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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釵》第71章
談笑間蓓蕾變殘花,爆冷門兩黑馬齊奔

 睡蓮樂得咯咯直笑,姚知芳也笑靨如花,道:“從此以後,我父親再也不敢去赴宴啦,那韓燕姬次日早上給我母親晨昏定省,突然跪在地上雙手高舉一個小鞭子,還卷起自己的褲腿,把小腿全露出來!”

 “她懇求我母親,說,‘請您鞭打我的小腿!教訓我的糊塗吧!’,我母親那裏理會,罰她禁足了三個月。誰知她禁足也不安分,拿起鞭子把自己的小腿打得血肉模糊,還托丫鬟把帶著血肉的鞭子呈給我母親,表示她已經自我懲罰,請求我母親原諒!”

 “我母親懷著身孕呐,那裏見能這種血污的東西?那丫鬟把鞭子扔了,唉,真搞不懂她是怎麽想的,偏偏又是皇上賜的貴妾,除了禁足,也不能把她怎麽樣。”

 “那另一個高麗美女呢?”睡蓮問。

 姚知芳攤手道:“另一個自打進了府,就天天念佛,足不出戶。說起來也可憐,聽說在高麗國兩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如今花一樣的年紀,却已經開始雕謝了。”

 睡蓮一時投趣,也跟著八卦起來,說:“高麗國每次來使團,都會獻美女,這已經成了慣例,咱們太祖爺的時候,太祖爺派了宮裏頭的太監黃儼、監臣海壽去高麗國賜禮物。黃太監傳太祖爺的口諭,說‘去年你這裏敬獻的女子,胖的胖、麻的麻、矮的矮、都不甚好。只看你們國王敬心重的份上,朕封妃的封妃,封美人的封美人,封昭容的封昭容,都封了也。如今若有尋下的女子,多便兩個,少則一個,送將過來便是。’。”(出自朝鮮史書《李朝實錄》)

 噗!姚知芳笑得花枝亂顫,趴在炕几上道:“你莫要渾說,那高麗國是咱們的附屬小國,是臣子,高麗國國王若真的把那胖的、麻的、矮的當做美女敬獻給太祖爺,便是欺君之罪了。”

 睡蓮揶揄一笑,說:“那可不一定,說不定高麗國的審美與我們不同呢?覺得那些胖麻矮的是美女。”

 姚知芳樂得錘桌道:“你又瞎說,縱使唐朝楊貴妃是個胖子,終究是顔色極好,還能做霓裳羽衣舞,又麻又矮的如何使得?再說了,我瞧著那韓燕姬面目清秀,膚色白晰,長得還凑合。”

 睡蓮道:“可能是太祖爺只是找藉口不想要高麗國美女,所以最後說‘多則兩個,少則一個,尋了送來便是’。”

 “嗯,應該是這個理。”姚知芳壓低聲音道:“我母親說,恐怕這次也是皇上不想要那八個美女,藉口高麗使者得罪了康貴嬪,就將她們賜給了鴻臚寺三位大人,唉,父親也真是倒黴,剛上任便攤上這棘手的事……。”

 姚知芳一邊抱怨著,一邊開始揮著扇子燒第二壺“窖藏雪水”。

 睡蓮瞧著紅泥小爐上金光燦燦的純金霧霰紋壺,這是扶桑國匠人的作品,心想若你老子不是鴻臚寺右少卿,你那能隨隨便便拿金壺煮水呢。

 剛才說的太祖爺關于高麗國美女的評價,是七嬸娘柳氏閑時當做笑話講給睡蓮聽的,睡蓮心想:高麗使者誠惶誠恐的,那裏敢惹康貴嬪不快?恐怕是康貴嬪得了皇上的授意,故意向高麗使者找茬,然後鬧大了,讓皇上有藉口把那八個美女拒之宮外。

 唉,後宮嬪妃都只是皇上的棋子,康貴嬪得寵如斯,也要冒著被人議論驕縱的危險,爲皇上分憂。許久沒見顔如玉,也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想來她明年及笄,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麽樣的未來,唉,嫁誰都好,可千萬別跟著公主和親,否則高麗美女的現在,便是顔如玉的將來……。

 睡蓮正想著出神,姚知芳已經煮沸了第二壺窖藏雪水,傾斜倒在竹筒杯子裏。

 “喂,想什麽呢?”姚知芳伸出雙手正欲往睡蓮嘴角兩邊一扯。誰知睡蓮的皮膚一觸即滑,姚知芳的手居然溜到兩旁,撲了個空!

 姚知芳道:“你這小蹄子,臉上都抹了什麽?皮膚比我那三個月的小侄兒還滑溜?”

