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暖冬

　「二黑帶你來的？」李艾爾抬手揉了揉小貓的腦袋，聽著耳邊小貓糯軟的撒嬌，神色都不由柔和了許多。

　「因為最近附近坍塌得太過厲害，我很擔心艾爾嘛。」夏飛笑著說，「所以就拜託二黑跟我一起找找，看你有沒有被埋在隧道里。不過……」他偏頭四處看看，愉悅的深吸一口沁心涼的空氣，「居然最後到了這裡，這還真是一個相當大的驚喜。」

　「不愧是夏飛。竟然憑一隻笨貓的話，就敢單槍匹馬的走出地底世界。」李艾爾涼涼道，一般人一看靠近了地表，絕對二話不說掉頭就跑，生怕再接近一些就會沒命掉的吧？

　夏飛莞爾：「都說了多少次了，關心人要直說。想說我這次的行動魯莽了，也沒必要連累了二黑。二黑一點都不笨的。」

　「咪。」小貓不屑扭頭，平時說它笨說的最多的就是夏飛大惡魔了！

　他再說：「我是在自己沒受到任何傷害的情況下，才決定一直往前走。如果走到哪兒感受到了不適，我也絕對二話不說就回頭。不過這次雖然是冒險了一次，但看這結果，倒是挺值的。」

　「地表世界居然能住人了……真是大發現呢。」夏飛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似乎在盤算著什麼，想好了，才笑著問，「艾爾是怎麼發現的？居然膽子這麼大的敢來地面看看。」

　「不是我。」李艾爾斜了一眼乖乖呆在一邊安靜聽著的黑陽，「我們走的隧道的確是坍塌了，後來我昏了過去，醒來後就在這裡了。」

　黑陽見兩人終於注意到了自己，趕緊站得更直了一些，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夏飛，他很喜歡這個好看的男人呢，溫柔的笑容看起來也分外親切，再加上他是艾爾的長輩……總之，一定要讓這個男人也喜歡自己才行！黑陽在心裡悄悄的捏起了拳頭。

　「他叫黑陽。」李艾爾淡淡的介紹道，「我在任務途中撿到的。」

　「哦，撿到的？」夏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目光落在期待的看著他的黑陽身上，敢往地表上跑，這孩子是無知呢還是勇敢呢？或許是二者兼備？

　「夏飛大哥，你好。」黑陽眉眼彎彎的補充，「是艾爾救了我。」

　夏飛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偏頭看向劍客，曖昧的眨了眨眼：「小黑羊很可愛呢。」

　「……」這個老不正經的老妖精！

　李艾爾臉色一黑：「黑陽，去休息。」

　黑陽眨巴眨巴沉甸甸的眼皮，他的確是很累了沒錯，可是他很想陪在這兩人身邊吶。

　「去睡吧，我和艾爾再說一會兒聚居地的事。」夏飛也能看出少年臉色的憔悴，能讓艾爾都昏迷過去的行程，想來黑陽也受了不少罪。

　他的嗓音溫柔得令人沉溺，堪比最好的催眠藥劑，黑陽小小的打了個呵欠，睏意便怎麼都止不住了。

　「那我去睡了。」黑陽揉揉眼睛，朝樹下走去，「有事的話，艾爾記得叫我……」

　夏飛看著少年靠著樹幹，閉上眼睛睡去。在這段期間，他沒有說話，而李艾爾也沒有說話，像是默契的在等待黑陽熟睡過去一般。

　在良久的靜默後，李艾爾才終於開口，語氣肯定的：「你認識他。」

　夏飛輕笑著搖了搖頭：「我覺得艾爾不會想知道這個的。」

　「他失憶了，我想你也看出來了。」李艾爾平靜道，「他是一隻喪屍，但是卻有心跳。這小鬼一直為自己的身份不安著，如果你認識他，就告訴他他是誰。」

　夏飛訝然的挑了挑眉：「連他是有心跳的喪屍都知道了？一般人只要摸到他的心跳，都不會以為他是喪屍了吧？」

　「半路上還遇到了一隻有心跳的變異種領主。」李艾爾語氣嫌棄，「如果你派人去坍塌的隧道附近找找，說不定可以找到兩隻灰頭土臉的喪屍領主。」……他不信那兩隻變異種會死在隧道里面。

　「哦？」又得到了一個有用的消息呢……夏飛想了想，唇角揚起一個狡黠的弧度，「關於這些異變，我們之後再說。我現在很好奇，艾爾你怎麼會搭理一個素不相識的、身份萬分可疑的傢伙呢？明明那麼冷淡的，傷了大米之森那麼多深情男女的心……」

　他席地而坐：「來交換吧。你也想知道小黑羊究竟是誰，對吧？」這樣聰明的艾爾，現在應該已經猜到了答案，可是不願意相信，是麼？

　他用眼角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雪地上漸漸模糊的人物畫像，唇角又忍不住的翹起了愉悅的弧度……這一切是多有趣吶，即使回去被雁行追究擅自行動的責任，他也不算虧了。

