嚴懷德推得乾淨,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說完話後,他慢條斯理地從櫃子裡拿出紙杯和茶包,倒水泡茶,打開摺疊凳搬到窗下坐著喝茶。

  “爸!”李安民急了,“你把我帶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這些嗎?你說你們到底想做什麼?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女兒!?”

  炮筒說:“小妹,算了!這是那女人幹的,跟你爸沒關係!”

  嚴懷德轉過頭,冷冷地看著李安民,以一種很壓抑的聲調說道:“我從來就沒有碰過你的母親,你說……我有可能是你的父親嗎?”

  李安民一下子就懵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又問了一遍:“我不懂,你說什麼?”

  嚴懷德“嘖”了一聲,把茶杯砸在地上,一拳捶上木箱,狠狠地說:“我他媽說你不是我的種!你懂了嗎?”

  宋玉玲把兄弟們都遣到倉庫外,走過去把茶杯撿起來,拍拍嚴懷德的肩膀,好聲好氣地勸道:“嚴先生,有話好好說,別嚇著孩子。”

  李安民是被嚇住了,但很快就平靜下來,不是他的種,是啊……這不正好解釋了他多年來的冷淡對待嗎?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原來是這樣……呵呵……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李安民靠在籠子上笑了笑,喉嚨有點發澀。

  “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的父母,他們把你當親孫女看待。”嚴懷德站起來,走到李安民面前,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俯視她,輕聲道:“本來這件事,我不想讓你知情,也不介意就這麼養你一輩子。”說著伸手想摸她的臉。

  李安民揮手擋開,咬著牙說:“就算養隻貓養條狗,時間長了還會有感情,你對我有嗎?我不在乎是不是你的女兒,但是我想做爺爺奶奶的孫女!你是大孝子,那就別說呀!既然要瞞就瞞到底!你幹嘛要現在告訴我?”

  嚴懷德把手揣進褲兜裡,盯著她的臉注視了很久,轉身走到窗邊朝外看,說:“那個叫葉衛軍的人如果真的是葉兵的兒子,那也就是你的親兄長,你們之間有血緣關係,我不會讓你跟他住在一起。”

  李安民愣了下,馬上就笑了,故意諷刺他:“我知道,我知道我媽跟那個葉兵好過,那又怎麼樣?葉兵走了很多年我才出生,這件事有爺爺做證實,就算我不是你親生的,也不可能是他的女兒,你自己沒看好老婆,別把責任推到情敵頭上,更別想用這話來嚇唬我。”

  嚴懷德不理她的嘲諷,淡淡地說:“沒錯,葉兵在隊裡沒呆多久就被調走了,公社解散後,你母親跟著我們遷到這附近住了很久,在那段期間,葉兵曾來找過你母親,當時你母親跟我們不住在一起,葉兵也沒公開露過面,家裡沒人知道,也就是在那之後你母親才懷了你,可是葉兵呢?那個畜生,他居然又把懷安給丟下了……”說到這裡,他深吸了兩口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葉兵沒有給李懷安任何承諾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懷孕後,李懷安的身體變得很虛弱,她怕一個人養不活孩子才答應跟嚴懷德結婚,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嚴家的血脈。李懷安的身體狀況很差,去鎮上檢查時,醫生建議打胎,她不肯,到了預產期,李懷安已經衰弱到沒有力氣自然分娩,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醫院給她做了剖腹產。

  剖腹產在如今這個年代很常見,甚至有些年輕的準媽媽為了保持身材,即使能順產也要去開膛剖肚,但那時候醫療技術落後,剖腹產風險很大,很少有人願意去挨那麼一刀。

  手術完兩個月之後李懷安就去世了,死因是刀口感染所引發的敗血症,臨終前,李懷安替女兒取了名字,並請求嚴懷德把她養大成人。

  “我聽爸說葉兵的兒子過年上了趟門,葉衛軍是吧,他比你大多少?五歲?十歲?葉兵那個混蛋居然在有了別的女人之後還跑來招惹你母親,簡直該死!”

  炮筒抬腳踢上鐵籠,發出“哐噹”一聲,他對李安民說:“小妹,別聽他的,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宋玉玲走到籠子邊蹲下來,偏頭笑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小謝,你知道嗎?你為什麼會知道?是葉兵親口告訴你的,還是這其中有什麼難言之隱?”

  炮筒不說話,用警告的眼神瞪向她。

  李安民見炮筒的兩條胳膊從上到下布滿血口,顯然是被人用刀砍出來的,創口周圍的皮膚上有碘伏消毒的痕跡,看來已經簡單處理過了。下手的人很黑,每一刀都皮開肉綻,但是避開了關節和要害部位,半凝固的血液黏黏糊糊地夾在肉溝裡,看得人觸目驚心。

  李安民暫時先把自己的事擱旁邊,問宋玉玲為什麼要把謝曉花抓到這兒來,記得吳老闆死後,炮筒仍然留在公司裡繼續跑業務,按說還是她的下屬,就算在吳老闆死之前,他們也在一起共事過,好歹同事一場,這又打又綁的算什麼?外頭那群地痞流氓一看就是宋玉玲帶來的打手,只聽她的使喚,這女人到底是乾哪行的?可別是見不得光的地下行當。

  炮筒說:“這女人有背景,我想查她的底,被她先咬上了。”

  宋玉玲謙虛得很:“別抬舉我,你也不簡單,叫你查我的人是誰?”

  炮筒冷笑著反問:“你說是誰?吳老闆的朋友不少,你以為你動的手腳就沒人能看出來嗎?有人嫌你的黑手段礙眼,讓我幫忙抓小辮子,不過跟我交涉的是中間人,我只負責收錢辦事,有本事你自己去調查。”

  宋玉玲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似乎也沒多在意,把手伸進籠子裡輕拍他的臉,指甲有意無意地從傷口上刮過,炮筒痛得咧了下嘴,她卻皺起眉頭,很不滿意地說:“一夜都過去了,怎麼傷口還沒愈合?”

  “你當我不想它好?要不你拿砍刀劈自己兩下試試,看一天之內能不能好,真是莫名其妙。”炮筒咳出一口痰,偏頭吐在她腳邊,看了看李安民,又說:“還有,你把這丫頭帶來幹什麼?你的事跟她沒關係,讓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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