 睡蓮笑鬧道:“你若三天不洗臉,肯定比我還滑呢。”

 于是兩個人又笑鬧成一團,末了,姚知芳緩緩收了笑容,木著臉,欲言又止的瞧著睡蓮,突然說:“你還是老樣子,雖然一肚子心眼,但是爲人却沒有變。可如今你和素兒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都由你們老太太教養著,朝夕相處,你難道就沒有發現,素兒她變了嗎?”

 睡蓮一楞,道:“我、你、如玉姐姐、素兒表姐到了京城之後都在變啊,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姚知芳搖頭道:“比如如玉,她變得心有城府,我現在根本琢磨不透她了;你呢,從小就是個小大人,腸子裏的彎彎繞繞現在恐怕只多不少;可是素兒却不同,她和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個性內向秉性柔弱,不會玩心眼,受了委屈也忍著,乖乖順順的,就像小時候我養的小白兔。”

 “可現在素兒她城府已深,對人也不說實話了,那次英國公荷花宴上,你七嬸娘帶她同去,我也受了英國公十小姐張瑩的邀請去了,本來朋友許久不見,應該像現在我和你一樣有許多話要說。”

 “可無論我如何真心對她,她總是輕輕避開,盡說些客套話,和京城那些虛情假意的豪門閨秀沒什麽兩樣了。”

 看著姚知芳落寞的眼神,睡蓮突然明白了爲何剛才將王素兒精心刺綉的帕子遞過去時,姚知芳看也沒看就撩在一旁不理會。

 姚知芳打小就重情重義,有一種俠骨柔腸的肝膽,和她母親姚二夫人個性相似,喜歡和爽直的人打交道。

 所以在成都的時候,雖然那時的顔如玉逞强好勝,經常無故找睡蓮的麻煩,姚知芳在護著睡蓮的同時,也依舊和顔如玉相處的很好,兩人即使鬧了什麽小彆扭,也會很快重歸于好。

 正因如此,姚知芳在英國公府與王素兒重逢,覺得素兒虛與委蛇,敷衍自己。

 “你莫要誤會素兒表姐,她也是沒有辦法,雖然她現在養在祖母膝前,不會像在成都時被王家豺狼親戚欺負,可是——。”睡蓮有些爲難,對姚知芳這個外人袒露家事畢竟不妥,可若是不說清楚,兩人的誤會就大了,再說知芳人雖爽朗,但是行事說話極有分寸,不會講自己的話亂傳出去。

 想到這裏,睡蓮乾脆敞開心扉,道:“我一個正兒八經的顔府嫡子嫡出的小姐,每行一步路,每說一句話尚要斟酌再三,何况她一個外姓的表小姐?”

 睡蓮低聲將繼母楊氏和嬸娘莫氏的所作所爲稍微透露了些,姚知芳聽得小臉煞白,盯著睡蓮穿著絹襪的脚。

 “我費了好些功夫,慢慢在府裏站穩了脚跟,壓制住繼母,讓那捧高踩低之人再也不敢小瞧于我。”睡蓮嘆道:“表面上看,素兒表姐上面有祖母招撫,所有人都不敢在明面上怎麽樣,可是實際上,她的日子幷不怎麽好過。”

 “祖母疼她,得了什麽好東西,都不忘給留她一份,我無所謂,可和別人可不這麽想,暗地裏說老太太偏心,只顧著疼外孫女——這些話誰敢傳到老太太耳朵裏?都拐彎抹角的全說給素兒表姐一個人聽,她又是個極孝順的,受了委屈從不在老太太跟前抱怨哭訴,全是一個人死撑。”

 “還有,表姐和我們一起在內院學堂上學,她若表現的差些,那些人就諷刺她辜負了老太太的教誨,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她若表現的好些,那些人更饒不了她,說什麽吃的是顔家飯、穿的是顔家衣,一個寄居的外姓人,反過來還要壓著顔家小姐們一頭,真是個不識好歹的白眼狼。”

 “唉,總之,我們家人多事也多,素兒表姐也是沒有辦法,不得不把自己封閉起來,少惹些事端罷了,那天英國公荷花宴,是她第一次外出,心裏自然是惴惴不安,生怕被人取笑了去,丟了府裏的臉面。其實她一直很挂念你,不信的話,你瞧瞧手帕上的綉工就知道了。”

 顔如玉果然抖開帕子細看,綉的是傲梅淩雪雪圖,梅花在風雪中開放,頓生一股堅韌傲然之意。

 “唉,大家過的都不容易,現在想想那幾年在成都蹴鞠登山賞芙蓉花的時光,真是老天對我們四個女孩兒的恩賜。”姚知芳仔細將帕子叠好,小心翼翼踹到懷裏。

 對飲半晌,姚知芳神神秘秘的將一個剔犀雲紋匣子,道:“你猜,裏面裝的是什麽?”