　李艾爾遲疑片刻，還是在夏飛對面坐下：「那一天，我在隧道里趕路，在經過一個岔道後，看見了一個小鬼被一群異能者和高階喪屍追著跑……」

　「艾爾你見義勇為拔刀相助了？」夏飛忍笑輕咳兩聲，一臉「真是不可思議啊」的意外表情。

　「我本想直接抽身離開的。」李艾爾想到當時的情景，臉色更加不好看了，「可是他衝我喊了一句話……我……」

　「嗯？」

　「遲疑了。」他嘲諷的勾起唇角，「被小鬼的一句話絆住了腳，等再想走的時候，已經走不了了。」

　夏飛的好奇心倒是真的被勾起來了，是什麼話能讓意志堅定的艾爾有片刻的遲疑？

　……

　黑陽的精神遊離於半睡半醒之間。

　大概是心還掛念在艾爾和夏飛那邊，一邊是想從夏飛口中多瞭解一點艾爾，一邊是想著為什麼會覺得夏飛那麼眼熟親切，所以他好像已經陷入了睡眠，耳朵卻仍然在捕捉著那低低淺淺的話語，思維仍然在遲鈍緩慢的運轉著。

　你認識他……誰認識誰？

　你不會想知道……為什麼？

　失憶……素不相識……可疑……心跳……喪屍……身份……

　無數的詞句片段被揉碎了在腦海中沉沉浮浮，明明都是認識的字眼，但理解起來卻萬分艱難。當快要想明白什麼的時候，那絲靈感又像滑不溜丟的小魚，尾巴一擺就消失不見。

　隧道……追殺……一句話……

　黑陽悠長平緩的呼吸著，腦中最後都沒有得出答案，就陷入了深沉的睡眠，表層的思維終於停止了運轉，而更深層次的潛意識，卻無比的活躍起來。

　今晚才見的夏飛的臉，那張精緻俊美的面容在漆黑的睡眠世界中放大再放大，其上的微笑也越來越生動真實起來……

　「陽陽今天有沒有乖乖的？」好看的男人蹲在他的面前，微笑著拎起一個小布包，「夏飛叔叔給你帶點心來了哦。」

　小不點歡快的伸手接過小布包，在手裡搖了搖，沉甸甸的手感讓他笑彎了眼。

　有個女聲在他耳邊說：「陽陽，待人接物要有禮貌哦。」

　「謝謝夏飛叔叔。」

　「真乖。」揉在頭上的手很溫暖。

　……

　「夏飛叔叔，什麼時候可以再帶我出去玩一次？」莫約七八歲的小孩托著腮，望著洞穴中唯一的出口，那裡有個透明的屏障，外人進不來，他也出不去。

　「陽陽再等等哦，等夏飛叔叔和大家一起把附近的臭蟲子們清理乾淨了，就帶小黑羊出去。」好看的男人將他抱在懷裡，輕言細語，「耐心的等等哦。」

　「上次不是已經清理過了麼？」好失望。

　「因為夏飛叔叔沒法把蟲子窩踹掉，所以蟲子怎麼都清理不完。」男人的聲音裡帶著歉意，「對不起吶。」

　「沒關係。」小孩望著狹小的洞穴出口，想著上次夏飛叔叔帶他走過的迷宮般的隧道，千奇百怪的洞穴，然後咬咬牙移開了目光，「都是一樣的石壁，沒有什麼好看的……」

　……

　「夏飛叔叔，再給我講講故事吧，上次你說的，每次都追得爸爸媽媽雞飛狗跳的劍客，你還沒告訴我他的名字呢。」

　「夏飛大哥，你究竟教了陽陽什麼啊！」氣急敗壞的女聲，「雞飛狗跳才不是這麼用的呢！」

　「陽陽，咱們別理她。我跟你講哦，你媽媽當年啊，很喜歡那個劍客呢……他的名字，叫做李艾爾哦。」

　「誰誰誰喜歡他了！」女聲結結巴巴，「弟弟，我是拿他當弟弟看！」

　「這話你信？」好看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說，「當年是誰在艾爾換濕衣服的時候，一個勁兒的盯著人家的身子看，看得臉紅心跳的樣子？」

　「那絕壁不是我！」女聲斬釘截鐵，繼而變得無奈，「誒誒，牛牛，你別走啊！我去，你怎麼又抑鬱了？啊，夏飛大哥也是，幹嘛現在還提這些啊！」

　「很有趣，是不是？」好看的男人偏頭看向小孩，「不管是你的爸爸媽媽，還是艾爾，他們三個都是笨蛋呢。陽陽可別向他們學。」

　小孩看著炸毛的父母，也笑了：「嗯。」

　他悄悄的記下了與父母並列為笨蛋的那個人的名字——李，艾，爾。

　……

　「夏飛叔叔，艾爾叔叔去執行上次的任務，現在還沒有回來嗎？」十一二歲的少年盤膝坐在光滑的石塊上，一邊啃著晶核點心一邊問。

　「回來了，可是又去下一個任務了呢。」

　「他都不休息一下的麼？」

　「因為他很厲害啊。」

　少年嚮往的睜大了眼睛，很厲害啊……

　「騙你的呢。」好看的男人笑了出來，揉揉他的頭髮，語氣裡是他聽不明白的複雜情緒，「因為他是個笨蛋啊。只有笨蛋才不會偷懶休息。」

　「連偷懶都不會……」少年撓了撓臉頰，「的確很笨呢。」

　「是吧？」也不知道是少年說到了什麼，好看的男人捂著肚子笑出了聲，於是少年也跟著一起揚起了笑容。

　李艾爾果然是個笨蛋呢。少年眨眨眼，在心中逐漸豐滿起來的劍客身上再貼上了一張寫著「不會偷懶的笨蛋」的小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