 “沒頭沒腦的,我怎麽猜啊。”睡蓮撇了撇嘴。

 “是你最喜歡吃的東西哦。”姚知芳揭開蓋子,裏面居然是巧克力!

 “啊!你從哪裏得的?!”睡蓮一把將剔犀雲紋匣子抱在懷裏,貪婪的聞著黑褐色又苦又甜的香味。

 姚知芳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歡,就早早就央求我兩個哥哥去尋啦,二哥哥從我三叔那裏得的,上個月有只海船在天津海港靠岸,那艘大海船有三叔的份子,所以就尋得此物。海船來回航行了三年多,運絲綢紙張還有瓷器等物去西洋販賣,回來又帶著蘇木、象牙、鐘錶、麝香、水銀鏡子等物品,聽說一來一回,利潤足足有百倍之多呢。”

 睡蓮感嘆:“百倍啊,如果當初投入一萬兩銀子,那麽現在至少三百萬兩囉?!”

 “風險也大,除了擔心風浪、航向、還要準備火器防海盜呢,賺錢的多,血本無歸的更多,簡直是一場豪賭啊。”姚知芳倒是不以爲然,“再說了,賺的錢也不見得都會裝進自己腰包,交稅啦,打理官員啦,那樣不花錢?”

 “就算一半都花出去了,還有一百五十萬兩是自己的啊!”睡蓮嘖嘖稱贊:“你三叔真是個人才,今年中了秀才,如今還大賺一筆。”

 今年京城童子試有兩個人爆冷,第一是院試第一名居然是名不見經傳的張姓青年,很快就傳出,這位新案首居然是去年冬天被革職的鴻臚寺少卿張大人原配的嫡子!

 去年冬天京城張少卿府上因爲繼母虐待繼女致人死亡事件而聞名遐邇,泰寧侯府六小姐陳穗就拿這件事試探過睡蓮。

 如今這位繼子成了案首,張家繼母和繼子的爭鬥又成爲京城人民津津樂道的話題。

 而第二匹黑馬,就是京城十大紈絝之首的永定侯府三老爺許承曜居然順利通過縣試、府試、院試三場大考,一舉得了秀才的功名!

 更令人吃驚的是,這位紈絝秀才得了功名沒幾天,又提起長槍去京衛指揮司當小軍官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先把張案首和三叔放出來溜溜,霄哥兒下下章會肥來。三個備選男主家庭情况都足够的複雜。

 本章睡蓮關于太祖爺那段話,是蘭舟翻了朝鮮史書,《李朝實錄》上的話,那句話是永樂皇帝朱棣說的。

 第一部分:《李朝實錄》太宗(記住,這個太宗指的是朝鮮王)九年(永樂七年,1409年)

 “五月甲戌,太監黃儼、監氶海壽、奉禦尹鳳至,來賜禮物也。儼口宣聖旨:‘去年你這裏進將的女子等,胖的胖,麻的麻,矮的矮,都不甚好。只看你國王敬心重的上頭,封妃的封妃,封美人的封沒人,封昭容的封昭容,都封了也。王如今有尋下的女子,多便兩個,小只一個,更將來。’置進獻色,禁中外處女婚嫁。”

 八月甲寅,遣戶曹參議吳真如京師,奏選就女子二名,侍候進獻,幷爲王上求藥物。以黃儼嘗言,若得絕色,即必托他事以奏故也。

 第二部分:《李朝實錄》世宗八年(宣德元年,1426年)

 “三月丙午,使臣尹鳳、白彥……欽傳宣諭:‘選揀會做茶飯的女僕進獻。’”“七月壬辰,遣上戶軍金時遇賚奏本三道如京師。一奉諭選送女兒五名,幷開列生年月日及父職事姓名籍貫;二選送會做茶飯的婦女六名進獻……”

 而明朝《勝朝彤史拾遺記》關于朝鮮美女的記載是,

 “權妃者,朝鮮人。永樂七年五月,朝鮮貢女充掖庭,妃隨衆女入。上見妃色白而質複粹,問其技,出所携玉吹之,窈眇多遠音。上大悅,驟拔妃出衆女上。逾月,册賢妃,授妃父永均爲光祿卿。八年十月,妃侍上北征,凱還而疾,至臨城曰:“不能複侍上矣。”遂死。上哀悼,親賜祭,謚曰恭獻,命厝其柩于澤縣,敕縣官守之。時朝鮮所貢女,其見具位號者,複有任順妃、李昭儀、呂婕妤、崔美人四人,皆命其父爲京朝官。順妃父添年爲鴻臚寺鄉,昭儀父文,婕妤父貴真爲光祿少卿,美人父得霖爲鴻臚少卿。”

 權妃也好,其他妃子也罷,從未生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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